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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突破默兹河

1940 年5 月10 日,希特勒对西方国家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入侵。这场入侵赢得闪电般的胜利,改变了历史进程,也给各国人民的未来造成深远影响。 1

这出震惊世界的戏剧,决定性的一幕始于5 月13 日,古德里安装甲军 在色当附近,隆美尔装甲师在迪南附近,双双渡过默兹河。狭窄的突破口很快扩大成宽大的缺口。德军坦克涌过缺口,没过一个星期就前出到英吉利海峡岸边,一举切断比利时境内的联军。这场灾难导致法国的抵抗土崩瓦解,英国随之陷入孤立。尽管英国凭借海洋天堑勉力抵抗,可直到旷日持久的战事演变成世界大战,她才幸免于难。因此,1940 年5 月中旬这场突破让联军付出的巨大代价,迄今为止依然无法估量。

灾难发生后,普遍的看法是:联军的崩溃无可避免,希特勒的进攻势不可挡。但从战后披露的情况明显能看出,表象与现实完全不一样。

与众人想象的不同,德国人的兵力并不具备压倒性优势,他们集结的军力甚至不及对手。德军投入136 个师发动进攻,面对法国、英国、比利时、荷兰相当于156 个师的军力。只有战机方面,德国人在数量和质量上占有较大优势。而他们的坦克也少于对手,差不多是2800 辆对4000 多辆。一般说来,德国坦克的装甲和武器也处于劣势,只在速度方面稍占上风。除了空中力量,德军的主要优势在于他们应用装甲力量的速度,以及他们早已发展起来的卓越技术。德军装甲指挥官采纳了新理论,付诸实践后起到决定性作用,而这些新理论当初是在英国孕育的,却没受到英法军方首脑重视。

136 个德国师,只有10 个装甲师,可这股小小的力量担任先锋,没等德国陆军主力投入行动,实际上就已经决定了整场战局的胜负。

德军装甲力量的突击取得辉煌的战果,掩盖了他们微不足道的规模,以及这场胜利的偶然性。德军的进攻速度和技术是联军官兵训练期间从未见识过的,更别说有所防范了,联军陷入瘫痪,一支支部队的士气土崩瓦解,若非如此,他们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挡住坦克的突击。尽管如此,德国这场入侵大获全胜,还是取决于一连串偶然的机会,以及古德里安、隆美尔这群干劲十足的指挥官为充分利用这些机会发挥的主动性。

德军在西部发动进攻的原定方案,是以1914 年前的施利芬计划为蓝本,主要突击置于右翼,部署在那里的博克B集团军群负责穿过比利时平原。但曼施泰因提出了个更大胆,因而更加出乎敌人意料的建议,原定方案1940 年年初做出变更,改为穿过比利时卢森堡省遍布丘陵、林木茂密的阿登高原。就这样,突击重点转到面对该地区的伦德施泰特A集团军群。为遂行这项方案,该集团军群获得大批步兵师,以及10 个装甲师中的7 个。

攻往默兹河的主要突击由克莱斯特装甲集群执行,这是李斯特第12 集团军的前卫力量。该装甲集群有两个矛头:编有3 个装甲师的古德里安军实力较强,受领的任务是在色当附近遂行决定性突击;辖2 个装甲师的赖因哈特军 位于古德里安右侧,目标是蒙泰尔梅的渡口。克鲁格第4 集团军在更右侧展开行动,霍特装甲军 穿过阿登北部,掩护克莱斯特的侧翼,目标是在日韦与那慕尔之间渡过默兹河。这场突击也有两个规模较小的矛头,分别以第5、第7 装甲师构成。

隆美尔指挥第7 装甲师。冬季期间,4 个轻装师改编为装甲师,第7 装甲师就是其中之一。与编有2 个装甲团的常规装甲师不同,第7 装甲师只有1 个装甲团,但该团辖3 个装甲营,而不是2 个,这样一来,全师坦克数量达到218 辆,尽管半数以上是捷克造。 2

