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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认知词汇学的哲学基础

认知词汇学是认知语言学的一个分支,是认知语言学大家庭中的一员。它根据人们对人类心智的理解来解释语言中的词汇特征,以及在自然语言中词汇的使用规律。对自然语言中的词汇理解,不能像传统词汇学那样排除人的因素,必须从人们的内在认知心理过程入手,以人的知识状态为参照点,把语言词汇认知作为人的整体认知过程的一部分来把握。认知词汇学具体研究词汇与构式、隐喻和转喻机制、一词多义的形成机理、词汇组织、词义范畴化、词义非范畴化、词汇意象意义、词汇逻辑意义、语法化、词汇化等内容。认知词汇学与传统词汇学是一个硬币的两个方面,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传统词汇学研究的内容不在认知词汇学中出现,认知词汇学研究传统词汇学不研究的内容,研究传统词汇学研究内容背后的内容,比传统词汇学研究更深入一步。概括起来说,传统词汇学研究词汇结构和客观意义,而认知词汇研究词汇意义的形成过程和主观意义。

《认知词汇学概论》(陈建生,2008)与《认知词汇学新视野》是姊妹篇,一脉相承。前者是对理论问题的阐释多于具体问题的解决,实际举例不多;后者是对前者理论的运用,解释具体的语言问题,实践多于理论,举例说明很多。《认知词汇学新视野》是对《认知词汇学概论》一书中理论的运用,因此,两书的理论基础是相同的。

认知词汇学的哲学基础是洛克(Locke,1632 ~ 1704 年)的认识论。认识论是关于人类认识的来源、内容和认识发展过程的哲学学说。在认识论问题上,存在着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形而上学和辩证法的根本对立,这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根据这一观点,唯心主义认识论是先验论,它根本否定物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否认认识是客观世界的反映。人只能认识自己的感觉,感觉是认识的唯一对象,事物就是“感觉的集合”。思想和概念是独立存在于人们头脑之外的唯一实在,是第一性的,人的认识不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而是思想的自我认识。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前提是承认物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客观世界及其规律是可以认识的,人的思想、认识就是物质世界的反映。这种把认识论进行两分的方法过于简单,人们认识世界并非非此即彼,处于中间状态的情况更多。人类语言词汇十分复杂,是人类各种认识活动的结果,以上两种认识论中的任何一种都无法作为认知词汇学的哲学基础。洛克的认识论内容十分广泛,既包括唯心主义认识论的内容,也包括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内容 。其实,洛克是唯心主义认识论和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始祖。洛克把人类经验分为内部经验和外部经验以后,在此基础上才产生后来的唯心主义认识论和唯物主义认识论。洛克的认识论博大精深,解释能力强,不排斥人类的任何认识理论,作为阐释认知词汇学问题的哲学基础十分妥当。

洛克是 17 世纪英国唯物主义哲学家。他出生于乡村律师家庭,牛津大学毕业后从事过教学工作和外交工作。因同情辉格党的反复辟活动,在荷兰逃亡六年,直到 1688 年政变后才回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485 页上说:“洛克是1688 年的阶级妥协的产儿。”在政治上反对君主专制,主张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他接受当时流行的“社会契约”论为自己的政治思想进行论证,同时提出了资产阶级分权学说的国家理论。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学者,他的研究涉及政治、经济、科技等许多领域。

在哲学上,洛克着重研究了认识论,提出了许多耐人深思的问题,启发后人进行探索,对认识学说的发展起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他继承培根、霍布斯的唯物主义,批判笛卡尔等人的天赋论,论证了认识来源于感觉的经验论原则,提出了著名的白板论。他指出人心如同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字迹,一切观念和认识都是从后天的经验而来。他把经验分成外部经验(感觉)和内部经验(反省)两种。他认为前者是人心直接观察外界事物产生的观念,后者是人心转向内部考察自己的心理活动而产生的观念,而人心中所有的观念都是经由这两条途径获得的。他认为心理活动发源某种精神实体,这一说法则没有摆脱笛卡尔二元论影响的表现。这也是洛克认识论的独到之处,既有唯物主义认识论的成分,又有唯心主义认识论的成分。

