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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灾难的开始

走向战争

1939 年 3 月,捷克共和国以受保护国的形式并入帝国,造成极为严峻的外交局面,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希特勒。

德国军队进驻的那天早上,陆军总司令把我叫去,向我通报了发生的情况,派我去布拉格,收集摩托化和装甲部队冬季进驻的经验,顺便再看看捷克人的装甲装备。

我来到布拉格,在第 16 军军部见到接替我担任军长的赫普纳将军,他向我汇报了进军期间的一些体会。为掌握一手资料,我又去视察了几支部队。我在布吕恩见到捷克的装甲装备,觉得这些车辆完全可以使用,这批装备后来在波兰和法国战场上发挥了重要作用,直到对苏作战期间才被德国重型战车取代。

继捷克共和国之后,梅梅尔也兵不血刃地并入帝国。

4 月 20 日,希特勒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庆祝他的 50 岁寿辰。国防军所有旗帜集中到一个旗帜营,以此向元首致敬。希特勒的政治事业到达顶峰,他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既能确保目前的地位,又能避免物极必反呢?

4 月 28 日,希特勒宣布废除与英国缔结的海军协定,还废除了《德波互不侵犯条约》。

5 月 28 日,意大利外交部长齐亚诺伯爵到访柏林,帝国外交部长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招待会。为容纳更多来宾,里宾特洛甫搭了两顶大帐篷,几乎覆盖了整个花园。但 5 月份的天气还很冷,所以帐篷内添加了供暖设施,的确大费周折。希特勒也亲临现场。来宾欣赏了一场歌舞表演,赫普夫纳兄妹的舞蹈也在其中。演员都待在一顶帐篷里,舞台也搭在里面。演出耽搁了一会儿才开始,因为希特勒想坐在奥尔加·切霍娃身边,所以先得找到这位女演员。希特勒向来偏爱艺术家,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齐亚诺来访的政治目的,可能是想提醒希特勒不要轻启战端。至于他是否不遗余力地执行了墨索里尼交付的任务,我就不得而知了。

6 月份,南斯拉夫摄政王保罗和他美丽的妻子到访柏林。我们又为此举办了一场大型阅兵式,受阅的主要是摩托化部队,由于参阅部队太多,场面也太大,似乎没给宾客留下深刻印象,反而把他们搞得疲惫不堪。值得注意的是,摄政王离开柏林后又前往伦敦。据我所知,南斯拉夫摄政王来访,没能达成希特勒的期望。

政治上的警告并不少,但希特勒和他的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坚信,西方国家不敢下定决心对德国开战,所以德国可以放手大干,在东欧实现目标。

1939 年夏季几个月,我的任务是做好派摩托化部队参加国防军秋季演习的准备。此次演习计划翻越厄尔士山脉进入苏台德区。但我们为演习做的大量准备工作都白费了。

波兰战局

1939 年 8 月 22 日,我奉命赶往波美拉尼亚的大博恩军事训练区,出任新组建的第 19 军军长,军部的任务是打着“波美拉尼亚筑垒工事指挥部”的名义,沿帝国边界构筑野战筑垒工事,以防波兰发动进攻。第 19 军辖第 3 装甲师及第 2、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和军直部队。第 3 装甲师获得装甲教导营加强,该营配备我们最新式的三号、四号坦克。军直部队除了其他单位,还编有调自德贝里茨—科拉普尼茨地区的侦察教导营。经我请求,这些教导部队从学校调来,参加此次任务,这样就能获得一手实践经验,对他们日后的训练工作很有好处。

希特勒在上萨尔茨堡对军方高级将领发表了讲话,我没参加此次会议,之后才从第 4 集团军司令冯·克鲁格大将那里获知自己的任务。他告诉我,第 19 军隶属第 4 集团军。施特劳斯将军的第 2 军位于我军南面(右翼),考皮施将军指挥的边防部队在我军北面(左翼)。一旦爆发军事冲突,第 10 装甲师会立即支援边防部队,这个师是占领布拉格期间组建的,自 3 月份以来一直驻扎在该城周边地域。调自波茨坦的第 23 步兵师在我军身后担任集团军预备队。(参阅附件 1)

我的任务是在泽姆波尔诺河(右)与科尼茨(左)之间渡过布拉赫河,迅速前出到维斯瓦河,分割、歼灭盘踞在所谓的“波兰走廊”内的波兰军队,尔后会收到继续运动的新命令。我右翼的施特劳斯军也朝维斯瓦河攻击前进,考皮施将军的部队在我左翼攻往但泽。

我们估计,波兰部署在走廊内的军队是 3 个步兵师和 1 个“波莫瑞”骑兵旅,可能配有少量菲亚特-安萨尔多型坦克,波兰一侧的边界线构设了野战工事。从我们这里望去,对方构筑工事的作业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认为波军在布拉赫河还设有后方防线。

