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方国家的战争(其实我们很想避免这场战争)开始前,我们充分利用了从波兰战争获得的经验教训。相关经历表明,组建轻装师纯属折中做法,我对这个结论一点也不意外。因此,几个轻装师奉命改编成装甲师,番号分别是第 6、第7、第 8、第 9 装甲师。另外,摩托化步兵师的编制过大,因而做出削减,每个摩托化步兵师裁撤一个步兵团。当务之急是为装甲团换装新式坦克,但由于三号、四号坦克产量有限,再加上OKH(陆军总司令部)囤积新式坦克,致使换装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
我奉命接掌几个装甲师和大德意志步兵团,负责他们的训练工作。除此之外,我主要考虑的是西方战场的规划和作战路线。
希特勒急于发动进攻,在他敦促下,OKH打算再次采用 1914 年的旧方案,也就是所谓的“施利芬计划”。这份计划的优点是简单易行,但毫无新意,因而缺乏吸引力。所以我们很快开始构想新的解决方案。11 月某天,曼施泰因请我去他那里,对我讲述了他的作战构想:以强大的装甲力量穿过卢森堡和比利时南部,攻往色当的马其诺防线延伸部,突破这道筑垒防线,尔后彻底突破法军防线。他请我从装甲兵的角度审核这份方案。我仔细研究了地图,再加上我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对这片地形的了解,因而明确无误地告诉曼施泰因,他拟制的方案完全可行。我只提出一个前提条件:这场行动必须投入足够数量的装甲和摩托化师,最好是全部投入!
曼施泰因随后起草了备忘录,送交冯·伦德施泰特大将批准、签署,1939 年12 月 4 日呈送OKH。可OKH对此毫无热情。他们起初只打算以 1—2 个装甲师攻往阿尔隆,于是我找他们交换意见。我认为投入的兵力太少,肯定起不到任何作用。我们的装甲力量本来就不够雄厚,再分散使用的话,无疑会铸成大错。而OKH即将犯下的恰恰就是这种错误。曼施泰因据理力争,结果激怒了OKH,被调去担任步兵军军长。他请求OKH至少让他指挥装甲军,但没获得批准。就这样,我们最具战略头脑的人物被打入冷宫,后来率领第三波一个步兵军投入西方战场,而此次战争的辉煌进程,主要归功于他的倡议。做事从容不迫的冯·佐登施特恩将军接替曼施泰因担任冯·伦德施泰特大将的参谋长。
在此期间,德国空军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迫使统帅部放弃了施利芬计划。1940 年 1 月 10 日夜间,一名空军传令官违反规定,擅自携带标有施利芬展开方案的重要文件飞越边界,因飞机发生故障,紧急迫降在比利时境内。他有没有销毁这些文件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假设比利时人已知晓我们的展开方案,他们很可能通知了法国人和英国人。
另外,曼施泰因出任军长,趁面见希特勒的机会,向他汇报了自己对后续作战事宜的看法。于是,希特勒要求OKH研究曼施泰因拟制的作战方案,1940 年 2月 7 日在科布伦茨举行了兵棋推演,我当时的印象是,这场行动完全可行。此次兵棋推演,我建议投入强大的装甲和摩托化力量发动进攻,开战第五日在色当强渡马斯河,目标是强行达成突破,尔后朝亚眠方向发展突破。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也参加了兵棋推演,他认为我的想法“纯属胡闹”。在他看来,就算装甲兵团到达马斯河,甚至在对岸夺得登陆场,也得等待步兵集团军赶来,尔后才能发起“协同一致的进攻”,无论如何不会早于战争第九日或第十日。哈尔德称之为“一场牵制性全面进攻”。我强烈反对他的观点,还强调指出,集中使用有限的装甲力量出敌不意地投入决定性地点至关重要,这样就能以突击楔子深深插入敌军防区,根本不用担心翼侧,尔后立即发展初期胜利,完全不需要步兵军介入。
集团军群工兵顾问冯·施蒂奥塔少校的潜心研究,加强了我对边境筑垒工事重要性的看法。冯·施蒂奥塔先生的观点,主要基于他对航拍照片的细致评估,因而无法驳倒。
2 月 14 日,李斯特大将的第 12 集团军司令部在迈恩举行了另一场兵棋推演,哈尔德也在场,此次推演讨论的是争夺马斯河渡场的交战。摆在我面前的主要问题归纳如下:各装甲师是以自身的手段渡河,还是等待步兵赶到?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么装甲师是参与渡河行动呢,还是先以步兵力量替换他们?马斯河北面的阿登山区,地形非常复杂,彻底排除了后一项解决方案。这场辩论让人灰心丧气,冯·维特斯海姆将军(他指挥的第 14 摩托化军在我身后跟进)和我最后声明,这种情况下,我们对此次行动的指挥部门毫无信心。我们还指出,如此使用坦克是错误的,倘若以这种方式命令我们执行,必然会引发信任危机。
实际上,就连冯·伦德施泰特大将对坦克的效力也缺乏明确的认知,他赞成谨慎行事,这就导致问题更加复杂。可惜曼施泰因不在这里!
该如何指挥这么多装甲兵团,似乎是个特别头疼的问题。经过反复商议,众人倾向于请冯·克莱斯特将军担此重任,但他对坦克似乎没太多好感。不管怎样,我的装甲军都要率先穿过阿登山区,这一点明确后,我就忙着为即将到来的任务加紧训练麾下的将领和参谋人员。交给我指挥的是第 1、第 2、第 10 装甲师及大德意志步兵团,还有些军直部队,包括一个迫击炮营。除了大德意志步兵团,我在和平或战争时期对另外几个兵团都不陌生,对他们的战斗力深具信心。现在我得以让他们为即将到来的艰巨任务做好准备,除了希特勒、曼施泰因和我,没人相信这场行动能赢得胜利。为推动我们的构想而展开的精神斗争很累人,所以我需要休息一下,3 月份下半月,上级批准我休假。
在此之前的 3 月 15 日,希特勒把A集团军群司令、冯·克莱斯特将军和我召到帝国总理府开会。与会者轮流汇报自己受领的任务和打算采取的解决方案,最后才轮到我。我的任务是,进攻令下达的当天跨过卢森堡边界,尔后穿过比利时南部攻往色当,在色当渡过马斯河,在左岸构设登陆场,以便跟进的几个步兵军顺利渡河。我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的军分三路纵队行进,穿过卢森堡和比利时南部,估计开战首日就能到达比利时边境阵地,可能的话突破这道阵地,次日取道讷沙托继续前进,第三天在布永渡过瑟穆瓦河,第四天前出到马斯河,第五天强渡马斯河,我希望当日傍晚前在对岸设立登陆场。希特勒随后问道:“那么,接下来您会怎么做呢?”他是第一个问起这个关键问题的人。我回答道:“要是我没接到相反的命令,次日就继续向西攻击前进。最高统帅部必须定下决心,我的军是攻往亚眠还是巴黎。依我看,最有效的突击方向是取道亚眠攻往英吉利海峡。”希特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有率领第 16 集团军在我左侧展开的布施将军嚷道:“好吧,我可不信您能渡过马斯河!”希特勒神情紧张,想听听我作何回答。我说道:“这就不用您操心了。”希特勒对此没做任何评论。
实际上,强渡马斯河夺得登陆场后,我没接到任何后续指令。直到我一路前出到阿布维尔的大西洋沿岸,所有决定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对我采取的行动,上级部门起到的主要是制约作用。
短暂的休假结束后,我又投入这场庞大行动的准备工作。漫长的冬季逐渐消退,妙不可言的春季到来,测试警报反复出现,说明局势越来越严峻。描述相关事情前,我觉得应该先说说为何我对即将发起的猛烈进攻满怀信心。这个问题得从头谈起。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西线战场,短暂的运动战过后,双方陷入阵地战。无论交战双方囤积多少战争物资,都无法让战线重新运动起来,直到 1916 年 11 月,敌人投入坦克,才让进攻回到正途。战车凭借装甲、履带、车载火炮和机枪,穿过我方弹幕,碾过铁丝网、堑壕、遍布弹坑的战场,把缺乏防护的战斗人员送到德军防线,这些人不仅活着,而且完全能从事战斗。
这种现象很奇特,值得我们重视。可惜,德国人在战争期间低估了坦克,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究竟是权威人士不了解技术,还是德国军火工业缺乏生产能力,时至今日已无关紧要。
《凡尔赛和约》禁止德国拥有或制造可用于战争目的的装甲车、坦克和类似装备,如有违反就会受到惩罚,这充分说明了坦克的重要价值。
所以,我们的对手把坦克视为深具决定性的交战兵器,禁止我们拥有。我据此得出结论,必须认真研究这种决定性交战兵器的历史,密切观察它的后续发展。从局外人的理论角度看,如果我们就坦克和装甲兵的使用、组织、编制问题,提出不受传统束缚的理论,就能超越国外盛行的学说。经过多年激烈斗争,我终于在其他军队得出类似观点前,成功地把自己的信念付诸实践。我们在装甲兵编制和使用方面的领先地位,是我对胜利充满信心的第一个因素。甚至到 1940 年,德国陆军抱有这种信念的人,可能还是只有我一个。
我亲身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认真研究过那段历史,所以非常了解参战人员的心理,也很熟悉敌我军队的情况。我对西方对手的心理做出的准确判断,1940 年得到证实。他们 1918 年赢得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新式装甲兵,但主导他们思想的依然是阵地战。
法国拥有西欧大陆实力最强的军队,坦克数量在整个西欧居于首位。
1940 年 5 月,西线的英法联军约有 4800 辆坦克,而德国陆军的编制力量,只有 2800 辆战车,这个数字还包括装甲侦察车;进攻伊始,德军可用的坦克,实际上只有 2200 辆左右。所以,敌人在坦克数量方面占有两倍优势,与德国坦克相比,法国坦克在装甲厚度和火炮口径上更胜一筹,进一步加大了他们的优势,不过,他们在指挥方式和速度方面处于劣势。(参阅附件 2)尽管法国拥有最强大的机动作战兵器,可他们还是构筑了马其诺防线,这条防线堪称世界上最强大的筑垒防线。修筑防御工事的军费,为什么不用于军队实现摩托化、继续加强机动力量呢?
