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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南疆有一座山叫鹿峰山,山峰高耸入云,巍峨挺拔,藏龙匿凤,传说这里是出过仙女的好地方,民国时期中外曾有过不少记者到此调研。有幸的是我就出生在鹿峰脚,在鹿峰脚长大。鹿峰脚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风景秀丽。

清明节,阳光照耀着大地,天气格外晴朗,在那大地上,一大片碧绿小草伸出了小懒腰,它们为大地母亲披上了一件绿色的衣裳。山坡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有白的、黄白的、紫的、蓝的……五颜六色,美丽极了。我跟着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一起去拜山,热闹极了。

“稔子花、吕鹏快来拜拜爷爷的坟,爷爷保佑你们聪明伶俐,将来出人头地。”爸爸吕正能大声喊道。

我五行缺木,爸爸给我起名“稔子花”,也就有了木。从爸爸给我起名开始,村上不论老人、大人、小孩都叫我稔子花,但我的学名叫吕金凤。

“爸爸,出人头地是什么意思?我只向往蓝天,想当飞行员,遨游在美丽的蓝天。”我好奇地问。

吕鹏却说:“我不向往什么美丽的蓝天。我想读个农业大学,在贫瘠的土地上创造辉煌。”

爸爸听了就“哧哧”地笑,说道:“好呀,快去拜拜爷爷的坟。”

吕鹏走到爷爷的坟墓前跪了下去,认认真真地拜了几下,说:“爷爷,你可要保佑我美梦成真。”

我在旁边“咯咯”地笑。

“快,别磨磨蹭蹭,往前走。”爸爸催促道。

走过空旷的田野,吕鹏像一片小小的稔子树叶在山野中飘着,落到了另一块小山包前,问道:“爸爸,这是谁的坟?”

爸爸说:“这是奶奶的坟墓。”

我诧异地问:“爸爸,为什么奶奶的坟头比爷爷的坟头小?”

爸爸答不上来,说:“我也说不清楚,奶奶下葬时,就这么一块小小的土包。”

我家的祖坟可多了,沿着山间的羊肠小路走去,一路上不断听到拜山的“啪啪”的鞭炮声。接着又是一阵阵嘈杂声。

“稔子花,你就是多事,你问这些干什么。”妈妈赵金献不耐烦地说。

我没有回答妈妈的话,继续问爸爸:“爸爸,奶奶在世时对你好不好?”

爸爸看看我,又看看吕鹏,眼眶里溢出一颗又一颗小小的泪珠,似有说不出的痛苦,说:“奶奶在世时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很艰苦,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奶奶把我视为掌上明珠,当金如宝,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让我吃饱穿暖。”

“奶奶爱给你讲故事吗?”吕鹏饶有兴趣地问。

“讲呀,怎么不讲呢!我小的时候,你奶奶最爱给我讲捉黄猄的故事了,讲鹿峰山的传奇。这个传奇跟鹿峰山一样古老。”

“爸爸,鹿峰山有什么传奇,快说给我听听。”我撒娇说道。

爸爸说,明朝,鹿峰山住着一户人家,姓赵,老人家叫赵德志。有一年赵家在鹿峰山建新坟,老人家带着儿女挑着一竹箩担供品到鹿峰新坟前祭祖,竹箩担里面有一只熟鸡、一份熟肉、五碗米饭,还有水果、糖饼等供品。祭祖完之后老人家忘记将一只箩盖拿回去了。次日早上,周围的一切还在浓雾的笼罩之中,赵德志到坟墓前要把箩盖取回来,但他走到坟墓前时,看见箩盖已满是细泥蚂蚁痕——蚂蚁搬来许多细泥堆在箩盖上。赵德志便用手把箩盖拿起来,往地上叩打了三下,目的是把箩盖上的细泥打掉。没想到老人家这三叩却叩到了龙脉,触动了皇帝。

皇帝那天晚上做了个梦,醒来后对国师说:“我在梦中望见西南角鹿峰山有一块风水宝地建了坟,那块坟地要出王了,你去看看如何!如果是真王就不能点穴,如果是野王就把穴位点穿了。”