进攻日期定于 8 月 26 日晨。

这个时期,希特勒与苏联缔结了协议,为战争争取到必要的支持。但受到里宾特洛甫的错误观点影响,希特勒对西方国家的反应抱有幻想,认为他们不可能干预。

我必须指出,陆军当时的心情非常沉重,要不是与苏联缔结了协定,我们可能会对此次战争顾虑重重,这绝非事后的想法。我们开赴前线时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没有哪位将领愿意打仗。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军官和成千上万名士兵,都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特别是战事一旦超出波兰国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这种担心完全合理,因为当年 3 月波西米亚保护国建立后,英国就为波兰的领土完整提供了保证。我们都想到德国军人的母亲和妻子,就算战争赢得胜利,她们也要付出重大牺牲。我两个儿子也在前线,长子海因茨·京特是第 35 装甲团的团副官,次子库尔特 9 月 1 日获得少尉军衔,在第 3 装甲师第 3 装甲侦察营服役,刚好在我麾下。

战争爆发前,我最后的宿营地是普鲁士弗里德兰附近的多布林,亲切的房东冯·维尔肯斯对我们无微不至。

8 月 25 日夜到 26 日晨,进攻令撤销,各部队奉命返回,有些部队甚至已进入出发阵地。政治谈判显然还在继续,和平尚存一线希望。但前线部队一直没收到好消息。8 月 31 日再次响起警报,这次似乎更加紧迫。各师沿边界进入出发阵地,展开情况如下:

盖尔·冯·施韦彭堡男爵将军的第 3 装甲师居右,任务是在泽姆波尔诺河与卡米翁卡河之间攻往布拉赫河,在哈梅尔米勒附近的普鲁什奇东面渡过该河,尔后继续攻往施维茨附近的维斯瓦河河段。

卡米翁卡河北面,巴德尔将军的第 2 摩托化步兵师居中,在格鲁瑙与菲尔肖之间展开,任务是渗透波兰边防阵地,尔后朝图赫尔方向攻击前进。

科尼茨西面,维克托林将军的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居左,任务是占领该镇,尔后穿过图赫尔荒原,取道奥舍攻往格劳登茨。

主要突击任务交给第 3 装甲师,军直部队为该师提供加强,担任集团军预备队的第 23 步兵师尾随其后。

9 月 1 日 4 点 45 分,全军同时越过边界。地面笼罩着浓雾,所以德国空军起初没能升空。我伴随第 3 装甲旅,作为第一波部队攻往泽姆佩尔堡北面,在那里首次遭遇小规模战斗。遗憾的是,第 3 装甲师的重型炮兵违背我的明确指示,朝浓雾中开火。第一发炮弹落在我的指挥车前方 50 米,第二发炮弹落在后面 50 米。我估计下一发炮弹就会直接命中我们,于是命令驾驶员赶紧向右转。可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把这位伙计吓得够呛,他猛踩油门,指挥车一头扎进沟里。这辆半履带车的前轴撞弯,严重影响操控。我的前线之行只好临时改变目标。我赶到军指挥所换了辆车,还与过分热心的炮兵谈了会儿。我想在这里指出,我是第一个乘坐装甲指挥车伴随坦克投入战场的军长。指挥车配有电台,完全能与军指挥所和辖内各师保持不间断的联络。

浓雾突然消散后,泽姆佩尔堡北面的大克洛尼亚附近,首次爆发了激烈交战,前进中的坦克遭遇波军防御阵地,几辆坦克被对方的反坦克炮直接命中,1 名军官、1 名候补军官、8 名士兵阵亡。

大克洛尼亚过去是我曾祖父希勒·冯·格特林根男爵的属地,他和我祖父古德里安都葬在这里,我父亲也是在这里出生的。这是我有生以来首次踏上我的家族珍爱的这片土地。

我换了辆车,再次赶往第 3 装甲师前方,该师前卫已到达布拉赫河。师主力位于普鲁什奇与小克洛尼亚之间,正准备停下来休息。师长被集团军群司令冯·博克大将召去开会,所以不在师指挥所。于是我向第 6 装甲团的军官了解布拉赫河的情况。团长觉得今天无法渡河,正热切地盼望上级下达就地休息的命令,把军部要求进攻首日强渡布拉赫河的命令忘得一干二净。我恼怒地走到一旁,思忖该采取何种措施来扭转眼下令人不快的局面。这时,年轻的费利克斯少尉跑到我面前。他没穿军装,衬衫袖子卷起,硝烟熏黑了他的脸和胳膊。“将军先生,我刚从布拉赫河过来。对岸的敌军兵力很弱。波兰人在哈梅尔米勒纵火焚烧桥梁,但我用坦克把火压灭了,桥梁完全可以通行。我们停在这里是因为没人率领,将军先生,您应该亲自去那里指挥。”我惊异地盯着这个年轻人,他的眼中流露出自信,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好。谁说年轻的少尉就找不出正确的解决之道呢?我采纳了他的建议,驱车穿过波兰和德国军队的车流,沿狭窄、多沙的林间道路赶往哈梅尔米勒,于 16—17 点到达那里。离河岸大约 100 米处,几名参谋站在一棵浓密的橡树后,见我过来就喊道:“将军先生,这里在交火!”的确在交火,第 6 装甲团的坦克、第 3 步兵团的步兵正以轻重武器猛烈射击。可对手蜷缩在对岸的堑壕里,根本观察不到。我赶紧下令停止疯狂的射击,第 3 步兵旅旅长安格恩上校也赶来了,给我帮了大忙。我随后判明波军防御阵地的范围,命令尚未投入战斗的第 3 摩托车步兵营在对方火力区外的地段用橡皮艇渡河。摩托车步兵顺利渡河,我命令坦克从桥上驶过。他们俘获了遂行防御的波军自行车连,自身的伤亡很小。

