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市场完全出于艺术家与艺术消费者之间可供交换的资源不同而赖以存在,即艺术品属于艺术家专有,通过出卖艺术品换得生活所需的金钱和物质资料是艺术家买卖艺术品的根本目的,当然这种买卖也丰富了艺术消费者的精神生活。由此也证明了人类绝不仅仅是物质的、生理的动物,还是精神动物,精神上的需求更为深刻和稳固。
艺术市场的繁荣促生了艺术产业管理,因为惟有稳定的艺术创作业态才能保证人们精神生活供给的稳定和持久,惟有活跃的艺术生产力才能保证人类社会相对平稳的精神世界,而艺术的发扬光大才能佐证一个民族的多姿多彩和丰硕的文明,艺术成就是民族尊严的脊梁。其中艺术产业管理的作用不可估量,当然,艺术产业管理者自身要明确自己的使命。大致说来,设计产业管理的使命有如下几个:
艺术产业管理是以政府牵头、艺术行业协会担纲、艺术中介、艺术家全面参与的大管理。同时艺术产业管理还是一种文化战略,是关系全国、全民族精神生活发展的大战略。艺术产业管理的周期较长,一个艺术初学者到养成一个成熟的艺术家需要百年树人的理念,而众多的艺术家群体又需要通过庞大、稳定、安全而完整的产业链、产业环境的构筑为桥梁才能获得持久的创作动力、才能获得市场的认同。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一种持久的文艺现象的产生需要更广阔生态环境的培植,也需要更长久的时代来慢慢酝酿。如宋朝举国上下偏好瓷器,中国制瓷业在两宋时期达到了巅峰,当时烧瓷的窑遍布大江南北,其中官、哥、汝、定、钧窑名扬天下,从而奠定了中国瓷器在世界上不可动摇的领衔地位。这与当时朝廷的瓷器产业政策不无关系,朝廷下令鼓励举国发展制瓷业,精品瓷器皆要上贡朝廷,朝廷再根据瓷器的制作水平和艺术成就论功行赏。浙江是两宋南方制瓷的大省,其中浙江省龙泉市分布的瓷窑最为集中,窑址主要分布在大窑、金村、溪口、松溪等多处,北宋时有20多处,南宋时发展到40多处,著名的龙泉窑即在此,而龙泉窑的青瓷烧制技术功盖天下。如果没有两宋以前长达数千年原始瓷器的积累和发展,也无法成就宋瓷的辉煌。
艺术产业管理不同于其他艺术管理的根本之处就在于艺术产业管理做的是艺术的大市场、大商业,落脚点仍然是市场和商业,是市场和商业的全局观、战略观。作为一种产业化的艺术品开发既可以由政府来参与主导,也可以由艺术行会来组织推动,作为一种具体的艺术品开发,更多时候是由艺术中介来担纲完成的,同样,艺术中介围绕艺术品也能打造出一个大型的产业链。最近红火的《赛尔号大电影5:雷神崛起》(以下简称《赛尔号5》)原本的雏形是由上海淘米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开发运营的中国儿童科幻的社区养成类网页游戏,该网游于2009年6月12日发布,是专为7 ~ 14岁儿童开发的儿童虚拟社区游戏。这款游戏以健康、快乐、探索、智慧理念来探寻太空新能源为主题,设计了安全健康的太空科幻探险虚拟飞船“赛尔号”。“儿童玩家”们在游戏中化身为勇敢的机器人赛尔,成为这个虚拟世界的主人,操作属于自己的太空能源探索机器人参与太空旅行和寻找地球新能源、研究并训练外星精灵。通过6年来的培植与营运,赛尔号俨然已经成为新生代儿童们主要的文化消费品之一。3D动画大电影《赛尔号5》于2015年7月23日上映,首映日在仅有7.55%排片的情况下以高达29.16%的上座率力压群雄位居所有在映影片之首,当天实时上座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是26.58%、《捉妖记》是25.01%、《煎饼侠》是24.29%;截止7月23日晚22点,根据猫眼票房数据,《赛尔号5》票房已达1356万,成功打败《赛尔号4》创下的首日1100万票房纪录。