戴高乐、达拉第和另一些人就这方面提出过建议,但没人理睬。由此可见,法国最高统帅部没有认识到坦克对运动战的重要性,也许他们根本不想知道。不管怎样,我了解他们的所有演习和操练,据此得出结论,法国统帅部打算以下述方式指挥他们的军队:基于可靠的情报定下决心,展开可靠的运动和预有计划的进攻或防御。他们下定决心投入行动前,总是想方设法彻底弄清敌人的布势和兵力配置。一旦定下决心,他们会按计划实施,甚至可以说有些死板,接敌运动、占领出发阵地、炮火准备、展开进攻或建立防御都是这样。严格按计划展开的行动,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所以他们必然把作为机动力量的坦克编入步兵师,以免打乱计划,仅以少量坦克用于战役目的。
所以德国统帅部完全可以确定,法国人会依据他们得自第一次世界大战、高估火力、低估机动价值的阵地战经验,依托筑垒阵地实施谨慎而又死板的防御。
法军 1940 年的战略战术原则,我们非常熟悉,与我提倡的交战方式截然相反,是我对胜利充满信心的第二个因素。
到 1940 年春季,德国对敌人的兵力分布和筑垒工事已了如指掌。我们知道,蒙梅迪与色当之间,固若金汤的马其诺防线防御能力逐渐减弱。我们把色当到海峡这段防御工事称为“马其诺防线延伸部”。我们也了解比利时、荷兰筑垒工事的走向和强度,这些工事面朝德国设防。
法国人仅以少量兵力据守马其诺防线,包括几个装甲师在内的法国陆军主力,与英国远征军一同集中在马斯河与英吉利海峡之间的法国佛兰德地区,他们的防线面朝东北方;而比利时和荷兰军队分别掩护各自的国土,准备抗击来自东面的进攻。
从这种兵力分布可以看出,敌人认为德军会再次采用 1914 年的施利芬计划,所以他们准备以联军主力对付我们穿过荷兰和比利时的攻势。我们没发现对方投入预备队,为德军攻入比利时这场运动的旋转枢纽提供充足的掩护,例如沙勒维尔或凡尔登。法国陆军统帅部似乎认为,我们除了沿袭旧有的施利芬计划,不会采用其他解决方案。
我们了解敌人的兵力分布,也清楚德军展开运动时对方会采取何种应对措施,这是我对胜利充满信心的第三个因素。
另外,我们对敌人的总体判断,还有些不完全可靠但仍值得一提的观点。
第一次世界大战让我们了解了法国人,对英勇而又顽强的法军官兵深感敬佩,他们以不屈不挠的精神保卫自己的祖国。他们日后会以同样的态度保家卫国,我们对此毫不怀疑。至于法国最高统帅部,我们惊异的是,他们居然没抓住 1939 年秋季的进攻良机,当时,德国陆军主力,特别是整个装甲力量,都投入波兰战场。我们当时并不清楚法国按兵不动的原因,只能做出种种猜测。不管怎样,法国最高统帅部的谨慎态度让我们深感惊讶,由此产生的想法是,对方可能想以某种方式避免严重的武力冲突。法国人 1939 年年底到 1940 年年初表现得很不积极,不免让人得出结论:法国对这场战争没太多兴趣。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认为,以强大的装甲力量发动目标明确的突袭,取道色当攻往亚眠和大西洋沿岸,必然击中敌军纵深翼侧,因为对方正开赴比利时,而敌人的预备队不足以抗击我军的突击,所以成功的机会很大,如果我们立即发展初期胜利,就能一举切断开赴比利时的敌军主力。
现在的问题是说服我的上级和下属,让他们相信我的思路正确无误,争取上级赋予我自由行动权,下属满怀信心地予以配合。经过一番努力,我得到的自由行动权很有限,但下属全力以赴地配合了我的意图。
第 19 军接到命令,一旦发动进攻,就穿过卢森堡北部和比利时南端,前出到色当的马斯河河段,在那里控制登陆场,以便跟进的步兵师顺利渡河。这场突袭成功后该如何行事,命令里没有做出规定。
空军的协同,预先也做了安排。我奉命与英勇善战的冯·施图特海姆将军的密接支援航空兵、勒尔策将军的航空军展开联合作战。为了让双方的配合更具成效,我邀请空军人员参加我预有计划的演练,我也参与了勒尔策将军主持的空军兵棋推演。我们讨论的主题是强渡马斯河。仔细考虑后,我们一致决定把航空兵的行动扩大到整个渡河期间,也就是说,不能以轰炸机和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发起单一的集中打击,而是从渡河行动开始,就对敌人暴露在外的发射阵地施以不间断攻击,从空中对敌炮兵连构成威胁,达到瘫痪对方的目的。攻击程序的时间安排和目标分布都标注在地图上。
部队展开运动前不久,我们还按照戈林的想法,以鹳式轻型飞机搭载大德意志步兵团一个营,目的是在进攻首日清晨把该营运到马特朗日西面的维特里,进入比利时防线后方,扰乱对方边境筑垒工事的防御。
为迅速而又有序地穿过卢森堡和比利时南部,我军辖内三个装甲师一字排开:第 1 装甲师居中,担任突击重点,军属炮兵、军部、高射炮兵主力部署在该师身后;第 2 装甲师居右;第 10 装甲师和大德意志步兵团居左。第 1 装甲师师长基希纳将军,第 2 装甲师师长法伊尔将军,第 10 装甲师师长沙尔将军,三位我都很熟悉,他们也清楚我的作战原则,知道装甲部队一旦踏上征程,就相当于拿到一张直达终点站的车票。在我们看来,目标就是海峡沿岸!全体将士对此心知肚明,哪怕运动开始后很长时间没接到命令,他们也会朝规定方向挺进。
1940 年 5 月 9 日 13 点 30 分,我们进入警戒状态。我 16 点离开科布伦茨,傍晚到达我们设在比特堡附近松嫩霍夫旅馆的军指挥所。部队已奉命做好准备,沿菲安登与埃希特纳赫之间的边界线展开。
5 月 10 日清晨 5 点 35 分,我和第 1 装甲师在瓦伦多夫附近跨过卢森堡边界,下午到达马特朗日附近的比利时边界。第 1 装甲师前卫突破敌人的边境防御工事,与大德意志步兵团空降人员取得联系,由于道路遭到严重破坏,部队无法从山地绕行,因而没能深入比利时境内。夜间必须修复这些道路。第 2 装甲师为争夺斯特兰尚普卷入激战,第 10 装甲师穿过新阿拜和埃塔勒,攻向法国军队(第 2 骑兵师、第 3 殖民地步兵师)。我军军部设在马特朗日西面的拉姆布鲁赫。
5 月 11 日上午,我们排除了敌人沿比利时边界埋设的爆炸物和地雷。中午前后,第 1 装甲师投入行动。他们以坦克为首,攻往讷沙托两侧的敌防御工事,据守在那里的是撤离比利时边境阵地的阿登猎兵和法国骑兵。经过短暂的战斗,第 1装甲师没遭受太大损失就突破敌军阵地,一举夺得讷沙托。他们立即展开追击,攻克贝尔特里,黄昏时到达布永,法军在城内坚守了一整夜。我军另外两个师进展顺利,只遭遇轻微抵抗。第 2 装甲师夺得利布拉蒙,第 10 装甲师在新阿拜附近遭受了一些损失。第 69 步兵团团长埃勒曼中校 5 月 10 日在圣玛丽附近阵亡。
5 月 10 日夜到 11 日晨,我军隶属的克莱斯特装甲集群命令第 10 装甲师立即掉转方向开赴隆维,掩护装甲集群左翼,因为有报告称,法军骑兵正逼近那里。我请求上级撤销这道命令,因为抽调我军三分之一作战兵力去对付有可能出现的敌骑兵,会危及我军强渡马斯河,甚至会给整个行动的成败造成影响。不过,为防止他们对敌骑兵莫名其妙的恐惧引发其他问题,我还是把第 10 装甲师置于原先的行军路线北面,沿一条平行的道路推进,取道吕勒攻往屈尼翁与莫尔特昂之间的瑟穆瓦河河段,我命令该师继续前进。就这样,我们暂时避免了停止前进和变更方向的危险。装甲集群最终撤销了命令,法军骑兵也没有出现。(参阅附件 3)
当日傍晚,大德意志步兵团经圣梅达尔加入我军建制。军部在讷沙托过夜。
5 月 12 日是圣灵降临节,清晨 5 点,我率领军部直属连穿过贝尔特里、费莱韦讷尔、贝勒沃赶往布永,7 点 45 分,巴尔克中校的第 1 步兵团发动进攻,迅速攻克布永。法国人炸毁了瑟穆瓦河上的桥梁,但我方坦克在几处泅渡过河,师属工兵立即搭设桥梁。我确认各项措施没什么疏漏后,跟随坦克渡过瑟穆瓦河,赶往色当方向。由于路上布满地雷,我被迫返回布永。在城市南部,我首次经历了敌机对第 1 装甲师架桥作业的空袭。幸运的是,架桥区毫发无损,只是附近几座房屋起火燃烧。
我驱车穿过树林赶往第 10 装甲师,该师已经在屈尼翁和埃尔伯蒙地段渡过瑟穆瓦河。到达他们的行军道路,我目睹了侦察营争夺边境筑垒阵地的战斗,英勇的旅长菲舍尔上校率领步兵紧跟在侦察营身后,师长沙尔将军很快也追了上来。各级指挥官身先士卒,第 10 装甲师的行动非常迅速,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他们很快攻克了树林里的敌防御工事,取道拉沙佩勒继续攻往巴泽耶—巴朗。我放心地返回布永的军指挥所。
在此期间,参谋长内林上校已经把军指挥所设在全景旅馆,从这里望去,瑟穆瓦河河谷的美景尽收眼底。我们共用一间办公室,我的办公桌摆在里间,墙上挂着精心挑选的狩猎纪念品。我们投入工作。突然响起一连串爆炸声,敌机又来空袭了,还不止如此,一队工兵的近战武器、炸药、地雷、手榴弹起火后不断殉爆。墙上硕大的野猪头震落,差点把我砸死;其他狩猎纪念品也砸落下来,我座位旁漂亮的观景窗被震碎,玻璃碎片四散飞溅。此处已不适合办公,我们决定换个地方。于是我们搬到布永北面山丘上的一座小旅馆,第 1 装甲团团部就设在这里。我们到来时,密接支援航空兵指挥官施图特海姆将军刚好在这里视察情况,他提醒我,这座房子的位置过于暴露。就在我们交谈之际,一个比利时航空中队出现在空中,朝装甲兵宿营地投下炸弹。损失不大,但我们还是听从了施图特海姆的劝告,转移到北面贝勒沃—努瓦尔方丹地区的一个小村落。
我们刚要转移,一架鹳式轻型飞机到来,接我去冯·克莱斯特将军的装甲集群司令部听取新指令。我在那里接到命令,次日(5 月 13 日)16 点强渡马斯河。我麾下的第 1、第 10 装甲师完全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好准备,但第 2 装甲师在瑟穆瓦河遇到些麻烦,肯定赶不上来。缺一个师导致全面进攻的兵力太弱,于是我汇报了这个重要的情况。但冯·克莱斯特将军坚持己见,我不得不承认,不等全部兵力展开,立即从行进间转入进攻,可能更加有利。第二道命令更令人不快:冯·克莱斯特将军和航空兵将领施佩勒不知道我和勒尔策达成的约定,决定在炮火准备开始时实施一场密集轰炸。这样一来,就无法保证长时间压制敌炮兵,打乱了我的整个进攻方案。我强烈反对,要求按照我的原定计划行事,整个进攻的成败全系于此。冯·克莱斯特将军否决了我的请求,我只好搭乘另一名飞行员驾驶的鹳式飞机返回军指挥所。这个年轻人口口声声说他知道我先前起飞的地方,但朦胧的暮色下,他没找到着陆地点,我很快发现,鹳式飞机飞过马斯河和法军阵地,这架飞机没有武装,航速缓慢,真让人担心。我果断地命令他向北飞,终于找到着陆地,幸好一切顺利。
