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旁观者——索姆河下游的防御作战——突破法军索姆河阵地——猛烈追击——停战
我突然调离冯·伦德施泰特集团军群参谋长岗位,以随后获得的职务参加了西线攻势的后续行动,但为此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在这部回忆录里详细记述显得有些多余。我之所以记录以下内容,主要是为了向我麾下英勇的部队和他们取得的杰出战绩表达感激之情。另一方面,是因为第 38 军成功突破法军索姆河阵地后的作战行动,堪称追击战的范例,这场追击从索姆河起,途经塞纳河,直抵卢瓦尔河,实际上没给敌人丝毫喘息之机,一直到对方最终崩溃。
其他人为我先前反复争取的作战思想继续努力之际,那几个月,我的主要任务是在斯德丁组建第 38 军军部和军属通信营,还不时奉命去波美拉尼亚和波森视察新组建的师。
1940 年 5 月 10 日,我在列格尼茨休假期间,从收音机里听到德军发动西线攻势的消息。不用说,接下来几天,我的全部思绪都在穿越阿登山区的我方部队身上,还对他们抱以热切的期盼。他们能赶在强大的法军开抵前穿过卢森堡,突破巴斯托涅两侧的比利时筑垒阵地吗?装甲兵团能一鼓作气地在色当强渡马斯河,为合围敌军北翼创造条件吗?但与此同时,读者想必能理解我心中的怨愤,为了让上级采纳我们的作战构想,我进行了长时间的激烈斗争,可这份计划在西线付诸实施之际,我却被排除在外,无所事事地待在德国腹地。
5 月 10 日傍晚我们接到命令,第 38 军军部从斯德丁调往不伦瑞克。5 月 13日,我们又从那里调到杜塞尔多夫,隶属B集团军群。接下来几天我无所事事,像随军观战者那样,察看了马斯特里赫特附近的马斯河河段、阿尔贝特运河畔的比利时筑垒阵地,这些阵地是德军初期突击攻占的。我还参观了相当现代化的埃本埃马尔要塞,这是德军以突袭夺取的,他们当时冒着比利时炮兵连从身后射来的密集火力展开行动。另外,我还前往B集团军群司令部和第 6 集团军司令部,听取作战进展简报。我从那里获悉,我们并不清楚敌人的作战企图。OKH显然也不了解,而且对我方后续作战企图一直缄默不语,只是把两个集团军群的分界线朝西北方延伸。
5 月 16 日,第 38 军转隶A集团军群。次日,我到巴斯托涅向原先的司令冯·伦德施泰特大将报到。我受到大将、我的继任者冯·佐登施特恩将军、参谋部昔日同僚的热烈欢迎,终于获悉德军穿越阿登山区、强渡马斯河的行动是多么顺利。我们的军部编入第 12 集团军,该集团军向西推进,也就是攻往索姆河下游,而新组建的第 2 集团军面朝西南方,楔入第 12 与第 16 集团军之间。
我刚刚到达第 12 集团军,就遇到希特勒干预军事指挥的事件。OKH遵照希特勒的指示下达了命令,据此,克莱斯特装甲集群最初只能前出到瓦兹河。第 12集团军转向西南方,随后转入防御。第 2 集团军现在要楔入第 4、第 12 集团军之间,接替继续向西攻击前进的任务。这道命令的理由是,希特勒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德军遭遇哪怕是暂时的挫败,以免法国民众急剧下降的士气死灰复燃。他担心,如果第 12 集团军按照目前的计划向西攻往索姆河下游,那么,法军也许会从马斯河西面向南发起反突击,打击该集团军翼侧,造成一场挫败。
从这一刻起,政治家,或者说是鼓动家,开始干预军队统帅的事务。一方面,冯·克莱斯特装甲集群停在瓦兹河,显然会丧失全歼比利时北部之敌的机会,因为该集群本该从身后打击敌人。同时,第 12 集团军转向西南面实施防御的命令,意味着放弃马斯河与瓦兹河之间地域的主动权和优势。其实,我们估计法军不会在此处发动大规模反突击。据A集团军群判断,如果敌人仍有这种计划,那么至少需要一周时间前调兵力,才有可能发动反突击。而A集团军群整个冬季反复向OKH呈交的作战建议,一条核心内容恰恰是以攻往索姆河下游的进攻方案掩护南翼。
很明显,希特勒没有勇气让德军这场攻势的南翼暂时承受风险,可他却认为自己能事无巨细地指导军队的作战进程。
可以肯定,希特勒此时以担心德军受挫(哪怕是暂时的)为由,来证明自己干预作战指挥合情合理,可能是因为OKH违背了A集团军群当初的作战建议造成的,德军渡过马斯河后,OKH没把第 2 集团军投入前线。如果他们把该集团军置于第 4、第 12 集团军之间,就可以继续攻往索姆河下游,倘若把该集团军置于第 12、第 16 集团军之间,就可以在马斯河与瓦兹河之间攻往西南方。缺乏作战空间,无法把更多师投入前线,这种说法毫无道理。因为把集团军及时投入前线,必然形成两个突击方向和任务,这一点至关重要;随着作战地域不断扩大,后续师就有足够的空间投入前线。
