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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系统的整体涌现性

简单地强调系统科学是关于整体性的科学,可能引起误解。贝塔朗菲本人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指出存在两类整体和整体性。一类是加和性整体,整体是各个孤立元素的总和。元素的加和性特征意味着,不论它处于整体之内或之外,这些特征都是一样的,只要知道了元素在孤立状态中的特征,并汇集起来,即可获得整体的特征。物理对象的重量、分子量和热等,都是事物的加和性特征。这种加和性整体就是前述第二类非系统。

另一类是组合性整体,或非加和性整体。所谓组合性特征,就元素而言,指同一元素的这样一些特征,当它处于整体内部和处于整体外部时是不一样的。活人体内的心、肝、肺不同于经过解剖离开人体的心、肝、肺。就整体而言,组合性整体特征指依赖于部分之间特定关系的那些特征。欲理解整体的组合性特征,不仅要知道部分,而且要知道部分之间的关系。如化合物的特征不是其组成元素之特征的加和,而是不同物质元素经过化学反应(一种特殊的相互作用)而产生的特征。只有这种组合性整体,才能称为系统。

应当指出,任何系统都具有加和式整体性。一架飞机的总重量是各部件重量之加和,一个学校的耗电总量是各单位耗电量的加和,一个单位的工资总量是各部门工资量的加和,一本书的总字数是各章字数的加和。总之,凡是只涉及质量或能量之类的特性,由于物质不灭和能量守恒,整体必定等于部分之和。对于这类加和性整体,自然科学已做出透彻的研究,不再是系统科学关注的问题。

组合性或非加和性的说法不够深刻,更科学的称谓是涌现性。系统整体具有而它的元素或组分及其总和却不具有的特征,称为系统的整体涌现性。或者说,诸多组分一旦按照某种方式整合为系统,就会呈现出来、一经分解为独立的组分便不复存在的特征,就是整体涌现性。贝塔朗菲最先把涌现概念引入系统科学,提出“涌现的特征”这一极为重要的概念,但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引起系统科学界的足够重视。

贝塔朗菲曾借用亚里士多德的命题“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来直观地表述这种整体涌现性,并获得广泛认可。从字面看,这是一个量化的命题,容易引导人们把整体涌现性局限于系统的定量属性。关于这样理解的整体涌现性,有一种简化的说法:

由于直观形象而广为流传。但这种说法在理论上是不严谨的。整体涌现性固然有定量的内涵,但它首先是指系统的定性特征,整体具有组分之和没有的新质,即新的定性特征。几种化学成分(底物)经过化学反应而产生的化合物,具有与底物完全不同的化学性质。一堆自行车零件无法派上用场,一经组装为自行车,就是一个没有污染的交通工具。一群农村女孩子涌入城市,被企业家组织起来,就可以生产出畅销世界的玩具、衣物等,以至一向标榜自由贸易的发达国家一再扔掉绅士面具,重挥贸易保护主义大棒。这些都是系统产生的整体涌现性,有时也称为系统新质,或系统质,式(1-1)难以反映这一点。

历史上很长时期内,由于不明白其成因,整体涌现性被视为一种神秘现象。亚里士多德命题就长期被当成神秘的命题,不为科学界所承认。系统科学第一次证伪了这种判断,指明系统的整体涌现性并不神秘,它归根结底源于四种效应:组分效应,规模效应,结构效应,环境效应。综合言之,整体涌现性是一种系统效应。

本节先考察组分效应。系统科学和系统哲学界有一种观点认为,对于形成系统的整体特性来说,组分无关紧要,组分不断更换,系统的整体可以保持不变。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又有很大片面性。古人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给定一堆沙子,神仙也不能造出可以入口的食物。用自行车零件造不出汽车,用飞机的零部件造不出飞船。没有高素质的人才不可能有高素质的科技创新,等等。总之,组分的基质、特点、长处和短处等是造就系统整体特性的实在基础。给定了组分,就给定了系统可能具有的整体特性的范围,决定了它只可能是什么,不可能是什么。这是系统论的唯物主义基础,不可动摇。

在前述系统定义中,关于组分的规定有两个要点:多元和异质,二者对系统整体涌现性的形成都是不可或缺的。所谓单调不成音乐,单色不成图画,单一动作不成舞蹈,单人不成社群,说的都是整体涌现性(音乐、图画、舞蹈、社群)必须以组分的多元性为基础。大诗人苏轼的诗句“咸酸杂众好,中有至味永”,是借议论食物味道而揭示的一个重要系统原理。“众”指多元性和差异性,“杂”指把差异杂合(组合、整合)起来,“至”即极致(最高的),只有把多元性和差异性整合在一起,即“杂众”,才能使食物味道这种整体涌现性达到至善至美的境地,即“至味”,此乃“永恒”的真理。

概括地说,系统科学是关于整体涌现性的科学,什么是整体涌现性,涌现性的根源,涌现性产生的机制和规律,整体涌现性的主要表现,如何描述整体涌现性,如何利用系统的整体涌现性为人类谋利益,等等,是系统科学要回答的基本问题。 uR5oABJSB1Zr97R+3+k29R/jvVfox7D3CixVRruGgsMBi3FQ0XvRuKhLwISNpw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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