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社会财富表现为一种惊人的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商品表现为它的元素形式。因此,剖析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简单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及其运动规律,就自然成为揭示资本主义本质的出发点。
4.1 马克思的相关论述及教材的变动
马克思在《资本论》的开篇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从分析商品开始。”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的首段说:“最初一看,资产阶级的财富表现为一个惊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则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存在。”
把马克思的原文与教材的表述相对照,可以看出:第一,教材综合了马克思在《资本论》和《政治经济学批判》中的相关论述,也就是把“惊人的”和“庞大的商品堆积”叠加在一起,表述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社会财富表现为一种惊人的庞大的商品堆积”;第二,教材把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改为“资本主义制度”,似乎两者是可以替换使用的同义语;第三,教材把马克思所说的“分析商品开始就成为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起点”,修改为“剖析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简单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及其运动规律,就自然成为揭示资本主义本质的出发点”,似乎商品的内在矛盾也就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简单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
4.2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资本主义制度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指出:“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
要明确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含义,首先要明确生产方式的含义。“在马克思的著作中,‘生产方式’是使用频率很高的范畴。在不同的语境下,马克思赋予这一范畴的含义往往是各不相同的。他大致是在三种含义上使用这个范畴的。第一,指生产方法或劳动方式,即采用什么样的生产资料、通过什么样的劳动组织进行生产。这是在生产力的意义上使用‘生产方式’这个范畴。第二,指社会生产关系。社会生产关系又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生产关系特指直接的物质生产过程范围内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例如资本主义生产中资本家与雇佣劳动者的关系;广义的生产关系则指包括生产和流通在内的整个社会经济关系体系。第三,指社会经济形态,即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统一体。”
马克思在《资本论》开篇所说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其所指的应是以生产资料资本家私有制和机器大工业生产为基础、以生产社会化和雇佣劳动为特征、以剩余价值生产为目的的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方式。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除了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方式外,还存在一定数量的小商品生产、自给自足生产等其他的生产方式。因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亦即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方式,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也正是因为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方式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而单个的商品又表现为这种生产方式的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对商品的分析开始。
许多人乃至于许多《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大都习惯于把资本主义制度、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经济关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等术语交替使用,似乎它们就是同义语一样。并非如此,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如此多的不同的术语。这些术语从不同的侧面或角度来体现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因而它们因具有共同的内涵而可以相互替换使用,显得就像同义语一样。不过,这些术语在体现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时应有所侧重,视角应有所不同,因此,它们各自的含义也应有所差别,尤其是在不同语言环境中会有所区别,还是不要随意替换使用为宜。例如,这里就不宜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替换为“资本主义制度下”。因为,这里所说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之所以“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直接源于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生产方式中“占统治地位”的“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方式”,而非源于包含资本主义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经济制度等种种制度在内的“资本主义制度”。可见,至少在这里不宜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制度当作同义语来互换使用,也就是没有必要用“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社会财富”一语替换“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财富”的表述。
4.3 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分析商品开始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研究之所以从分析商品开始,而不是从分析资本开始,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
第一,商品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社会财富的元素形式或经济的细胞形式。与前资本主义经济相比,资本主义经济是普遍的商品经济,资本主义生产是发达的商品生产,因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的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它的元素形式或细胞形式。“对资产阶级社会来说,劳动产品的商品形式,或者商品的价值形式,就是经济的细胞形式。在浅薄的人看来,分析这种形式好像是斤斤于一些琐事。这的确是琐事,但这是显微镜下的解剖所要做的那种琐事。”
第二,以生产资料资本家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产生于以生产资料劳动者私有制为基础的简单商品经济。简单商品经济的发展以及价值规律的作用,自发地引起商品生产者之间的贫富两极分化,从而使“富”一极的商品生产者变为资本家,使“贫”一极的商品生产者沦为雇佣劳动者,由此,以自主劳动为特征的简单商品经济随之就转变为以雇佣劳动为特征的资本主义商品经济。
第三,体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最显著特征的资本,也产生于简单商品经济的发展。商品内在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矛盾决定了商品交换的必然性。商品交换的长期发展最终产生了解决商品内在矛盾的货币。当货币用于价值增值从而带来剩余价值时就转化为资本。可见,商品交换产生货币,货币用于价值增值转化为资本。换句话说,资本最初的表现形式是货币,货币是商品交换长期发展的客观产物,是商品内在矛盾发展的必然结果。“商品流通是资本的起点。商品生产和发达的商品流通,即贸易,是资本产生的历史前提。”
第四,生产资料资本家私有制和生产社会化这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矛盾,孕育于生产资料私有制和社会分工这个简单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之中。简单商品经济产生于生产资料劳动者私有制和社会分工这两个基本条件。生产资料私有制决定了商品生产的劳动只是体现商品生产者私人意志的私人劳动的性质,社会分工则决定了商品生产者的劳动必须体现商品消费者社会需要的社会劳动的性质。私人劳动只有在质上符合社会劳动的性质、在量上符合社会劳动的数量时,才具有社会劳动的性质从而被证明是有效劳动。但商品生产的私人决策的自发性和盲目性,常常使得体现私人意志的私人劳动,无论是在质上还是在量上与体现社会需要的社会劳动难以达成一致。可见,生产资料资本家私有制和生产社会化的矛盾其实就是,生产资料私有制和社会分工的矛盾在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方式中的体现。
4.4 商品的内在矛盾与简单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
关于商品的内在矛盾,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明确的论述:“商品内在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对立,私人劳动同时必须表现为直接社会劳动的对立,特殊的具体的劳动同时只是当作抽象的一般的劳动的对立,物的人格化和人格的物化的对立——这种内在的矛盾在商品形态变化的对立中取得发展了的运动形式。”
教材的“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简单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的表述其实并不多见,通常的表述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或“私有制基础上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例如:“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的矛盾,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也就是简单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
再如:“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矛盾、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矛盾,根源于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的矛盾。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的矛盾是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
一般把产生于商品二因素的使用价值和价值之间的矛盾,称之为商品的内在矛盾;把产生于私有制商品经济生产条件的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之间的矛盾,称之为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简单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商品的内在矛盾根源于商品经济的基本矛盾,亦即使用价值和价值之间的矛盾,根源于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之间的矛盾。因此,“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简单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的表述的确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