德国人吸取了波兰战局的经验教训,把轻装师改为装甲师。隆美尔原本是热诚的步兵主义者,但通过波兰战局认识到装甲兵的潜力。直到1940 年2 月15 日,他才在莱茵河畔的戈德斯贝格接掌第7 装甲师,但他以惊人的速度学会新技术,彻底适应了新兵种。隆美尔过去一直是步兵领域的推动者,把步兵当作机动力量使用,现在,他麾下的装甲师能在更大范围发挥机动性,这让他沉醉不已。

德军进攻首日,几乎没遭遇抵抗。比利时陆军集结主力守卫比利时平原,也就是主要城市所在地,而默兹河前方,卢森堡省遍布丘陵、林木茂密的地区,防御任务交给阿登猎兵,他们的任务只是尽可能迟滞敌人,直到法国军队赶来掩护这片通往他们自己边境宽大的侧翼接近地。这就是比利时军队构想的防御计划。

但法国的作战方案更具进攻性。第1、第7 集团军编有法国机械化师主力,战事一开,他们就和英国远征军深入比利时平原。与此同时,第9 集团军构成这场机动的枢纽,实施短距离转动,越过比利时边境,沿梅济耶尔到那慕尔的默兹河河段布防。该集团军编有7 个步兵师(其中只有1 个摩托化师)和2 个骑兵师,这些骑兵师以骑马部队与机械化力量混编而成。5 月10 日夜间,法国骑兵奉命渡过默兹河,次日深入阿登高原,随即遭遇迅速挺进的德国装甲师,对方已打垮比利时军队部署在那里的大部分防御力量。

德军进攻前夕,紧张备战的最后时刻,隆美尔给妻子写了封短信,就此开始了他的作战记述。

亲爱的露:

我们终于收拾行装了,希望这一切不是白忙活。接下来几天,你会从报上看到消息。别为我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1940年5月9日

过去几个月,敌人一直在分配给我师的作战地域布设各种障碍物。他们在所有道路和森林小径设立永备路障,还在各条主干道上炸出一个个深深的弹坑。但大多数路障无人据守,因此,我师只在寥寥几处发生耽搁。许多路障完全可以穿越田野或利用岔路绕开。而在其他地方,所有部队迅速展开清理障碍物的作业,道路很快就畅通了。

我们与法国机械化部队的首次战斗,我方部队迅速开火,法军仓促撤离。我一次次发现,遭遇战中,率先以火力压制对手的一方往往会获胜,而那些趴在地上等待事态发展的人,通常会遭遇败绩。队列前方的摩托车兵必须准备好机枪,一听见对方的枪声,立即开火射击,哪怕不知道敌人的确切位置也要这样做,这种情况下,只要把火力射向敌人控制的区域即可。以我的经验看,遵守这条规则,能大幅度减少己方伤亡。停下来寻找掩护而不开火还击,或等待更多部队赶来参加战斗,这些做法大错特错。

初期战斗经历表明,特别是在坦克进攻期间,立即朝据信是敌人控制的区域开火,而不是等待己方几辆坦克被击中,通常都能解决问题。就算以机枪火力和20 毫米反坦克火力不分青红皂白地射入敌人部署反坦克炮的树林,同样有效,大多数情况下,对方完全无法投入战斗,或者干脆弃守阵地。与敌坦克交战时,尽管敌坦克通常配备更厚的装甲板,但我方坦克抢先开火,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打法,而且非常有效。

亲爱的露:

一整天下来,我终于能稍稍喘口气了,所以抽点时间给你写信。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棒。我的进展已超过友邻部队。不停地下达命令,大声叫喊,我的嗓子哑了。我只睡了3个钟头,胡乱吃了点东西。我这里一切都好,勿念,我太累了,就此搁笔。

