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萨拉热窝上空的晴天霹雳

第1节　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遇刺

1914年6月28日，位于巴尔干半岛北部的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市，从天刚蒙蒙亮起就喧闹不已，火车站到市政厅的沿途被男女老少们堵了个水泄不通。随着一声汽笛声，一列皇家专列缓慢地停靠在站台上。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围观群众见状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前拥挤，场面一度变得混乱不堪，警察们正扯着嗓子拼命地试图维持秩序。正在这时，有人从对面站台上翩然踱步而来，来者正是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及其王妃——霍恩贝格女公爵苏菲。二人相继乘上早已停在路旁的敞篷汽车。随后，侍卫等一干随从也分别坐上了其余的几辆汽车，车队朝市政厅方向缓缓驶去。围观群众纷纷脱帽，向坐在车里行驶而来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致敬。大家高高挥动手中的帽子并连声高呼“万岁”，欢呼之声直冲云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也不断向欢呼的群众频频点头致意以示回礼。正当车队在人群之中缓慢前行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青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藏在身上的炸弹，朝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座驾掷去。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反应神速，抬起右手就将炸弹挡向了座驾后方，炸弹随即爆炸，乘坐在后方车辆的三名随从负了轻伤。此外还祸及了其他十余名围观群众。负责执行护卫任务的宪兵和警察们见状惊呼“有刺客”，并开始拼命搜寻已经混入人群之中、想要趁乱逃逸的凶手。尽管凶手左躲右藏，但在严密搜捕之下，却一直无法脱身，最终只好跳入旁边的河中。几名警察见状随即也纷纷跃入河中，将凶犯擒拿归案。围观群众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呆了，震天的欢呼瞬间变为鬼哭狼嚎，人们随即惊散而去，现场一度尘土飞扬，如同人间地狱。

所幸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仅受轻伤并无大碍，侍从们却人人自危不敢继续前行。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却镇定自若，命令车队加速前往市政厅。

1908年，奥匈帝国兼并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此行的目的就是观摩在此地举行的陆军大演习。演习于1914年6月27日顺利结束，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因而决定1914年6月28日一早赶赴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视察。早前几日苏菲王妃就已提前来到萨拉热窝，等待军事演习结束之后与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在此相聚。苏菲王妃在车站等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抵达之后，两人兴致盎然地一同乘车赶赴市政厅参加为他们准备的欢迎宴会，未承想却在途中遇到了如此险情。

经严厉的审讯得知：凶手名为布里诺维奇，二十岁，出生于黑塞哥维那，现供职于贝尔格莱德的一家印刷厂做印刷工人。

虽然遇刺，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仍按原计划抵达了市政厅的欢迎会场。市长代表全体市民致欢迎辞后，参会人员一起高呼三声“万岁”。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虽然对刚才的遇刺事件心有余悸，但还是始终保持微笑，静静地听完了市长的欢迎辞。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在致答谢辞中说：“首先衷心感谢大家为我举办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只是刚才的爆炸案仍然让我心有余悸。”言辞中流露出对遇袭一事仍心有余愤之意，市长及一众市民代表们听闻此言顿时个个汗流浃背，惊恐不已，不敢抬头。接着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却大度地说：“我十分感谢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人民为我举办的充满诚意的欢迎仪式，凶手干的蠢事也只是偶然性事件，我已不再介怀。”在市政厅大约逗留了半个小时之后，即10时左右，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再次命人驱车前往医院，探望因刺杀事件而受伤较重的随从——副官梅里奇中校。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一行再次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疾驶而去。当车队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因拐弯而放慢了车速。正在这时，突然又有一个青年持短枪从路边人群之中一跃而出，朝汽车猛然连开数枪。苏菲王妃见状大惊，不自觉地想要起身逃避，但为时已晚，她的腹部已被子弹击中，中枪之后旋即匍倒不起。紧接着枪声再次响起，第二枪射中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头部，第三枪射在了其颈部，二人叠倒在了一起。围观群众再次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惊恐之中。宪兵和警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彻底激怒了，开始发疯似的搜寻犯人，并最终在现场将犯人逮捕。此时载有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和苏菲王妃的汽车朝医院急驶而去，并赶在第一时间到达。二人虽然得到了迅速救治，但终因伤势过重医治无效，于当日傍晚时分去世。

