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章太炎先生是我国近代卓越的资产阶级革命家和思想家。他与我父亲李根源是莫逆之交，所以我对他有些了解，有些事迹时时出现在我的记忆之中……
1903年2月，章太炎先生为反击康有为鼓吹立宪，污蔑革命的言论，写了《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一文，发表于陈范在上海创办的《苏报》上。这篇文章对改良派的理论和主张作了全面的系统的批判，揭露清政府尊孔奉儒，是搞愚民政策，目的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直指康、梁之辈奉为圣明之主的光绪皇帝，不过是“未辨菽麦”的小丑罢了。他赞美革命“非天雄、大黄之猛剂，而实补泻兼备之良药”。
在封建帝制时代，对皇帝的名字要“避讳”。犯讳是要受严重处罚的。而章先生在文章中直书光绪的名字载湉，并骂他是个未辨菽麦的小丑，更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所以，这篇文章发表后，轰动中外，传诵一时。清政府统治者大为震怒，决连同《苏报》上发表《革命军》的邹容并案惩处。不久，清政府勾结英帝国主义制造了轰动一时的“《苏报》案”，英租界当局下令逮捕“首逆章炳麟与邹容”以及陈范等。陈范闻讯逃避，叫他的儿子到章太炎先生处告警。章先生拒绝躲避。他表示，革命是要流血的，既要革命，有什么可怕的呢？况且清政府追捕他，这已是第七次了。他面对来抓他的巡捕说：“我就是你们要抓的章炳麟。你们要抓的邹容等人都不在，你们逮捕我吧！”说完后伸手就缚而去。
邹容住在一个英国牧师家里，本可安全无事，但当他听到章先生被捕的消息后，跑到英租界的巡捕房，投案入狱。清政府千方百计地想从英租界引渡章太炎先生与邹容，然后处以极刑。但英帝国主义者为了维护它在上海租界的独特地位，拒绝引渡。英、美租界公
开始审理《苏报》案件。原告的一方是清朝政府，而被告一方则是章太炎先生与邹容，两造对簿公庭。原告控告被告写文章直书“圣讳”，犯了悖逆之罪。被告对写文章直认不讳，但坚不承认有什么罪。章太炎先生申辩说：“我只知清帝乃满人，而不知所谓圣讳。”理直气壮，审讯员亦无可奈何，只得宣布退堂，改日审讯。经过多次审讯，一直拖到第二年5月21日才正式宣判，章太炎判刑三年，邹容判刑二年，“罚作苦工，期满释放，驱逐出境”。
章太炎先生和邹容被判刑入狱后，遭受非人待遇，受棍棒、软梏等酷刑。章先生曾绝食表示抗议。他在入狱前已与邹容、章士钊和张继结拜为异姓兄弟，入狱后，他与邹容的革命友情更加亲密。他比邹容大20岁，邹以兄长之礼事之。他们相互赠诗鼓励。章先生赠送邹容的诗写道：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州。
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
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
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邹容也写诗回赠给章先生。他们又联句成《绝命词》二首：
击石何须搏浪椎，
（邹）群儿甘自作湘累。（章）
要离祠基今何在？
（章）愿借先生土一抔。（邹）
平生御寇御风志，
（邹）近死之心不复阳。（章）
愿力能生千猛士，
（邹）补牢未必恨亡羊。（章）
由于狱中生活的残酷折磨，邹容病死狱中。1906年6月29日，章先生服刑期满出狱。孙中山先生自东京派人来上海迎接他。章先生遂东渡，担任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的主笔。时值革命派与立宪派进行大论战，他载笔上阵，对立宪派展开了有理有节的斗争。他笔锋犀利，所向披靡，为这次大论战立下了不朽的功勋，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自余主笔《民报》，革命之说益昌，入会之士益众，声势遂愈张。”
民国初，民党领袖多为袁世凯的假象所迷惑，太阿倒持，让权与袁。章太炎先生最初亦误认袁为“雄略之士”，故先任袁的总统府高级顾问，继任东北筹边使。1913年3月，袁世凯派人暗杀宋教仁于上海车站，袁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消息传到东北，章先生悔恨自己错认了袁世凯，于是托故南行。同年6月，他从上海致电袁辞去东三省筹边使职务。“二次革命”爆发，他发布宣言，抨击袁世凯政府及其幕僚。
袁世凯见章太炎先生负有清望，是他复辟称帝的障碍，就勾结共和党人电诓章先生入京（时章先生任该党副理事长）。8月11日，章先生到北京后住共和党总部，袁以保护为名，派兵将他软禁。他对袁的窃国篡权，忿恨已极，遂在卧室的窗户墙壁上遍书“袁贼”以泄忿。他又掘树书“袁贼”埋而焚之，大呼袁贼烧死了。
1914年1月3日，章太炎先生欲逃离北京，不意在车站上被军警发觉，堵截送回寓所。三天后，他足穿破靴，手持团扇，扇下系勋章，来到总统府，要见袁世凯。袁的心腹梁士诒出来接待。他对梁说，我来见袁世凯，并不是来见你的。他久等不见袁出来，大骂袁包藏祸心，不绝于口。当晚，袁派爪牙陆建章把他幽禁龙泉寺，继迁居于东四钱粮胡同。
1915年，袁加紧复辟帝制的活动。有人劝章写劝进表即可获释。他佯许之。次日，他却写了一封信给袁，斥责袁违背就任总统时的誓词。袁接信后，大为震怒，想杀掉他，但恐为舆论所不容，乃自我解嘲说：“章太炎是疯子，我何必跟他认真呢？”章先生的“疯子”外号，从此驰名天下。
袁世凯死后，章先生获释南下。在云南，有一位老名士赵藩（成都武侯祠名联的作者，素有“病翁”之称）送给他七绝诗一首，诗文如下：
君是浙西章疯子，
我乃滇南赵病翁。
君岂真疯我岂病？
补天浴日此心同。
章太炎对此诗甚为欣赏，晚年常常读与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