1940年5月11日

法国第1、第4 骑兵师后撤,隆美尔展开追击,先遣部队5 月12 日下午到达默兹河。他的目标是在可能的情况下,跟在法国人身后冲过默兹河,控制西岸登陆场。但德军先头坦克刚开始渡河,法国人就炸毁了迪南和乌镇的桥梁,隆美尔不得不以橡皮艇运送士兵渡河突击。这场进攻次日清晨发起,德军伤亡很大,最终取得成功。隆美尔写道:

5 月13 日清晨4 点左右,我和施雷普勒上尉 驱车赶往迪南。整个师属炮兵已按照命令部署就位,还向渡口派出几名前进观测员。我在迪南只遇到第7 步兵团几名官兵。法国炮兵从默兹河西岸射来的炮弹落入镇内,损毁的坦克散落在通往河边的街道上。默兹河河谷传来的激战声清晰可辨。

让我这辆指挥通信车驶下通往默兹河的陡坡而不被敌人发现,是不可能做到的,于是,我和施雷普勒爬下陡坡,步行穿过树林来到河谷底部。第6 步兵团正要搭乘橡皮艇渡河,可敌人猛烈的炮火给他们造成严重妨碍,另外,法军士兵从西岸岩石间射出的轻武器火力也是个大麻烦。

我赶到战场时,情况一点也不乐观。法军侧射火力接二连三地击毁我们的橡皮艇,渡河行动最终陷入停顿。敌步兵隐蔽得非常好,用望远镜搜索半天也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处。他们的火力一次次袭向我和步兵旅、工兵营指挥官趴伏的区域。要是在默兹河河谷施放烟幕,就能阻止敌步兵给我们造成伤害。可我们没有烟雾分队。于是我下令点燃河谷里的一些房屋,以此提供我们欠缺的烟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敌火力给我们造成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在这时,一艘损坏的橡皮艇从上游朝我们漂来,一名身负重伤的士兵紧紧抓着破损的橡皮艇大声呼救,这个可怜的家伙快要淹死了。可没人能救他,因为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烈。

在此期间,第7 摩托车营已攻占西岸的格朗热村[ 位于乌镇和默兹河以西1.25 英里、迪南西北方3 英里 ],但他们还没彻底肃清河岸。因此,我下令尽快肃清西岸岩石间的敌人。

我随后和施雷普勒上尉搭乘四号坦克沿默兹河河谷向南行进,去查看第7 步兵团的进展。途中,我们数次遭遇西岸袭来的火力,几块弹片划伤了施雷普勒的胳膊。我们逼近时,落单的法国步兵举手投降了。

待我们到达目的地,第7 步兵团已经派一个连渡过默兹河到达西岸,但敌人的火力随后变得愈发猛烈,第7 步兵团的渡河设备被炸成碎片,不得不停止渡河行动。炸毁的桥梁旁,大批伤兵在一所房屋内接受救治。和北面的渡口一样,这里也看不见阻止我军渡河的敌人。很明显,如果得不到炮兵和坦克强有力的支援,解决敌军支撑点,此处肯定无法把更多士兵送过河去。我驱车返回师部,在那里遇到集团军司令冯·克鲁格大将和军长霍特将军。

我同海德肯佩尔少校 商讨了态势,做出必要的安排后,就驱车沿默兹河返回迪南郊外的勒费村,想了解那里的渡河情况。我已下令把几辆三号、四号坦克和一股炮兵调到渡口,听从我指挥。我们把通信车暂时留在距离河东岸大约500 码 处,步行穿过废弃的农庄,朝默兹河走去。我们在勒费村见到许多橡皮艇,或多或少都被敌人的火力破坏,就这样丢在街道上。途中,我们遭到己方飞机轰炸,但最终还是来到河边。

