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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党的第一个女县长

曾长秋

在第一次大革命时期,曾涌现出了无数英雄儿女,其中有一个很少被人注意的名字——邵振维。她是湖南省第一个,也是全党最早的一位经过民主推选的女县长。然而,正当她引导浏阳人民深入开展工农运动时,国民党右派发动了“马日事变”,她不幸被捕,惨遭杀害,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时年只有22岁。

邵振维,乳名新春,今湖南浏阳县丰裕乡人,1905 年2月生。其父亲邵九溪,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学教员,母亲操持家务,略有文化。邵振维出生在这个和睦的农村知识分子家庭里,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

1916年,在她11岁时,进入邵氏宗祠小学,成为这所学校唯一的女生。四年后,升入当时浏阳北区的最高学府卓然高小。该校进步教师郭起、罗巍振、伍志方、苏秉芬等(后来均成为共产党员)热心时事,提倡新学,对学生的启发很大。特别是刚从这里毕业的田波扬 、潘心元 常从长沙文化书社买一些进步书刊寄来,还将自己办的《新民》杂志免费赠给师生阅读。邵振维从这些书刊中,初步领会了阶级斗争及共产主义学说,开始用新的眼光审视社会。

1922年夏,邵振维从卓然高小毕业,考入浏阳女校师范班。这所女校是浏阳进步知识分子比较集中的场所,读书气氛很浓,思想很活跃,邵振维除了更加勤奋地学习外,还积极参加各种政治活动,很快成了进步师生称赞的先进分子。

由于邵振维一心追求进步,工作积极认真,1925年暑期即由湘区党务特派员潘心元和浏阳特别支部宣传委员伍志方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此时,她刚刚20岁,是浏阳女学生中最早的党员。

1926年7月,北伐军挥师入湘,叶挺率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进入浏阳。潘心元通过地下党组织,发动县城民众,箪食壶浆,载歌载舞,前往离县城数里外的集里桥迎接义师。当时邵振维已从女校毕业,她在县城找到了工作,但暂居女生宿舍。这一天,她着一件夏布衬衣,穿一条土布裙,打扮得干净利索,与女学生们组织了秧歌队,到北伐军驻地慰劳。在军民联欢会上,浏阳各界民众向北伐劲旅献了“民众救星”的锦旗,由邵振维和几个女学生送上主席台,亲手交给了叶挺。

独立团团部驻城北谭家大屋(系维新志士谭嗣同旧宅),叶挺骑着高头大马,每天亲率铁军战士到浏阳河畔的沙洲上操练,邵振维则每天邀女学生们把茶水抬到河边,为铁军指战员们解渴消暑。当时,由于中共缺女干部,潘心元很注意对邵振维的培养,让她领导支前活动。她很高兴地发动妇女为北伐军士兵洗涤和缝补衣服,护理伤病员,还带领女校学生宣传队到部队驻地演出。

由于革命形势日益高涨,党组织逐渐由地下转为公开。1926年9月,经过中共湘区委员会的批准,浏阳设立了党的地方委员会(中共浏阳县委),并在浏阳城北重阳山下的孔庙大成殿(今浏阳一中)内,召开了浏阳县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其中,女代表有邵振维、黄颐、董维、邹顺四等四人。大会选举潘心元任县委书记、张启魁为宣传部部长、张侃为组织部部长、罗纳川为农民部部长、郭起为工人部部长、黄颐为妇女部部长、于汉雯为秘书长。不久又以共产党员为主,成立了国共合作的国民党浏阳县党部。

县委成立后,邵振维作为一个职业革命者,受县委的委派,负责推销“支援北伐公债券”。她深入城乡,走家串户,并主持了十多场报告会,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接着,党组织又安排她去协助朱建盛筹建县总工会。

1926年10月14日,浏阳县第一次工人代表大会隆重开幕。大会有正式代表80人,邵振维是其中之一,因她既年轻又有文化,被推选出来负责会务、起草主要文件。大会选举朱建盛、周克明为县总工会正副委员长,邵振维作为唯一的女执行委员,担任了县总工会的女工部部长。

1926年冬,邵振维奉县委指示回家乡邵家塅,推动石膏乡的妇女运动,筹建乡妇女联合会。她关心贫苦妇女的生活,一面帮她们缝补衣服、照看小孩,一面解释国民革命的政策,启发妇女的觉悟。当时浏阳农村有养童养媳的陋习,许多女孩子受到非人的待遇,邵振维建议乡农民协会颁布了一项法令,帮助童养媳解除封建婚约;同时她又对几户有欺负妻子行为的丈夫和打骂媳妇的家娘进行了批评教育,责令他们保证善待自己的妻子或媳妇;对于凌辱妇女的恶霸地主,则发动群众开会斗争。广大贫苦妇女都把邵振维看作贴心人,纷纷申请加入妇联。