回到军指挥所,我抓紧时间拟制命令。可时间还是太紧迫了,唯一的办法是从存档的文件里找出我们先前在科布伦茨兵棋推演期间拟制的命令,更改日期和时间后下发各兵团。这些命令很符合眼下的实际情况,但计划中规定的进攻发起时间是 10 点,而上级现在要求我们 16 点发动进攻。于是我们稍做修改,就这样给第 1、第 10 装甲师下达了命令,不出所料,整个过程迅速而又简练。(参阅附件 4)
5 月 12 日傍晚,第 1、第 10 装甲师占领了马斯河北岸和历史悠久的要塞镇色当。部队利用夜间进入出发阵地,军属炮兵和装甲集群直属炮兵就位。突击重点置于第 1 装甲师,大德意志步兵团、军属炮兵、两个翼侧师的重炮营为该师提供支援。因此,进攻首日的第 2、第 10 装甲师都只有两个轻型炮兵营。评价两个师 5 月 13日的战斗表现,必须考虑到翼侧炮兵力量虚弱的事实。
5 月 13 日,军指挥所迁到拉沙佩勒。(参阅附件 5)
当天上午,我先赶到第 1 装甲师指挥所,查看他们的准备情况,随后驱车穿过一片部分埋有地雷的地带,军部直属连的司机正在排雷,我冒着法军阵地袭来的炮火,赶往位于叙尼的第 2 装甲师,该师前卫已到达法国边界。中午我回到拉沙佩勒的军部。
15 点 30 分,我冒着法军炮火赶往第 10 装甲师的前进观察所,查看我方炮兵的火力效果和空军的投入情况。16 点整,交战打响了,以我们的标准看,我军的炮火准备相当猛烈。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等待空军发起空中突击。德国战机准时出现,令我惊喜的是,几个轰炸机和斯图卡中队在战斗机掩护下展开攻击,而且是以我先前在兵棋推演期间与勒尔策商定的方式进行的。是冯·克莱斯特将军改了主意,还是航空兵没执行他下达的命令?不管怎样,航空兵的确按照我的建议,以最有利于我们进攻的方式展开行动,这让我如释重负。
我很想参与步兵强渡马斯河的进攻。但渡河行动即将结束,于是我赶往圣芒热,再从那里穿过弗卢万,前往第 1 装甲师计划中的架桥点。我搭乘第一艘突击舟渡过马斯河,在对岸遇到第 1 步兵团有勇有谋的团长巴尔克中校和他的团部。他们热烈欢迎我的到来,还朝我喊道:“不得在马斯河上坐船嬉戏!”这句话其实是我在演练期间对他们说的,因为我当时觉得这帮年轻人太散漫了。现在看来,他们对情况的判断正确无误。
第 1 步兵团和他们左侧大德意志步兵团的进攻,看上去就像军事训练区的演习。斯图卡和轰炸机持续构成的威胁,几乎彻底瘫痪了法国炮兵。我方反坦克炮和高射炮击毁了马斯河畔的混凝土掩体,我们的重武器和火炮压制了敌人的机枪。尽管岸边宽大的草甸无遮无掩,但我们的损失依然很低。天黑前,我们已深深楔入敌防御工事。各部队奉命夜间继续进攻,我相信他们会执行这道重要的命令。23 点前,他们夺得谢沃热和马尔费森林一部分,还在瓦德兰库尔西面渗透了法军主防线。于是我满怀喜悦和自豪,返回我们设在拉加雷讷森林的军指挥所,待我到达那里,刚好目睹拉沙佩勒附近的道路遭到空袭,随后我审阅了翼侧发来的报告。
右侧,第 2 装甲师只有前卫力量投入交战,也就是他们的侦察营、摩托车步兵营、重型炮兵,无法以这么点兵力执行渡河任务。第 1 装甲师整个步兵旅已到达马斯河左岸,待桥梁搭设完毕,师里的火炮和坦克就会跟上步兵。大德意志步兵团已渡过马斯河。第 10 装甲师也顺利渡河,还在对岸控制了一座小型登陆场;由于缺乏炮兵支援,该师当日的处境相当艰难,杜济—卡里尼昂南面,马其诺防线袭来的侧射火力给他们造成很大麻烦。好在拂晓到来后,他们和第 2 装甲师的情况都得到改善。强大的军属高射炮兵夜间部署在马斯河几座桥梁旁,因为 5 月14 日我们可能得不到空中力量支援。
夜间我打电话给勒尔策,询问航空兵不再提供支援的原因,同时感谢他为我们提供了出色的空中支援,我们的行动大获成功,勒尔策的航空兵对此贡献颇多。他告诉我,施佩勒的命令传达到各航空兵中队太晚,所以他取消了行动,此举合情合理。随后我给布施发了封电报,元首当初在柏林召开会议,他对我能否渡过马斯河深表怀疑,现在我的部队大获全胜,但布施随后发来的复电非常友好。最后,我感谢了军部全体人员以忘我的奉献精神为我提供的帮助。(参阅附件 6)
5 月 14 日晨,英勇的第 1 装甲师报告,他们夜间继续扩大渗透,目前已穿过谢姆里。所以我得去谢姆里!数千名俘虏聚集在马斯河畔。我在谢姆里找到第 1装甲师师长。有报告称,法军强大的装甲力量正在逼近,于是我命令第 1 装甲师以手头现有的坦克攻往斯通讷方向,我返回马斯河上的桥梁,派指挥小组现场指挥,确保第 2 装甲旅优先渡河,迅速跟上第 1 装甲师,这样我们就能以足够的兵力抗击法军的突击。敌人的进攻在比尔松失败了,损失 20 辆坦克,他们在谢姆里还折损了 50 辆坦克。大德意志步兵团夺得比尔松,从那里前出到维莱迈松塞勒。不幸的是,我离开没多久,德军斯图卡战机攻击了拥堵在谢姆里的己方部队,这种损失实在让人难过。
与此同时,第 2 装甲师在栋舍里附近渡过马斯河,即将登上南岸高地。我赶去察看那里的作战情况,发现指挥部队的冯·韦尔斯特上校和冯·普里特维茨上校身先士卒,于是我放心地返回马斯河。敌机此刻实施的空袭相当积极,英法飞行员非常勇敢,但没能击中桥梁,反而蒙受了惨重的损失。我方高射炮兵当日大显神通,干得非常出色,截至黄昏共击落 150 架敌机,这番壮举让高射炮团团长冯·希佩尔上校荣膺骑士铁十字勋章。
在此期间,第 2 装甲旅马不停蹄地渡过马斯河。中午前后,集团军群司令冯·伦德施泰特大将亲自赶来查看情况,这让我们所有人振奋不已。我站在桥中央向他做了汇报,此时敌人的空袭仍在继续。大将不动声色地问道:“这里的情况一直是这样吗?”我毫不含糊地做出肯定的回答。大将热情洋溢地称赞了部队的杰出表现。
我随后再次赶往第 1 装甲师,遇到该师师长和他的作战参谋文克少校,我问他,是打算让全师转身向西,还是留下部分兵力掩护翼侧,防线向南,面对阿登运河东岸。文克想了想,突然蹦出一句我常说的话:“集中,不要分散!”事情就这样决定了。第 1、第 2 装甲师立即接到命令,辖内所有部队右转,渡过阿登运河向西攻击前进,目标是突破法军防线。为协调两个师的运动,我来到第 2 装甲师师部,他们把师部设在栋舍里上方马斯河高地的罗康城堡。从这里望去,第 2 装甲师 5月 13 日、14 日的接敌路线和进攻地域一览无遗。马其诺防线上的法国远程炮兵为何不以更猛烈的炮火轰击我方部队,阻止我们开进?我百思不得其解。看看这处位置,我们的进攻大获全胜似乎是个奇迹。
我下午返回军指挥所,安排各师 5 月 15 日的协同事宜。赖因哈特将军的第 41军原本紧跟在我军身后,自 5 月 12 日起,该军在第 19 军右侧展开,攻往沙勒维尔-梅济耶尔方向。他们 5 月 13 日强渡马斯河,目前向西攻击前进。冯·维特斯海姆将军的第 14 军紧跟在我身后,很快就要到达马斯河。
傍晚前,第 1 装甲师已经以强大的兵力渡过阿登运河,面对敌人的激烈抵抗,他们到达桑格利和旺德雷斯。第 10 装甲师的坦克跨过迈松塞勒—罗库尔弗拉巴一线,主力到达比尔松—泰洛讷南面的高地,还缴获 40 门火炮。
前出到斯通讷居高临下的高地,对第 19 军至关重要,这样就能阻止敌人对马斯河上的桥梁造成影响,确保后续部队顺利渡河。大德意志步兵团和第 10 装甲师5 月 14 日进攻高地,激烈的交战随之爆发。斯通讷村易手数次,直到 15 日,这场激战才落下帷幕。(参阅附件 7)
5 月 15 日清晨 4 点,冯·维特斯海姆将军来到军指挥所,商讨在色当南面的马斯河登陆场换防的问题。我们简短地研究了态势,随即赶往第 10 装甲师设在比尔松的指挥所。沙尔将军去前线视察部队了,杰出的师作战参谋冯·利本施泰因男爵中校不仅介绍了眼前的困难局面,还耐心回答了维特斯海姆提出的许多细节问题。至于换防问题,我们一致同意第 10 装甲师和大德意志步兵团暂时交给第 14 军指挥,直到该军辖内部队替换他们。接下来几天,我麾下的兵团只有第1、第 2 装甲师。
第 10 装甲师和暂时编入该师的大德意志步兵团受领的任务是在阿登运河—斯通讷高地—维尔蒙特里南面的马斯河河曲部一线掩护第 19 军南翼。5 月 15 日,该师获得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先遣部队加强。
离开第 10 装甲师指挥所,我驱车赶往斯通讷村的大德意志步兵团。那里遭到法军猛烈冲击,所以我谁也没找到。气氛有点紧张,但该团最终还是守住了阵地。我随后赶往军部设在马斯河南岸萨波涅附近林地的新指挥所。出乎我意料,当晚一点也不平静,但不是因为敌人的影响,而是出自我方指挥机构制造的麻烦。克莱斯特装甲集群命令我军停止行动,留在登陆场内。我不愿,也不可能接受这道命令,这意味着放弃已达成的突然性和目前取得的初期战果。所以我先联系装甲集群参谋长蔡茨勒上校,但没能达成目的,于是我直接打电话给冯·克莱斯特将军,想让他撤销停止前进的命令。我们激烈争论了好几轮,冯·克莱斯特将军最终批准我再前进一天,为步兵军的跟进扩大登陆场。争论中我提到亨奇的使命,让人想起 1914 年的“马恩河奇迹”。提到这段往事,可能会让装甲集群心生不快。
终于获得了行动自由,我非常高兴,5 月 16 日一早赶往第 1 装甲师师部。这段行程从旺德雷斯到奥蒙。前线态势尚不明朗,只知道夜间布韦勒蒙周围的战斗非常激烈,于是我赶往布韦勒蒙。燃烧的村内,我在街上遇到团长巴尔克中校,他向我汇报了夜里发生的事情。部队疲惫不堪,毕竟他们从 5 月 9 日起,夜里就没好好休息过,弹药也所剩不多。前线官兵睡在散兵坑里。巴尔克穿着件短风衣,拄着手杖,他告诉我,团里的军官一致反对继续进攻,他对他们说道:“好吧,那我一个人去夺取村子!”说罢他就出发了,他的部下随后跟了上来,就这样,他们在夜间顺利夺得布韦勒蒙村。巴尔克的脸上满是灰尘,双眼熬得通红,说明他经历了艰难的白昼和无眠的夜晚。这番壮举为他赢得骑士铁十字勋章。敌人投入颇具战斗力的诺曼步兵师和斯帕希骑兵旅,打得非常英勇。敌机枪火力扫过村内的街道,但他们的火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了。我和巴尔克都认为敌人的抵抗即将告终。
我们昨天缴获了法国人的一道指令,要是我没弄错的话,应该是甘末林将军亲自下达的,指令里写道:“必须阻止德军坦克大潮!”这道指令加强了我以辖内全部兵力继续进攻的信念,因为法军的抵抗力显然让他们的最高统帅部深感担忧。我们现在决不能犹豫,更不能止步不前!
