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23年,杜月笙就与金廷荪合资在十六铺盘下了一爿冰鲜鱼行,改名为“源茂笙记鱼行”。1935年,国民党政府实业部为夺取渔业佣金,花了120万的投资,在上海定海岛(今复兴岛)建造了一个鱼市场,以掠取鱼行佣金。因引起上海渔业界激烈反对,未能开业。为此,实业部拉拢上海土皇帝杜月笙出场,委他为上海鱼市场理事长,从此使杜月笙掌握了统治上海渔业界的大权。黄振世不属杜党,要在杜月笙眼皮底下夺取渔业权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此产生了一场尔虞我诈的斗争。
协助开办上海鱼市场
杜月笙接过上海鱼市场的权力后就下令开业,原来反对鱼市场开业的虞洽卿、蒉延芳等一些商界闻人再也不敢坚持。河鲜业一批鱼行在胁迫下也很快加入进去,唯独冰鲜业不肯屈从,使鱼市场开业又面临难产的危险。正当杜月笙骑虎难下之时,黄振世来到河南路中汇银行找杜月笙。他对杜说:“你不必着急,办法是有的,不过有些附带条件。”杜闻言顿时脸有喜色,忙说:“有什么条件都可商量。”
杜月笙态度如此迁就,这是因为冰鲜业鱼行最多,人员庞大,在海洋渔业上有根深蒂固的基础,再有货主(渔民)、买主(鱼贩)、冰鲜客人(直接在海上向渔船收购鲜鱼的贩卖商)的声援,万一强硬到底,不肯参加鱼市场,杜月笙纵有通天本领亦难使鱼市场按时开业。而要开这把锁,关键人物是黄振世,他是鲜鱼业同业公会总干事,上海滩十大鲜鱼行的经理和各大菜场鱼贩头子都是他的振社社员,杜虽早就软硬兼施地找黄谈过话、下过令,但黄振世表面应付,暗地却是按兵不动,现在找上门来,杜当然是求之不得。
黄振世这样做也早有部署。他清楚凡事一经杜月笙插手,他是不肯罢休的,鱼市场迟早是要开业的,如果再坚持下去,就会损害冰鲜业同人在鱼市场的各种利权。于是在神州旅馆包了房间,在那里多次召集冰鲜十大鱼行经理和各大菜场鱼贩头子秘密开会策划,商定了一套对付办法,并组成了拥有100辆卡车的利商运输公司,自任董事长。一切部署完成,才来“自投罗网”。
黄振世摆开谈判架势,向杜月笙提出三个条件:第一条,给先加入鱼市场的每家冰鲜鱼行代理人(经理)在鱼市场安排一个“主任”以上的兼职;第二条,鱼市场除按规定向鱼行经纪人付给一定比例的佣金外,再暗贴百分之一的回佣;第三条,所有鱼货上岸的运输业务,由利商运输公司一家承包,不得另许别人。要是答应这三个条件,他可以保证鱼市场如期开业,并尽一个月免费接送鱼贩、运输鱼货的义务。杜月笙一心只求鱼市场及早开业,当场拍板说:“闲话一句,就此为定。”
5月12日鱼市场开业的那一天,冰鲜业几家鱼行经纪人、鱼贩头子、利商运输公司经理,都率领自己的一批手下人,按时进入岗位,在卸卖、开秤、装运等各个环节上井井有序地操作起来,未出一点乱子。开市大吉,给杜月笙增添了不少面子。黄振世在这个关键时刻所表现的能耐,不能不使杜月笙刮目相看。
杜月笙“赔了夫人又折兵”
鱼市场开业前夕,黄振世带了十家鱼行从十六铺到定海岛察看鱼市场地理环境和设施,以做好开业准备。不料在鱼市场大礼堂门前,看到一张大红喜榜,公布着鱼市场理监事、经理和各部门负责人、职员的名单,才发觉杜月笙早已安排好全部人事,把重要职位几乎都给了恒社的人。河鲜业早于冰鲜业加入,骨干也得到理事和副经理的高级职位,唯独冰鲜业加入的十家鱼行,只安排了两个股主任和八个股员。黄振世本人也只授予一个稽查股副主任的中层职位。另一个授予业务股主任的朱宝,还是杜记源茂鱼行的代理人。鱼市场成了杜月笙独家天下,逼得黄振世暴跳如雷。有人在旁话中带刺地说:“给你安排这个职位,还是杜老板和王总经理再三商量后才录用的。”这一说更使黄振世不能容忍,大骂杜月笙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并当众要把这张“阎王布告”揭去,急得在场的职员连忙打电话告诉鱼市场总经理、杜月笙的把兄弟王晓籁。王急从30里外的市区驱车赶来,对黄劝说:“你要什么职位都可以商量,何必大动肝火呢!”王生怕这一来会影响鱼市场开业,故又约他当晚9时去新新旅馆401室杜月笙的包房重新商量他的职位,并保证一定让他满意。