我方所有可用部队立即渡河,在对岸设立登陆场。第 3 装甲侦察营接到命令,立即穿过图赫尔荒原,赶往施维茨附近的维斯瓦河河段,确定波军主力和预备队的去向。16 点,渡河行动顺利完成,第 3 装甲师夜间到达进攻目标斯维卡托沃。

我返回设在察恩的军指挥所,午夜时才到达。长长的道路上空空荡荡,四下里听不见枪炮声。即将到达察恩时,我听见有人叫我,更令我惊异的是,我看见军部人员戴着钢盔,忙着把一门反坦克炮推入炮位。我问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告诉我波兰骑兵逼近,随时可能出现。我让他们保持冷静,随后投入案牍工作。

第 2 摩托化步兵师报告,他们的进攻在波兰人布设的铁丝网前方受阻。3 个步兵团悉数投入正面交战,师里已没有预备队。我命令他们趁夜间把左翼团撤离前线,转移到右翼后方,次日部署到第 3 装甲师身后,朝图赫尔方向包围敌军。

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艰难地攻克了科尼茨,但没能越过该镇取得重大进展。该师奉命继续攻击前进。

夜间,战争首日给官兵造成的过度紧张又发生了几次。例如午夜过后,第 2摩托化步兵师报告,面对波兰骑兵的冲锋,他们被迫退却。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还是控制住情绪,问这位师长,他听说过波美拉尼亚掷弹兵面对敌骑兵逃之夭夭吗?他说没听过,随即向我保证,一定能守住自己的阵地。但我还是决定天亮后驱车去这个师看看。清晨 5 点左右,我来到师指挥所,发现他们仍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来到夜间退却的那个团最前方,亲自率领他们赶到大克洛尼亚北面的卡米翁卡河渡场,准备从这里攻往图赫尔。第 2 摩托化步兵师迅速投入进攻,看来他们克服了战争首日的恐慌情绪。

第 3 装甲侦察营夜间到达维斯瓦河。遗憾的是,在施维茨附近的波莱德诺农庄,由于行动不够谨慎,伤亡了几名军官。布拉赫河把第 3 装甲师主力隔为两段,位于东岸的部队当天上午遭到波军攻击。该师中午发起反冲击,在森林内交战的同时,继续攻击前进。第 23 步兵师以强行军跟上第 3 装甲师。两个摩托化步兵师在图赫尔荒原也取得不错的进展。

9 月 3 日,布罗克多夫伯爵将军的第 23 步兵师进入第 3 装甲师(该师已前出到维斯瓦河)与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之间,遭遇数次危机,经过激烈战斗,终于把对手彻底包围在施维茨北部森林和格劳登茨西面。波兰“波莫瑞”骑兵旅对我方坦克的性能和威力全无了解,竟然以冷兵器发起攻击,结果遭遇毁灭性损失。我方坦克赶往维斯瓦河途中,追上波军一个炮兵团,一举歼灭了他们,对方只有 2门火炮开火射击。波军步兵的损失也很惨重,部分后勤和舟桥纵队后撤期间被我们追上后就歼。

9 月 4 日,我们收紧包围圈,走廊交战临近尾声。第 23 步兵师遇到些麻烦,施特劳斯军辖内第 32 步兵师派出一个团支援,化解了危机。

各部队战果辉煌,士气高昂。士兵的损失不大,可军官的伤亡率很高,因为他们总是以最大的奉献精神身先士卒。亚当将军、国务秘书冯·魏茨泽克男爵、冯·丰克男爵上校都失去了一个儿子。

9 月 3 日我视察第 23 步兵师和第 3 装甲师,再次见到我的次子库尔特。我还看见库尔姆镇内的塔楼,似乎在维斯瓦河东岸向我招手,那是我的出生地,这让我非常高兴。9 月 4 日,我赶去视察第 2、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他们正在林间战斗,一路推进到格劳登茨西面的德国旧军事训练区。夜间我又来到第 3 装甲师,该师背靠维斯瓦河,从东面封闭了合围圈。

我们突破了波兰走廊,可以腾出手执行新任务了。就在我们忙着从事艰巨的战斗之际,政治局势严重恶化。英国和迫于英国压力的法国对帝国宣战,我们迅速恢复和平的希望破灭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此爆发。这场战争显然会持续很长时间,我们必须以坚韧不拔的意志斗争到底。