我让全体官兵按连队集合,给他们读了缴获的命令,目的是让他们明白立即展开行动、继续进攻的重要性。我感谢了他们迄今为止取得的战果,敦促他们齐心协力,彻底赢得胜利,随后命令他们上车出发。
遮住我们双眼的战争迷雾很快就消散了,眼前豁然开朗,我们迅速展开追击。我在普瓦泰龙找到第 2 装甲师作战参谋冯·夸斯特中校,给他简要介绍了态势,随后驱车赶往诺维永-波西安,再从那里转向蒙科尔内。我在途中超过第 1 装甲师的行军队列,这些官兵现在明白过来,知道自己已达成突破,即将彻底赢得胜利。他们朝我发出阵阵欢呼,军部几名参谋坐在我身后的第二辆车里,官兵的喊声听得清清楚楚。“伙计,干得真棒!”“那是我们的老大!”“快看,飞毛腿海因茨!”全是诸如此类的话。他们都是好样的。
在蒙科尔内的集市上,我遇到第 6 装甲师师长肯普夫将军,他的师隶属赖因哈特军,渡过马斯河后,该师和我的部队同时到达该镇。第 6、第 2、第 1 装甲师迅猛向西,涌入蒙科尔内,现在必须为三个师分配道路。由于装甲集群没对各军分界线做出规定,所以我们自行商量,就进军路线问题迅速达成一致,决定继续前进,直到耗尽最后一滴汽油。我的先遣分队已前出到马尔勒和德尔西。
与此同时,我让随行人员搜索集市周围的房屋,很快就抓获几百名俘虏,这些法国人来自不同的部队,对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深感惊异。一个敌装甲连企图从西南面进入镇内,结果也被我们俘获。这个连隶属戴高乐上校的师,据我们所知,该师位于拉昂以北地域。我们随后在蒙科尔内东面的小村庄苏瓦兹设立军指挥所。我与第 1、第 2 装甲师师部取得联系,随后用电台向装甲集群汇报了当日的进展,以及 5 月 17 日继续追击的企图。(参阅附件 8)
我军 5 月 16 日赢得辉煌的战绩,第 41 军也大获全胜,可我没想到,上级仍抱有原先的偏见,仅仅满足于让我们待在马斯河对岸的登陆场内,等待步兵军开抵。希特勒 3 月份召开会议期间,我阐述过自己的想法,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个:彻底达成突破,一路前出到英吉利海峡。希特勒批准了曼施泰因大胆的进攻计划,对我径直突破到海峡的企图也没提出反对意见,现在怎么会突然丧失勇气,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次日早上发现,我彻底弄错了。
5 月 17 日一早,装甲集群通知我停止前进,7 点在鹳式飞机起降场等候冯·克莱斯特将军,他要与我面谈。冯·克莱斯特将军准时到达,没有任何问候,就以最严厉的口气劈头盖脸地训斥我违背上级部门的作战企图,对我军的杰出表现只字不提。待他发了通火,暂时闭口之际,我请求他解除我的职务。冯·克莱斯特将军愣了下,随后点头同意,让我把指挥权移交给军里最资深的将领。会晤就此结束,我回到军指挥所,请法伊尔将军过来,暂时接掌全军指挥权。
我随后给伦德施泰特集团军群发了封电报,说我办完移交手续,中午前后去司令部汇报情况。集团军群司令部很快回电,指示我暂时留在军指挥所,等待李斯特大将赶来,大将指挥的第 12 集团军在我军身后跟进,他奉命调停此事。没等李斯特大将到来,停止前进的命令已下达给各部队。文克少校离开我这里返回师部,途中遭遇敌坦克火力,脚部负伤。法伊尔将军到来后,我简要介绍了相关情况。下午早些时候,李斯特大将赶到,问我究竟怎么回事,我向他做了汇报。他奉冯·伦德施泰特大将的命令,撤销了我的辞职请求,还告诉我,停止前进的命令是OKH下达的,所以必须执行。但他非常理解我要求继续前进的理由,因此代表集团军群,批准我“继续向前实施战斗侦察,但军指挥所必须留在原地,随时保持联络”。情况总算有所转机,我非常感激李斯特大将的介入,请他居中调停我与冯·克莱斯特将军的冲突。随后我着手安排“战斗侦察”,军指挥所留在苏瓦兹,以军用电话线与我的前进指挥所保持联络,这样我就用不着电台,OKH和OKW(国防军最高统帅部)的监听部门再也不知道我的位置了。
收到停止进攻的命令前,5 月 17 日一早,第 1 装甲师已夺得瓦兹河畔的里布蒙和塞尔河畔的克雷西。第 10 装甲师在色当南面获得换防,先遣力量前出到弗赖利库尔和索尔斯蒙克兰。5 月 17 日傍晚,他们在瓦兹河畔的穆瓦顺利构设了登陆场。(参阅附件 9)
5 月 18 日 9 点,第 2 装甲师到达圣康坦。该师左侧的第 1 装甲师当日也渡过瓦兹河,攻往佩罗讷方向。第 10 装甲师在两个先遣师左后方呈梯次配置,也朝佩罗讷而去。5 月 19 日晨,第 1 装甲师在索姆河对岸的佩罗讷夺得登陆场,还俘虏了几名赶往该镇侦察情况的法军参谋。(参阅附件 10、11)
军前进指挥所迁往维莱勒塞克。
5 月 19 日,我们跨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索姆河会战的旧战场。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在埃纳河、塞尔河、索姆河北面推进,侦察部队和反坦克部队担任侧卫,工兵掩护我们敞开的左翼。我军翼侧遭受的威胁其实不大,我们知道戴高乐上校率领的法国第 4 装甲师是个新组建的兵团,如前文所述,该师 5 月 16 日首次出现在蒙科尔内附近。接下来几天,戴高乐这个师一直与我们纠缠,5 月 19日,该师几辆坦克甚至逼近到距离我设在奥尔农树林的前进指挥所不到 2 公里处,此时掩护指挥所的只有几门 20 毫米高射炮。我提心吊胆了几个钟头,直到构成威胁的不速之客转向其他地方,这才松了口气。另外我们还知道,法国预备队集团军正在巴黎地区编组,可能辖有 8 个步兵师。我们认为,只要我军保持运动,弗雷尔将军就不会朝我们这里开进。从法国军队的作战原则看,他会等彻底弄清敌军的去向再采取行动。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弄清我军动向,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停地运动。
到 5 月 19 日黄昏,第 19 军已到达康布雷—佩罗讷—阿姆一线。第 10 装甲师负责掩护全军越来越长的翼侧,5 月 19 日夜到 20 日晨接替了第 1 装甲师原本承担这项任务的部队。军指挥所前出到马尔勒维尔。5 月 20 日,我军终于获得行动自由,当天开赴亚眠方向。第 10 装甲师现在奉命把他们掩护的左翼延伸到亚眠东面的科尔比,原先的阵地由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接防。第 1 装甲师攻往亚眠,奉命立即在索姆河南岸构设登陆场。第 2 装甲师的任务是取道阿尔贝攻往阿布维尔,在索姆河对岸设立登陆场,肃清此处到海岸地带的敌军。第 2 装甲师与第 1 装甲师的分界线如下:孔布勒—隆格瓦勒—波济耶尔—瓦雷讷—皮舍维莱尔—卡纳普勒—弗利克斯库尔—索姆河。
各师据守的索姆河河段如下:
第 2 装甲师:索姆河河口—弗利克斯库尔(不含);
第 1 装甲师:弗利克斯库尔—汇入索姆河的阿尔夫河河口(亚眠东面);
第 10 装甲师:阿尔夫河河口—佩罗讷。
我估计第 1 装甲师 9 点左右能做好进攻亚眠的准备,于是命令司机 5 点出发,我想亲眼见证这个历史性时刻。军部人员觉得出发时间太早,因而建议我晚些时候再动身,但我认为自己的安排正确无误。(参阅附件 12、13)
5 月 20 日 8 点 45 分,我到达亚眠北郊,第 1 装甲师正要发起冲击。赶往那里的途中,我在佩罗讷遇到第 10 装甲师,他们言辞激烈地指责第 1 装甲师的换防很不负责。第 1 装甲师据守登陆场的部队,没等换防部队开抵就先行离开,因为指挥登陆场部队的巴尔克中校急于参加进攻亚眠的战斗,他显然认为这场进攻比守卫登陆场更重要。赶来接替他的兰德格拉夫上校对这种轻率的做法愤怒不已,不免指责了一番,可巴尔克的回复让他火冒三丈:“您干吗不把登陆场再夺回来呢?您去还是我去又有什么区别!”幸亏敌人没有乘虚而入,兰德格拉夫未经战斗就轻而易举地收复了已肃清的地域。我从南面绕过仍驻有敌军的阿尔贝,穿过无数难民队伍,一路驶向亚眠。
第 1 装甲师的进攻取得不错的进展,到中午,该城和大约 7 公里深的登陆场都落入我们手里。我草草看了看既占地域和市区,特别是城内宏伟的大教堂,随后匆匆赶往阿尔贝,我估计会在那里遇到第 2 装甲师。我逆流而行,迎面而来的是开进中的我方部队和难民大潮,敌人的一些车辆也夹杂其间,浓厚的尘埃中,他们混入德军行军纵队,没被我们的人发现,可能想以这种方式逃回巴黎,以免被俘。很短时间内我就抓获 15 名英国官兵。(参阅附件 14)
我在阿尔贝遇到法伊尔将军。第 2 装甲师在检阅场俘虏了一个英军炮兵连,该连只配备演习用的空包弹,因为他们没料到我们当天就出现在这里。各种国籍的俘虏聚在广场和街道上。由于油料短缺,第 2 装甲师担心无法继续前进,但这个问题很快解决了。我命令该师,今天必须到达阿布维尔,要求他们取道杜朗—贝尔纳维尔—博梅斯—圣里基耶,19 点左右开抵目的地。但该师遭到己方战机误炸,一时间陷入尴尬的境地。我探望了第 2 装甲旅旅长,积极进取的冯·普里特维茨上校,确定他会赶往阿布维尔后,就驱车前往亚眠东北面的克略,军部已迁到那里。我们在那里遭到己方战机攻击,这种行为很不友好,我们出色的高射炮兵立即开炮还击,击落一架粗心大意的飞机。两名飞行员跳伞后,很快就见到我,不由得惊异而又尴尬。聊了聊这起令人不快的事件,我请两个小伙喝了杯香槟压压惊。可惜,那架崭新的侦察机报销了!
