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刘武深呼吸了一口气,弹压下心中的焦虑,沉声问道。
“大王。宗贼刘风派人来索要粮食。”龙章进来后稳住了身形,镇定了片刻后,对刘武躬身一礼道。
刘武微微一愣,随即眯起了眼睛,丝丝杀意在其间闪烁。
越国七郡之地,说白了就是深山老林。不像中原地区,城池紧挨着城池,村落紧挨着村落,人口茂盛,繁华无比。
郁林郡地域面积可能有后世的一个省那么大,竟然只有七座县城,海山城只有三、四千人口,也是离了个大谱。
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深山之中,最大的势力当然是蛮夷们。而宗贼,也算是一个势力。
他们是以汉人的宗族为单位,聚众盘踞在山间的武装人员,祖先都是被流放来的,所以叫宗贼。
对于宗贼刘风,刘武也有所耳闻。刘风盘踞在海山城小平原西北方向的一个更小的山间平原上,由李、陈、刘、王四个大姓,以及其余散落姓氏、蛮夷所组成。
人口只有两、三千人。
越国这个深山老林,条件实在太差。人们普遍寿命不高,人口结构非常年轻。
刘风这部宗贼,可出兵五百人。而且有铁匠,能炼铁锻造兵器、甲胄。
他们也是经常来海山城打秋风的势力之一。
不过,真是不识时务啊。现在海山城已经变天了。区区五百人,也敢再来海山城?当我越王是吃素的吗?
粮草?粮草个屁。我特码还缺粮草呢。
刘武冷笑之余,没有冒然行动。抬头对龙章说道:“你去稳住来使。寡人召集柳都尉商议一下。”
龙章闻言眼睛一亮,是啊。 我们现在可是有一千五百左右的精兵的,还怕这股宗贼?
“是。”
龙章的信心顿时充足了起来,拱手应诺,龙行虎步的离开了。
刘武摇了摇头,站起来到了门外,吩咐守门的禁军道:“去传见柳剑臣、王灯。”
“是。”
禁军应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王灯先进来,对刘武拱手一礼后坐下。不久后,柳剑臣也进来了。他有点奇怪,之前大王不是在他那边习武吗?怎么现在又召见他?
刘武没有卖关子,把事情告诉了柳剑臣、王灯。
王灯原先是个伍长,只是因为忠心而上位。此刻是老实巴交,一个字也不说的。
柳剑臣眉头皱起,抬头对刘武说道:“大王打算怎么办?”
“没的说,吃了它。”刘武一甩袖子,一脸硬气。脸上浮现出了少许冷笑,说道:“我们海山城不是土地多,而人口少吗?刚好这货蠢贼撞进来。吃了他们,我们就可以壮大人口了。”
柳剑臣点了点头。万事以人为本,有充足的人口就可以出产口粮,补充精兵,相反。如果没有人口,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越王要平定越国,没人怎么行?而且这群宗贼的人口结构,还是汉人居多,拿来就可以用了。
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不吃了它难道等着过年?
随即,柳剑臣想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对刘武说道:“大王既然是要他们的人口,那就假装答应给他们粮食。但让他们自己来拿。他们肯定派遣重兵来拿粮食。我们分精锐三百人,去偷他们的家。拿捏住女眷,就可以挟家眷以号令壮丁了。”
刘武眼睛一亮,点头道:“好个挟家眷以号令壮丁。就偷他们家。”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刘武与柳剑臣、王灯抬头看去,便见县丞武匡匆匆从外走了进来。
他气喘吁吁,脸色惶恐。
刘武眉头深锁,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一群宗贼而已,有什么好惶恐的?
