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历史著作难免涉及历史规律方面的内容。历史规律预设了世界文明的走向，一代人、数代人，乃至历代人，都只是“历史规律”长河中一个水分子。人类似乎是朝着一个神秘的目的地行进——不管是昂首阔步，还是步履蹒跚。
历史学者戴维·弗洛姆金师法古希腊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用心记录史实”。他的《世界大历史》“尤其着重人类在自我组织管理的方式以及战争、和平与生存等课题观念上的流变”，与其说它是一部论著，倒更像一部历史学术散文。夹叙夹议的轻松方式，使它的历史之旅充满了云淡风轻。
《世界大历史》分过去、现在、未来三篇，通过“十二个根本转折”把人们由数百万年前的非洲森林，带至 20 世纪 90 年代和往后的世代。展现了人类从文明曙光到 21 世纪的万象风光，有一种“削繁就简三秋树”的疏朗。书中的议论和见解相当不同流俗。
历史著作难免涉及历史规律方面的内容。历史规律预设了世界文明的走向，一代人、数代人，乃至历代人，都只是“历史规律”长河中一个水分子。人类似乎是朝着一个神秘的目的地行进——不管是昂首阔步，还是步履蹒跚。
18 世纪意大利哲学家维柯和德国哲学家赫尔德，可以说是“历史规律说”的滥觞。维柯的名著《关于民族共同性的新科学原理》，在神学之外寻找历史演进规律，把人类历史分为“神的时代”“英雄时代”和“人的时代”。德国浪漫主义先驱赫尔德在《人类历史哲学的概念》一书中，把人类历史分为“诗的时代”“散文时代”“哲学时代”的交替。这些时代分类富有诗意，而历史是“有机整体”等观念，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
18 世纪是理性主义高歌猛进的时代。起草吉伦特宪法的法国启蒙思想家孔多塞在《从历史上看人类的进步》一书中，把人类未来分为十个阶段；而他身处的法国大革命，则是这十个阶段来临的标志。他的《人类精神进步史表纲要》则提出如何预测、指导和加速人类历史的进步。
康德在其《一个世界公民观点下的普遍历史观念》中确信，人类历史具有“合目的性”和“合规律性”的双重性质；人类历史归宿是合乎理性的、完美的。大约在这时，“历史规律论”这一历史哲学，已成为一种影响甚大的理论了。
“历史哲学”这一概念由 18 世纪的伏尔泰提出，但伏尔泰没留下这方面著作。到了 19 世纪，理性主义历史哲学的大腕、大师抑或集大成者，都非黑格尔莫属。在他那里，人类历史区分为“只知道一个人自由”的时代（古代东方）、“知道部分人自由”的时代（古希腊罗马）和“知道人人皆自由”的时代（日耳曼精神）。重要的是，“理性”“绝对理念”在黑格尔那里，才是世界的真正主宰。这种“神秘主义幽灵”，至今余波未息。
但“历史规律论”长期受到学界质疑。人们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历史本质上是一个混沌的走向。如雅斯贝尔斯说：“我们正在一片未经标测的海洋上航行，无法达到这样一个岸口：在其上我们可以获得观察全体的清晰视野。”以解释文明“挑战—应战”机制以及“文明解体”著称的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说：“人们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混沌的世界之中。”历史学家伯恩斯和拉尔夫在《世界文明史》中指出：“历史的动因是各种各样的”，“人类活动的促动因素是异常复杂的”。受到马克思高度赞誉的美国杰出社会科学家摩尔根，在他那部伟大著作《古代社会》中也说：“文明社会之所以能完成于它实际完成之时，乃是一系列偶然事件的结果……”
普波是质疑“历史规律论”的巨擘。他认为由于受知识增长的限制，人类历史进程不可预测。“历史规律”无迹可寻，“历史命运”之说纯属迷信。普波对“历史决定论”的深刻质疑如空谷传响，回声久远。
弗洛姆金的《世界大历史》没有正面讨论历史规律问题，但揭示“人类活动的促动因素是异常复杂的”，“历史的动因是各种各样的”。“贪婪无疑是人类活动的有力动机，但这并不意味着经济的因果关系必须被视为普遍的规律”。弗洛姆金指出：“历史的发展充满了反讽……历史的过程中，并无所谓的必然”，“主导历史走向的，往往是偶发事件”。与众多历史学者一样，弗洛姆金不认为有着一种客观历史规律，在主导人类的未来命运。
（《深圳特区报》2019 年 7 月 2 日C03 版 理论周刊／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