第2节　黑云压城

经审问得知：犯人叫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塞尔维亚人，十九岁，是波斯尼亚商业学校的学生。死于非命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时年五十一岁，是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之弟卡尔·路德维希大公之子。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以性情刚烈勇猛闻名，虽为皇储，但从1900年起就已经代替弗朗茨·约瑟夫一世执掌整个奥匈帝国了。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讣告一传到首都维也纳，举国震惊，奥匈帝国朝野上下一时竟不知所措，追悼和愤慨成了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当时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已悲愤至极，其情状让人不忍直视。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声泪俱下道：“上帝啊！竟然一个不留地全部给我带走了。”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当时已经八十四岁高龄，其一生坎坷异常，晚年唯一倚仗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却又惨遭如此不测。从当时国际形势来看，奥匈帝国被列强环伺，处于朝不保夕的境地。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为此殚精竭虑已然筋疲力尽。我们首先来回顾一下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坎坷而充满苦难的一生。1898年伊丽莎白皇后在意大利遇害死亡；由于受地下恋情所困，宠爱有加的独子鲁道夫皇太子于1889年自杀殉情，留有一女伊丽莎白·玛丽；此外，长女早年夭亡，次女吉塞拉·路易丝·玛丽远嫁，嫁给巴伐利亚王子利奥波德，三女玛丽·瓦莱丽也远嫁，嫁给托斯卡纳的弗朗茨·萨尔瓦托。此时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身边已经没有直系亲属，因此，他才不得已将自己的弟弟卡尔·路德维希大公之子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立为皇储。可想而知，弗朗茨·斐迪南大公遇刺一事对年迈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会造成多么大的打击。

再说苏菲王妃，其原为波希米亚贵族博胡斯拉夫之女。由于家道中落，苏菲沦落到只能在其他大公家中做侍女的境地。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对此毫不介意，公然违背皇室命令及他人的反对，直接与其订婚。身份差距如此巨大的婚姻必然遭到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强烈反对。对于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无视公议法度悍然与一个卑贱的侍女结婚一事，弗朗茨·约瑟夫一世根本无法容忍，他因此曾一度想要废黜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皇储身份。对此，不因循守旧且充满新思想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公然宣称：“婚姻不应是政治的牺牲品，而应基于爱情。因此，我宁愿以皇位换爱情。”弗朗茨·约瑟夫一世觉得如果一味坚决反对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婚姻，必然会对国家不利。经过深思熟虑后，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决定抛弃自己的成见，放弃干涉并认可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婚事。于是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和苏菲于1900年7月在波希米亚举行了正式的婚礼。苏菲虽然成了王妃，但奥匈帝国的贵族们仍旧以其地位卑微为由不愿跟她交往。对此，苏菲王妃也不强求，于是她就在宫中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1907年，得益于德皇威廉二世从中协调，弗朗茨·约瑟夫一世最终将苏菲封为霍恩贝格女公爵，并于1909年授其殿下尊号，将其正式介绍给了各界。对苏菲王妃而言，这无疑是件好事，自己的名号终于变成了受人尊敬的“奥匈帝国皇储王妃殿下”。以此次军事演习为契机，苏菲王妃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首次以王妃名号与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一同巡游全国。可惜，她却在这未来即将一片光明之际毙命于萨拉热窝。

当时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与苏菲王妃共育有三个孩子，十三岁的迈西米利安，以及一个十四岁的公主苏菲和十岁的王子恩斯特。周围的人们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孩子们，只是骗他们说是他们的父母在巡游之时患了重病。但两人遗体终将于1914年7月5日被运回首都维也纳，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于是维也纳大主教提前向孩子们透露了他们去世的消息，但也只是含糊其词地说是在巡游途中去世的。对刺杀事件已早有所耳闻的迈西米利安说道：“我实际上早已知晓此事。”听到迈西米利安这么一说，在座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掩面而泣。

第3节　“塞尔维亚是阴谋的策源地”