有一次,邵姓族长在祠堂摆宴祭祖,禁止妇女参加。邵振维决定带领几十个妇女抢先进入祠堂,分头占住座位,把刚刚摆好的酒席吃光。族长气得在厅堂里跺脚,一面说着“好男不与女斗”,一面狼狈地从后门溜走了。

新春在即,已近年关,不少农民为过年发愁。邻村的大地主詹发盛为富不仁,竟将自己的满仓积谷运到长沙高价出售,老百姓找他借粮,他粒米不给,邵振维找他交涉,也被一口回绝。于是在当地党组织和农协的支持下,邵振维发动群众将詹发盛的谷仓打开,挑出100多担谷子,用平价卖给饥民和佃农,直急得爱财如命的詹发盛捶胸打背,他的老婆在地上打滚耍赖。但是,农民回答他们的只是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不久,北伐战争以来的第一个“三八”节来临,县妇联决定举行公开集会,进一步促进妇女解放运动。邵振维为筹备纪念会,忙了一个昼夜没合眼。她将会场选在孔庙,主席台就搭在大成殿前的“陛阶”上,并在左右分立的钟亭、鼓楼前挂起对联:“三从四德打狗屁,贤妻良母是猪婆”,虽然粗俗一点,但每个字都是射向封建伦理道德的枪弹。会后,她手执一面写着“总指挥”的小红旗,率与会妇女依次走过“陛阶”举行了游行,一边走一边高呼口号。过去,孔庙是禁止妇女进去的,特别是“陛阶”,只有个别高中科举功名的人才有资格经过它,从正面步入大成殿。这天来集会的妇女,居然做了普通男子汉也不敢做的事。

那时,县警备队和全县21个团防局的枪支不下700余支,他们口头上拥护北伐革命,其实仍是地主武装。为了扩大工农纠察队,县委决定巧计夺枪。

2月4日,潘心元以国民党县党部和县公法团的名义,召集国共两党和工农商学妇等群众团体负责人开会,通知各团防局的团总到会。会议责令各大团将全部枪支移交农民协会接管,并限期交出全部团练经费。那些团总平日为非作歹,是凭借了手中的枪杆子,交枪等于挖了他们的祖坟。普安团总张枚村首先跳起来抗拒,被县农民协会委员长罗纳川下令逮捕,交县警备队看押,其他团总吓得浑身哆嗦,只得表示服从。

但是,反动分子并不肯轻易就范。县警备队队长唐秉忠竟擅自从监狱里放走张枚村,企图掀起叛乱。于是,县公法团根据湖南省国民政府颁布的镇压反革命条例,逮捕了唐秉忠。2月5日,浏阳县成立特别法庭,在县教育会坪召开了万人公审大会,由邵振维宣布了唐秉忠的罪行,将他判处死刑,当场枪决。国民党右派县长肖骧出来辩护,并把这件事上升为国共两党的纠纷,引起了群众的义愤。在浏阳县各界群众团体的一片声讨声中,肖骧匆匆逃往长沙。这就是浏阳历史上著名的“除唐驱肖”事件。接着,特别法庭又在县城召开大会,公审土豪劣绅,并处决了七个民愤极大的恶霸;城郊根冲乡的3000名农民,将地头蛇邱少端捆绑来县,请求处刑。邵振维满足了农民群众的正义要求,举起特别法庭鲜红的大印,在布告上盖了章;古港区破坏农民协会的反动分子肖芳莲被农民抓获,他的妹妹曾与邵振维在女校是同学,跑来请求赦免,被邵严词拒绝。从此,不法分子销声匿迹。

2月底,省政府正式宣布将肖骧免职。县公法团联席会议接受中共浏阳县委的提名,确认邵振维为共产党方面的候选人,并经群众民主投票,当选为浏阳县县长。这是该县有史以来第一位主持县政的妇女,也是我党最早的一个女县长。

邵振维担任县长后,即着手成立新型的革命武装——浏阳工农义勇队(这支部队后来成为湘赣秋收起义的三个主力团之一,即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三团,跟随毛泽东上了井冈山)。邵振维通过募捐和紧缩地方财政开支,千方百计地筹集粮饷,还请县城的裁缝铺赶制了一批军服。上千名队员换上崭新的蓝色制服,肩扛钢枪,腰扎皮带,整肃的军容博得了县城民众的喝彩。