当晚,第 2 装甲师的施皮塔营穿过努瓦耶勒,成为第一支到达大西洋沿岸的德国部队。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可当天傍晚,我们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挺进,克莱斯特装甲集群没给后续行动下达指令。我们不得不等待命令,5 月 21 日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我利用这段时间,视察了我们占领的索姆河渡场和登陆场,还去阿布维尔游历了一番。途中我问部下,对迄今为止的战事有什么看法,第 2 装甲师一名奥地利人回答道:“很棒,可我们浪费了两天时间。”不幸的是,他说的没错。
5 月 21 日,我们终于接到命令:继续向北挺进,夺取海峡各座港口。我打算派第 10 装甲师取道埃丹、圣奥梅尔开赴敦刻尔克,第 1 装甲师赶往加来,第 2 装甲师奔向布洛涅。但我不得不放弃这份计划,因为装甲集群 5 月 22 日 6 点发来命令,把第 10 装甲师留作装甲集群预备队。这样一来,我只能以第 1、第 2 装甲师执行 5 月 22 日的行动。为迅速夺取海峡各港口,我请求保留三个师,遗憾的是,上级没批准。所以我只好怀着沉重的心情,放弃以第 10 装甲师直扑敦刻尔克的企图。在此期间,大德意志步兵团从色当方向开来,第 1 装甲师和该团现在取道萨梅尔和代夫勒赶往加来,第 2 装甲师沿海岸线攻往布洛涅。
5 月 21 日,我们北面又发生了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英军坦克企图朝巴黎方向突破。他们在阿拉斯遭遇党卫队骷髅师,这个师没经历过实战,不免有些慌乱。敌人没达成突破,但给冯·克莱斯特的装甲集群司令部造成些影响,他们突然变得神经兮兮。幸好恐慌情绪没有继续传播。5 月 21 日,第 41 军辖内第 8 装甲师到达埃丹,第 6 装甲师开抵勒布瓦尔。
5 月 22 日晨,我军再次展开行动,8 点跨过欧蒂河向北攻击前进。第 1、第 2装甲师没有把所有兵力投入这场向北的进军,因为两个师(特别是第 2 装甲师)的警戒力量留在索姆河登陆场,等待冯·维特斯海姆将军的第 14 军赶来接替他们,就像当初在色当那样。(参阅附件 15、16)
5 月 22 日下午,代夫勒、萨梅尔附近和布洛涅南面爆发了激烈交战。我们面对的主要是法军,但也有英军和比利时军队,甚至还有被打散的荷兰军队。我们打垮了对方的抵抗,可敌人的空军非常活跃,不仅实施轰炸,还以机载武器扫射我方部队。空中见不到德国战机,这是因为他们的基地离得太远,似乎无法迅速向前转场。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攻入布洛涅。
军指挥所迁到雷克。
第 10 装甲师再次隶属我军。第 1 装甲师已逼近加来,但我决定让该师立即开赴敦刻尔克,从杜朗地区赶来的第 10 装甲师接替第 1 装甲师,取道萨梅尔攻往加来,因为攻克加来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午夜时,我用电台命令第 1 装甲师:“5月 23 日 7 点前开抵康什河北岸,第 10 装甲师在你师身后跟进。第 2 装甲师已攻入布洛涅,部分兵力 5 月 23 日取道马基斯攻往加来。你师首先要前出到欧德吕克—阿德尔—加来一线,尔后转身向东,经布尔堡维尔—格拉沃利讷攻往贝尔格—敦刻尔克。第 10 装甲师向南推进。收到‘东进’代号,10 点展开行动。”
5 月 23 日清晨,我用电台下达了执行令:“10 点东进,绕过加来南部,攻往圣皮埃尔布鲁克和格拉沃利讷。”
5 月 23 日,第 1 装甲师不断遭遇小规模交战,一路攻往格拉沃利讷,第 2 装甲师卷入布洛涅周围的激战。进攻布洛涅的战斗与众不同,因为这座古老城市的城墙一度挡住我方坦克和步兵的渗透。借助战地厨房梯和威力强大的 88 毫米高射炮,他们终于翻过教堂附近的城墙,一举攻入城内。港口随即爆发激战,我方一辆坦克击沉英军一艘鱼雷艇,击伤另外几艘。
5 月 24 日,第 1 装甲师到达奥尔克与海岸之间的阿运河,在奥尔克、圣皮埃尔布鲁克、圣尼古拉、布尔堡夺得登陆场;第 2 装甲师肃清了布洛涅;第 10 装甲师主力前出到代夫勒—萨梅尔一线。
“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现在也编入我军。我派他们开赴瓦唐,为攻往敦刻尔克方向的第 1 装甲师提供加强。第 2 装甲师也接到命令,把他们能腾出的兵力悉数调离布洛涅市区,开往瓦唐方向。第 10 装甲师包围了加来,准备进攻这座古老的海边要塞。我下午视察了该师,命令他们按计划行事,尽量减少伤亡。调离布洛涅的重型炮兵为该师 5 月 25 日的进攻提供加强。
赖因哈特将军的第 41 军已在圣奥梅尔附近的阿河对岸设立登陆场。
当天,最高统帅部介入战事,以最不利的方式影响到整个战争的进程。希特勒命令全军左翼停在阿河,禁止我们渡过该河。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指令里有这样一句话:“敦刻尔克让空军去解决;占领加来遇到困难的话,也交给空军。”指令里的内容是我凭记忆重述的。我们无言以对,因为不知道具体原因,所以很难反对这道指令。于是几个装甲师接到命令:“守住运河线,利用这段停止前进的时间维修技术装备。”
敌机积极展开行动,没遭到我方战机反击。
5 月 25 日晨,我赶往瓦唐去视察警卫旗队,确保停止前进的指令已得到执行。待我到达瓦唐,却发现他们正渡过阿河。河对岸,平坦湿地里耸立的瓦唐山海拔只有 72 米,但足以控制整片地域。我在山上一座旧城堡的废墟里找到警卫旗队指挥官泽普·迪特里希。我问他为何不执行命令,他告诉我,从瓦唐山望去,对岸的情形“一览无遗”,所以他昨天就毫不犹豫地决定,一定要占领这座山头。警卫旗队和他们左侧的大德意志步兵团正开赴沃尔穆特和贝尔格。鉴于这种有利的态势发展,我当即批准了迪特里希的决定,还安排第 2 装甲师跟进,为这场推进提供支援。
布洛涅当日彻底落入我们手里。第 10 装甲师投入争夺加来城堡的战斗。我们呼吁守军投降,英军指挥官尼克尔森准将简洁地回答道:“决不投降,因为英军的职责是像德国军队那样英勇奋战!”我们只好打下去。(参阅附件 17)
5 月 26 日,第 10 装甲师攻克加来。我中午赶到该师指挥所,问师长沙尔将军,是否想遵照上级的指示,把解决堡垒的任务交给空军。他断然否认,因为他觉得我方战机投掷的炸弹对厚厚的城墙和旧工事的土层起不到什么作用。另外,空军轰炸时,他的部队必须撤离堡垒边缘的既占地域,尔后还得重新夺回来。我只好同意他的主张。16 点 45 分左右,英军投降。我们俘敌 2 万人,其中有 3000—4000 名英国官兵,其他都是法国、比利时、荷兰官兵,大多数人早就不想再打下去了,结果被英国人关入地窖。
我在加来遇到冯·克莱斯特将军,他对我军取得的战果大加称赞,这是自 5月 17 日以来的首次。
当天,我们再次企图攻往敦刻尔克方向,封闭这座海边要塞的包围圈,但随后又接到停止追击的命令。我们只好停在敦刻尔克前方,观看德国空军发起空袭,可我们发现大大小小各种类型的船只,载着英国人逃离这座海边要塞。
冯·维特斯海姆将军当日来到我的指挥所,说他已做好以第 14 军接替第 19军的准备。第 14 军最前方的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转隶我军,部署到“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右侧。(参阅附件 18)我们商讨换防事宜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警卫旗队指挥官泽普·迪特里希赶往前线途中,突然遭遇英军机枪火力袭击,对方隐蔽在我军进攻线后方一座孤零零的房屋里。迪特里希的座车中弹起火,他和随从赶紧躲入路边的排水沟。迪特里希带着副官钻入十字路口下方的排水管,燃烧的汽油流入水沟,把沟里的水烧得滚烫,两人赶紧把黏糊糊的淤泥抹到脸上和手上,以免烫伤。跟在他座车身后的通信小组匆忙呼救,我们这才得知迪特里希身处险境,立即派第 2 装甲师在该地段推进的第 3 装甲团去救他。没过多久,迪特里希来到我的指挥所,满身泥泞,狼狈不堪,还得忍受众人的嘲笑。
直到 5 月 26 日中午,希特勒才下达了攻往敦刻尔克的指令,可惜为时已晚,我们没能取得重大战果。(参阅附件 19)
5 月 26 日夜到 27 日晨,我军奉命再次发起进攻。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率领警卫旗队和大德意志步兵团,在重型炮兵加强下攻往沃尔穆特。第 1 装甲师接到命令,待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取得进展,就从右翼加入这场突击。
大德意志步兵团获得第 10 装甲师第 4 装甲旅卓有成效的支援,顺利到达目标,也就是克罗什特—皮加姆的高地。第 1 装甲师的装甲侦察营夺得布鲁凯尔克。
我们看见大批敌军搭乘船只从敦刻尔克渡海逃离。
5 月 28 日,我们到达沃尔穆特和布尔堡维尔。5 月 29 日,第 1 装甲师夺得格拉沃利讷。但占领敦刻尔克完全不需要我军介入,第 14 军 5 月 29 日接替了第 19 军。(参阅附件 20)
要不是最高统帅部一再下令停止前进,致使第 19 军没能迅速赢得胜利,本来完全能缩短战事进程。倘若我们在敦刻尔克把英国远征军一网打尽,战争的进程会如何发展就很难说了。不管怎样,一场辉煌的军事胜利,能为深思熟虑的外交政策创造出色的机会。可惜,希特勒的神经质葬送了良机。他为何命令我的军停止前进,后来给出的理由是,佛兰德地区遍布沟渠和运河,不适合坦克行动,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5 月 26 日,我满怀感激之情,给麾下英勇而又杰出的部队下达了军日训令:
我们在比利时和法国的17个战斗日已告结束。我们从帝国边界向前推进了600公里,最终到达英吉利海峡和大西洋沿岸。一路上,你们攻破比利时筑垒工事,强渡马斯河,在值得纪念的色当旧战场突破马其诺防线,夺得至关重要的斯通讷高地,尔后穿过圣康坦和佩罗讷,迅速攻往索姆河下游的亚眠和阿布维尔。攻克海边要塞布洛涅和加来,一举征服海峡沿岸,更是让你们的赫赫战功到达顶峰。
我要求你们不眠不休48个钟头,而你们坚持了17天。我要求你们不顾翼侧和后方的威胁向前推进,你们对此从未动摇过。
你们怀着堪称典范的信心,坚信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尽职尽责地执行了每一道命令。
德意志为有你们这样的装甲师深感自豪,我也很高兴能率领你们投身战场。
我们怀着深深的敬意缅怀阵亡的战友,坚信他们的牺牲绝非徒劳。
我们现在做好了迎接新任务的准备。
德意志万岁!我们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万岁!