这个例子再次说明,作战计划如果不是由制定者,而是交给其他人执行,那么即便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也会对计划做出修改,最终执行情况可能与计划制定者的构想完全不同。
尽管希特勒此次的干预与他后来命令冯·克莱斯特装甲集群停在敦刻尔克前方相比,没造成严重的作战劣势,但他命令第 12 集团军转入防御,却让敌人得以在埃纳河畔设立新防线。法国战局第二阶段,我军不得不通过激烈的战斗再次突破敌军防线。在关键地段以进攻行动撕开敌防线的机会毫无必要地丧失了。但我们就德军攻势第二阶段提出的作战建议,基本思想之一恰恰就是这点,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当然还有合围敌军北翼。
在此期间,我们的军部迁到卢森堡风景如画的小镇克莱沃,接到的命令是以几个师跟随第 2 集团军推进,所以,我们先前的旁观者角色结束了。击败敌军北翼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我却没能受领重要的任务。
我的小舅子埃格伯特·冯·勒施是斯图卡俯冲轰炸机中队长,这几天传来消息,说他在布鲁塞尔附近失踪了。埃格伯特是我妻子年纪最小的二弟,上学期间,他跟我们在德累斯顿和马格德堡住了好几年。我妻子最喜欢这个弟弟,我们俩待他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埃格伯特年轻的妻子目前和我们一同住在利格尼茨。由于一直不知道埃格伯特和他那架飞机的下落,几周来,他妻子、母亲和我妻子忧心忡忡,因情况不明而焦虑不安。唯一能确定的似乎是,埃格伯特率领斯图卡中队遂行攻击期间遭击落。直到法国战局结束,我才得以深入调查此事。长时间搜索后,我们在布鲁塞尔附近找到了飞机残骸,询问附近城镇的居民后得知,这架飞机似乎是准备俯冲时被高射炮击落的。两名机组人员跳伞,结果被比利时士兵击毙,一人死在空中,另一个平安落地后被打死。我的小舅子和机上第四名组员被高射炮击中后丧生,也可能死于坠机。
埃格伯特·冯·勒施是个聪明、特别讨人喜欢的小伙。高高的个头,身材修长,一头金发,漂亮的双眼炯炯有神,仅凭外表就能博得别人的好感。而他的内心接受了一切善良和美好的事物,这种人格魅力让人乐于接近他。他充满理想,是个热情而又杰出的军官。执行任务前,他在中队留下遗言:“别为我悲伤,我是个理想主义者,虽死犹生。我无法享受美丽的人间生活了。遗憾的是,我再也无法为祖国和妻子效力了,他们是我最后的挂念。”
5 月 25 日,我的军部接到命令,在阿布维尔—亚眠地段接替第 14 摩托化军军部,冯·克莱斯特将军抽调该军军部和第 9 装甲师、第 2 摩托化师,掩护他位于索姆河下游的后方。5 月 27 日,我军接防。
此时,德军在索姆河下游还没建立坚固的正面防线。第 14 摩托化军把第 2 摩托化师(第 57 步兵师正在赶来,很快会接替该师)部署在左侧,据守索姆河南岸阿布维尔镇周围的登陆场。第 9 装甲师在亚眠执行同样的任务。两座城市间的索姆河河段只加以监视。
敌人此时还没有调集足够的兵力,在索姆河下游后方设立新防线。一个法国殖民地师和部分英军似乎部署在我们的亚眠登陆场前方,一个英国师位于阿布维尔登陆场前方。
我们奉命据守登陆场。第 9 装甲师和阿布维尔登陆场换下来的第 2 摩托化师最初的任务是作为机动预备队留在索姆河北面,但很快调去参加海峡沿岸的决战。
第 14 摩托化军军长冯·维特斯海姆将军换防时告诉我,他估计敌人不会有大动作。可他刚刚离开一个钟头,我就接到报告,敌人对两座登陆场发起猛烈冲击。强大的敌装甲部队也出现在这两处。但到下午,我军击退了敌人对登陆场的进攻,在亚眠击毁法军数辆重型坦克,在阿布维尔干掉英军 30 辆轻型和中型坦克。在阿布维尔登陆场,坦克炮手布林格福尔特一人就击毁 9 辆敌坦克,是我推荐获得骑士铁十字勋章的第一名普通士兵。
不管怎样,依我看,敌人的进攻清楚地表明,对方要么是企图渡过索姆河,救援他们遭受合围威胁的北翼,要么是想在索姆河下游构设新防线。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与我前面谈到希特勒下达给第 12 集团军的指令如出一辙,是奉命在索姆河下游保持防御呢,还是设法掌握作战主动权?