这是6年来同名网游、书籍、电影、电视剧、儿童玩具、游戏攻略说明书等所构产业帝国的市场结果,加上微信、微博、电商以及T2O(TV to Online)营销模式的强力轰炸,“赛尔号”引领动漫市场的情形一定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艺术产业管理是一种商业性、大局性、宏观性、战略性的艺术管理,绝不仅仅是一个利用艺术盈利的手段,更应该是一种精神智慧、哲学理念。艺术是人类文化的典型,艺术是人类精神世界的核心,艺术也是人类创造力的表征,所以艺术交流是人类更深层次、更高级别上的深度交流。
艺术交流分为国内性与国际性,艺术产业管理以产业集群的庞大体系,通过最直接的市场流通方式、贸易手段实现经济利益与文化传播的双重效益,功在千秋,文明而豁达。在公元1世纪前后,中国人开辟的连接亚非欧的“丝绸之路”开启了中国数千年来的国际艺术交流事业;明代强盛的航海技术使中国南部的“海上丝绸之路”发展到极盛状态,郑和七下西洋是明朝政府组织的大规模航海活动,出行的船队体量庞大、规模空前。郑和的船队满载瓷器、丝绸、布帛、珠宝、香料、中药材以及各种艺术品,先后抵达亚洲、非洲的39个国家和地区,这对后来葡萄牙人瓦斯科·达·伽马(Vasco da Gama)开辟欧洲到印度的地方航线以及葡萄牙人费迪南德·麦哲伦(Ferdinand Magellan)的环球航行都具有先导作用。今天中国重建“一带一路”的发展策略将会从物质和精神上更大地影响世界。没有政府倡导的艺术产业政策以及政府强大的投入,艺术交流的力度一定很难在个体行为上获得世界性的声誉。
无论是从国家的战略高度来看,从地区行业的产业声誉来看,还是从中介的长远发展来看,今天的艺术产业都已进入品牌竞争的时代。艺术品牌不是我们看到的简单的产品商标、企业名称,艺术品牌是个综合性的大概念,其构成部类非常复杂,商标或名称只是品牌的代言符号而已。像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潘天寿、林凤眠、梅兰芳、李小龙、陈逸飞、张艺谋、周星驰等不再仅仅代表他们个人,还是中国文化艺术的品牌,而像中国万里长城、秦兵马俑、北京故宫、青花瓷、荣宝斋、华谊兄弟、中央美术学院、中央音乐学院等又是具有品牌辐射力的艺术品或艺术中介,艺术家、艺术品、艺术中介的品牌上升到最高的境界就等同于国家、民族的称谓,好比巴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代表西班牙、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代表荷兰一样。另外,提到苗族女人,我们就会想到巨大、造型夸张的银饰头盔,层层叠叠、花样繁多的银饰项链、手链、腰链等,因为这些艺术符号已经成为苗族女人代表性的标志;一想到白羊肚子手巾扎头上、外翻毛羊皮袄穿身上、大红腰带系腰间的形象就立马让人看到了黄土高原上的放羊倌,还有什么比白头巾、羊皮袄、红腰带更能活生生地代表西北大汉的原生态形象呢?这是一个个小说、电影、舞台形象带给我们的印象,品牌就是打造人们记忆中深刻的印象。艺术产业管理就是要用系统、全面的意识与手段去构建国家艺术形象、民族艺术品牌,这种战略性的规划不仅仅可以作为一种全民事业,同样可以通过产业化的方式实现其战略进程中不可估量的商业利润。
