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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澜不惊

多年前的一天,奥克兰阳光明媚。

谷犁坐在办公桌前,遥视窗外的一树山,边讲电话边玩弄着手中的沃特曼金笔。

一树山草绿花红,山顶伫立一座纪念碑,碑旁一株千年古树,蟠虬参天,是土著毛利人与欧洲移民的团结象征。

春光乍泄,一披斗篷牧羊人依树而立,手中横一管苏格兰风笛,笛声悠扬,如泣如诉,一曲吹罢,牧羊人仰首掠髯,状如雕塑。

门忽被推开,秘书珍妮拿一页传真进来,面色紧张。

谷犁从山上收回目光,看她一眼,对话筒里的银行经理伍德说:“好,这几个信用证不符点我会叫进口商立刻修改,什么?榆青的信用证还没有收到?知道了!”他放下电话,目视珍妮。

珍妮是混血儿,父亲福建人,笃信佛门,早年漂洋过海来新西兰掘金,现在经营一家华人超市;母亲是荷兰移民,在奥克兰医院里做助产士。

珍妮容貌酷似母亲,雪肤金发,柳眉碧眼,性情却随父亲,胸前项链上坠着一尊千手观音。她把传真放在谷犁面前:“榆青北京的传真,上月订的三万吨俄罗斯复合肥无法执行。”

谷犁飞快地扫了一眼传真:“张芬芬怎么说?”

“她说配额给了省供销社。”

谷犁心中暗暗一惊,他和辽宁榆青公司做化肥多年,深谙张芬芬诚实牢靠,为此颇得榆青老总徐东青的赏识,可这次她没说真话,确有三万吨化肥的配额给了省供销社,但那是钾肥。看来这船货有大麻烦,且榆青有难言之隐,难怪刚才伍德说榆青的信用证还没有收到。

谷犁皱着眉头,边想边用金笔轻点桌案:“徐东青性情豪爽,讲信用,重情谊,绝不会背信毁约,更何况他上月刚带人来过新西兰,我一路陪同,论情论理,都不应如此。”

谷犁一阵燥热:“货已上船,马上就过苏伊士运河,无人接货滞港滞期事小,雨季一到,化肥遇水吸湿结块……”谷犁不敢往后想,手中金笔停止点动,扭脸问珍妮:“徐东青现在在北京还是在辽宁?”

“在北京。”

“立刻给我订一张到北京的机票。”

谷犁走进榆青北京分公司办公室的时候,徐东青坐在插着国旗和党旗的大写字台后面,正和站着的销售部经理张芬芬说话,见谷犁进来,徐总从嘴上拿下烟斗,冲谷犁挥挥,算是打了招呼,张芬芬看见谷犁,脸上有些尴尬。

谷犁冲二人摆摆手,回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领袖论》:“你们先谈,我在隔壁会议室。”说罢转身出门,和来人迎面相撞。

姑娘“哎呀”惊叫一声,谷犁撤身举目:姑娘鹅脸玉容,身材高挑,长发散挽,一双眼睛且惊且羞,怀里抱着一摞文件。

谷犁赶忙道歉,俯身帮助捡起掉下的几份文件,姑娘直起身,赧颜颔首,走进办公室。

谷犁在会议室里没等多久,徐东青进来,谷犁放下书,拿出传真交给徐东青,把事情原委大致讲了一遍。

徐东青方脸浓眉,目光如炬,抽一口烟斗,缓缓道:“我刚听业务部门说了,这货的确是和你订了,也确实不能执行,要和美国嘉禾公司做。”

谷犁心中一惊,面上带笑:“徐总,你我都是化肥圈里人,规矩您比我懂,如有难处,我认损失没关系,但你总要给我个说法。”谷犁了解徐东青,话里话外以退为进,捏着他的软肋。

“情况复杂,你刚下飞机,咱们先吃饭。”