很明显,第 14 摩托化军奉命执行的防御,无疑给敌人提供了在索姆河下游构设强大新防线的机会。另外,如果敌人前调更多兵力,我们能否守住阿布维尔和亚眠登陆场很成问题。两个快速师最初在索姆河北面担任预备队,可他们并不适用于登陆场的战斗,不可能开入登陆场加强防御。只有等敌人攻入登陆场,粉碎据守登陆场的德国师,渡过索姆河后,两个快速师才会从防御发起反突击。
我一再向我军当时隶属的第 4 集团军司令部建议,以两个快速师(或接替他们的步兵师)在两座登陆场之间突然渡过索姆河,对进攻登陆场之敌的翼侧施以打击,一举击溃对方。所以我的看法是,以一个军在南面,也就是索姆河前方,实施机动作战,直到比利时北部的交战结束,德军北翼渡过索姆河下游。此举的企图是确保德军北翼的行动畅通无阻,同时阻止敌人构设绵亘的索姆河防线。不可否认,以这种方式展开行动,在索姆河南岸孤军作战的这个军可能会陷入困难的境地。但考虑到总体作战的连续性,我们必须承受这种风险,否则,敌人趁机沿索姆河构设牢固的防线,我们重新发动进攻,肯定很难攻克。
可惜,第 4 集团军司令没有采纳我们就这个问题多次提出的建议。他没有抽调二线师,这些师其实完全可用于渡河。他的无所作为是基于个人的决定,还是遵照OKH的指令,我不得而知。结果,我们不得不在登陆场从事防御作战,而敌人获得了在两座登陆场之间沿索姆河构设绵亘防线的机会。通常说来,许多人只知道在河流后方实施防御,或坚守登陆场,确保渡河通道,因为教科书里没有指出,争夺河流线的战斗也可以在它前方灵活实施。
接下来几天,敌人继续进攻两座登陆场。亚眠的态势一度看上去相当危急,但我视察了部队,发现那里的情况还不错。特别是第 116 步兵团(指挥该团的是我昔日第 3 禁卫团的老同事,后来擢升将军的赫尔莱因),为防御战的胜利做出重大贡献。
但阿布维尔登陆场 5 月 29 日经历了严重的危机。据守在此的是没经历过实战的第 57 步兵师,他们以强行军开抵,累得够呛,可还是接替了第 2 摩托化师。没过多久,敌人就在英军强大的装甲部队支援下发动进攻,第 57 步兵师局部地段遭突破,伤亡惨重,后来发现还有人被俘。我亲自驱车赶往阿布维尔,途中遇到一个营,他们可能误解了命令,因而撤出阵地,遇到我时,他们正穿过城镇退往后方,于是我命令该营返回阵地。不管怎样,第 57 步兵师最终控制住了登陆场的态势。
我们再次请求,以新开抵的第 6、第 27 步兵师在阿布维尔两侧渡过索姆河,对冲击阿布维尔登陆场之敌展开钳形攻势,冯·克鲁格将军不仅否决了我们的建议,甚至批准我们在紧急情况下撤离登陆场。由此可见,在比利时北部的交战结束,我方部队在敌人目前构设的新防线前方有序展开前,上级部门想避免一切风险。
但同样明显的是,敌人也利用这段时间前调预备队,在卡里尼昂地域的马其诺防线末端与索姆河河口之间构设新防线。希特勒主动放弃了瓦兹河与马斯河之间的主动权,让敌人得以构设埃纳河防线,这样一来,我们在索姆河南岸控制立足地的努力也付诸东流。
如果说我在德军西线攻势第一阶段基本上扮演了旁观者的角色,那么至少这场攻势的第二阶段让我这个部队高级指挥官有了全面参战的体验。
我们一再建议上级部门,趁敌人还没在索姆河后方构设、组织起绵亘的防线,批准我们渡过河去,可这些努力均告徒劳。第 4 集团军会在 6 月 5 日发动预有计划的进攻,所以,6 月份头几天,我们忙着从事进攻准备。
布罗克多夫伯爵将军的第 2 军接防阿布维尔两侧地段。霍特将军的第 15 装甲军插入第 2、第 38 军之间的阿伊地域。第 9 步兵师据守的亚眠登陆场交给冯·维特斯海姆将军的第 14 摩托化军,同时,该军转隶左侧的集团军。这样一来,第 38军位于皮基尼两侧的进攻地段不到 20 公里。我把两个师部署在第一线,冯·哈泽少将的苏台德第 46 步兵师居右,贝格曼中将的施瓦本第 27 步兵师居左。冯·比格勒本少将的威斯特伐利亚第 6 步兵师起初作为军预备队留在第二线,待一线师渡过索姆河,我就投入第 6 步兵师完成突破。