邵振维在主持浏阳实际工作期间,抓紧县政建设,开拓新的局面,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春荒时节,她以县政府的名义发出布告,责令地主平粜粮食,并组织清算公产委员会,清查被土豪劣绅侵吞的公共财产,令其偿还,用来兴办公益事业。她亲自下乡指导分田运动,在北区的枫浆乡、西区的白关乡、南区的孙家塅试行平分土地,由乡农民协会主持插标分田;她布置建立县、区、乡各级生产合作社和消费合作社,扶助贫苦农民发展生产,在很短的时期内使城乡经济逐渐活跃,市场日趋繁荣。

邵振维还发布了查赌、禁烟、剪发、放足和改良习俗等命令。她倡议设置平民夜校,开办女子职业学校,并亲自讲课,受到了人民群众的拥护和赞扬。大革命时期的浏阳成了全省的模范县。

1927年4月,党的五大召开。5月中旬,潘心元带着党的五大的决议,日夜兼程赶回浏阳,向县委传达。他与邵振维以主要精力,投入了对农民自卫军及其主力工农义勇队的训练。5月21日,长沙风云突变,反动军官许克祥制造“马日事变”,疯狂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时迫事危,中共湖南省委决定发动长沙附近各县的农民自卫军,于5月31日围攻长沙。

浏阳县委接到通知后,立即举行了党政联席会议。潘心元、邵振维等情绪高昂,决心在全县进行军事总动员,严惩叛军。工农群众响应县委号召,踊跃参战。一夜间,上至东乡、下至北乡,沿途200里的道路上,都是络绎不绝的农民自卫军战士。他们自带干粮,扛起锄头、梭镖、鸟铳等武器,高举火把,向长沙开去。队伍里响起了新编的歌谣:

朝打铁、晚打铁,打把梭镖送农协。

农民兄弟暴动起,豪绅地主定消灭。

梭镖亮亮光,捉贼先擒王。

打倒蒋介石,活捉许克祥!

邵振维是浏阳农军的指挥者之一。她剪着齐耳短发,腰扎武装带,手提驳壳枪,全副武装,与潘心元来到设在永安镇的前线指挥部。

永安是浏北大镇,距长沙只有60里。5月30日傍晚,浏阳农军在这里集结了五万之众,前锋已兵临长沙城下。当晚,潘心元、邵振维等人在前线指挥部举行了军事会议,决定将浏阳农军分成两路纵队。一路由工农义勇队政治部主任徐骐和干训班队长彭兰征指挥,以干训班的学员为先锋,率西、北区的农军,自黄花市经东屯渡过河,攻打长沙小吴门;另一路由潘心元和苏先骏指挥,以工农义勇队主力为先锋,率东、南区的农军从 img 梨市过河,向长沙的浏阳门进攻。邵振维随第一路纵队行动。

5月31日晨,邵振维与干训班的200人抢先赶到长沙城下,埋伏在韭菜园一带。当第二路纵队在浏阳门打响时,他们也立即向小吴门发起攻击,数万农军亦同声呐喊助阵。长沙守敌不明情况,吓得乱成一团。许克祥向上司拍发告急电称“一夕数惊,守兵殊倦,各县告急,无力援助,形势如斯,焦急万分”。

本来农军可以攻下长沙,可是此举却让右倾机会主义给断送了。由于其他各县农军接到陈独秀关于“农民不得进行武装斗争,湖南问题须静候国民政府解决”的指令,被迫停止了进军,浏阳农军孤军深入,虽然毙敌连长一人、排长二人、士兵数十人,但缺乏攻坚武器,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更大。邵振维在小吴门外指挥攻城,跃出掩体,被流弹擦伤左臂。她稍事包扎,准备再次组织出击,不料接到退兵的命令,只得忍痛撤回永安镇集结休整待命。

1927年7月7日,浏阳工农义勇队接上级指示,开赴平江,准备调江西编入贺龙的第二十军独立团,参加南昌起义。后因故义勇队未能及时赶到,而退驻铜鼓县城休整,不久即开拔准备参加湘赣边界秋收起义。义勇队离县时,邵振维被留在本地坚持斗争。