签名:古德里安
温斯顿·丘吉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里谈到,他怀疑希特勒让装甲兵团停在敦刻尔克前方,要么是想给英国提供更好的求和机会,要么是想加强德国与英国达成和平的希望。但无论当时还是后来,我都没得到证实这种观点的证据。丘吉尔还估计,德国装甲兵团停止前进,是伦德施泰特自行做出的决定,这种猜测更是无稽之谈。丘吉尔在书里描述了加来守军的英勇抵抗,作为战地指挥官,我可以证明这一点,尽管他们的顽强斗志值得赞赏,但对敦刻尔克前方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影响。不过,丘吉尔有一点说的没错,他估计希特勒,特别是戈林,认为德国的空中优势足以阻止英军经海路逃离。他们的看法大错特错,因为只有消灭英国远征军,才能迫使大英帝国与德国缔结合约,或为我们日后成功登陆英国本土创造有利的条件。
我在佛兰德得知,我的长子负了伤,所幸没有性命之忧。法国战争期间,我的次子获得二级和一级铁十字勋章,尽管他在装甲侦察营服役,但毫发无损。
5 月 20 日,基希纳将军荣膺骑士铁十字勋章。6 月 3 日,法伊尔将军、第 10装甲师的菲舍尔上校、第 1 装甲师的巴尔克中校、摩托车步兵部队的埃佐尔德中尉、第 86 步兵团的汉鲍尔少尉、第 10 装甲师工兵部队的鲁巴特中士也获得这项殊荣,之后又有许多将士得到其他级别的勋章。
5 月 28 日,希特勒下令组建一个装甲集群,由我来指挥。军部 6 月 1 日迁到沙勒维尔西南方的小锡尼,为继续遂行作战任务加以准备。6 月份头几天,古德里安装甲集群在沙勒维尔西南地域组建。原先的第 19 军军部升级为装甲集群司令部,久经考验的内林上校仍担任参谋长,拜尔莱因少校任作战处长,里贝尔中校任副官。装甲集群目前编有:
第 39 军(施密特将军),辖第 1、第 2 装甲师及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
第 41 军(赖因哈特将军),辖第 6、第 8 装甲师及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
外加若干装甲集群直属部队。
我装甲集群现在隶属李斯特大将的第 12 集团军。
各兵团开赴新集中地域的行军表现非常出色,特别是从沿海地带赶来的第1、第 2 装甲师。整个行程 250 公里左右,由于桥梁损毁,某些部队不得不绕行,这样一来,路程又增加了 100 公里。人员极度疲惫,技术装备也急需保养。幸亏部队得到几天时间休整,很快恢复了精神,还维修了技术装备,为执行新任务做好了准备。
西方战局的第一阶段进展非常顺利,我们彻底歼灭了荷兰、比利时、法国北部的敌军。解除了后顾之忧,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南展开行动。先前的一连串交战,我们已歼灭敌装甲和摩托化部队主力。因此,即将到来的战局第二阶段,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消灭法军野战力量残部,也就是包括 2 个英国师在内的 70 个师,尔后达成对德国有利的和平,至少我们当时是这样想的。
为继续从事战争,全军展开部署,索姆河畔右翼的行动,快于塞尔河、埃纳河畔的中央力量。因此,博克集团军群 6 月 5 日投入进攻,而伦德施泰特集团军群定于 6 月 9 日展开行动。
第 12 集团军隶属伦德施泰特集团军群,任务是在波尔西安堡与阿蒂尼之间渡过埃纳河和埃纳运河,尔后向南攻击前进。几个步兵军在 8 个地段强渡埃纳河和埃纳运河,他们建立登陆场并搭设桥梁后,我装甲集群的几个装甲师就越过步兵投入进攻,夺取开阔地域,尔后视态势发展攻往巴黎、朗格勒或凡尔登方向。我的首个目标是朗格勒平原,晚些时候会在那里接到后续指令。
我担心步兵军大批人马的通行会堵塞道路,给指挥工作造成麻烦,因而请求第 12 集团军司令批准我率领麾下几个师先行开赴指定渡场,凭借自身的力量强渡埃纳河。但集团军司令想把装甲兵团用于决定性突破,故此否决了我的请求。就这样,装甲集群部署在几个步兵军身后,待桥梁搭设完毕,就利用 8 座桥梁渡过埃纳河。两个摩托化步兵师在各自军里的装甲师身后跟进。但这份计划成功与否的先决条件是步兵军能否顺利渡河并设立登陆场。
第 39 军与第 41 军的分界线,从瓦西尼起,穿过勒泰勒—瑞尼维尔—欧维内—欧贝里夫—叙普—圣雷米—蒂卢瓦(归第 39 军)—瓦诺尔—索尼—帕尔尼(归第 41 军)。
6 月 8 日,我们把装甲集群司令部迁到贝尼。
6 月 9 日,第 12 集团军进攻首日,我赶往勒泰勒东北面的观察所,想亲眼看看步兵突击的进展,以免错过麾下部队投入进攻的时机。5—10 点,我什么也没看见,只好派副官赶往最近的几个架桥点,去看看步兵是否已渡过埃纳河。12 点前,我收到从勒泰勒两侧战线发来的报告,说我军对勒泰勒防线的进攻失败了。我派往其他战线的观察员报告,仅在波尔西安堡夺得一座 1—2 公里深的小型登陆场。我赶紧打电话给我的朋友,集团军参谋长冯·马肯森将军,请他报告集团军司令,当前情况下,我建议天黑后把坦克开入唯一的登陆场,以便次日晨在那里强行达成突破。我随后赶往哈泽将军的第 3 军军部,亲自听取简报,随即赶赴波尔西安堡。视察了登陆场后,我又赶往镇子北部的第 39 军军部,与施密特和基希纳将军商讨了部队开进、第 1 装甲师进入波尔西安堡登陆场的事宜。这场运动应当在黄昏后展开。
没过多久,我遇到集团军司令李斯特大将,他从北面而来,途中遇到第 1 装甲师一部,看见一群装甲兵没穿军装,甚至有人在附近的小河里洗澡,这让他深感不快。他厉声问我,部队为何没有开入登陆场。我根据刚刚掌握的情况报告道,步兵还没有彻底控制登陆场,而且登陆场也没扩大到足以容纳装甲力量的程度,所以我们暂时没有开进,另外,夺取并扩大登陆场也不是装甲兵的任务。李斯特大将很有骑士风度,听完我的解释,立即与我握手,心平气和地讨论起继续进攻的事宜。
在装甲集群指挥所短暂停留后,我又返回波尔西安堡登陆场,监督坦克的进驻,再设法联系这里的步兵师师长。我在登陆场内找到第 17 步兵师师长洛赫将军,与他就协同行动的事宜达成一致。我在前线待到凌晨 1 点,与架桥处等待后送的装甲兵、侦察兵伤员交谈了一番,感谢他们的英勇表现,随后驱车返回贝尼的指挥所,给麾下各兵团下达命令。
当天下午,波尔西安堡东西两侧各设立了一座浅近登陆场,第 2 装甲师和第 1装甲师辖内其他部队顺利渡过埃纳河。
我的坦克定于 6 月 10 日 6 点 30 分发动进攻。我准时赶到前线,把第 1 步兵旅远远落在后面的几个营调到前方。令我深感意外的是,前线许多步兵认识我,询问后才得知,他们隶属第 55 步兵团,是从维尔茨堡调来的,当初我作为第 2 装甲师师长也驻扎在那里,所以许多军官和士官还记得我,可惜那座美丽的城市现在已沦为废墟。这是场愉快的重逢。坦克和步兵同时投入进攻,配合得很默契。进攻迅速取得进展,穿过阿旺松和塔尼翁,一路前出到讷夫利兹。坦克在开阔地遭遇的抵抗微乎其微,这是因为法国人对我方坦克敬畏有加,他们采用的新战术,把重点置于坚守村庄和林地,放弃了开阔地。因此,我们的步兵在各座村庄遭遇顽强抵抗,巷战和街垒战非常激烈,而我们的坦克却畅通无阻地突破到勒图尔讷河,在讷夫利兹跨过遍布积水、满是泥泞的河流,只遭到仍坚守勒泰勒防线的法国重型炮兵从身后射来的些许火力。第 1 装甲师目前在勒图尔讷河两岸继续进攻,第 1装甲旅在南岸,巴尔克指挥的步兵位于北岸。下午早些时候,敌人以强大的装甲力量发起反突击,适逢我军到达瑞尼维尔。双方在瑞尼维尔南面展开坦克战,激战持续了大约两个钟头,我们击败了对方,下午夺得瑞尼维尔,巴尔克亲手缴获法军一面团旗。敌人退往拉讷维尔。坦克战期间,我想用缴获的法制 47 毫米反坦克炮击毁一辆夏尔B型坦克,但没能成功,所有炮弹都被这款坦克厚重的装甲弹飞。我们的 37 毫米和 20 毫米火炮同样无能为力。因此,我们也遭受了惨重的损失。
下午晚些时候,瑞尼维尔北面也爆发了激战,法军坦克从阿讷勒方向朝佩尔特发起反突击,但被我军击退。
在此期间,波尔西安堡西面,渡过埃纳河的第 2 装甲师向南挺进,傍晚前到达乌迪尔库尔—圣埃蒂安。赖因哈特军没能在指定地域渡过埃纳河,因而以部分力量在第 1 装甲师身后渡河。但不难预料,我们夺得瑞尼维尔,很快就能结束敌人在勒泰勒的抵抗,为赖因哈特军争取到行动空间。
装甲集群指挥所设在波尔西安堡东南面埃纳河畔的塞维尼树林内。我们在这里过夜。我累得够呛,没脱帽子就倒在一堆稻草上呼呼入睡。细心的里贝尔给我搭了顶帐篷,还派卫兵在旁边看守,确保我安安心心地睡上 3 个钟头。
6 月 11 日清晨,第 1 装甲师在拉讷维尔附近发动进攻。巴尔克给我看了他缴获的法军战旗。这场进攻犹如在军事训练区展开的演习:炮火准备,坦克和步兵前进,包围目标,朝贝特尼维尔方向突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我来过这里,很熟悉贝特尼维尔村。敌人沿叙普河的抵抗有所加强,他们以 50 辆坦克发动进攻,这支力量可能来自法国第 7 轻装师,但此次进攻徒劳无获。我们夺得贝讷诺鲁瓦和小圣伊莱尔。
第 2 装甲师前出到埃普瓦,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到达该镇西南面的树林。
赖因哈特将军的第 41 军在第 39 军左侧行进,不得不应对法国第 3 机械化师和第 3 装甲师的进攻,对方从阿戈讷地域而来,冲击该军左翼,解决这个问题后,第 41 军才得以继续向南推进。
我下午返回装甲集群指挥所,得知陆军总司令要视察装甲集群。我在指挥所见到冯·布劳希奇大将,向他汇报了前线的态势和我们的后续企图。他没给我下达新的指示。当日傍晚,装甲集群指挥所迁到瑞尼维尔。
6 月 12 日,我们继续进攻。第 39 军以第 2 装甲师攻往马恩河畔沙隆,第 29摩托化步兵师和第 1 装甲师攻往维特里勒弗朗索瓦,第 41 军以右翼穿过索默皮,一路攻往叙普。
急于跟进的步兵给我们的运动造成严重干扰,他们渡过埃纳河,在某些地段追上正从事战斗的装甲兵团,由于没划分交战地域分界线,致使步兵和装甲兵混杂在一起。我请集团军司令部出面整顿,却毫无结果。在叙普甚至出现了争夺道路先行权的现象,步兵和装甲兵都想投入最前方的交战。英勇的步兵昼夜兼程,朝敌人的方向而去,当天上午越过我 1917 年秋季来过的香槟山。我赶往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在大穆尔默隆营地北部边缘找到师长冯·朗格曼男爵将军。他刚刚给侦察营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对敌人据守的营地发动进攻。所有军官亲临前线,师长的命令简洁明了,这一幕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我放心地赶往马恩河畔沙隆的第 2 装甲师。
我赶到时,第 2 装甲师刚刚到达沙隆。担任前卫的侦察分队夺得马恩河上的桥梁,很不幸,他们没有立即搜索桥上是否有炸药,尽管我们就这个问题下达过明确的指示,要求部队谨慎行事,可他们还是疏忽了。结果,我方部队过河后,桥梁发生爆炸,这是个毫无必要的损失。
我同法伊尔将军商讨后续行动事宜时,装甲集群指挥所让我赶紧回去,迎接集团军群司令冯·伦德施泰特大将的到访。
第 1 装甲师傍晚前到达比西莱沙托,打算攻往莱茵河-马恩河运河畔的埃特雷皮。
敌人当天从阿戈讷向西进攻,赖因哈特军遂行防御作战。我下午在马绍尔地域找到该军辖内几个师,满意地发现他们采取的各项措施合情合理。苏安、塔于尔、芒尔都落入我们手里。我返回装甲集群指挥所的途中,再次见到步兵与装甲兵抢道而行的场面。第 12 集团军司令部设法解决问题,可惜毫无结果。
从这一刻起,装甲集群司令部每天都收到几道相互矛盾的指令,一会儿要求我们转身向东,一会儿又指示我们继续向南攻击前进。上级先是命令我们以突袭的方式夺取凡尔登,尔后转身向南,后来又要求我们攻往圣米耶勒,之后再转向南面。所以我派赖因哈特军执行上级反复变更的指令,以施密特军稳步向南推进,这样至少能以装甲集群半数兵力确保行动的连续性。