9 月 5 日,希特勒突然来我军视察。我在普莱夫诺附近的图赫尔—施维茨公路迎接他。我上了他的车,领着他沿我军追击路线而行,经过被击毁的波军火炮,一路赶往施维茨,再从那里沿我军封锁线前往格劳登茨,在那里,希特勒盯着维斯瓦河上炸毁的桥梁看了一会儿。见到被击毁的火炮,希特勒问道:“这大概是我们的斯图卡干的吧?”我回答道:“不是,这是我们的坦克干的!”他显然吃了一惊。第 3 装甲师没参加合围圈之战的部队,包括第 6 装甲团和我儿子库尔特所在的第 3 装甲侦察营,都在施维茨与格劳登茨之间整装列队,接受希特勒检阅。返程途中,我又陪希特勒视察了第 23 步兵师、第 2 摩托化步兵师部分部队。

途中我们谈起我这个军作战地域的战事进程。希特勒询问伤亡情况,我告诉他,就我目前收到的报告看,我指挥的 4 个师,走廊交战期间阵亡 150 人,另有700 人负伤。这么小的伤亡数又让他大吃一惊,他以自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服役的“李斯特”团做了对比,该团参战首日的伤亡高达 2000 人。我告诉他,面对英勇而又顽强的对手,我军在交战中的伤亡这么小,主要归功于坦克的效力。坦克这种兵器能减少伤亡。走廊交战大获全胜,德军官兵对己方兵器的优势信心倍增。对手 2—3 个步兵师和 1 个骑兵旅全军覆没,数千人被俘,几百门火炮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我们靠近维斯瓦河,一座城市的剪影在天空的映衬下显现出来。希特勒问我,那里是不是库尔姆。我回答道:“没错,是库尔姆。去年 3 月,我有幸在您的故乡迎接您,今天我又在我的故乡迎接您。我是在库尔姆出生的。”多年后,希特勒仍记得这一幕。

我们的交谈随后转向技术问题。希特勒想知道我方坦克最大的优点是什么,还需要哪些改进。我告诉他,尽快为前线部队列装三号和四号坦克很重要,还要提高这两款战车的产量。至于坦克日后的发展,应当注意的是,目前的行驶速度已足够,但防护性能还要加强,特别是正面装甲,另外还要加大坦克炮的射程和穿透力,也就是采用更长的身管、更大装药量的药筒,这些要求也适用于我们的反坦克炮。

希特勒褒奖了部队的战绩,天黑时与我们道别,返回他的大本营。

值得一提的是,战事稍稍平息,当地居民就从藏身处跑出来,热烈欢迎希特勒,还给他送上鲜花。施维茨城挂起红白黑三色旗帜。希特勒的前线视察给部队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可惜,随着战争的发展,希特勒亲临前线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几年甚至不再去视察,因而脱离了前线将士,无法对他们取得的战绩和经受的困苦感同身受。

9 月 6 日,军部和各师前卫渡过维斯瓦河。军部设在芬肯施泰因,多纳-芬肯施泰因伯爵美丽的城堡内,腓特烈大帝当初把这座城堡赏赐给他的大臣冯·芬肯施泰因。拿破仑一世在这里住过两次。这位皇帝 1807 年首次来到这里,当时他对普鲁士和俄国开战,挥师渡过维斯瓦河,攻往东普鲁士。穿过单调、荒芜的图赫尔荒原,拿破仑看见这座城堡,不由得喊道:“总算有座城堡了!”他当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拿破仑在这里策划了攻往普鲁士埃劳的后续作战计划,他来回走动,靴刺在地板上留下划痕。1812 年远征俄国前,拿破仑又一次入住这里,与美丽的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共度了几周。

我就住在拿破仑当年住过的房间。

遗憾的是,城堡的主人多纳伯爵在柏林住院,所以我无缘结识他和伯爵夫人。多纳伯爵非常客气,特地让人转告,我可以随意猎杀这里的鹿。由于我们仍未接到后续行动的指令,只知道我军调离第 4 集团军,直属冯·博克的集团军群,所以我觉得伯爵的好意不会耽误军务,麾下几个师 7 日夜间和 8 日上午渡过维斯瓦河之际,我跑去打猎,射中一头有 12 个角叉的肥鹿。伯爵林区的护林官非常尽责,执意要亲自给我当向导。

9 月 8 日,我的几个师在梅韦和卡泽马克完成渡河作业,接下来的战事加快了速度。当天傍晚,我奉命去阿伦施泰因的集团军群司令部接受新指令。我 19 点 30分离开芬肯施泰因,21 点 30 分—22 点 30 分收到下达给我的新指令。集团军群起初想把我军转隶冯·屈希勒尔将军的第 3 集团军,与他们的左翼紧密配合,从阿里斯地域出击,取道洛姆沙攻往华沙东部防线。依我看,与步兵集团军紧紧捆在一起,似乎不符合装甲兵的特点。我认为这样一来几个摩托化师就无法发挥速度优势,我们一旦放缓前进速度,华沙周围的波兰军队可能会趁机逃往东面,在布格河东岸重新组织抵抗。因此我建议集团军群参谋长冯·扎尔穆特将军,装甲军继续直属集团军群司令部,在屈希勒尔集团军左侧展开行动,取道布格河东面的维兹纳,攻往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粉碎波兰人在华沙地区重新实施抵抗的一切企图。扎尔穆特和冯·博克大将批准了我的建议,我接到相关指令,立即赶往阿里斯军事训练区,给麾下各师下达了命令。我原先的三个师,现在只剩第 3 装甲师和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第 2 摩托化步兵师暂时留作集团军群预备队。先前隶属屈希勒尔集团军的第 10 装甲师、以年龄较大的兵员组建的勒岑要塞步兵旅已在纳雷夫河附近和维兹纳北面投入战斗,他们现在配属给第 19 军。