于是,国师按照皇帝的指令来到了鹿峰山,查看地形和穴位。

鹿峰山前有一条大河叫鹿峰河,从鹿峰脚下经过,河水九曲十八弯,流到鹿峰山下游一个叫黄猄衡的地方。国师来到鹿峰山,一脉一脉地摸寻,希望能摸到来龙去脉。他判断,此处乃天潢贵胄、龙脉相延之地,地理位置不错。可他从鹿峰山算下去,一直算到黄猄衡,怎么算也算不出九曲十八弯,怎么算都是九曲十七弯,不够十八弯。按经书说,鹿峰山到黄猄衡必定得是九曲十八弯才是真王,否则就是野王。但国师忘了把自己站着的那道弯算进去,所以他算来算去,怎么算,鹿峰山的地势气脉出的都是野王。于是,国师便伸手一点把其中的一个穴位点穿了,点出个穿孔岭。三天之后,国师的眼睛看不见了,因为他点穿了龙穴,他把鹿峰山那个风水宝地点穿了。

后来,鹿峰山的左边奇峰突起,其峰回路转间便有黄猄山,而黄猄山下面有一个石洞叫黄猄洞。有一天,赵德志的儿子上山打柴来到了黄猄洞,看见洞里面一只黄猄走了出来,就走过去想把黄猄捉住。黄猄一惊就跑,赵德志的儿子就追赶,一直追到了黄猄衡。黄猄衡转弯处有一个龙窝,黄猄钻进龙窝里,消失不见了。

巧的是,第二年,赵德志的儿媳妇怀孕了,不久生下了三胞胎儿子。据说这三胞胎儿子出生时浓云密布,雷声轰隆。这三胞胎出生就与众不同,横出,胎衣蔽体,差点要了赵德志儿媳的性命。这三胞胎出生后眼目大开,哭声深沉。更奇的是,三胞胎一个红面,一个黑面,一个白面。赵德志的儿子看着黑面的不顺眼,把他扔到池塘里。黑面儿子三天三夜都在池塘里“嗷嗷”哭个不停,三天之后,这个黑面儿子饿死了。剩下白面、红面的两个孩子,赵德志当金如宝,请专人服侍。开始两个孩子也都长得红头粉面,人见人爱,赵德志一家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万万没想到,在两个孩子长到四岁的时候白面的孩子得了黄疸,慢慢地就死去了。赵德志心痛极了,心想红面这个孩子真的是心肝宝贝了,说什么再也不能让他死了,必得好好调养。一家人养几个孩子都养不活,当什么人!于是赵德志便亲自照料这个红面孩子,谁知红面这个到了九岁的时候又死了。

悲痛之余,赵德志认为三个孩子之死是与他家屋地的风水有关,并觉得鹿峰山这块屋地住不得,再住下去就要绝代了。千计万计,走为上计,赵德志带着儿子、媳妇逃离了鹿峰山。

“‘可我们吕家祖宗搬来鹿峰山之后丁财两旺,这不,子孙众多,五代同堂了。’你奶奶曾经高兴地对我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爸爸骄傲地说。

“爸爸,想起奶奶你是高兴还是遗憾?”吕鹏观察着爸爸的脸色问。

“当然是高兴呀,奶奶对我们那么好,温柔又善良。我时常想起奶奶的过去。”爸爸似乎还在回忆着过去的情景。

山道上布满了大坑小洼,我们一家人爬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岗。说来,我家的祖坟不是在山腰就是在山顶,说是葬得高望得远,风水好,后人拜了容易出人头地。

农民就是农民,整天想着出人头地。我爬到山顶观望四面八方,眼前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从山顶往远处看,可以看到远处一个个小山村、一片片葱绿的田野,还有茂密的果园。一块块小山坡,犹如碧绿的海洋翻滚着无尽的波浪,好看极了。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爸爸,这个坟里面埋的又是谁?”吕鹏又追根问底。

“这个坟里面埋的是大伯公,也就是爷爷的哥哥。”爸爸有问必答。

吕鹏又问:“大伯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伯公是个撑船佬,以前江南两边的村民往来,都是坐木头船。大伯公就是靠撑木头船来维持生活。大伯公没有结过婚,没有子女,是爷爷给他养老送终。”爸爸娓娓道来。

我也好奇,又问道:“大伯公撑船,要是大风大雨来了,他怎么顶得住?”

