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深圳特区报》理论周刊主编／周国和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种喜悦，唯有做母亲的才能亲身体会。秦德君老师的新书《理论的四季》，何止十月，而是十年。十年磨一剑，孜孜以求，其中味道，甘苦自知。用十年来做一件事情，在这个快餐文化时代，坚守不易，没有一点追求是难以做到的。

新书出版，秦德君老师让我写几句话。作为这本书的第一读者，我可能是仔细读过它每一个字的幸运读者。正是这种缘分。我恭敬不如从命，把秦老师的这种邀请作为一种信任和友情。

十多年前，我接手《深圳特区报》理论周刊工作时，为了把理论版办得更活一点，更有特色一点，到处请教高人。除了刊登一些重头的理论文章外，我们还邀请全国的专家学者，撰写一些形式活泼的学术随笔。它不拘题材，不拘写法，只求以专业的眼光来看待世事，有点思想深度，有点现实关怀，有点学术味道，大家写小文，这就有了后来“观澜”这个版面。秦德君老师就是当时我请教的高人之一，不单是问他如何把看似沉闷的理论版办得有点生气一些，而且请他亲自操刀。他满口答应，从第一篇开始到现在，没想到已经十多年了。

十多年，该发生多少的事情，何止沧海桑田，何止青丝如雪，但是对我来说，不变的是，催促和期待秦老师的稿件，首先是电话，后来是微信，秦老师照样总是答应。我知道，他的工作任务很重，曾主持完成上海市人民政府决策咨询重点课题、深圳市人民政府重大课题、上海市哲社规划办等省部级及以上课题二十多项，还有许多学术著作在写；我这边的学术随笔，他完全是工作之外的额外帮忙，可写可不写。可是他从来没有推辞过，反而是把它当成自己必需的工作，而且一写就是十多年。一件事，做一年可以，做十年就不是一般了。对他的这种热心与持之以恒，除了心存感激之外，我还有一份敬佩。

秦老师是政治学者，兼任上海市政治学会副会长，是上海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上海市改革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主要研究政治设计与体制改革。他所撰写的学术随笔也大多是政治学的。许多人以为政治与自己无关。其实，政治就是众人之事。孙中山说：“政是众人之事，集合众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作政权；治是管理众人之事，集合管理众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作治权。所以政治之中，包含有两个力量：一个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个是政府自身的力量。”

近代以来，国势颓唐，江山风雨飘摇，人民水深火热，仁人志士纷纷寻找救国救民之道。那些觉醒的人不断把目光转向欧美等先进国家，探寻富民强国的秘籍，成为最早睁眼看世界的人。作为现代国家的政治学也是在这时引入国内。为什么有的国家文明发达，有的却面临亡国亡种？国家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如何产生的？政府与国家是一回事吗？政府该如何组建，又如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而又不逾界？权力如何产生，来自哪里？为什么有的人拥有生杀予夺之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李唐赵宋，为什么几千年的古老中国都是一家一姓之中国，谁的拳头大，谁就拥有天下，打江山坐江山，一家推翻另一家，如此循环往复，国家发展却总是原地踏步，甚至远远落后，却依然夜郎自大，形成一个超稳定的封建系统？个人在国家中的位置应该是什么？权利到底为何物？权利与权力又有什么不同？

这些最早睁眼看世界的人发现，一个国家强大的基因就藏在那个看不见的个人背后，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严复说：“身贵自由，国贵自主，生之与群，相似如此。”只有由自由人组成的国家才会强大。个人必须先成为自己的主人，才能成为国家的公民。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摆脱奴役，去掉奴隶思想，让每个人成为独立的享有自由权利的人。要明确公权与私权之分，对私权利来说，“法无禁止即可为”；对公权力来说，“法无授权即禁止”。作为一个公民，只要法律没有禁止，他就可以充分享受自由的天地。而对于政府而言，法律规定的才可以做，不能任意逾界。

这就是近代以来的改造国民性。国家要强大，必先有自强自立之国民，因此，严复力倡“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梁启超提倡“新民”说，“余为《新民说》，欲以探求我国民腐败堕落之根原，而以他国所以发达进步者比较之，使国民知受病所在，以自警厉、自策进”；他又说，“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

自晚清一百多年来，一大批先进的知识分子不遗余力地探寻现代国家建设的规律。他们认为，要建设现代国家，必须要有现代意识的国民，必须要建立现代国家制度。秦德君老师的许多学术随笔都是围绕这个来展开。比方说，对于现代国家制度的研究，秦老师写了一系列的文章；在《制度设计为什么重要》中，他从“分蛋糕原则”说到制度设计的重要性，认为最管用的办法是设定一条规则：切蛋糕者最后拿取蛋糕。这就是著名的“分饼规则”。根据这一“程序规则”，负责分饼者不可以先拿蛋糕而须在他人选取之后——如果没有这种“他人先取、操刀者最后”的程序安排，权力者为什么不可以把饼切割有大有小而先取呢？这样的规则创制，就是制度设计，也是政治设计。

他认为，作为一种政治规划行为，制度设计广泛存在于社会生活中。从公元前 18 世纪历史上第一部完整法典《汉穆拉比法典》诞生，到公元18 世纪第一部成文宪法制定；从最初的生产、分配和交换产品中归纳出共同的规则，到现代法律体系的形成等等，制度设计在不同的历史时空中展现着风光旖旎的历史画卷。

对包括制度设计在内的许多政治学议题，秦老师作了富有成效的探讨。相信这本书能够给读者带来更深刻的思考。

2021 年 4 月 14 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