黄振世大闹一场回来,与大伙聚在神州旅馆他包的房间里商量对策。由于高级职位已经排满,不知怎样才好。商讨中,忽然发现鱼市场订立的营业规章制度中得设海、河卸卖人各一,代表货主执行鱼货起卸、代客议价和拍卖任务。规章中最吸引人的是卸卖人可按营业总额向鱼市场收取百分之一点五的卸卖费,黄振世掐指一算,按当时冰鲜业务,全年可达4000万元的营业额,卸卖人一年就有60万元收入,而且还可以代表主客两方交易,成为鱼市场中垄断业务、年利最丰的权益者。用黄振世的话说,这要比当一任上海道台还要实惠。那么为何对此空缺无人眼红呢?原来中国鱼市场尚属首创,订立的规章是移用日本鱼市场的一套办法,故渔界的人乃至杜月笙等精明人物都眼盯高位,一时都没想到。现在既然缺位,自然非他莫属,黄振世这时喜上心头。为了得到同行的拥护,他当场表示得手后将以其中百分之一按照各鱼行营业额摊还给各行,再以百分之零点二五作为卸卖办事处的费用开支,并将原来同业公会职工全部转移到卸卖处供职,另由卸卖处付给每个先加入鱼市场的经纪人,每人每月100元的车马费。这样处理,使在座的都乐于接受,并作出推黄为卸卖人的决定。黄振世自行估算一下,以零点二五计算,每年可得10万元,卸卖处全年开支2万元足够,自己名下净得8万元,真可谓名利双收了。
当晚9时,黄振世应约去见杜月笙,杜对黄装模作样地批评几句后,就转换口气询问要安排一个什么职位。黄因为有卸卖人可当,乐得大方,但也话里有因地说,闹起来是因为受到人身侮辱,没什么职位要求。
次日,黄派人以上海市冰鲜业同业公会名义,具备公函一纸,送往上海鱼市场理事会,说明推黄振世为海鱼卸卖人应予备案等由。精明有余的杜月笙接到这封公函方恍然大悟:原来黄振世这魔鬼不是不要职位,而是借自己一时疏忽,把卸卖人这个最有利权的位置抢了过去。因为要急于开业,只得照准,并上报实业部备案。这样一来,杜月笙没有达到原来要排斥黄振世的目的,反而被他当众臭骂了自己一顿,而且让他垄断了鱼市场的冰鲜业务,加上鱼货运输业务又给了他一人承包,鱼市场的整个市面几乎都被他占了,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鱼市场掀起罢市风波
杜月笙手下一批人虽占据了鱼市场的高级位置,却不能控制鱼市场业务,因而也捞不到多大油水,个个心里有气。当时,鱼市场外面的一些卡车运输商为了争些业务,也千方百计买通场内人员,以运输股出面拦扣利商运输公司卡车,剥夺他们承包鱼货运输的业务,引起双方经常争吵。一次,黄振世出面干涉,运输股要黄拿出鱼市场给利商公司独家承包运输业务的凭证,由于当初只是杜黄两人“君子协定”,并无书面签约,故被一语堵塞。黄振世羞怒之下出口吓唬道:“老子有力量使鱼市场开业,也有力量叫鱼市场关门。”
翌日早市,浦江岸边到埠的冰鲜船蚁集,河鲜亦在旺季,鲜鱼大盘涌到,各渔行经纪人和职工抬手持秤地盼等鱼贩入场批购,冰鲜船上员工亦开舱等待起卸,却迟迟不见一个人影。原来朱定甫、罗瑞昌、任荣生等鱼贩头子已假四马路菜场集合,发动全市鱼贩大罢市,并派人手执标语旗帜,在外白渡桥阻止鱼贩、卡车去鱼市场批货运货。杜月笙、王晓籁闻讯赶来,也无济于事,只得追究肇事原因。运输股全体职员一口咬定黄振世昨晨威胁要使鱼市场关门,定是他指使所致。但鱼贩们到场声言与黄振世无关,主要是运输股欺人太甚,有人还狂喊:“非把鱼市场拆倒不可,叫杜月笙讨饶为止。”这一天罢市,造成300多艘冰鲜船不能将鱼货销售出去,河鲜的活鱼全变成死鱼,继之又引起3000多名船工手执木棍,大闹鱼市场。
杜月笙不能眼看闹事继续下去,只得要黄振世把领头的叫来谈判。罢市者提出要撤销运输股,减少鱼伙外佣等条件。杜月笙最后答应对运输股全体职员严加训斥;今后不准再留难利商公司的卡车;为保证作业安全,落船跳板两旁布置网兜,营业场上夏备凉茶、仁丹、痧药水,冬备姜茶、洗脸洗脚热汤水,并呈请实业部检减外佣等条件。同时逼使鱼市场收购了一万多担大黄鱼,赔偿一部分河鲜变质的损失,方才得以罢休。
鱼市场罢市,实际上是向杜月笙的一次示威,杜、黄双方由此结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