我们所在的北岸,起伏平缓的高地朝索姆河缓缓下降,没有任何林地遮蔽,而南岸的岸边高地非常陡峭,从那里望去,敌人对我们的进攻待机地域一览无遗。但只有几百米宽的索姆河河谷遍布树木,遮挡了双方的前沿视线。南岸河谷有几个村庄,特别是布雷伊、阿伊、皮基尼、德勒伊,敌人显然驻有强大的兵力。和大多数法国村庄一样,这些村落也有坚固的房屋和墙壁,为守军提供了出色的支撑点。从南岸陡峭的岸堤到敌防区纵深的高地,一个个村庄和树林为敌人提供了有利的防御据点,还能掩护他们的炮兵。
我这个军的当面地段有两个法国师,一个是殖民地黑人师,另一个是第 13(阿尔萨斯)步兵师。根据侦察结果判断,我们认为敌人的火炮数量不仅不比我们少,很可能比我军更胜一筹。鉴于上述地形条件和兵力对比,我认为这场进攻要想获胜,最好的办法是达成突然性。因此,军部命令炮兵在进攻开始前保持沉默,不得实施炮火准备。待进攻发起后,再以最猛烈的炮火覆盖南岸高地和河谷内的村庄,消除敌人从那里对我军渡河行动造成的一切影响。
两个师的步兵已经在进攻前的夜间带着橡皮艇、木筏、步行桥进入河流这一侧的树林。他们的任务是拂晓前突然渡过河去,不与驻有敌军的村庄纠缠。
6 月 5 日拂晓,由于出敌不意,我们全线渡河的行动大获成功。但敌人随后依托陡峭的岸堤和河谷里的村落展开激烈抵抗。
敌人打得非常英勇。他们根本不在乎性命,而阿尔萨斯人像阿勒曼尼部落那般顽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们为德国提供了许多优秀的士兵。我们现在不得不把这些德国小伙视为敌人,真是出悲剧。我后来同一些俘虏聊天,他们不无自豪地指出,他们的父辈当初在德国陆军、禁卫军或帝国海军服役。我还记得自己在第 3 禁卫团训练过许多阿尔萨斯新兵,大多是优秀的军人,例如我当时的测距员德尚二等兵。
军指挥所设在靠近前线的小树林内,进攻开始时,我在这里监督整个行动。待我看见各处的渡河行动大获成功,立即赶往前方。争夺战随后爆发,目标是居高临下的岸堤和河流后方的村庄。出乎我们的意料,敌军炮兵的活动很消极,与我们探明的敌炮兵连数量完全不符。看来,法军炮兵还躺在昔日阵地战的经验中。他们的炮火不够灵活,也没有实现强大的火力集中,至少没达到机动作战的速度要求。他们在发展前进观察员的技术方面远不及我们,另外,他们也没有与我方观察营相当的机构。胜利者很容易满足于昔日的荣誉,长期不思进取。不管怎样,敌炮兵没有发挥第一次世界大战阵地战期间的效力,这让我们又惊又喜。
不过,越过索姆河畔洼地的行动有些棘手,因为刚刚架好的便桥仍在布雷伊村的敌军火力打击范围内。但我还是顺利赶到第 27 步兵师第 63 步兵团,这个团在杰出的团长格赖纳上校指挥下,刚刚攻克岸堤高地,伤亡不小。那些伤员的举止令人钦佩,他们隐蔽在河岸高地的死角处,默默地等待暂时还不可能赶来的后送车辆。我随后渡过索姆河返回,从另一个渡口赶到军左翼的第 27 步兵师第 40步兵团。此时,该团被压制在讷伊树林前方,敌人据守的这片地域基本上属于友邻第 14 摩托化军的进攻地段。我们在此处的损失也不小,因为该团还遭到敌人从阿伊村射出的后方火力打击,敌人仍盘踞在阿伊村内。不过,该团最终夺得控制河谷的高地边缘。
部署在右侧的第 46 步兵师渡河行动也很顺利,还夺得岸堤高地。所以,尽管争夺河谷的战斗持续到深夜,但我对进攻首日的战果非常满意。
我从友邻军那里获悉,第 15 装甲军也渡过索姆河。但他们随后就长时间受阻,无法继续前进,因为敌人顽强据守大型城镇艾赖讷,这样一来,他们就封锁了我方机动车辆不可或缺的道路。
我们左侧的第 14 摩托化军,实施炮火准备后冲出亚眠登陆场,可是,敌人的地雷场似乎严重减缓了他们的装甲突击。因此,该军转身向南,结果,我们随后的进军与第 14 摩托化军脱离了接触。
6 月 5 日的进攻,我们不仅占领了河岸高地,还在索姆河南面夺得大片地域,因而趁夜间把第一批炮兵连送过河去。不过,目前无法确定敌人是已认输,还是在他们的防区纵深继续顽强抵抗。在目前的情况下,通常得不到澄清这个关键问题的报告。战争中唯一持续的东西,就是不确定的迷雾,遮掩了敌人的处境和企图。莽莽撞撞的冒进会招致严重后果。但另一方面,哪怕只拖延几个钟头,也会让敌人获得重新组织防御的机会,再次粉碎对方的防御势必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面对这种状况,倘若部队高级指挥官等待准确无误的报告送达后弄清情况,就很难抓住有利战机,会错失赢得胜利的大好前景。