自工农义勇队撤走后,反动派卷土重来,占领了浏阳县城。邵振维和郭祝霞等一道,带领一支小小的游击队,在县城四周活动,伺机打击敌人。

7月23日,王紫剑从平江调任国民党浏阳县县长。王听说共产党的女县长邵振维年轻能干,便悬赏500光洋,发誓要生擒活捉。游击队在邵振维的率领下,昼伏夜出,声东击西,贴标语、埋炸弹、骚扰敌人的驻地,搞得敌军人心惶惶。王紫剑多次派兵出剿,连游击队的影子都没见到,只得往长沙和平江搬兵。不久,国民党派阎仲儒为平浏清乡委员会主任,率部进剿浏阳,不到一个月,全县就有数千人惨遭杀害。

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城郊已被敌人严密控制。邵振维便将队伍化整为零,分散行动,她自己则回到石膏乡,凭借家乡地形熟悉和群众掩护,在五虎山组织了一支暴动队,乘夜往来于石膏和大桥之间,打击当地的反动分子。五虎山上有共产党的消息不胫而走,受压抑的农民又开始挺起胸脯走路。

9月9日,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爆发,工农革命军分三路进攻浏阳,县城又重新飘扬起镰刀斧头旗。邵振维因与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系,事先不知,待她闻讯集合了北区的游击队赶来时,毛泽东已率队伍开往井冈山。事后,国民党反动分子在萍浏醴地区疯狂报复,高叫“冬茅过火,岩石过刀”。潘心元冒着白色恐怖返回浏阳,在蕉溪恢复地下县委,并且以嵩山为领导全县斗争的中心,建立了一支游击队。不久,省委派夏明翰任萍浏特委书记,也来到嵩山。10月3日,邵振维接地下县委的通知,赶到砰山丰福岭芭蕉冲,与从四乡赶来的地下工作负责人一起,举行了革命低潮时期的第一次县委扩大会议,决定在东三里、枫林、枫浆、石膏、砰山、淳口等地恢复党的基层组织,建立武装,发动群众抗租、抗税、抗粮。邵振维负责抓石膏乡的工作,她以新的姿态投入了斗争。

当上“挨户团”反动头目的张枚村得知邵振维在石膏乡活动,立即从西北区调来大批团丁清剿。邵振维带着一支手枪、一个背包,钻岩洞、住草堆,与敌人周旋。敌人抓不到她,便把她的母亲抓来,企图利用骨肉之情诱降。可是,张枚村得到的只是一阵痛骂,他恼羞成怒,将邵振维的母亲毒打一顿放了。

邵振维听到这个消息,失声痛哭。11月初的一个深夜,她避开敌人的岗哨,摸回家里,探望遍体鳞伤的母亲。不料,她家早被暗探监视,敌人很快包围了那里,突围已来不及了。她的侄女邵国梅见状,突然冲出屋子,想把敌人引开。邵振维不愿侄女为她牺牲,随即追了出去,对着敌人大喝一声:“不要胡来,我邵振维在这里!”就这样,侄女脱险了,邵振维却被敌人连夜押往浏阳县城。

垂涎以待的王紫剑、张枚村闻讯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在县署提审邵振维。王紫剑指着押解上堂的邵振维,得意地叫道:“邵小姐,不,邵县长,这就是你原来办公的地方。想不到吧,在这里你变成我们的阶下囚了,哈哈!”邵振维立在堂中,昂起头坚定地说:“革命正在进行,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张枚村威胁道:“你老实点,免得受皮肉之苦。”邵振维哈哈大笑,轻蔑地说:“你这个手下败将,当初要不是被人放跑,早被我们特别法庭判处死刑了!”张枚村气得浑身发抖,命令手下的人动刑。

敌人把她绑在老虎凳上,由两名打手轮流抽打,用烧得通红的烙铁烧得她皮肤吱吱作响、直冒青烟,也没听到她吭一声。敌人又往她的腿上垫砖,每加一块砖就问一次:“招还是不招?”直到邵振维膝盖骨折断,昏死过去。

王紫剑、张枚村无计可施,便于1927年11月6日,派人将邵振维从监狱里拖出来,押往县城南门外状元洲。邵振维知道敌人要下毒手了,她忍着疼痛沿途高呼:“同胞们,共产党员是杀不尽的,一定还会回来的!”“共产党万岁!”就这样,年仅22岁的邵振维英勇地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下。她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为共产主义的崇高理想,洒尽了一腔热血。家乡人民为了纪念她,含着眼泪将她的遗体收殓回来,安葬在风景秀丽的五虎山上。 gw5ORT6iUojKLP3enmWlKCHZwyWEIMKdNplhekaIe9O7orwuN/4Ouhr9EuVNB1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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