我们在勒费堰迅速查看了步行桥,敌人用一块布满尖刺的钢板封锁了这座小桥。默兹河河谷的炮火暂时停顿下来,我们赶紧向右,穿过几座房屋来到一处适合的渡口。我方渡河行动现在彻底陷入停顿,士兵伤亡过大,严重动摇了军官的信心。我们看见已渡过河去的那个连就在对岸,不少人负了伤。许多损坏的小船和橡皮艇遗弃在对岸。几名军官报告,没人敢从藏身处露头,因为敌人看见有人出现就会开火。

我们的几辆坦克和一些重武器部署在房屋东面的路堤上,似乎已耗尽弹药。不过,我下令调到渡口的几辆坦克很快赶到了,随之而来的是格拉塞曼营 3 的2门野战榴弹炮。

西岸有可能隐蔽敌步兵的所有可疑地点,现在都遭到我方火力打击,很快,所有武器瞄准射击,猛烈的火力射入建筑物和岩石间的缝隙。汉克中尉 4 用几发炮弹干掉了桥坡上一座暗堡。几辆坦克把炮塔转向左侧,排成50 码间距,沿默兹河河谷缓缓向北行驶,密切留意对面的斜坡。

在这些火力掩护下,渡河作业慢慢恢复了,几个大浮箱构成的缆渡投入运作。橡皮艇来来回回,把西岸的伤员送到东岸。一名士兵途中落水,只得紧紧抓住渡缆,列兵海登赖希跳入河里,拖着他渡过默兹河,平安到达岸边。

我现在接掌第7 步兵团第2 营指挥权,亲自指导渡河行动。

我和莫斯特中尉搭乘首批船只渡过默兹河,随即与对岸的连队会合。我们从连指挥所看见恩克福尔特连、利希特尔连正迅速取得进展。

我随后沿一条深深的沟壑向北而行,去找恩克福尔特连。我们刚刚到达,就听见有人发出警报:“前面有敌坦克!”该连没有反坦克武器,于是我命令他们赶紧以轻武器朝坦克开火,我们随后看见敌坦克退回勒费村西北面1000 码左右的洼地。大批法军散兵游勇走出灌木丛,慢慢放下手里的武器。

另一些记述表明,隆美尔的介入,比他自己说的更为关键,更具决定性。猛烈的防御火力导致德军官兵严重动摇,就在这时,隆美尔亲临前线,组织部下展开新的努力,而且以身作则。他运气很好,因为守卫迪南地区的法国第18 步兵师经历了漫长的徒步跋涉,刚刚接防阵地,而且缺乏反坦克炮,另外,第1 骑兵师先前在阿登高原遭到德军坦克重创,此时还没有恢复过来。因此,得到果断领导的进攻力量,一旦在西岸获得充足的空间,就能顺利打垮防御方,实施机动,发展胜利。

我和莫斯特又回到默兹河岸边,渡河后返回东岸,带一辆坦克和一辆通信车向北赶往第6 步兵团渡河点。此处以橡皮艇渡河的行动已恢复,眼下进行得如火如荼。反坦克营营长米克尔上校告诉我,他在西岸部署了20 门反坦克炮。工兵营一个连忙着搭建8 吨浮桥,我让他们停下,命令他们搭设16 吨浮桥。我的意图是让装甲团部分力量尽快渡河。首座浮桥刚一搭好,我就搭乘八轮通信车渡过河去。在此期间,敌人发起猛烈冲击,我们听见敌坦克炮火袭向默兹河岸边的堤道,一发发炮弹落在渡口周围。

待我到达西岸的旅部 ,发现态势对我方很不利。第7 摩托车营营长负伤,他的副官阵亡,法军强有力的反冲击在格朗热重创我方人员。敌坦克有可能突入默兹河河谷,情况非常危急。

我把通信车留在西岸,自己再次返回东岸,命令装甲连先渡河,然后整个装甲团必须在夜间渡过河去。可是,把坦克运过120 码宽的河流很不容易,次日晨只有15 辆坦克到达西岸,太少了!