基于这个原因,我 6 月 6 日一早就赶到第 46 步兵师已前出到索姆河南岸的指挥所。很明显,他们的精神状态还没从昨天的需求里恢复过来。由于该师显然与敌人脱离了直接接触,所以我要求他们立即展开追击。我随后驱车赶往前方,来到该师第 42 步兵团,虽然前方的激战声清晰可辨,但该团没接到命令,于是我让他们赶紧行动起来,接下来我又赶往军右翼的步兵团。该团正准备开进,但他们想先看看炮兵对前方夸西村、毗邻高地、森林边缘的打击效果。我们手头没有敌情侦察报告。我认为村庄、高地、森林边缘都没有敌军据守,于是命令团长以宽正面的疏开队形推进。如果前方真有敌人,他们就会暴露出来,我方预有准备的炮兵会打垮对方。该团按照我的命令行事,不用担心遭受严重伤亡。我看出团长对我的判断满腹狐疑,于是我乘坐桶式车行驶在最前方。待我们靠近夸西村入口,发现这里设有路障,但无人据守。村内传来零星的枪声,显然是些散兵游勇。短暂观察后,我们进入村内,这里确实没有敌人,毗邻的高地和森林边缘也不见敌人的踪影。我带着这份侦察结果返回团里,他们此时已行动起来,我建议团长日后最好亲自侦察情况。当然,军长不该去执行侦察巡逻任务,但当前情况下,我觉得有必要以身作则,因为许多官兵还不认识我,而且我认为,要展开卓有成效的追击,先决条件就是指挥官的主动性。令我深感高兴的是,我的副官冯·施韦尔特纳中尉和我年轻的司机纳格尔中士对这场不同寻常的侦察之旅充满热情。
当天下午,我又赶到第 27 步兵师的两个团,他们正在进攻赛塞蒙村。我出现在最前线,让那里的一名连长吃惊不已。不过,他向我简短汇报情况后,觉得应该从我这个突然到访的高级指挥官身上捞点好处。于是我摊开大幅地图,趴在地上把我知道的总体态势向他详细介绍了一番。待我满足了他的求知欲,他才带着一名伤兵返回,这名伤兵对我讲解的情况也很感兴趣。幸运的是,返程缩短了,因为军指挥所在此期间迁到前线附近的林地。
6 月 7 日,昨天已到达索姆河南岸的第 6 步兵师,在军右翼投入战斗。勇敢的威斯特伐利亚人向来是优秀的士兵,他们以令人钦佩的气势向前冲去。当天上午我驱车赶往该师,发现他们已攻克普瓦地段,此处的地形非常陡峭,为敌人提供了可靠的支撑,普瓦镇也落入我们手里,第 6 步兵师辖内一个团迅速攻往前方村庄。但普瓦镇和通往村庄的前进道路遭到敌人远程炮火打击,这种情况令人不快。不过,一名弹药车司机被敌军炮火挡在路上,居然躲到满载炮弹的汽车底下,这幅场景又让人捧腹大笑。
我下午赶到第 46 步兵师的一个团,他们仍被压制在普瓦地段前方。不过,他们与重武器和炮兵展开必要的协同后,傍晚前后终于越过这片地段。
由于我军的追击势头相当不错,第 27 步兵师经历了最艰巨的战斗,现在得以调回第二线。刚刚划拨给我们的第 1 骑兵师接替了军左翼的第 27 步兵师。
我军于 6 月 8 日继续追击,决定追击速度的仍是威斯特伐利亚人。第 46 步兵师报告,发现 100 辆敌坦克,我方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对这股敌军发起打击。我命令该师利用斯图卡攻击之机干掉这些敌坦克,可惜没有成功,要是他们的行动再快些,敌坦克就逃不掉了。
6 月 7 日和 8 日的战斗进程给军部的印象是,敌人已被击溃,充其量只能在开阔的战场上短时间实施局部抵抗。不难预料,他们会在塞纳河后方竭力挽救残余部队。待他们到达该河下游,可能会投入所有预备队再次实施抵抗。我军必须迅速行动,强渡塞纳河,决不能给对方组织河流防御留下任何时机。6 月 8 日傍晚,我军离塞纳河仍有 70 公里左右,但军部还是命令几个前线师,以摩托化先遣支队火速前进,6 月 9 日不仅要到达塞纳河,还要渡过河去。步兵主力和马匹拖曳的炮兵跟在快速部队身后全速行军,争取次日也到达塞纳河。第 6 步兵师奉命在莱桑德利渡河,第 46 步兵师的渡河地点在韦尔农。
对一连 4 天不停地战斗和追击的部队来说,这是个非同一般的要求。战争期间,高级指挥官为抓住有利战机,有时候不得不提出最苛刻的要求,否则部队会因为错失良机而付出更加高昂的代价。