人们天生是贪求新意的,农民、渔夫与教授甚至总统没有本质的区别,只要是正常的人,对新意都渴望。而艺术家就是靠创造个性化新意吃饭的人,艺术家失去了新意或再也创造不出新的艺术形象,他的职业生涯也就结束了。新意有时候很神奇,起码对甘于旧经验的人群来说实在神奇万分。印度哲学家J.克里希那穆提(Jiddu Krishnamurti)把人们引以为傲的“经验”称作“欺骗”:“当我想要,当我贪婪,当我说‘所有的经验都是肤浅的,我想要些神秘的’,欺骗就冒出来了——然后我就被困住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做了些什么呢?我们所依靠的人、宗教、教会、教育,已经把我们带到了如此可怕的混乱局面当中。我们没有从悲伤中解脱,我们没有从野蛮、丑陋和空虚中解脱。” 一语点醒梦中人,想想我们的经验把我们束缚成了何种动物,归结到艺术上来说,艺术创意力就是打破经验的努力、就是克服“欺骗”的生产力。美国创意学大师罗伯特·斯腾伯格(Robert J.Sternberg)对创意的说法不但与克里希那穆提基本一致,而且打通了对于艺术创意力解释的通道:“如果一个产品很新颖也很实用,那么我们称其富有创造力,这是创造力的两个基本元素。” “最高水准的创意力表现为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于先前的产品,而人们对于产品新颖性的知觉也取决于他们先前的体验。” 如此说来,艺术创意力是应该能够创造出新颖、实用、打破经验、克服先前“欺骗”性体验的创造力和生产力。艺术的实用性就是让人们在精神上获得满足、在灵魂上得到升华,这是心灵的功利,而不是非功利或无功利。
艺术产业管理理所当然肩负着培植艺术创意的使命,首先要解放创意生产力,而不能用行政命令、官员喜好来决定艺术的发展轨迹和发展方向,日本设计家原研哉(Kenya Hara)曾说过:“简约实际上这个想法是从最近才开始有的,实际上世界是从复杂的概念开始的,这就是青铜器最初的状态,然后表面上这些纹路都非常的复杂……他们都是通过中央集权来管理的……一国之王,一村之长他们要通过这些道具表现自己的权力,要有威慑力才可以组织好这个国家、组织好这个村庄,所以要用这些复杂的东西表现它的威慑力。所以越是有强权的地方,就会有非常复杂的图……” 原研哉用中国的青铜器,印度、伊斯兰的建筑,路易十四时期凡尔赛宫内部的造型、国王的座椅以及罗马的设计来证明这一理论。且不论这一理论对错如何,但屁股决定脑袋的艺术在现实生活中的确随处可见。艺术产业管理要营造创意生产力适合生存的氛围,今天我国提出“全民创业,万众创新”是一个好的信号,创新是创意力的要义,“全民”、“万众”是一个虚指,就是指所有人都可以参与到创意活动中来,“创业”毫无疑问就是一种产业化的指引,“创业”要求将创意转变成职业、市场实存的行为,创意者应当能够在这种职业、行为中获得自我生活下去、继续发展的可能。艺术创意管理应当通过多样思维、多元手段、多种方式制定出艺术创意的价值评判和优选体系来。不是简单的模仿、抄袭、重复、剽窃就能称得上是创意,创意必须是完全的创新,即使是对原有经验的篡改,但也必须有实质性的区别、重要性的突破,这就不是“万众”、“全民”所能做到的事情了。艺术的创造人人可以去尝试,但当务之急应当要深刻思考政府和社会如何把艺术创意力和艺术创意空间交还给艺术家。
当我国的艺术创意生态不够民主和自由的时候,我国的艺术品牌就不够硬朗,国际性艺术交流也就相对疲软,而国内艺术市场同样是跟着国外在跑,那么我国的艺术就缺乏个性与后劲。目前国内的艺术圈泛滥着大、洋、怪的风气,这是根本势力、商业功利纠合作怪的结果,艺术产业管理仍然面临着艺术发展与经济发展之间的权衡和把控问题。反正一定要严密注意一个问题:发展艺术产业绝不是要让经济和商业绑架艺术,恰恰是要让艺术借助经济和商业的翅膀越飞越高却又要摆脱经济和商业的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