洛克在论述感觉观念的实际发展过程时,系统地论述了“两种性质”学说,指出事物的第一性质是指疑性、广延、形相、数目、运动和静止等。事物不论发生什么变化,这些性质都始终存在于事物自身之中。人们关于第一性质的感觉观念,在客观世界中有与之相似的原型存在,是对第一性质的映像。第二性质是第一性质的变状,即物质微粒的不同运动、空间排列、数量组合,能在感官上引起感觉观念的一种能力。人们关于第二性质的感觉观念,如色、声、味、冷、热、软、硬等,虽然在形态上不与第二性质相似,但它与后者存在一种相对应、相契合的因果关系。洛克看到反映过程的复杂性,认为感觉的实际发生是客体—主体相互作用的结果。与前人对这一问题的认识相比较,他的观点进了一大步。但是,由于当时自然科学还未能精细地解决感觉发生的生理机制问题,他有时又不得不把这一问题的解释归之于上帝的“神恩”。

洛克在论述认识过程时,提出了简单观念和复杂观念学说,指出简单观念是心经由上述感觉和反省两条途径得来的,是一切知识的原始素材。复杂观念是人心经过连接、比较、抽象等积极活动从简单观念中构造出来的,这些复杂观念可以分为实体、情状、关系三种观念。他认为任何复杂观念不外是简单观念的分合,而复杂观念不论如何抽象、如何深奥,都来源于简单观念。经过精细的分析,洛克论证了“凡在理智中的,无一不是感觉中的”经验论原则,这是他对唯物主义经验论的贡献。但是,经验论的狭隘性质,使他在解释一般概念和认识事物的本质问题上陷入了思维混乱。他把复杂的情状观念和关系观念说成是人心的产品,认为实体观念中所包含的物的实在本质是不可知的。

洛克关于知识的性质,一方面认为知识是由外界事物作用于感官引起的,因而肯定知识的真理性在于它与外物相契合。但是,他又认为,思想的直接对象又是观念,因此主张知识不外是对观念间彼此相契合或矛盾的一种知觉。他还把知识分成直觉的、解证的、感觉的三种,并且强调直接的和解证的知识的确实性,这就使他的认识论又具有了较多的理性主义倾向。洛克从他对知识的理解出发,限定了知识的范围。他认为知识既然是对观念间相契合或矛盾的一种知觉,它就不能超出观念的范围,而且比观念的范围还要狭窄,因为人的感官有限而又不大敏锐。人们不能超出感官当下所提供的东西,也不能认识所有观念之间的契合和矛盾。洛克由于把知识紧紧地限制在观念以内,就为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留了下可乘之隙。洛克的哲学后来遭到来自两个方面的批判,朝唯物主义认识论和唯心主义认识论两个方面发展。因此,洛克是两种对立认识论的始祖。

通过以上对洛克认识论的分析,我们对他的整体哲学思想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们把洛克的认识论作为《认知词汇学新视野》的哲学基础有如下几点理由:一是认识论是关于人类认识来源、内容和过程的学说,认知词汇学是研究词汇的认知来源、内容和过程,“认识”与“认知”两者在一定程度上相吻合;二是洛克认识论既包括了唯物主义认识论内容,也没有放弃唯心主义认识论的内容,克服了两分法认识论的不足,与认知词汇学中的原型理论相一致,原型理论跳出了以往对语言研究实行两分法的藩篱;三是洛克认识论强调知识来源于经验,把经验分为外部经验和内部经验,包括了唯物经验主义和唯心经验主义两个方面的内容,这与认知词汇学强调的心理表征以现实表征为基础,语言表征又以心理表征为前提的理念相契合,既强调客观世界的作用,又不忽略主观意识的参与;四是洛克认识论特别重视认识过程的阐述,认知词汇学也重视认知过程的作用,两者都重视过程的研究;五是洛克认识论的最大特点是妥协、折中,不排除任何一种理论,吸收长处,为我所用,这非常符合后面要阐述的认知词汇学方法论的宗旨,两者体现了承前启后的逻辑关系。 IfbS+TqYF7xkwV5Ou4sZSiL6ZK90xuxwdfB/sGFDMnDl6jjpIV2yWxPZs7iCvT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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