“镇定。有什么话,慢慢说。”刘武脸色不变,但是威严气势却无与伦比。
“是。”武匡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应了一声,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拱手禀报道:“大王。臣与龙县令奉命与刘风的人虚与委蛇。那人向我们索要二百石粮食。并且透露,那刘风最近娶了无且的女儿。”
说到最后,武匡额头上流下了冷汗,汇聚在下巴上,滴落在地面上。
刘武、柳剑臣、王灯都是一阵沉默。
柳剑臣抬起头来,对刘武一拱手,涩声道:“大王。这件事情臣觉得应该从长计议。与他们谈判一下,少给点粮食。”
“大王。臣觉得柳都尉说的对。”王灯倒是不怕死,但却觉得柳剑臣说的有道理。
刘武的脸色阴沉一片,眸光阴郁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宗贼刘风,不算什么。人口两千,拥兵五百,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小毛贼似的。
但是这个叫无且的人,就绝对不是简单的货色了。这个人是附近很有名的一个蛮夷首领。
听闻他生的宽脸方额,一脸凶相,身材高大宛如熊虎,能生撕虎豹,一声大喝,能活生生的吓死胆小之人。
他的麾下拥有一万蛮夷、少量汉人组成的部族,有精兵三千人。
蛮夷在文化、礼仪、在文明水平上,当然不如汉人。但是武勇却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现在精兵只有一千五百人,而人口只有三四千人,粮食又不足。就像是虚弱不堪的病人。
同时与刘风、无且为敌,似乎并非是明智之举。
柳剑臣、王灯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们的判断,是基于现实出发,不能说错。
刘武站了起来,负手在后。阴沉着一张脸,来回踱步起来。
柳剑臣、王灯、武匡也都是紧张了起来。
越王的势力,刚在海山城立足,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大王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决策,都是关乎于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是委曲求全?
还是奋然一搏?
刘武来回踱步了许久之后,忽然站定了下来。眸中露出了如同星辰一样明亮的光芒,脸上尽是凶狠凌厉。
“按照原计划进行,干掉刘风。”
“谁也别想在寡人的身上打秋风,不管是刘风、还是无且。如果无且与寡人为敌,那就与他斗个痛快。”
刘武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低调发育,才是王道。但是大丈夫在世,却不仅仅有隐忍,还有一腔血勇之气。
忍?!
自从斩杀了张留德二人之后,这个字在刘武的心中就不存在了。
武匡看着刘武那张流露出虎狼一般凶悍的脸,心中一股凉意升起,既有畏惧刘武,也有畏惧当前的局势。
那可是无且啊。不是刘风这等小贼,而是一位强大的蛮夷首领。
现在他觉得,加入到越王的麾下,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他承认刘武是一个勇者,但似乎并非王者。
以血勇之气催动,遇到事情莽过去,真的行吗?
柳剑臣、王灯没有任何迟疑,他们也觉得刘武的决定有点太草率了。但是........君王既已下令,那就干吧。
“是。”
柳剑臣、王灯收敛了容颜,露出严肃之色。胸中迟疑,一扫而空,只有一往无前。他们躬身应是。
王灯当即下去,柳剑臣则去准备了。
刘武看了一眼武匡,察觉到此人有些胆小。但也无所谓,不是人人都是勇者的。
武匡这样的人,才是正常人。
“回去吧。稳住刘风的人,但是不要一下子答应,假装为难,与他谈谈价钱。在没有动手之前,不许露出破绽。”
刘武说道。
“是。”武匡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应声下去了。
县衙前衙,一处房间内。
龙章、武匡与刘风的使人刘兴一起喝酒,喝的十分痛快。这刘兴相貌魁梧,坦胸露出浓密的胸毛,一副豪爽的样子。
龙章见情况差不多了,便试探道:“刘壮士啊。我们大王现在的处境很难,一下子拿不出二百石粮食,可不可以减免一些?”
刘兴虽然一副喝醉了的样子,但头脑却是清楚。心中冷笑不已。
“什么越王。我刚才假装无意透露出了大哥与无且女儿的婚事。他们的态度,就变了一些。越王也畏惧无且啊。”
“不过这也正常。越王才有多少兵马?多少实力?一个脱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野鸡。”
刘兴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龙大人啊。要是我能做主的话,我肯定减免一些。但是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啊。二百石的粮食是我大哥定下的。你也知道,我大哥那个人眼中可是揉不得沙子的。”
虽然他一脸为难,但是威胁之色满满。
龙章心想:“你这厮,真的是死到临头不自知。”面上,他继续虚与委蛇道:“刘壮士啊。我知道刘大帅(刘风)的规矩,只是目前海山城的粮食,真的很紧缺。不如这样行不。我们家大王已经派人去交趾郡购买粮食了。这一次我们先交付一百石粮食。等我家大王的粮食买回来了,再交付一百石粮食怎么样?”