6 月 13 日,我先去视察赖因哈特军和第 6、第 8 装甲师,他们仍在抗击从凡尔登和阿戈讷地域而来的敌军。黄昏时我又赶到第 1 装甲师,他们在埃特雷皮到达莱茵河-马恩河运河。第 39 军接到的命令是不得渡过运河。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对这道命令一无所知。我在埃特雷皮找到第 1 装甲师先遣部队不知疲倦的指挥官巴尔克,问他是否已夺取运河上的桥梁,他回答是。那么他建立登陆场了吗?巴尔克犹豫片刻,这才做出肯定的回答。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引起我的怀疑,于是又问他:车辆能开入登陆场吗?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地说能开进去。那好,我们去看看!我在登陆场内见到能干的工兵军官韦伯少尉,他先前冒着生命危险排除了桥上的炸药;还有步兵营营长埃克金格上尉,是他夺得桥梁,设立了登陆场。我非常高兴,当场为这两位英勇的军官颁发了一级铁十字勋章。然后我问巴尔克为何不继续前进,这才得知第 39 军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巴尔克刚才之所以遮遮掩掩,是因为他发挥的主动性违背了命令,不想为此受到责难。
和先前在布韦勒蒙的情形一样,我们又一次即将达成突破,现在绝不能踌躇犹豫、止步不前。巴尔克介绍了敌人的情况:对面守卫运河的是黑人部队,配有少量火炮。于是我命令他立即攻往圣迪济耶,还向他保证,我会亲自告知他的师长和军长。巴尔克出发了。我赶往第 1 装甲师师部,安排全师行动起来,随后把下达给第 1 装甲师的命令告知施密特将军。
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在布吕松附近到达运河,暮色降临,我穿过该师作战地域,在维特里勒弗朗索瓦北侧遇到第 2 装甲师第 5 侦察营,得知了该营的情况和第 2装甲师的进展。
6 月 14 日 9 点起,德国军队开入巴黎。
古德里安装甲集群辖内第 1 装甲师夜间到达圣迪济耶。我们抓获的俘虏来自法国第 3 装甲师、第 3 北非师、第 6 殖民地步兵师,一个个显得疲惫不堪。第39 军余部渡过运河继续向西。埃特雷皮东面,赖因哈特军在雷维尼附近到达莱茵河-马恩河运河。
我与第 1 装甲师师长协商后,中午赶到圣迪济耶,先在镇内广场找到我的朋友巴尔克。经历了几昼夜的行军和战斗,他坐在椅子上,显然想好好睡上一觉。可我没法让他如愿,我们必须继续前进,速度越快,战果越丰硕。就这样,巴尔克奉命毫不拖延地攻往朗格勒,整个第 1 装甲师在他身后跟进。我军夜间马不停蹄,6 月 15 日清晨,朗格勒这座古老的要塞投降,我们俘虏了 3000 名敌军官兵。
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取道瓦西攻往瑞泽讷库尔,第 2 装甲师穿过蒙捷昂代尔—苏莱讷攻往奥布河畔巴尔。赖因哈特军奉命向南攻击前进。
OKH让装甲集群取道茹万维尔—讷沙托转向南锡的企图,在他们下达的几道指令里表述得清清楚楚,但部队还是及时收到了相反的命令。
我 6 月 15 日一早赶往朗格勒,中午前后到达那里,立即命令第 1 装甲师攻往索恩河畔格赖—贝桑松,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赶往格赖西南方的索恩河,第 2 装甲师开赴蒂勒沙泰勒,而马恩河东面的第 41 军继续向南推进。我们右侧,克莱斯特装甲集团的第 16 军在第戎交战,第 1 装甲师 13 点投入其中。我随后和直属连在军官食堂里坐了一会儿,从这里的花园望去,东面的美景一览无遗,但我对敞开的左翼担心不已,因为有报告称,法军正从东面而来。下午,维克托林将军的第20 摩托化步兵师开抵朗格勒,随后赶往沃苏勒,承担起掩护我们左翼的任务。第29 摩托化步兵师在朗格勒西面开进。态势逐渐稳定下来。傍晚前,我们已夺得奥布河畔巴尔、索恩河畔格赖、巴勒迪克。
格赖城防司令德库尔宗将军在守卫该城的战斗中阵亡。
装甲集群指挥所夜间迁往朗格勒。接下来何去何从,OKH没有就这个问题下达指令,于是我让OKH派驻装甲集群司令部的联络官乘飞机回去,把我继续攻往瑞士边界的企图上报OKH。
我们在朗格勒镇内几户态度友好的居民家里住下,这几天的行军和战斗把我们累得够呛,现在终于能享受舒适的住宿地了。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到达索恩河畔蓬塔耶,他们打算 16 日攻往蓬塔利耶;第 2 装甲师的目标是欧索讷—多勒。第 41军几个装甲师在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身后跟进。
6 月 16 日,第 1 装甲师在格赖北面的基特尔夺得一座完好的桥梁,借此渡过索恩河。但己方战机对格赖的桥梁一连轰炸了几个钟头,给我们的行动造成延误。这群战机似乎是来自莱布集团军群,我们没法联系上对方,通知他们炸错了。幸好空袭没造成损失。
第 39 军下午到达贝桑松—阿瓦讷,第 41 军几个装甲师在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身后跟进,相继夺得索恩河畔波尔、沃苏勒、布尔邦。我们抓获数千名俘虏,其中甚至有波兰人。我们还在贝桑松缴获 30 辆坦克。
6 月 17 日,我能干的参谋长内林上校把司令部人员召集到我们的住处与古老的堡垒城墙间的小平台,以暖心的话语祝我生日快乐。幸运的是,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报告,他们已到达瑞士边界,给内林的祝福锦上添花。这份战果让我们喜形于色,我立即赶往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为这支杰出部队赢得的荣誉送上祝贺。漫长的行驶途中,我超过该师开进中的大多数部队,到处都受到师里官兵兴高采烈的迎接,12 点左右,我在蓬塔利耶找到师长冯·朗格曼男爵将军。收到我们在蓬塔利耶到达瑞士边界的报告,希特勒赶紧回电询问:“你们的报告写错了吧,可能是索恩河畔蓬塔耶的笔误。”我回复道:“绝对没错,我本人就在瑞士边界的蓬塔利耶。”这才消除了OKW的疑虑。
我简短地察看了边界的情况,与几名英勇的侦察巡逻队指挥官交谈了一番,正因为他们付出不懈的努力,我们才得以充分掌握敌情,能力出众的冯·比瑙少尉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可惜他后来为国捐躯了。
我在蓬塔利耶用电报发出命令,要求第 39 军立即开往东北方: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攻往波朗特吕的尖角,肃清汝拉山脉的残敌;第 1 装甲师从贝桑松出发,穿过蒙贝利亚尔攻往贝尔福;第 2 装甲师穿过上述两个师身后的行军路线,赶往摩泽尔河上游的勒米尔蒙。与此同时,第 41 军转向埃皮纳勒和沙尔姆。
第 39 军与第 41 军的分界线如下:朗格勒西南面的岔路口—沙兰德雷—皮埃尔库尔—芒布雷—迈雷—韦勒福克斯—吕尔—普朗谢尔(以上各城镇均归第 41 军)。
我们估计多尔曼将军的第 7 集团军正从上阿尔萨斯开来,我们这场运动的目标,就是与该集团军会合,一举切断阿尔萨斯—洛林地区法国军队与国内的联系。部队 90 度转向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麾下几个装甲师,迄今为止的表现一直很出色,这次也不例外,他们准确地变更了进军方向。秩序井然的行军队列交错而过,没有造成任何麻烦。当晚我在装甲集群司令部收到莱布集团军群发来的指令,满意地发现装甲集群现在转隶该集团军群,他们命令我部攻往贝尔福—埃皮纳勒方向。我们立即回电,称已经朝规定方向开进。
6 年后,我在纽伦堡监狱和冯·莱布骑士元帅关在同一间囚室。我们在阴暗的牢房里谈起 1940 年的往事。冯·莱布元帅说,他当初让我攻往贝尔福—埃皮纳勒的命令居然执行得那么快,实在出人意料,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我终于有幸在事后向他阐明这件事。相同的战略理念让装甲集群做出与集团军群同样的决定。
我们在贝桑松附近的阿瓦讷宿营,此处风景如画,位于杜河河谷上方。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次见到次子库尔特,真让我高兴,他刚刚从第 3 装甲侦察营调到元首卫队营,特地在我生日当天,趁传达命令的机会来看我。
临近午夜,我接到第 1 装甲师作战参谋文克少校打来的电话,他报告,第 1装甲师刚刚到达第 39 军指定的目标蒙贝利亚尔。但他们仍有足够的油料,完全可以继续前进。他联系不上军长,所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想让我批准第 1 装甲师夜间继续前进,直奔贝尔福。我当然批准了他的请求,因为停在蒙贝利亚尔根本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第 39 军自作主张,他们觉得第 1 装甲师无法遵照我的命令直奔贝尔福,因而设定了中间目标。眼下的关键时刻,军部正在变更位置,所以第 1 装甲师联系不上他们。还是那句老话,装甲兵的车票直达底站,必须彻底达成突然性。
短暂休息后,我 6 月 18 日一早赶往贝尔福,8 点左右到达那里。蒙贝利亚尔与贝尔福之间,法军车辆排成的长龙停在路上,许多重型火炮夹杂其间,他们已投降。这座古老的城堡,数千名俘虏在入口处宿营,但塔楼上见不到德军战旗,城内仍有枪声。我在贝尔福雄狮塑像前方的空地处拦下第 1 装甲师一名摩托车传令兵,问他师部在哪里。这个聪明的小伙知道他的师长在何处,于是把我领到巴黎旅馆。文克迎接了我,对我这么早赶到这里深感惊讶,我问他师长在哪里,他告诉我师长在洗澡。师部人员马不停蹄地奔波了数日,确实需要好好盥洗一番,我对此深表理解。等待基希纳将军期间,我品尝了旅馆原本为法国军官准备的早餐,然后听取了情况简报,这才得知第 1 装甲师只控制了部分镇区,各座堡垒仍在法军手里。双方就投降事宜展开谈判,但仅限于兵营驻军,各座堡垒的守军不愿不战而降,所以我们只好发动进攻。
为攻破各座堡垒和要塞,第 1 装甲师组建了战斗群,中午前后发起攻击。首先陷落的是巴塞佩尔谢,接下来是奥特佩尔谢和我面前的城堡。战斗群采用的战术很简单:第 1 装甲师的炮兵先施以短暂炮击,埃克金格步兵营随后乘坐装甲运兵车,携带一门 88 毫米高射炮冲向堡垒,高射炮抵近射击,步兵毫发无损地到达堡垒前沿,下车后翻越堑壕,攀爬城墙,88 炮轰击堡垒的射孔。然后他们命令守军投降,面对这种快速突击,敌人通常会放下武器。守军投降后,堡垒升起德军战旗,突击队随后转向下一处工事。我们的伤亡很小。
内德维希上校率领第 1 装甲师另一部当日到达贝尔福北面的日罗马尼,俘敌 1万人,还缴获 40 门迫击炮、7 架飞机和大量其他物资。
装甲集群司令部当天迁到蒙贝利亚尔。
在此期间,法国政府总辞职,年迈的贝当元帅组建新内阁,6 月 16 日提出停战请求。
我们目前的主要任务,是与多尔曼将军的部队会合,完成对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之敌的合围。
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攻击前进,穿过汝拉山脉攻往洛蒙、波朗特吕角之际,第2 装甲师在吕镇和勒米尔蒙到达摩泽尔河上游。肯普夫将军的第 6 装甲师夺得埃皮纳勒,他们采用的战术与第 1 装甲师对付贝尔福的手法如出一辙。我们在每座要塞都俘敌 4 万人。
第 7 集团军先遣部队到达森海姆南面,上阿尔萨斯的下阿斯巴赫。
6 月 19 日,装甲集群辖内兵团继续前进,在贝尔福东北面的拉沙佩勒与第7 集团军会合。贝尔福几座东部堡垒仍在顽抗,但随后也放下了武器。第 1 装甲师一部攻往阿尔萨斯贝尔尚和塞尔旺斯山顶,午夜前后夺得勒蒂洛。第 2 装甲师攻克了摩泽尔河畔的吕镇。德军沿宽大正面攻入孚日山脉,在此过程中,第 1 军从北面调往埃皮纳勒的几个步兵师不得不停下,因为装甲部队占用了他们的行军道路,继续前进的话,肯定会造成拥堵。步兵也想在战场上一显身手,他们对眼下的状况恼怒不已,一气之下告到集团军群。我赶紧派作战处长拜尔莱因少校乘飞机去见莱布大将,向他解释步兵停止前进的原因。拜尔莱因到得很及时,这才没激化事态。
装甲集群司令部迁到普隆比耶尔的孚日山浴场,这座浴场很有些年头,早在古罗马时期就已闻名遐迩,我们在这里舒舒服服地过了三天。
法国军队的抵抗彻底土崩瓦解。6 月 20 日,科尔尼蒙陷落,6 月 21 日,孚日山区的比桑陷落。第 2 装甲师到达圣阿姆和托利,第 29 摩托化步兵师到达代勒和贝尔福。我们俘虏大约 15 万敌军官兵。确定俘虏人数时,C集团军群某些将领提出异议,冯·莱布骑士大将做出英明的裁决,把上述俘虏人数归功于装甲集群,还褒奖道:要不是装甲集群穿过贝尔福—埃皮纳勒积极介入,根本不可能抓获这么多俘虏!