9 月 9 日凌晨 2 点—4 点 30 分,我在阿里斯给麾下两个师下达了命令,随后赶往洛姆沙以北 19 公里的科尔泽尼斯泰,去找我的新右邻第 21 军军长冯·法尔肯霍斯特将军,了解他那里的状况,以及新配属给我军的两个兵团的情况。清晨 5—6 点我到达那里,叫醒几名同志,听他们介绍了迄今为止的战事进程。这才得知,由于波兰人顽强防御,德军突袭夺取洛姆沙的企图失败了,但行动失败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方士兵缺乏作战经验。第 21 军停在纳雷夫河北岸。

早上 8 点,我赶到维兹纳,找到第 10 装甲师师部,师长沙尔将军出了交通事故,目前由施通普夫将军指挥该师。据他报告,师里的步兵已渡河,还夺取了波军掩护该河段的几座碉堡,战斗仍在进行。我对这种态势深感欣慰,于是赶往勒岑旅,该旅原先的任务是驻守勒岑要塞,现在却渡过防御严密的纳雷夫河投入野战。我对这个旅和旅长加尔上校的印象非常好。渡河行动大获成功,他们进展神速。我批准了旅长的作战方案,随即返回第 10 装甲师。

待我回到维兹纳,却失望地发现,他们早上说师属步兵赢得胜利的报告完全不实。步兵确实渡过纳雷夫河,但没能攻克筑垒河岸的几座混凝土掩体,到现在也没取得进展。于是我渡河去找团长。我没找到团指挥所,各营的指挥所也伪装得太好了。我来到前线,没见到师里的坦克,他们仍在纳雷夫河北岸。于是我派随行人员回去,把装甲部队调来。前线发生的事情简直莫名其妙,问起原因,他们告诉我,前线几个连正在换防,一切按部就班,就像阅兵式。他们对进攻命令一无所知。重型炮兵营的观察员居然无所事事地趴在步兵旁边。他们不知道对手在哪里,也没对前线展开侦察。我命令他们停止这场莫名其妙的换防,让团长和营长来见我,随后命令重型炮兵轰击波军掩体。过了一会儿,团长跑来了,我带着他去侦察敌军防线,一直逼近到对方的火力射程。此时,我们离敌人几座混凝土掩体非常近,这才发现一名勇敢的德军炮长一直在独自指挥一门反坦克炮轰击敌人,于是我下令,就从这里发动进攻。必须承认,这里见到的情形令我非常恼火。

待我回到纳雷夫河,发现装甲团仍在北岸,于是敦促团长赶紧渡河。由于河上的桥梁尚未架设完毕,只能以渡轮把坦克运过河去。18 点,部队终于投入进攻,不仅迅速取得胜利,伤亡还很小。要是我们积极展开目标明确的行动,本来当天上午就能取得这番战果。

返回设在维兹纳的军指挥所前,我给负责架桥的工兵军官下达了口头和书面命令,要求他尽快完成纳雷夫河上的架桥作业,因为第 10 装甲师和紧随其后的第3 装甲师需要使用桥梁渡河。

回到指挥所,我拟制了次日的命令,规定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在第 10 装甲师右侧、第 3 装甲师在第 10 装甲师身后渡过纳雷夫河。当晚我们在维兹纳牧师的新居过夜,这座屋子还没完工,不太适合居住,但其他地方的情况更糟糕。

9 月 10 日清晨 5 点,我发现纳雷夫河上午夜前后已建好的桥梁竟然让第 20摩托化步兵师师长下令拆除了,他要求在下游重新架桥,以便他的师渡河。这样一来,装甲师只能用渡轮渡河了。真让人绝望。看来工兵军官没把我的命令告知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师长,他也是出于好意。我们只好等到傍晚,这才为坦克搭设了另一座桥梁。

维克托林将军的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当天在赞布鲁夫附近卷入激战。师主力沿布格河开往努尔。我命令侦察教导营在该师最前方行动,迅速赶往布格河渡场,这个营顺利完成任务,途中没遭遇任何抵抗。第 10 装甲师赶往布兰斯克,途中与敌人展开一连串小规模战斗。我跟随该师一同行动到黄昏,然后在火焰四起的马佐夫舍地区维索凯过夜。军部傍晚前后就渡过纳雷夫河,一直跟在我身后,但黑暗中没能赶到我身边,只好住在维索凯北面一座起火燃烧的小村里,所以我们夜间失去联系,这种状况给我下达命令造成麻烦。都怪我过早下达了变更位置的命令,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待在维兹纳。