“大伯公办法可多了,他撑船从来没失过手、沉过船。他撑船时没有发生过一次事故,没死过一个人。他在渡口两边种上两棵大竹,暴风雨来了,他就拿着一根又大又粗的绳子捆在竹根上,让坐船的人攀着绳子一起渡过去。当然,风太大浪太高时,大伯公是不会开船的。”爸爸说。

“大伯公真的很聪明!”我赞扬道。

“当然啦,我们的祖宗世世代代都有着聪明的头脑。”爸爸笑。

“爷爷和奶奶算是聪明的人吗?”吕鹏问道,问得甚是好笑。

“爷爷和奶奶上学的年代,正是‘文革’时期,再聪明的人也无用武之地。”爸爸回答道。

吕鹏不解。

“过去的人简单,每个村庄组成一个集体的生产队,每天集体干活。那时,不是抛秧,而是插秧,用绳子拉一条直线,一棵一棵秧苗插下去,插一块稻田就要好几天,不像现在抛秧,几天就抛完了。”爸爸接着回忆道。

“插秧插这么久,浪费这么多时间,人们吃什么呀?”我不解地问道。

“哪里有吃的呀,多是喝一些稀粥。养一头猪,年头养到年尾才一百多斤,不像现在两三个月就有一两百斤。”爸爸埋怨地说。

“养猪这么难,人们一个月能吃上几次猪肉呀?”我接着问。

“每个月吃上一次猪肉就不错了,一般逢年过节才有猪肉吃,”爸爸又继续说,“哪像现在这样餐餐都有猪肉吃。”

吕鹏叹道:“唉,过去的人实在贫穷!”

“我小的时候常常看到奶奶风里来雨里去,无论天气多么恶劣,她都赤着脚去拔猪草喂猪,实在凄凉。那种情景我记忆犹新,至今都感到害怕。”说着爸爸打了一个冷战。

“爸爸,那个时代都过去了,别说它了。”我提醒道。

“你不知道,我懂事以来,从没见过爷爷奶奶吃过一餐饱饭。”爸爸遗憾地说。

“爸爸,你别太自责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相信只要你过得好,又有我们,爷爷和奶奶在天之灵肯定是高兴的。”吕鹏开心地说。

“倒也是的,”爸爸笑道,“我们家族这么多人,现在生活又这么好,每年清明重阳都拿着大鱼大肉来供,爷爷奶奶应该也会觉得幸福。”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哄然大笑。

其实,大家七言八语地说笑,倒也有一番乐趣。

“吕鹏,快来呀,这里有一群蜜蜂。”邻居小伙伴林伟在远处大叫大喊起来。

吕鹏听到林伟的喊声就要跑过去,我一把将他拖住,说道:“吕鹏,不能去看蜜蜂,我们今天是来拜祖坟的,不能三心二意,我们的祖宗要是知道我们不真诚,绝不会原谅我们。”

吕鹏停下了脚步,说道:“姐姐,要是把蜜蜂引回到我们家里住下来,我们家岂不是一旺又旺!”

“吕鹏,不能去惹蜜蜂,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没有莫相求,是你的始终是你的,别多管闲事。”爸爸声高话平。

吕鹏这才又返回来,到祖坟上,孩子气般地从地上抓起一把烂泥巴又往地上一撒,嘟起了嘴巴。

“弟弟,不要耍小脾气。”我逗笑道,“你看,你的头顶上有一只蜜蜂在来回飞转。”

说来也奇怪,我的话音刚落,真的有一只蜜蜂在飞转。吕鹏“轰”地笑了,高兴得不得了。

接着,周围的松树上也陆陆续续飞来一些蜜蜂停在松叶里,好像要集合到这几棵松树上来似的。

爸爸满不在乎,就好像一切都是正常的,领着我和吕鹏往前走,向下一座坟山走去。

过了一山又一山,一路上稀稀疏疏总有些蜜蜂在吕鹏头顶上,飞来飞去。

直到最后一座祖坟拜完了,我和吕鹏高高兴兴、蹦蹦跳跳走在回家的山道上,山道满是大坑小洼,突然听到一声“哎哟”,我抬头一看,原来林伟走在我们的前面,摔跟头了。

林伟家拜的祖坟和我家拜的祖坟走的基本上是同一条线路,他爸爸林苟见到他摔倒了,便骂道:“笨蛋,走路都走不稳,叫你干什么来着。”