[ 5月14日 ]拂晓,我们听说冯·俾斯麦上校 发起进攻,逼近[ 迪南以西3英里的 ]翁艾,在那里与一股实力强大的敌军交战。没过多久,我们收到电报,说他的团陷入包围,我决定立即以手头所有可用坦克支援他。

上午9 点左右,第25 装甲团团长罗滕堡上校率领30 辆到达西岸的坦克,沿默兹河河谷出发,顺利到达翁艾东北面500 码的洼地,没有遭遇抵抗。情况终于弄清了,俾斯麦电报里说的是“到达”,而不是“被围” 5 ,他正打算派一个突击连绕过翁艾北部,夺取该镇西面的出口。正如我们先前在戈德斯贝格从事的演习表明的那样,这项举措对下一阶段作战行动至关重要。因此,为遂行这场行动,5 辆坦克交给冯·俾斯麦指挥,但目的不是发动常规意义的坦克突击,而是为进攻翁艾西面隘路的步兵提供机动掩护火力。我的作战企图,是把装甲团部署在翁艾北面1000 码的树林内,尔后再把其他部队悉数调过去,他们可以从那里攻往北面、西北面、西面,具体方向视态势发展而定。

我命令罗滕堡绕过树林两侧进入集中地域,自己乘坐三号坦克紧跟在他身后。

罗滕堡率领5 辆支援步兵的坦克出发了,穿过洼地向左而去,因此,这群坦克位于前方100—150 码。此时听不到敌人的枪炮声。20—30 辆坦克跟在后面。5辆坦克的指挥官与翁艾树林南部边缘的步兵连会合后,罗滕堡上校带着为首的几辆坦克,沿树林边缘驶向西面。我们刚刚到达树林西南角,正要驶过一片低矮的种植地,我们从这里看见5 辆护送步兵的坦克在我们下面,正朝左前方而去,就在这时,我们突然遭遇西面袭来的重型火炮和反坦克炮火力。炮弹落在周围,我这辆坦克连中两弹,第一发命中炮塔上部边缘,第二发击中了潜望镜。

驾驶员赶紧踩下油门,径直驶向最靠近的灌木丛。可他没开出去几码,坦克就从树林西部边缘的陡坡滑了下去,虽然勉强停下,但车辆侧翻,敌人的火炮就在下一片树林的边缘,距离只有500 码,我们的坦克处在这样的位置,对方不可能看不见。钻入潜望镜的一块小弹片划伤了我的右脸颊,流了很多血,但伤势不重。

我想转动坦克炮塔,以37 毫米坦克炮压制对面树林里的敌人,但坦克严重倾斜,无法转动炮塔。

法军炮兵连迅速朝我们这片树林开炮射击,他们随时可能瞄准我们这辆彻底暴露在外的坦克。因此,我决定率领车组人员尽快弃车。就在这时,负责指挥几辆坦克掩护步兵的中尉报告,说他身负重伤:“将军先生,我的左胳膊断了。”我们爬过沙坑,一发发炮弹落在周围,弹片四散飞溅。罗滕堡的坦克缓缓行驶在我们前方,车辆后部突然喷出一股火焰,装甲团副官跳离坦克。我起初以为炮弹命中了这辆指挥坦克的油箱,非常担心罗滕堡上校的安危,后来发现是发烟罐中弹,不管怎么说,此刻施放烟幕对我们非常有利。在此期间,莫斯特中尉把我那辆装甲通信车开入树林,结果引擎中弹,已无法行驶,车组人员倒是安然无恙。

我立即命令坦克穿过树林,朝东面这个总方向行进,听从我指挥的几辆装甲车当然无法跟上这场机动。罗滕堡的指挥坦克缓缓向前,强行穿过树林,许多树木长势喜人,非常高大。完全因为指挥坦克无意间施放了烟幕,这才阻止了敌军炮火击毁我方更多战车。要是我方坦克在行进期间以机枪和37 毫米坦克炮射击敌人盘踞的树林,对方可能会立即丢弃他们部署在树林边缘暴露位置上的火炮,几乎可以肯定,我们的损失会更小。第25 装甲团傍晚发起的进攻大获全胜,我们终于占据了集中地域。