公司食堂的小单间,徐总、谷犁、张芬芬还有几位部门经理纷纷落座,谷犁大都认识,嘻嘻哈哈地戏谑寒暄。

徐东青挥舞着手中烟斗:“这石南根在地里长几百年,水煮三日后再自然风干半年,花纹完整无坑疤才能制成这个烟斗,你们也要有这股石南根精神,吃苦耐劳,精益求精。”

众人唯唯,厨师端来一筐包子一桶玉米面粥,还有几根大葱和几碟凉菜,公司规定午餐不喝酒,大家吃包子喝粥,一时无话。

谷犁心里有事,无滋无味地吃了两口,俯身去翻公文包。

一位姑娘走进来,徐总手举着根葱向谷犁介绍:“新来的单证科科长沈小悦,主管配额许可证和银行付款,我们公司唯一的大学生。”

谷犁直起身,看一眼沈小悦,把手里照片分给大家:“这是你们在新西兰的风姿,我们刚才已经打过交道了,沈科长一定练过铁头功,我晃了三晃,使出五髓吸地大法方才站住,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疼,明天陪我妈看腰,得挂两个号。”

大家都笑,沈小悦红脸抿嘴坐下。

谷犁侧身指着徐东青手里的一张照片道:“这是去惠灵顿的路上,您老嫌我开车慢,把我踹一边儿,下面踩油门上面一挥手:‘冲-出-亚-洲’。”谷犁模仿徐总浑厚的榆青口音,叉腰做领袖挥手状。

徐东青笑把照片递给身旁的沈小悦:“那天在惠灵顿吃饭,旁边桌上一洋老头冲我笑,我好心递给他一根烟,他不要不说,还翻脸不高兴,哼,我们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你笑什么?”

谷犁使劲绷着笑:“你老兄进了餐馆,先绕场一周看人家桌上都有什么菜,看得吃饭老外面面相觑,又踱到后厨看干不干净,那跑堂的跟在您后面一路小跑:“首长首长,洗手间在那边!”

徐东青也笑:“大鼻子我只佩服一个,就是美国指挥第三军的巴顿,我这次去美国,特地跑了一趟西点军校,站在他的塑像前说:你用五年读完西点,我连高中都没毕业;你生于军人世家,我是农民的儿子;但我的信条和你一样,那就是:责任、荣誉和国家。”

谷犁点头感慨:“你徐东青生不逢时,如果在乱世,定能揭竿而起,啸聚一方,成就一番枭雄霸业。”

谷犁和徐东青步出食堂,后面一群基层干部尾随。

徐东青对谷犁说:“杨市长召集工贸口一把手开会,我得赶紧走。这船货你别急,我已经和几个合作单位打了招呼,一收到配额就先顶你的货,现在俄罗斯复合肥的市场不错。”

谷犁听他这样说,知道事情已难挽回,多说无益,只好点头,换个话题:“新西兰有机肥有进展吗?”

“样品已经送到农业部检验认证了,下面大棚正在试用,反馈还没上来,一有消息会通知你,哦,杨市长要出国考察,你们给发个邀请。你在国内有什么需要,用个车跑个腿,就和他们讲,我最近忙着公司股份制改革,就不多陪你了。”说罢和身边的沈小悦交代几句,钻进汽车,绝尘而去。

张芬芬走过来:“谷老板,这事您真不能怪徐总,前阵徐总为公司上市的事去了美国,嘉禾找了杨市长,杨市长打电话给公司刘副总,刘副总不了解情况,查阅文档没有见到签字的合同,就满口答应,徐总回来的时候,许可证配额都已换好,信用证也已开出,生米做成了熟饭。徐总大发脾气,说这也就是推车卖冰棍的水平,还要走向世界?但嘉禾的价格确实比你的低,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杨市长是政府官员,对业务不知情,这美国嘉禾公司太损,明知道货在路上,还要撬边。”

谷犁烦躁地解开衣扣:“嘉禾谁负责?”

“首席代表是一个美籍华人,叫李雨明。” ohI0oJ2jnlCXE5AtQaduF+yabEO9H4TI/SEnBUsWuSP4LqNS39o2oti101X58A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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