自渡过埃纳河以来,装甲集群共俘虏 25 万敌军官兵,还缴获大批各类物资。
6 月 22 日,法国政府签署了停战协定。我们起初对此并不知情。6 月 23 日,我穿过孚日山山谷和凯泽贝尔,来到多尔曼将军设在科尔马尔的集团军司令部,又一次见到我度过美好童年的故地。
装甲集群司令部随后迁到贝桑松,我们先是住在旅馆里,后来搬入法国军级指挥部占用的房屋。西方战场的战事已告结束,趁此机会,我感谢了麾下将领和总参军官的杰出表现。我们配合得非常默契,没有任何矛盾和摩擦。各兵团英勇奋战,以最大的奉献精神完成了艰巨的任务,完全有资格为自己赢得的战果感到自豪。
6 月 30 日,我签发了日训令,向全体官兵道别:
古德里安装甲集群 1940年6月30日,贝桑松
古德里安集群的建制变更之际,我要向即将调离,去执行新任务的所有指挥部和部队依依惜别。
从埃纳河到瑞士边界和孚日山脉,你们赢得的一连串胜利,会作为快速部队实现突破的英勇战例载入史册。
我要感谢你们取得的功绩,十余年来我的奋斗和努力,今天终于结出最丰硕的果实。
愿你们以同样的热情投身新的任务,不断成功,直到大德意志最终赢得胜利!
元首万岁!
(签名)古德里安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当时来到贝桑松的两位访客。6 月 27 日傍晚,第 19 步兵团荣誉团长冯·埃普骑士将军赶去探望他的团,途中路过我这里,我和他是老相识,当初一同在施佩萨特打过猎。我们就德法停战和继续对英国作战的问题长谈了一番。由于我的观点比较孤立,从来没机会表述自己的看法,所以这番畅谈让我非常高兴。
7 月 5 日的第二位访客是负责军备和战时生产的帝国部长托特博士,他来这里,是为改进坦克的结构收集前线资料,我们就同样的话题讨论了一番。
德法签订停战协议,德国民众欢欣鼓舞,希特勒也大为满意,但我对此不那么乐观。德国军队击败法国后,要想彻底解决问题,有几种选择。我们可以彻底解除法国的武装,完全占领这个国家,接收他们的海军舰队和殖民地。但我们也可以采用完全不同的做法,也就是达成谅解,确保法国领土和殖民地的完整,以及他们的主权独立,以此换取法国的合作,协助德国尽早与英法两国达成和平。
两条极端路线之间,还有许多不同的办法,但无论采用哪种方案,都得为德意志帝国尽早结束战争(包括对大英帝国的战争)创造最有利的条件。为结束对大英帝国的战争,必须先寻求外交谈判。希特勒在帝国国会提出的主张无法达成这项目的。我现在才知道,英国当时是否愿意与希特勒谈判很值得怀疑。但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尽量采用和平手段,以免遭受国际谴责。可如果外交措施没取得预期成果,我们就得诉诸军事手段,果断地投入所有军事力量。当然,希特勒和他的幕僚考虑过继续对大英帝国作战的问题,登陆英国本土,代号“海狮”的行动就是个明证。由于我们在海空力量方面的准备很不充分,根本不足以登陆英国本土,所以必须考虑其他解决方案,设法重创这个海上强国,迫使对方同意谈判,与我们达成和平。
我当时认为,迅速达成和平最有效的办法,是继续朝罗讷河河口展开行动,夺得法国在地中海的几座港口,与意大利人合作,尔后登陆北非,同时以德国空军的精锐伞兵夺取马耳他。要是法国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动,那就更好了。他们不参与的话,我们就得和意大利人单独从事这场战争,但必须立即行事。众所周知,英国此时驻守埃及的兵力非常虚弱,而阿比西尼亚的意大利军队实力仍很强大,另外,马耳他的对空防御力量不足。这一切似乎表明,我们继续朝这个方向展开行动非常有利,不会遭遇太大阻力。只要我们把 4—6 个装甲师运到非洲,就能迅速获得压倒性优势,就算英军援兵开抵也为时已晚。德意军队 1940 年登陆北非的话,可能比我们等意大利人惨败后 1941 年才赶往那里有利得多。
可能是因为意大利人心生猜忌,希特勒这才没有把战火引入非洲。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希特勒受到大陆思维禁锢,没有充分认识到地中海地区对英国的重要性。
不管怎样,我提出的建议石沉大海,直到 1950 年才得知,冯·埃普骑士将军确实对希特勒阐述过这些想法,但据埃普将军的随从韦尼希海军上校说,希特勒没接受这些建议。
待在贝桑松期间,我有幸游历了汝拉山脉,7 月 1 日还登上隆山俯瞰我心仪已久的日内瓦湖。我还去里昂探望了我的长子,他在此次战役期间再次负伤,出色的作战表现让他提前获得擢升。
我与贝桑松市长和行政官员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两位绅士表现得彬彬有礼。
装甲集群 7 月初撤编,几个师调回国内,另外几个师调到巴黎地区。装甲集群司令部也要调往巴黎,本来要在那里为元首举办一场盛大的阅兵式,幸好后来取消了。
在巴黎,我参观了凡尔赛宫和枫丹白露宫。枫丹白露宫是个美妙的古城堡,美景随处可见,而且承载历史的记忆。我最感兴趣的是马尔迈松的拿破仑博物馆,老成持重的馆长态度非常友好,亲自领我参观了博物馆,我和他聊得很愉快,他知识渊博,对这位伟大的科西嘉人的往事了如指掌,这番交流让我深受启发,获益颇多。不用说,只要战时条件允许开放的巴黎名胜古迹,我都去游历了一番。我起初住在兰开斯特旅馆,那里的条件不错,后来搬到布洛涅森林的一座私宅。
帝国国会 7 月 19 日的会议打断了我在巴黎的平静日子,我和许多将领奉命参加此次会议,希特勒在会上宣布,擢升我为大将。
由于阅兵式取消,装甲集群司令部自然没理由延长在巴黎的驻期。所以我们 8月初调回柏林,悠闲自在地休整了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留在法国的部队忙着准备“海狮”行动,但这场行动可能从一开始就没得到重视,依我看,这是德国空军实力不足、船运力量不够、英国远征军逃离敦刻尔克造成的。海空力量不足是最好的证据,充分说明德国没打算向西发展战争,甚至没为此加强准备。秋季风暴 9 月份到来后,“海狮”行动随之夭折。
就装甲兵而言,参与“海狮”行动的准备工作,仅仅测试了三号、四号潜水坦克。到 8 月 10 日,这些战车在荷尔施泰因的普特洛斯坦克射击学校做好了实战准备。1941 年我军强渡布格河期间,这批战车派上了用场。
基于西方战场的经验,希特勒要求每个月生产 800—1000 辆坦克。但陆军军械局计算后发现,这需要耗资 20 亿马克、10 万名熟练工和专家。获知如此庞大的要求,希特勒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希特勒还要求为三号坦克配备 50 毫米L60 火炮,替代目前使用的 37 毫米火炮。但三号坦克最终换上 50 毫米L42 火炮,也就是说,火炮身管相对较短。军械局为何要做出改动,希特勒显然不知情,待他 1941 年 2 月发现,虽然技术上完全能做到,军械局却没有奉命行事时,不由得大发雷霆,一直没有原谅军械局自作主张的几名涉事官员,几年后还重提此事。
西方战场的战事结束后,希特勒下令大幅度增加装甲师、摩托化步兵师的数量。装甲师的数量很快就翻了一番,但每个师的装甲部队减半。因此,德国陆军通过这种方式,看似把装甲师的数量增加了一倍,但并不意味着装甲兵原先的战斗力也增强了一倍。与此同时,摩托化步兵师的数量也翻了一番,导致我们的汽车产量供不应求,为满足希特勒的要求,我们搜罗了所有库存车辆,包括从西欧国家缴获的战利品。但缴获的车辆质量不如德国造,最要命的是,根本无法满足东线和非洲战区的预期要求。
我当时负责部分装甲师、摩托化步兵师的组建和训练,为此忙得不可开交。战争很可能继续下去,偶尔有空的时候,我也会考虑该以何种形式尽快结束战争的问题。我的思绪飘向南方。正如我在贝桑松与友人交谈时提到过的那样,我认为尽快结束对大英帝国的战争,是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我没有联系OKH或陆军总参谋部,他们也没有就装甲兵改组、继续进行战争的问题征询我的意见。
直到莫洛托夫先生 1940 年 11 月 14 日到访柏林,这个问题才豁然开朗,而且开朗得令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