“林伟,等等我。”吕鹏大声喊道。

林伟年纪比我大一岁,体质比我强,相貌也俊逸。我们是同庄孩子,常常在一起玩。吕鹏见到了林伟,飞快地奔过去。

“伟哥,没有摔伤吧?”吕鹏关心地问。

“没有,小事一桩,只有膝盖蹭破了点皮,过几天就会好。”林伟轻松地说,说完“咯咯”一笑。

“还笑呢,你的裤子都摔了一个洞了。”我半笑半认真地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摔破的话,我妈妈哪里舍得给我买新的裤子。”林伟说完又仰头大笑。

“伟哥,我看也未必要买新的裤子,现在我看见好多哥哥姐姐穿裤子,膝盖周边都是破洞的。”吕鹏说笑开来。

我也跟着笑了,说道:“弟弟,要么我给你的裤子剪几个洞怎么样?”

“唔,不要,不要。”吕鹏一下子苦了脸,赶快挥手道:“我可不喜欢穿破衣服。”

我们一路玩笑,终于回到家了。我家坐落在山脚下,住的是预制板楼房,走廊式的房子,早已经破旧不堪。

“好累!”吕鹏踏进家门说了一声,一屁股坐在矮凳上,脑子在不停地转动,回忆着爸爸讲的黄猄衡的故事及林伟跌倒的狼狈相。

门前几只蜻蜓飞来飞去,在吕鹏头上打转。

“吕鹏,怎么那么多蜜蜂向你家飞来?”林伟边说边进门。

我抬头一看,果然有很多蜜蜂在我家的院子里飞来飞去,密集地停在走廊顶上的水泥担上,像个皮球一样吊在水泥担里。

“爸爸,有很多蜜蜂向我们家飞来,停在走廊的水泥担上。”吕鹏走进房间去,兴奋地告诉爸爸。

爸爸听了,走出房间来到走廊,又惊又喜地说:“我就说嘛,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没有莫强求,福气是命中注定的。”

妈妈听到吵闹声,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高兴得笑出了声,连连说道:“真的旺了,真的旺了,祖宗显灵了,今天的坟墓没有白拜。快,快去拿个木箱出来,把蜜蜂装进去。”

闻言,爸爸从屋里拿了个旧木箱出来,又找了把木梯,爬上去轻轻地把蜜蜂推进箱子里,一边推一边喊:“蜂入笼!蜂入笼!”

结果蜜蜂似乎真的听懂话一样,温驯地顺着爸爸的手进了木箱。

这件事使我产生了一种误解,相信了命运,认为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

但就在爸爸得意之时,林苟叔叔走进门来。他冷冷地说道:“正能,别高兴得太早,还不知是祸是福呢。”

“大吉大利,肯定是福呀,自古以来蜜蜂进家门就是好事。”

也许林叔叔的话招霉气,就在第二天的上午,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不是出在别人身上,偏偏落在我身上。

中午,放学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停在离学校不远的马路上,我从面包车旁边走过去,一个青年男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说:“小妹妹,给我带个路,我给你钱。”

我问:“带你去哪里?”

“带我去苦水庄,我去苦水庄找个人。”那个青年男人说。

“好吧!”我一口就答应了。

那个青年男人高兴得不得了,转身拉开面包的车门,准备把我拖上车去。

也许,我不该倒霉吧。就在这时,我的肚子突然发痛,所以我赶紧对那个青年男人说:“不行,我不能带你去了,我的肚子好痛。”

“那我带你去看医生。”他说。

那个青年男人好像要行善似的。可理智告诉我,不能跟那青年男子去,我说:“不要,不要。”

这时,从面包车里又钻出一个人来,说道:“快,把她抬上车。”

我才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人贩子,猛地站了起来,忘记了肚子在疼痛。说时迟那时快,我手里抓起一块石头扔向路人——非一般人能做到的,石头正好砸在一个坐摩托车过来的人头上,鲜血直流。

那两个男青年见势不妙,迅速爬上面包车一溜烟跑了。这件事让我想到林叔叔的话,我再也不敢相信蜜蜂旺了。

我心神不安地往家里走,心想多亏遇到个过路人,想到这里,我飞快地奔跑着…… AF3/V9CKwdOg/qN9X7WFgzQ3wASo+oWHuco/tS70Twa8zzoNQMvVgEnKRH8Qpg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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