9 月 11 日上午,我焦急地等待军部赶来。波兰军队企图从洛姆沙撤往东南方,结果在赞布鲁夫南面踏上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的行军道路,给该师造成复杂的局面。师长决定,开赴布格河的部分部队转身折返,围歼这支敌军。我派第 10 装甲师部分力量返回,协助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在此期间,第 10 装甲师左侧的第 3 装甲师传言四起,说我被波兰人包围在维索凯,处境非常危险。第 3 摩托车步兵营立即转身赶往维索凯,想把我救出来。他们看见我安然无恙地站在路边,兴奋地欢呼起来。这群摩托车步兵展现出的战友情谊,令我深受感动。

军部当晚在马佐夫舍地区维索凯过夜。

9 月 12 日,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与提供支援的第 10 装甲师一部把波军包围在安杰耶沃附近。第 10 装甲师前出到立托夫斯克地区维索凯,第 3 装甲师到达别尔斯克。我亲自率领侦察营前卫驱车赶往别尔斯克,掌握了一手情况。当天下午,我见到次子库尔特。

军指挥所迁往别尔斯克。第 2 摩托化步兵师不再担任集团军群预备队,再次编入我军。我命令他们取道洛姆沙—别尔斯克推进,与全军保持联系。我还在命令中特地指出:“师长靠前指挥。”9 月 13 日晨,师长巴德尔将军带着电台执行这道命令,结果在布兰斯克与别尔斯克之间遭遇企图逃离安杰耶沃包围圈的敌军,他只好冒着对手的枪林弹雨煎熬了几个钟头。我们收到他发来的电报,这才获悉他的危险处境,赶紧派部队把他救出。这起事件也给快速部队上了一课。

当天,安杰耶沃附近的波军投降,波兰第 18 师师长被俘。第 3 装甲师到达卡缅涅茨-立托夫斯克,还对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实施了侦察。进攻这座要塞的命令已下达。我们留在别尔斯克过夜。

我们获悉部分波兰分队逃入著名的比亚沃韦扎森林。但我想避免林间战斗,因为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攻往布列斯特,林间战斗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还会牵制我军大批兵力。所以我只派少量兵力监视这片林地。

9 月 14 日,第 10 装甲师部分力量(侦察营和第 8 装甲团)突入布列斯特要塞防线。为发展突袭战果,我赶紧命令全军攻往布列斯特。

当晚我们在立托夫斯克地区维索凯过夜。

9 月 15 日,我们在布格河东岸封闭了布列斯特包围圈。以坦克突袭夺取要塞的企图没能成功,因为波兰人把一辆陈旧的雷诺坦克挡在要塞入口,我方坦克无法突入。

军指挥所在卡缅涅茨-立托夫斯克过夜。

9 月 16 日,第 20 摩托化步兵师和第 10 装甲师奉命对要塞发起协同一致的冲击。这场进攻冲上城墙顶,可还是功亏一篑,因为第 10 装甲师的步兵团没有执行“紧跟在炮兵徐进弹幕后方”的命令。我当时就在该团最前方,他们先是延误了战机,随后又在没接到命令的情况下贸然出击,结果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也没能达成目标。我的副官布劳巴赫中校身负重伤,几天后伤重不治。他当时想阻止后方分队胡乱射击,误伤前面的己方部队,结果被 100 米外城墙顶部的波军狙击手射中。他的阵亡令我深感悲痛。

第 3 装甲师绕过布列斯特,向东攻往弗沃达瓦,第 2 摩托化步兵师紧随其后,向东攻往科布林。

军指挥所留在卡缅涅茨-立托夫斯克。

戈尔尼克上校的第 76 步兵师夜间渡过布格河西岸,9 月 17 日清晨一举攻克这座庞大的要塞,适逢波兰守军企图跨过完好的布格河桥梁向西突围。这场交战就此落下帷幕。军部迁到布列斯特,住进省部宿舍。我们获悉,苏联人正从东面而来。

波兰战局对我的装甲兵团是个实战考验,我认为他们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能力,还证明建设期间付出的种种努力都是值得的。我们正面朝西停在布格河畔,做好了肃清波军残部的准备。负责掩护军后方的第 2 摩托化步兵师,此时仍在科布林前方激战。我们随时等待与南面开来的装甲部队会合,派往最前方的侦察部队已到达卢博姆尔。

在此期间,冯·克鲁格大将的第 4 集团军司令部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我军再次编入他麾下。先前英勇前出到纳雷夫河的勒岑要塞旅,数日来一直掩护我军左翼,随后也编入第 4 集团军。第 4 集团军现在命令,第 19 军以一个师向南进击,一个师向东攻往科布林,再以另一个师攻往东北方的比亚韦斯托克。这样就把全军分成几个部分,很难实施指挥。好在苏联人到来后,我们不再执行这道指令。

苏联人派来的联络员是个乘坐装甲侦察车的年轻军官,他告诉我们,红军一个坦克旅正朝这里而来。我们随后收到消息,两国外交部商定以布格河为分界线,这样我们就得把布列斯特要塞交给对方。我们觉得这种划分对德国没什么好处,可上级命令我们 9 月 22 日前离开分界线以东地区。时间太紧了,我们甚至没办法后送伤员、收回受损的坦克。关于分界线和停战的谈判,显然没有军人参与其中。