刺杀事件的凶手及诸多嫌疑人被押送到了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随后警方对他们进行了严厉审讯。经审讯得知：最先投掷炸弹的布里诺维奇是萨拉热窝市内一家旅馆老板的儿子，实施刺杀行动的四个月前，他一直在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的一家印刷厂上班。布里诺维奇供述称：“几个星期前，我在贝尔格莱德的一家咖啡店看报纸时得知，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观摩陆军演习之后将会来到萨拉热窝，于是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的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并与其进行了密谈。第二天我们又在贝尔格莱德的一个公园里会面，发誓要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刺杀掉弗朗茨·斐迪南大公。随后我们去拜访了以前我们在塞尔维亚陆军服役时的长官——塞尔维亚参谋总长的侍从少校米兰·加钦诺维奇，要他帮忙弄些炸弹。通过少校米兰·加钦诺维奇的介绍，我们认识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从一个在兵工厂上班的人那里得到了一些炸弹和六把短枪。1914年6月28日10时，我们六个人在萨拉热窝的一个面包店会面并分发了武器，然后按照分工正式着手实施刺杀行动。我扔的炸弹虽然没能成功，但我的朋友加夫里若·普林西普用短枪刺杀成功了，这也算是了却了我的愿望。”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同时在供述中说道：“我曾经因为修学旅行去过贝尔格莱德几次。最近去的时候，从一个贝尔格莱德大富豪那里得到了一笔钱和一些炸弹，并制订了各种计划，想要在演习中刺杀弗朗茨·斐迪南。可是由于宪兵警卫森严，没能成功接近弗朗茨·斐迪南。因此1914年6月28日弗朗茨·斐迪南来萨拉热窝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想要趁人群混乱之际进行行刺。要说刺杀的理由，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是一个已经没几天活头的八十四岁的糟老头子，已经没什么进取心了。然而弗朗茨·斐迪南不一样，他年富力强，他继承皇位后必定改弦更张兼并我塞尔维亚，因此我才要舍生取义刺杀弗朗茨·斐迪南。”此外，波斯尼亚议会的议长表示：“为了这次行动，萨拉热窝市内一共隐藏了十几名刺客，如果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侥幸躲过这次枪杀，之后还会有刺客源源不断地现身行刺。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将要经过的沿途的树木上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炸弹，此外，铁路沿线也到处布满了炸弹，随时都可以被用来行刺。因此，即使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在路上幸免于难，宾馆晚餐会的餐厅里也被放置了定时炸弹，甚至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寝室里也早已布置了炸弹。总之，只要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一来到萨拉热窝，就等于羊入虎口，插翅难逃。”

根据两个凶手的供述分析，此次刺杀事件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预审在1914年7月2日告一段落，法官对此进行了宣判：“确定无疑的是，此次刺杀事件是一场政治阴谋。两名凶犯均为大塞尔维亚主义分子，欲以加害奥匈帝国皇室的方式削弱奥匈帝国的势力。通过对加夫里若·普林西普住所的搜查，共搜出两千克朗 的金币。在巴尔干各国，有给予执行重大任务者以金币作为酬劳的传统，此为一个重大疑点。不过，现阶段还无法判明本事件是否是塞尔维亚政府有组织有计划进行的。”基于以上判断，塞尔维亚政府成了事件的焦点，奥匈帝国的各大媒体开始集体对塞尔维亚政府进行口诛笔伐，并一致认定塞尔维亚的乔治亲王是这次事件的主谋。此外，在巴尔干问题上，德国从来都是奥匈帝国的坚强后盾，因此，诸多德国报刊也强烈主张称：“此次事件的策源地就是塞尔维亚，塞尔维亚政府才是真正的凶手。”在这些言辞偏激的媒体言论的刺激下，奥匈帝国民众对于塞尔维亚的愤恨之情达到了顶点。数万名群众聚集在维也纳的各个公园和大广场举行集会，随后高喊着“打死塞尔维亚人”的口号，朝着塞尔维亚使馆进发。当人群到达塞尔维亚使馆后，很多情绪激动的民众想要硬闯而入，碍于警察的阻拦和政府人员的劝说，才没有让暴行发生。然而，已经处于狂热状态的人群转而朝向一直作为塞尔维亚后援的俄国的大使馆进发。人群刚一到达，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活动，其间粗言秽语不绝于耳。所幸维也纳民众还是保持了理智，最终只是游行示威而已。相反，一些地方城市的居民由于其性格过于耿直，其愤慨之情较维也纳民众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种极端情绪的控制下，这些居民或破坏塞尔维亚人的住宅，或殴打塞尔维亚人，或损毁在街上通行的塞尔维亚人的马车，诸如此类暴行时有发生。 tOGBQdTHOogDlFFZFlqS+q32gO8lP2Jc/DMGMqXbeDgVr+s3C3vlkyD0fH22iM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