当前情况下,从作战角度考虑,也有必要迅速采取行动。法国人似乎仍决心保卫巴黎。强大的敌军部署在巴黎防御阵地内,城市北面的这片阵地从瓦兹河延伸到马恩河。如果我们在巴黎下方迅速渡过塞纳河,那么,城市北面的防御就会土崩瓦解。据守阵地的敌军别无选择,只能赶紧撤出巴黎,否则他们的逃生通道就会被切断。
鉴于我军目前的态势,军部不得不对部队提出高要求,各级指挥官必须充分发挥主动性,迅速采取行动,这样才能抓住有利战机。
6 月 9 日从早到晚,我一直在路上奔波,以确保第一线的两个师到达各自的目的地。我欣喜地见到,我方步兵不顾持续作战的疲劳,一个个兴高采烈,全力奔向塞纳河这个目标。
当然,常见的摩擦也不能说没有。不过,第 6 步兵师的进展相当顺利。我一早遇到两位师长,随后赶往第 46 步兵师。中午前后,我来到莱桑德利的第 6 步兵师渡河点,发现该师先遣支队已到达塞纳河。第 6 步兵师师部也设在这里,他们打算下午渡河,正为此加以准备。可惜,先遣支队赶到渡场时,敌人已炸毁河上的桥梁。莱桑德利小镇风景如画,坐落在高高的山崖上,由于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攻击,镇内燃起火焰,此举无异于告诉敌人,德军即将到来,这是我们不愿见到的。
但第 46 步兵师遇到些麻烦。首先,该师比预定时间晚了 3 个钟头。我视察完第 6 步兵师回到第 46 步兵师,发现他们与先遣支队失去联系,不管怎么说,这股先遣力量没有像第 6 步兵师那样到达塞纳河畔。我对此无能为力,驱车返回第 6步兵师前,我告诉第 46 步兵师师长,黄昏时在他们的渡河点韦尔农见,届时他至少要带着失去联系的先遣支队赶到那里。
我先返回莱桑德利,发现第 6 步兵师在三个地段强渡塞纳河,敌人的抵抗相当微弱。该师步兵力量和马拉炮兵奋力向前,争取当日及时到达塞纳河。
19 点左右我赶到韦尔农,发现第 46 步兵师师长和他的先遣支队已到达。可惜,敌人在此处也及时炸毁了河上的桥梁。由于敌人从南岸朝韦尔农射来的机枪火力相当猛烈,所以我命令先遣支队等到夜间,利用夜幕掩护渡河。
在此期间,第 1 骑兵师已开抵我军作战地域,但我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这场迅猛的追击期间使用该师。这个师目前仍在我军深远后方,集团军把他们交给我指挥有个条件:必须用于瓦兹河畔,掩护集团军左翼,免遭敌人从巴黎构成的威胁。顺便说一句,第 1 骑兵师报告,他们仍在我军一线师后方很远处,遭到敌人强大的装甲力量攻击。对方显然是先前避开第 46 步兵师的那批敌坦克,目前在我们的纵深翼侧游荡。
短暂的夜晚过后,6 月 10 日一大早我又赶到韦尔农,第 46 步兵师首批部队已渡过塞纳河。就这样,第 38 军成为首个在塞纳河南岸站稳脚跟的德军兵团,全体官兵完全有资格为他们这场追击而自豪。令我深感欣慰的是,这场快速行动让我军避免了强渡塞纳河期间有可能遭遇的艰巨战斗。
不过,我军的处境不容乐观。目前只有我这个军位于塞纳河南岸,在我们右侧推进的第 15 军于 6 月 10 日才到达鲁昂附近的塞纳河河段,次日转向勒阿弗尔,而该军身后的第 2 军离塞纳河还很远。位于我军左翼的巴黎到底驻有多少敌军,也是个很大的问号。另外,第 38 军还要两天才能把辖内部队悉数渡过塞纳河。我们在莱桑德利和韦尔农架设的两座简易浮桥成为英军战机反复攻击的目标,敌机一度炸断了韦尔农的桥梁。倘若敌军统帅部在这一侧仍有预备队,而又决心夺回主动权的话,孤军深入塞纳河南岸的第 38 军可能会沦为他们的打击目标。
此次攻势开始前,第 4 集团军司令冯·克鲁格大将告诉我,OKH下达给集团军的作战指令是“在塞纳河南岸夺得登陆场”。就算最高统帅部不打算秉承施利芬计划的精神,以强大的北翼绕过巴黎西面,寻求法国战局第二阶段的决定性胜利,而是集中装甲力量从巴黎东面向南突击,他们为第 4 集团军设定的目标也是欠妥的。如果打算从巴黎东面向南突击,借此寻求决定性胜利,也就是说,C集团军群突破马其诺防线、B集团军群渡过塞纳河下游都沦为次要行动,那么,我们仍有必要掌握外翼的主动权。A集团军群直到 6 月 9 日才渡过埃纳河发动进攻,他们这场推进能否取得预期的决定性胜利还是个未知数。另外,我们必须预料到,敌人很熟悉施利芬计划,不会忽略我军渡过塞纳河下游实施大范围合围的危险,必然采取反制措施。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右翼也得掌握主动权,决不能给敌人组织防御或发起反突击的时间。所以我认为,第 4 集团军的作战任务应该是在塞纳河南岸毫不拖延地继续进攻,因此,第 38 军停在登陆场内,坐等敌人调集优势兵力发起攻击极为不妥。