我们撤离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期间发生的小插曲值得一提。但泽主教奥罗尔克和波兰教区红衣主教赫隆德从华沙逃往东面,他们来到布列斯特,意外地遇到德国人。红衣主教逃往东南方,进入罗马尼亚。但泽主教踏上通往东北方的道路,结果遇到我方军队。主教想跟我谈谈,我很高兴地在布列斯特接待了他。他不知道何处安全,更不想落入苏联人手里,于是我建议他和我们的补给纵队同行,该纵队负责从柯尼斯堡为我们运送物资。到了柯尼斯堡,他就能找到埃尔姆兰德主教,获得他的庇护。但泽主教接受了我的建议,带着随从平安离开交战区,他后来给我写了封热情洋溢的信件,感谢我的帮助,还一再称赞德国军官团的传统骑士风度。

与苏联人交接那天,对方派来的代表是克里沃申准将 ,他是个坦克兵,会说法语,所以我和他交流得很顺利。由于外交部没做出明确规定,于是我同苏联人直接达成双方都满意的协定。我们带走了一切,但缴获的波军物资留给苏联人,因为我们短时间内没办法运走这批战利品。最后我们举办了告别阅兵式,双方互换军旗,克里沃申将军也出席了仪式。我们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的驻期就此结束。

离开这座我们付出大量牺牲换来的要塞前,9 月 21 日,我们安葬了我的副官布劳巴赫中校。我为失去这位英勇而又能干的部下深感悲痛。他负的伤并不致命,但败血症(蛋白血症)导致他心力衰竭,最终撒手人寰。

我们 9 月 22 日傍晚到达赞布鲁夫。第 3 装甲师已率先开赴东普鲁士,其他兵团尾随其后。第 19 军军部撤编。

9 月 23 日,我们在加林根入住博托-文德·楚·奥伊伦堡伯爵美丽的庄园。伯爵在前线服役,所以由他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招待我们。我们在这里休整了几天,波兰战局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我的次子库尔特在这场战争中安然无恙。我不知道长子海因茨的情况怎样,因为整个战争期间,部队就没有军邮勤务。这是个严重的弊端。我们现在只想尽快返回原驻地,让部队迅速恢复良好的状态。

我们还期盼,德军在波兰迅速赢得胜利也许能产生政治影响,促使西方国家接受合理的和平。我们觉得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希特勒就会迅速下定决心,在西面发动攻势。可惜两个希望都落了空。丘吉尔说的“奇怪的战争”开始了。

趁这段空闲期,我去东普鲁士探望亲属,遇到从西普鲁士赶来的侄子,他先前被迫加入波兰军队,从战俘营获释后,现在想加入自己国家的军队。

10 月 9 日前后,军部返回柏林,途中我又遇到西普鲁士的几个亲戚,他们经历了一个艰难的时期,包括布龙贝格尔的血腥星期日。我还短暂游历了故乡库尔姆,找到了双亲和祖母住过的房子。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回故乡了。

回到柏林,我很快见到了长子,真让我高兴。他参加了华沙的激烈争夺战,先后获得二级、一级铁十字勋章。

结束波兰战场的描述前,我得谈谈我的军部。在内林上校领导下,军部干得非常出色,凭借他们的理解力和杰出的指挥技艺,为全军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

两场战争之间

10 月 27 日,我奉命来到帝国总理府,24 名荣膺骑士铁十字勋章的军官齐聚这里。这么早就获得这枚高级勋章,自然让我意气风发,但我认为,这主要是上级对我努力组建现代化装甲兵的肯定。我们以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小的伤亡打赢波兰战争,装甲兵无疑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授勋后众人共进早餐,我坐在希特勒右手边,就装甲兵的发展和此次战争的经验与他热烈地交谈了一番。最后他突然问我:“我很想知道,民众和军队怎么看我们与苏俄缔结的条约?”我回答道,我们这些军人 8 月底获悉与苏联缔结条约的消息,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因为这让我们觉得身后的安全得到保障,我们很高兴能避免可怕的两线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两线作战最终让我们大败亏输。希特勒惊讶地看着我,我觉得他不太满意我的回答。但他未置一词,没再谈论这个话题。我后来才知道,希特勒对苏俄抱有深深的敌意。他当时想听的回答,肯定是我对他与斯大林缔结条约震惊不已。

回家短暂休息期间,又发生了一件令我悲痛的事。11 月 4 日,亲爱的岳母在我们柏林的家中去世。我们把她葬在戈斯拉尔岳父的墓地旁。随后我接到新的命令,再次离家踏上征程。

11 月中旬,我的军部迁往杜塞尔多夫,随后突然调到科布伦茨,在那里隶属冯·伦德施泰特大将的A集团军群。

为加强军官团,特别是将领的政治立场,柏林举办了一连串讲座,戈培尔和戈林轮番上阵,最后,希特勒 11 月 23 日亲自发表了讲话。在场的听众主要是陆海军将领,也有军事院校的教官和主管,军衔最低的也是中尉。

