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具体的“读书人”,你一辈子只从事一个小小的专业,就精神需求而言,实在有点可惜。追求人的全面发展,在高深的专业研究之外,保持对于宇宙、对于人生、对于艺术的广泛兴趣,这是一种值得欣赏的生活态度。过分学科化与专业化,导致不同知识类型之间很难沟通,对世界及人生的理解支离破碎,以及日常生活和学术研究之间存在巨大鸿沟。这种状态很不理想。不满足于封闭的专业小圈子,希望穿越各种学科的边界,并非从事“跨学科研究”,而纯粹是出于求知的欲望。前者如今成了另一门“学问”,而我想说的是个人的“修养”,一种无关学位与学历,不能拿来评职称、报课题的“阅读的乐趣”。
近日受邀在中央国家机关“强素质,作表率”主题读书讲坛上演讲,主办单位特意购买我去年在北大出版社刊行的《读书的“风景”——大学生活之春花秋月》,赠送给各位听众。于是,在演讲的开场白中,我提醒大家关注《读书的“风景”与“爱美的”学问》一文,此文乃2009年7月11日我在国家图书馆的演讲稿,初刊《光明日报》2009年8月20日,日后被《新华文摘》等报刊转载。为何特意强调演讲的时间与地点?就因那天讲座结束,我坐下来,打开手机,首先看到的,便是任继愈先生(1916——2009)去世的消息。当时很震撼,仿佛我赶上了末班车,可那车偏偏又晚点了,以至到达终点站时,已是人去楼空。
1987至2005年间任国家图书馆馆长的任继愈先生,除了学问渊深、知识鸿博,更让我感动的是其致力于推动大众阅读。2001年元旦,由任先生倡议,国家图书馆创设了面向社会大众的历史文化讲座“文津讲坛”,至今已举办了660多场。至于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文化部、中国社会科学院联合主办,国家图书馆承办的“部级领导干部历史文化讲座”,自2002年1月至2013年1月,也已举办了163期,出席的部级领导干部达2万多人次。对于国图承办的这两个系列讲座,任先生极为关注,多次邀我加盟。因工作繁忙,加上不善演讲,我一直拖延着。终于,在2009年,我完成了任先生布置的任务——5月23日,在“部级领导干部历史文化讲座”演讲,题为《波诡云谲的追怀、阐释与重建——解读“五四”言说史》;7月11日,在“文津讲坛”演讲,题为《读书的“风景”与“爱美的”学问》。可惜的是,我完成任务的那一刻,任先生已驾鹤西去。
与任继愈先生同日去世的,还有季羡林先生(1911—2009)。因所学专业不同,我并非季、任二位先生的入室弟子,平日接触也不太多。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我和我的同代人状态最不好的时候,这两位学界前辈给予了很大的鼓励与支持。两位先生去世,我曾接受媒体采访,向季先生表达了敬意;至于对任先生的感激之情,一直没有机会诉说。如今借花献佛,以怀念一位提倡“终身读书”的长者。
2013年4月20日于京西圆明园花园
(初刊《中华读书报》2013年4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