默兹河西岸的作战指挥很得力,面对变化的态势做出灵活应对,我认为实现这一切的关键是:师长和他的通信分队必须亲临前线,不停地奔波,这样才能给身处前线的几位团长直接下达命令。使用电台的话,下级先要把情况上报师部,师部随后下达命令,再加上电文必须加密,无疑要耗费很多时间。但是,师长与留在后方的师作战参谋保持无线电联络非常必要,两人每天早晨和下午详细交换意见。事实证明,这种指挥方式非常有效。

隆美尔当日的推进,打开个后果严重的突破口,给法国第9 集团军司令科拉普将军的心理造成强烈影响。

5 月13 日,德军在三处渡过默兹河,隆美尔一马当先。当天下午,赖因哈特装甲军先遣部队在蒙泰尔梅渡过默兹河,古德里安装甲军在色当也渡过该河。但赖因哈特只夺得一片狭窄的立足地,不得不为控制小小的登陆场展开殊死战斗。直到15 日清晨,他们才在河上搭起桥梁,让坦克渡过河去,而通出蒙泰尔梅的路线,穿过一条险峻的隘路,敌人很容易实施封锁。古德里安装甲军的行动更加顺利,但麾下3 个师,只有1 个师在对岸夺得恰当的立足地,到14 日拂晓,他们只在河上架起一座桥梁。联军空中力量一再发起攻击,幸运的是,这座桥梁没遭到破坏。至关紧要的这一天,古德里安的部队几乎没得到德国空军支援,但他的高射炮兵架起致命的防空火力网,击落大约150 架英法战机,有效打乱了敌机的投弹瞄准。截至下午,古德里安麾下3 个装甲师都已渡过默兹河。他挡住敌人从南面发起的猛烈反突击,一路向西攻往法国第2、第9 集团军结合部。面对古德里安猛烈而又巧妙的机动压力,法军开始退却。

法国第9 集团军遭到双重冲击,古德里安扩大了对其右翼的威胁,隆美尔渗透该集团军防线中央,一些疯狂的报告宣称,数千辆德军坦克涌过那里的缺口。面对这种状况,法国第9 集团军司令当天夜间做出致命的决定,他下令弃守默兹河防线,撤往更西面的防线。

隆美尔的战线上,法国第9 集团军意图占据的防线,沿默兹河后方75 英里菲利普维尔东面的铁路线延伸。可没等法军进驻,隆美尔15 日上午就达成突破,面对他纵深突击的威胁,法军的混乱后撤沦为一场四处蔓延的溃败。隆美尔重新展开的突击,还阻止了法国第1 装甲师和第4 北非师企图对迪南发起的反突击,这两个师刚刚开抵战场。法国第1 装甲师出现在隆美尔右翼,值此关键时刻却耗尽了油料,只有一小部分坦克投入战斗。隆美尔的部队趁对方停滞不前之际,迅速掠过该师前方,没等对方逃离,就缴获了他们大批坦克。与此同时,第4 北非师也在德军坦克和难民大潮的冲击下土崩瓦解。

更要命的是,科拉普将军的总后撤令打破了蒙泰尔梅的僵持局面,法国第9集团军右翼力量本来在此处已挡住赖因哈特装甲军,接到后撤令,有序退却迅速沦为绝望的混乱溃逃。赖因哈特的先遣力量得以绕过法国第9 集团军右翼,进入古德里安当面之敌身后,随后沿一条畅通无阻的路线向西挺进数英里。另外,到当日黄昏,古德里安克服了面前最后一道抵抗线,一举突入开阔的平原。法军防线上的缺口现在宽达60 英里。

