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够识别妖魔鬼怪,与八戒、沙僧一起保护唐僧取回真经。这些当然只是神话传说,在母亲的人生路上,母亲真真正正练就了一双慧眼,保佑我生活平平安安,家庭和和美美。在母亲的眼里,我不管长多大,走多远,做着多么高深的学问研究,都永远是她的孩子。不管她自己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
在北京打拼多年,终于有了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小家。然而,父亲却在我能够尽孝的时候,因病去世。我不想再留下遗憾,将母亲接到北京来,与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让母亲安享天伦之乐。都市生活的快节奏,让母亲有些不适应,但是,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我和先生勤于工作,女儿学习进步,让母亲很欣慰。
母亲打起精神,尽力地改变着自己,帮我料理着一家人的生活。平日里,我和先生上班,女儿上学,三人早出晚归,母亲独自在家,只有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轻轻松松吃晚饭。我渐渐发现,母亲的话越来越少,察言观色的能力却越来越强。工作的大事小情和家庭的细枝末节,虽然没有给母亲一一解释,母亲也没有一一追问,但是母亲的心里却像明镜一样,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偶尔工作得不顺利,压力大,回到家时,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我尽力敷衍,但是,母亲总能从我的神态、动作、说话的语气中,察觉到蛛丝马迹。母亲什么也不问,第二天从菜市场采购回来一大堆新鲜食材,自己忙活大半天,做好一大桌子我喜欢的饭菜,看到我吃得津津有味,母亲开始自言自语,人啊,不能与自己太较真,差不多就行了。这些话,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听了母亲的一席话,我沉默不语,心慢慢静下来了,情绪也渐渐调整过来了。在这之后,母亲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忙着家务,而我常常会问自己,母亲是怎么看出来的?能掐会算吗?
偶尔与先生因为生活琐事,闹点小矛盾,虽然在母亲面前,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竭力掩饰,然而,母亲却像是察觉到什么。在先生下班回到家时,问寒问暖,甚至会多问一句,路上堵车不?在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时,母亲不时地为先生加菜添饭,弄得先生反而不好意思,连连说,妈,我自己来。晚饭之后,母亲把我叫到一旁,悄悄对我说,姑爷性格好,改一改你的急脾气。在母亲的调和之下,我和先生的小矛盾,烟消云散。这件事情过后,我常常纳闷,母亲是怎么看出来的?火眼金睛吗?
周末,在家休息之余,我忙着收拾家里的杂物,打扫房间的卫生,在犄角旮旯处,旧衣物、饮料瓶、包装盒之类的废弃物,整理出来了一大堆,经过简单分类之后,准备放到小区的垃圾分类箱。母亲站在我旁边,边帮忙,边唠叨:“都是花钱买的,好好的东西,都给扔了,可惜!”我边往外扔,边对她说:“都是没用的杂物,堆在家里太乱,都扔出去。”母亲堵在门口,像坚强的卫士,态度十分坚决地说:“你把杂物放那儿,我慢慢收拾。”奈何不了母亲,只好暂时收工。
关于家里废弃物的处置,几次与母亲不欢而散之后,我开始与母亲斗智斗勇。再整理完杂物时,我会先将准备丢弃的物品放在房门口,等早晨上班时,趁母亲不注意,悄悄地带到楼下,扔到垃圾箱里。心想,趁老妈不注意,先扔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下班回到家,扔下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家中。询问母亲,母亲还是那句话,都是花钱买的,好好的东西,都给扔了,可惜。我的花招,没能逃过母亲的眼睛,面对母亲的坚持,我实在没招儿。
在这些废弃物品中,母亲分门别类进行了处置。一家三口穿旧的或不合脚的一双双鞋子,母亲擦洗干净,送给了小区保洁的阿姨和叔叔。女儿长高了,不再穿的棉袄,母亲裁裁剪剪,缝缝拼拼,做成了我书桌前椅子的坐垫。过时的短袖文化衫,用女儿穿小的裤子剪下来,拼成两个袖子,做成了一件时髦的长袖衫,母亲穿在身上,先生见了,问母亲:“这么时髦的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母亲笑而不语。
面对一大堆家里大大小小的旧衣服,母亲总能用她独特的眼光,找到可以再利用的价值,用她的巧手,拼接出比新买的衣服更实用舒适的衣服,或者家中的桌垫和靠垫。剩下的包装盒、旧挂历之类的纸制品,母亲会按照大小和厚薄,码整齐,打成捆,参加社区举行的环保活动,换回一包包环保垃圾袋。
不仅家里的废弃物,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得到回收利用,而且,母亲在小区里散步,邻居丢弃在花园的花草,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母亲也会往家里捡。被丢弃的花草,枝叶干枯,少了生机,与花草有着天然亲近感的母亲,总能使得它们起死回生。母亲找来花盆,重新培土浇水,修剪养护,什么时间放在阴凉下,什么时间晒太阳,母亲都似乎估摸得十分准确。花草不仅起死回生,过了一段时间,开花了,母亲看着盛开的花,微笑着,脸上乐开了花,眼睛里放着光。
与母亲屡次摩擦之后,我只能甘拜下风。母亲对生活敏锐观察力、超乎常人的直觉和想象力,是我所不能及。也许是事业的压力,也许是工作的忙碌,我常常对平淡的生活感到索然无味,只要母亲在家时,我和家人总是能够通过母亲的慧眼,感受到生活的玄妙和乐趣,体会到生活的轻松和愉悦。
母亲的眼光,很温和,我和家人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母亲的眼光,很犀利,她告诫我和家人能够珍惜生活,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