于是,我请求集团军批准,待军属炮兵渡过塞纳河,第 38 军立即向南攻击前进,而不是按照命令坚守登陆场(在此期间,我军已经把登陆场扩大到厄尔河)。为防万一,第 27 步兵师已调到塞纳河南岸。另外,我 6 月 11 日还请求上级,批准我把第 1 骑兵师也调到塞纳河南岸,该师目前坚守瓦兹河,当天与前面提到的敌装甲部队交战,大获全胜。鉴于当前态势,我认为应该以我们手头唯一的骑兵师率领追击,我打算把他们投入全军最前方,尽快切断从东南面通往巴黎的铁路和公路。
可惜,集团军司令部否决了我的建议,还告诉我下一步行动该如何进行,集团军必须等待上级指示。第 1 骑兵师随后调离我军,转隶在第二线跟进的第 1 军,这样,该师就可以在塞纳河北面的瓦兹河继续掩护集团军翼侧。第 1 骑兵师的特点非常适合追击行动,他们就这样失去了大显身手的良机,我对此深感惋惜。
6 月 11 日傍晚发生了两件事,在我看来,充分证明我们的观点正确无误。第6 步兵师第 58 步兵团击落一架敌机,在飞行员身上搜出的命令表明,敌人已下令全面后撤。所以,紧紧追击敌军至关重要。另一方面,第 46 步兵师报告,他们遭到敌坦克猛烈攻击。这说明我们位于塞纳河南岸让敌人头疼不已,再等下去不会给敌人造成更大的麻烦,只会让对方设法缓解困境。
第 46 步兵师夜间击退了敌人的进攻,自身的损失也不小,6 月 12 日一早又报告,当面之敌准备再次发动进攻,请求紧急增援,报告里提到敌坦克多达 110 辆。我自行决定以麾下 3 个师发动进攻。命令刚刚下达,集团军司令就出现在我面前。虽然他赞同我的观点,但OKH还没设定新的作战目标,所以他认为只好等等再说。他显然担心我自行其是,孤军深入,因而下达了严格的命令,进攻行动绝不能越过埃夫勒—帕西一线,为保险起见,集团军傍晚下达的命令又重复了上述规定。
第 27 步兵师部署在左侧,他们的进攻取得不错的进展。而第 46 步兵师报告,他们在南岸没有足够的炮兵、弹药、补给,所以还没有投入进攻。不过,他们还是击退了敌坦克的冲击,尽管对方只有 50—60 辆坦克。
接下来几天又是我军奋勇追击的场面。6 月 13 日,第 2 军在我们右侧渡过塞纳河。当天我们住在著名女作家科莱特·德阿维尔的小城堡里,可惜她不在。于是我在这位夫人的卧室兼客厅过夜。屋内布置得非常典雅,可能源于昔日更优雅的年代,还有扇门直接通入花园。花园里的泳池大受我们欢迎。
6 月 14 日,陆军总司令来我们这里视察。我向他汇报了我军迄今为止取得的战果,他听得很认真,但对后续企图只字未提。
冯·克鲁格大将 6 月 15 日告诉我,集团军的作战目标现在定为勒芒。各部队必须迅猛前进,不必等待友邻部队跟上。在我们看来,这道命令毫无新意。
6 月 16 日,我军辖内各师在费尔特—维达姆—瑟农什—新堡一线遭遇敌人有组织的抵抗。对方是法国第 1、第 2、第 3 机械化师残部,当初在佛兰德作战,经敦刻尔克逃离后,又在布雷斯特重新登陆。另外,两个阿尔及利亚骑兵旅和一个摩洛哥师的部分力量也出现了。傍晚前,我们粉碎了敌人的抵抗。我视察麾下各师期间,第 6 步兵师辖内部队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傍晚,集团军司令部发来命令,指示我们攻往勒芒和卢瓦尔河畔的昂热。第1 军插入我们左翼,第 46 步兵师转隶该军。第 15 装甲军以一个师攻占瑟堡,余部攻往卢瓦尔河下游,在那里“建立登陆场”。所以,这似乎就是最终目标。
6 月 17 日,我们获悉雷诺总理辞职,年迈的贝当元帅奉命组阁。这位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著名的军人,是要重新组织抵抗,还是受一群政客所托签署降书呢?