他们三人的讲话,几乎都以同样的方式反复提到以下观点:“在党内同志戈林目标明确的领导下,空军将领在政治上完全可靠;海军将领沿希特勒指明的方向前进,所以也是可靠的;但党无法毫无保留地信任陆军将领。”大获全胜的波兰战争刚刚结束,这番严厉的指责让我们所有人都接受不了。回到科布伦茨,我马上去找与我私交甚笃的集团军群参谋长冯·曼施泰因将军,商讨该采取何种措施。曼施泰因赞同我的看法,他也认为所有陆军将领都不该忍受这种侮辱。他同他的司令谈过此事,却发现对方无意采取任何行动。曼施泰因请我再次进言伦德施泰特。我立即照办了。冯·伦德施泰特大将已得知此事,说自己打算去见陆军总司令,把这种不公正的指责告诉他,但除此之外不会再做其他事。我告诉他,这番指责主要针对的可能是总司令本人,他自己也听到了,现在重要的是其他人对希特勒进言,请他收回这种无理的猜疑。但冯·伦德施泰特将军不打算采取更多措施。接下来几天,我又找了几位高级将领,劝他们不要袖手旁观,可一无所获。最后我去见冯·赖歇瑙大将,众所周知,他与希特勒和党的关系很好。可出乎我意料,赖歇瑙告诉我,他与希特勒的关系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好,相反,他们俩还发生过激烈争执。出于这个原因,他去见元首起不到任何作用。但赖歇瑙认为,当务之急是让元首知道陆军将领的情绪,所以他建议我自己去见元首。我赶紧推托,说自己是资历最浅的军级指挥官,根本代表不了那些德高望重的将领。赖歇瑙却不这么认为,说这样也许更好。他立即打电话给总理府,替我预约了面见元首的时间,我奉命次日去柏林见希特勒。此次会晤让我知道了许多事情。

希特勒单独接见我,让我畅所欲言地说了大约 20 分钟,自始至终没有打断我的话。我首先指出,我在柏林聆听的三次讲话都对陆军将领做出同样的指责,然后我继续说道:“我和许多将领谈过此事,他们都对帝国政府头面人物对陆军将领如此明显的猜疑深感震惊和愤慨,而他们刚刚在波兰战争中为了德国尽己所能、舍生忘死,短短三周就打赢了这场战争。考虑到我们与西方国家的严酷战争迫在眉睫,我认为最高领导层出现这么大的裂痕,德国军队根本没办法发动进攻。您也许会奇怪,为何是我这个最年轻的军长跑来找您,我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来见您,可他们都不愿意。所以我今天来见您,抗议那些既不公正,又深具侮辱性的话语,以免您日后说:‘我确实表达了自己对陆军将领的不信任,可他们默然接受了,没人提出抗议。’要是您怀疑个别将领,也只能是个别将领,您完全可以解除他们的职务。即将到来的战争会持续很长时间,我们承受不起军事领导层存在裂痕,战争进入关键阶段前,我们必须确保互信关系,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 1916 年就遇到过这种艰难的局面,直到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接掌最高陆军统帅部,情况才有所改善,可为时已晚。我们的最高统帅部必须谨慎行事,绝不能又一次过晚地采取最具决定性的措施。”

希特勒全神贯注地听着,待我说完,他才生硬地说道:“这件事只关系到陆军总司令本人!”我回答道:“要是您不信任陆军总司令,完全可以解除他的职务,派您最信任的将领担任陆军首脑。”希特勒随即提出的问题吓了我一跳:“那么您建议由谁来担任这项职务呢?”我脑海里浮现了一连串将领的名字,我觉得他们都有能力担任陆军总司令。于是我先提出冯·赖歇瑙大将,希特勒立即否决了:“他不在考虑之列。”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希特勒的神情异常冷漠,我想起在杜塞尔多夫与赖歇瑙的交谈,他说自己与希特勒关系不佳,看来绝非夸大其词。我又提起包括冯·伦德施泰特大将在内的另一些将领,也被希特勒一一否决,我再也想不到还有哪位将领能担任陆军总司令,只好沉默不语。

现在轮到希特勒说了。他详细阐述了他不信任陆军将领的来龙去脉,最初是重整军备期间,他要求立即组建 36 个师,可弗里奇和贝克百般阻挠,建议他组建21 个师就够了。这些将领还就进驻莱茵兰一事对他提出警告,没错,法国人刚一皱眉,他们马上想撤回开入莱茵兰的部队,幸亏帝国外交部长坚决反对这种让步。冯·布隆贝格元帅令他深感失望,而弗里奇危机让他极为恼怒。贝克在捷克问题上与他大唱反调,他只好打发贝克走人。重整军备期间,那么长时间里,现任陆军总司令就没提出过足够的建议,典型的例子是,他就增加轻型野战榴弹炮产量的建议很不像话,提出的生产数少得可怜。双方就指挥波兰战争的问题发生分歧,即将到来的西方战事该如何指挥,他认为自己很难与陆军总司令达成一致。

希特勒随后感谢我的坦率直言,此次会晤持续了一个钟头左右,就这样毫无成果地结束了。我失望地返回科布伦茨,对前景不免忧心忡忡。 Tomj096EoTlCxPu4ea/GJW7PS3U9fGLcNkF8r6DD3cpqds11PA4GXLP+foLnHf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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