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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庙会

扶桑

杨方(晋)

丰翘被长条,绿叶蔽朱华。

因风吐微音,芳气入紫霞。

我心羡此木,愿徙著吾家。

夕得游其下,朝得弄其花。

庙会,源于远古的祭祀活动,北京的庙会历史悠久,在明清时期达到鼎盛。随着时代的发展,庙会的时间和内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祭祀色彩日益淡化,逐渐成为一项必不可少的民俗活动,使老百姓的文化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地坛春节文化庙会,自 1985 年春节首次举办以来,深受京城百姓的喜爱,每年从大年初一到初五,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游客前来,皇城文化、地道京味、民间绝技,雅俗共赏,人潮涌动,成为老百姓的狂欢节。

我家离地坛很近,每逢春节,庙会就在家门口举办,一家人高高兴兴去逛庙会,女儿从小到大,更是看不够,玩不腻,逛一次不成,还要去两次、三次。如今,女儿在国外读书,学校的开学季恰逢中国传统节日春节,在忙于学业的同时,对家的思念倍增,对年味的期待更浓,早早催促着我,“妈妈替我去逛一逛庙会吧。”为了了却女儿的心愿,我提前安排好时间,在春节前夕,计划着每天清晨到地坛,在跑步锻炼的同时,用手机拍下影像,发送给女儿,让她在异国他乡,能够提前感受节日的气氛,看到庙会的准备过程。

即将开启的 2020 新年,将迎来“双闰年”和“双春年”,也就是说,春节过后,庚子鼠年,有两个立春节气,是难得的好年景;又恰逢公历有一个闰月,农历有一个闰月,是十分具有对称美的一年,人们对新的一年充满美好的憧憬。地坛公园里,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布展,我每天在园中晨跑,边跑边拍,红红火火的庙会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祈福纳祥的活动即将到来。

地坛地势开阔,方方正正,主干道空旷通达,园区布置规整,举办庙会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庙会的展览和摊位主要布置在东西南北的主干道和次干道的两旁,迎新春的大红灯笼挂起来了,五颜六色的展板竖起来了,大大小小的摊位摆起来了。布置庙会的、整理摊位的、清扫路面的、看热闹的……人人脸上带着笑,眼里发着光,大家期待着一场饕餮盛宴的到来。

盛世古坛的仿清祭地表演是历届庙会的保留节目,是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明清两代祭祀“皇地祇神”,有着复杂的祭礼记、严格的祭祀议程,祭祀乐舞和陈设也很讲究,如今的仿清祭地表演,再现了清朝宫廷祭祀礼仪,在悠扬的中和韶乐声中,文武百官列队前行,侍卫依仗簇拥,百余人的表演队,从斋宫出发,沿着御道,缓缓来到方泽坛之上,身着盛装的“乾隆皇帝”在祭祀官的口令下,行三拜九叩礼,感恩大地的厚德载物,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方泽坛是仿清祭地表演的主会场,人山人海,男女老少围在祭坛的四周,恭敬地观看纪念活动,共同期盼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我环绕着矮矮的红墙,一圈又一圈地慢跑,东西南北的石门上,红红的春联挂起来了。顺着石门的门缝向坛里张望,祭坛周围五颜六色的彩旗竖起来了,工人师傅们正在紧张忙碌着,离古乐悠扬、旗幡辉映的庄严仪式越来越近了。

神库前南北走向的主干道上,新北京地标的影像展已经崭新亮相。在高高竖起的展板前,我停下脚步,仔细观看。京城十六个区的地标景观,西城区北京坊、朝阳区奥林匹克公园、朝阳区亚洲金融大厦、石景山区新首钢园区、通州区三庙一塔……巨幅照片,令人震撼。这些北京城市新地标,是千万市民踊跃参与,通过网上投票海选出来的自家门口的美丽景观。我停下了脚步,仔细端详着一张张照片,找寻着曾经的记忆,感叹万千。时间过得真快,北京的许多老旧街区,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美,老地方、新景观,一定要抽时间去逛一逛、看一看。每年庙会的影像展,总会引来无数市民前来观看,展板前围得水泄不通。大爷大妈们边看边交流国家大事、家长里短,说着自己家门前的事儿,论着北京的礼儿。每年在辞旧迎新的时刻,欣赏京城瞬间,品味往昔今朝,是多么美好的享受。

地坛庙会,除了好看的、好玩的,当然不能缺少好吃的。过年了,北京小吃,各地风味,纷纷呈现。春节佳期,从大年初一到初五,亲人团聚,吃着传统美食,才有真正的年味。庙会的一个个摊位和展位已经布置停当,我找寻着庙会里的风味小吃街,正宗的北京名小吃,八宝茶汤、冰糖葫芦、爆肚、炒肝……还有天南海北的美味,天津狗不理包子、四川的麻辣烫、贵州的酸辣粉……与往年庙会不同的是,商家们在保证食品原汁原味的基础上,增加了便携小吃、小包装食品,不仅方便游人现场品尝,又方便大家把年味带回家,确保庙会环境更卫生、更整洁。望着各式各样极具诱惑力的招牌,我忍不住流口水,期待着庙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然而,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国。1 月 24 日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地坛南门,准备进园跑步。走到园门口,大门紧闭,门口竖立的公告牌上写着:“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 23 日发布,为全力做好疫情防控工作,减少人员聚集,即日起,北京市取消包括庙会在内的大型活动。提醒广大市民,加强疫情防范意识,出行要做好个人防护。”大门两侧,驱邪镇妖的巨幅门神装饰板,被工人师傅们一一拆除;专门为庙会搭建的“吉祥如意”高大牌楼,正在被吊车陆续卸下;拎着大包小包的庙会参展商们急匆匆地走出公园。在清冷的早晨,支离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人们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

这个春节,很难忘,不拜年、不串门、不聚会,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度过。过了四天,宅在家中实在难受,天刚刚亮,寒风中闪烁着摇曳的微光,我戴上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走出家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看地坛是否开门,心中十分期待可以到园中跑一跑,透一透气,舒缓一下紧绷着的神经。来到公园南门口,红红的两扇大门静静地开着,门口的地面上,已经清晰地画出了一米线,提示游人保持距离,有序入园。验票员由一人增加到两个人,戴着口罩和手套,不时做着消杀,我默默地接受体温检测,验票入园。

进入园中,寂静无声,不多的游人,影影绰绰,远远相互望见,彼此很快避离开来。昔日里,打羽毛球的男女、围成一圈聊天的大爷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跳舞的阿姨们,都不见了。在园中的各个景点、主要道路上竖立的提示牌格外醒目,上面写着:“为全力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同时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园内活动不扎堆、不聚集、不集中锻炼身体。望理解配合,祝游园愉快!”方泽坛西北侧的小广场上,咕咕叫的鸽群也不见了,几只小麻雀占据了主场,叽叽喳喳的叫声格外响亮。两辆载重大货车,停在道路中间,将原本要拉开帷幕的热热闹闹的庙会,拆散,截肢,分装,拉走。

望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情十分沉重,脸上捂着的厚厚口罩,越发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想跑,却跑不动,我想走,却挪不动脚步。灰暗的天空下,柏树、杨树、银杏树上挂着的一串串灯笼,在西北风中摇曳着,照耀着越来越空荡的地坛,让我觉得它越来越陌生,甚至不忍心多看它一眼,我逃也似地离开了园子。

(2020 年 1 月 28 日) yjfeGS0e1UvCpsKlDFu35f32Bx95+x2TVsilL4ccu0P8dzCxXfwxVyLcN64dxv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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