6 月 18 日,我们收到元首下达的指令,要求各兵团展开最猛烈的追击,在我们看来,这道命令毫无新意。另外,德国军队还迅速占领了“帝国昔日的领土图勒、凡尔登、南锡”,以及勒克勒佐要塞、布雷斯特和瑟堡港。我们展开强行军,有个团一天内行进了 78 公里。林德曼上校率领的摩托化先遣支队到达勒芒西郊。我在博内塔布勒城堡过夜,这是座宏伟的中世纪建筑。城堡前后都有护城河,河上有吊桥,城堡正面筑有 4 座宏伟的塔楼,城墙厚达 3 米。后方的主建筑也有两座塔楼护卫左右。除了我后来见识的卢瓦尔城堡,此处可能是我在法国见到的城堡里印象最深的一座。城堡内部的装饰富丽堂皇,仍有些仆人留在这里,可惜城堡的主人杜代涅公爵罗什富科先生逃走了。
6 月 19 日清晨,我驱车 50 公里赶往林德曼先遣支队,途中没看见一个德国兵。我进入勒芒,参观了宏伟的大教堂。70 年前,我的祖父以胜利者的身份开入这座城市。我们在路上遇到一群群解除武装后向东跋涉的法国官兵,还有个向林德曼投降的炮兵营,携带着营里所有火炮和车辆。很明显,敌人已土崩瓦解。
尽管如此,我还是发现林德曼营被挡在勒利翁当热的马耶讷河前方。敌人的机枪火力控制着桥梁,对岸还看见敌坦克的踪影。林德曼企图以他仅有的 100 毫米摩托化炮兵连驱散敌军,但纯属徒劳。我离开桥梁,沿河岸来到最前方,发现敌人部署在桥梁旁的守军,就算有,实力也很虚弱。我们的一名连长待在岸边,似乎想看看敌人是否会弃守桥梁,我建议他从下游泅渡过河。要是他愿意的话,我陪他们一同行动。此举奏效了。全连官兵很快脱掉军装跳入河里,他们泅渡过河,没损失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对岸。河上的桥梁终于落入我们手里,遗憾的是,桥口处躺着不少阵亡的士兵。我一直和先遣支队待在一起,直到他们朝对岸开进,这才返回军指挥所。不管怎么说,敌人仅凭寥寥几辆坦克和机枪,就把我们的先遣支队挡在马耶讷河长达 8 个钟头!因此,我回到指挥所,立即派我的第一副官格拉夫中尉去林德曼那里,严令先遣支队当晚必须渡过卢瓦尔河。果不其然,待他赶到那里,发现先遣营正准备在河流这一侧过夜。格拉夫传达了命令,终于让全营在夜间渡过河去,他自己身先士卒,第一个搭乘橡皮艇渡河。
夜间,两个师报告军部,他们的先遣支队都已渡过卢瓦尔河。我立即驱车赶往前方,发现河流湍急,西面的渡河点安格拉德,河面宽 600 米,水势很急。高高的桥梁上,两个桥拱已被炸毁,只能以浮桥填补缺口,可高度落差近 9 米,不得不以陡峭的斜板相连。这种情况下,就连桶式车攀越斜板也非常危险。宽阔的河面,湍急的水流,再加上许多沙洲,这一切造成种种困难,但不管怎样,所有重型车辆必须渡河。
另一处渡河点在沙洛讷,情况好得多,因为卢瓦尔河在这里分成三条支流。北面两条支流的桥梁完好无损地落入我们手里,所以我们只需要在最后一条支流架设桥梁,这里的河面宽达 160 米。我在此处亲身经历了一场奇特的战斗。当天上午,我们发现对岸的法军没有武装,但到下午,敌人的重型坦克出现在两座桥梁前方。已渡河的我方部队无力阻挡敌坦克,因为他们还没把火炮或反坦克炮运过河去。沙洛讷附近的桥梁处,我看见我方一门 88 毫米高射炮和对方一辆重型坦克同时部署就位,同时朝对方开火。很不幸,我们的高射炮立即被击毁。就在这时,我方一门轻型反坦克炮出现了,幸运地击中 32 吨敌坦克正面的薄弱部位,这辆坦克起火燃烧。
当晚我在沙洛讷附近的塞朗城堡过夜。这座大型建筑非常雄伟,两侧设有坚固的塔楼,马蹄形庭院环绕四周,外面还有护城河。这座城堡属于塔兰托亲王拉特雷穆耶公爵,这是昔日法国最早的姓氏之一。公元 1500 年前后,公爵与那不勒斯联姻,根据安茹继承法获得亲王封号。可他没能承继大统,因为天主教徒费迪南德攫夺了王位。只有拉特雷穆耶和巴亚尔获得“无畏骑士”的封号。城堡里有大量深具历史意义的纪念品,好多物品可以追溯到主人支持斯图尔特家族的岁月,里面的图书馆尤为神奇。但城堡整个底层不许进入,因为这里和其他城堡一样,摆放着凡尔赛王宫的家具。我睡在楼上的塔楼房间里,这里布置得像个会客室,华丽的大床挂着 8 米高的幔帐。旁边是一间同样豪华的更衣室,筒形拱顶饰有精美的格子。整个城堡坐落在宽敞的花园里,正面的墙壁以白色砂岩石砌成,4 个坚固的塔楼使用了粗石。文艺复兴时期的拱顶下,豪华的楼梯通往一楼几间客厅,有些客厅镶嵌了美丽的壁板,挂着名贵的绘画和精美的挂毯。不必多说,和在其他地方住宿一样,我们非常尊重他人的财物,对此倍加爱护。
到 6 月 22 日,我们已经把第 6、第 27 步兵师顺利运到卢瓦尔河南岸,几个先遣支队在稍前方推进,大批法军官兵向他们投降。
6 月 23 日,我们获悉两国昨天在贡比涅森林签订了停战协定。法国战局结束了。我签发了军日训令,感谢麾下几个师,他们“没获得坦克掩护,也没有车辆运送”,全凭英勇无畏和奉献精神取得了这番成就。进攻战大获全胜后,他们追击敌军超过 500 公里,以一场名副其实的强行军直抵卢瓦尔河!
“车轮仍在转动。”可是,从 1918 年的贡比涅到 1940 年的贡比涅,这是条漫长的道路,接下来会把我们引向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