说到最后,龙章很是谦卑的对刘兴一拱手,深深的弯下腰。他本就跪坐,这个举动,就差一点点磕头了。
刘兴十分受用,也知道不可以强逼。毕竟这越王麾下还是有一千多精兵的,兔子急了,恐怕也要咬人的。
“好。我回去与大哥说一说。”刘兴却假装沉吟了许久之后,点头说道。
“多谢刘壮士。”龙章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举起酒杯邀请刘兴继续喝酒。
三个人喝了个尽兴,然后对于交粮这件事情,约定了一下。刘兴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县衙,骑上了马,带上随从回去了。
衙门口,龙章、武匡送行。
武匡抬头看向龙章,欲言又止许久后,才低声说道:“龙大人啊,以后海山城恐怕不安生了。”
“不要多想了。既然这是大王的意思。那么我们就干好自己的事情吧。”龙章摇了摇头,不打算与武匡深入这个话题。
他与武匡不一样。他本以为生活只剩下了麻木不仁,现在却做了个县令。他干劲满满,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比以前更差,不是吗?
这多亏了大王。
二人站定了片刻,回去了衙门内。
...........
海山城西北方向,群山之间有一座更小的小平原,也可以称作是山谷。无数的农民正在田间劳作。
中央位置,立着一座木头寨子,有兵马守卫。
刘兴带着随从,策马进入了寨子内。翻身下马之后,刘兴往一座大宅子而去。
“大哥。那越王答应给我们粮食了,只是分开两笔支付。”刘兴笑着对坐在主位上的刘风说了一声,自顾自的来到了侧座上坐下,将细节也说了一番。
二人是堂兄弟。
刘风比刘兴年长,但看着比刘兴年轻一些。二人的长相气质,相差不大,都是绿林好汉的模样。
“哈哈。不出我所料啊。”刘风闻言哈哈大笑着,摸了摸自己满是虬髯的下巴,轻蔑道:“在听说越王到达了海山城之后,我还吓了一跳。了解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只是一个草头王。只要有我岳父在,他就只得臣服于我。”
“至于分两笔支付,倒也无所谓。二弟,你办得好。我马上派人建造粮仓。呵呵。去年整个郁林都风调雨顺,我们可是大丰收。粮仓内的粮食都塞不下了。但是谁不喜欢粮食更多呢?我们有了粮食,就可以招募那些散落的蛮夷,引诱汉人过来,壮大势力。我们刘家,不会做宗贼太久了。”刘风双眸之中露出了万丈豪情,却也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人,胸中也有野心。
“没错。我们刘家可不能一直做宗贼。大哥,我会全力辅佐你,让我刘家节节攀升。”
刘兴胸中也是豪情,重重说道。然后兄弟二人一起伸出了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刘风很快派人去修建新的粮仓,而刘兴则是去准备人马、大车去了。
次日早上。
刘兴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铁甲,戴上了头盔,拿着一杆使用精钢锻造的枪头的大枪,翻身上马,带着三百人马护送着大车,往海山城方向而去。
海山城外。
武匡骑着马,带着民夫,押运着一百石的粮食,往约定的地点而去。
中午的时候,二人在一处小山谷内汇合。
刘兴翻身下马,先与武匡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一阵之后,马上去查看粮食,顿时笑的乐开了花。
一百石粮食,等于一万两千斤啊。
这粮食不是种出来的,而是强取的。无本的买卖,真的是太爽了。
随行刘兴而来的三百兵丁,一个个也是乐的不行。这些粮食,也有我们的一份啊。
与此同时,柳剑臣亲自率领五百名精锐士卒,往宗贼的老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