5 月15 日是个深具决定性的日子,了解了上述背景,就知道隆美尔对当日战事的叙述是多么重要。

我5 月15 日的作战企图是一鼓作气地攻往我们的目标,这场突击以第25 装甲团为首,炮兵提供加强,可能的话,最好获得俯冲轰炸机支援。步兵跟随坦克遂行冲击,部分步行,另一部分搭乘卡车。依我看,最重要的是以炮火遮断进攻的两翼,因为友邻师目前仍落在我们身后。第25 装甲团的进攻路线标在地图上,他们应当绕过菲利普维尔[ 迪南以西18 英里 ]郊区,避开所有村庄,直奔我们的目标,也就是塞尔丰泰讷[ 菲利普维尔以西8 英里 ]周边地区。我打算跟随第25装甲团一同行动,这样就可以从前方指挥进攻,在决定性时刻调动炮兵和俯冲轰炸机。无线电通信必须加密,往往导致重要的消息到得太晚,为简化这番程序,我和师作战参谋、炮兵指挥官商定了一条“推进线”,起点是罗塞教堂,终点是弗鲁瓦沙佩勒教堂。所有军官都把这条线标在地图上。例如,要是我想以炮火轰击菲利普维尔,就以电台发出信号:“立即以炮火打击11 点方位。”炮兵指挥官对这个新办法很满意。

上午9 点左右,我遇到一名空军少校,他告诉我,俯冲轰炸机今天可以为我师提供支援。由于坦克已出发,我立即呼叫空中力量,让他们打击坦克前方的目标。随后我登上罗滕堡的坦克,指示Gefechtsstaffel 6 乘坐装甲车和通信车,跟随坦克投入进攻。

我们在弗拉维永附近与敌坦克短暂交火后,装甲团排成纵队穿过树林,径直赶往菲利普维尔,途中遇到法国军队的许多火炮和车辆,对方可能遭到我们的俯冲轰炸机重创,我方坦克刚刚逼近,法军士兵就逃入树林。地面上巨大的弹坑迫使我们绕道穿过树林。我们在菲利普维尔西北面3 英里左右,与据守菲利普维尔南面高地和树林的法军士兵短暂交火。我们的坦克在行进中战斗,炮塔转向左侧,很快打垮对方。我们不时击中敌人的反坦克炮、坦克、装甲车。我们穿越树林时,敌人的炮火落在两侧。我们发出简短而又明确的电报,让师部和炮兵随时掌握进攻的进展状况,这样一来,炮火遮断实现得非常完美。我们很快就到达当日目标。

罗滕堡把一个装甲连交给我指挥,我随后沿前进路线返回,设法联系后方的步兵部队。我们在菲利普维尔以西1000 码的高地上,发现我方两辆因机械故障掉队的坦克。车组人员正忙着收容战俘,几名投降的法国兵站在周围。几百名法国摩托车兵和他们的军官一同走出灌木丛,慢慢放下武器,也有些人设法沿通往南面的道路逃走了。

我花了点时间处理俘虏。几名被俘的军官对我提出些请求,例如,允许他们保留身边的勤务兵,批准他们返回菲利普维尔取回留在那里的行李。要是他们能劝说菲利普维尔守军不战而降的话,对我是非常有利的,所以我欣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护卫我的装甲连,现在赶往菲利普维尔以南2 英里的讷维尔,目标是切断法国军队从菲利普维尔向南撤退的路线。我和莫斯特赶到该连,发现他们卷入讷维尔附近的激战,这场战斗向南发展,有可能转为一场追击。我不打算继续向南进击,因而下令停止战斗,装甲连从讷维尔继续向东。我们在沃塞德南面500 码左右的地方遇到许特曼装甲连一部,于是,他们加入我们的行列。在沃塞德南部边缘,我们与实力相当强大的一股法国坦克力量短暂交火,很快占据了上风。法军停火,我方士兵把他们一个个从坦克里拉出来。大约15 辆法国坦克落入我们手里,有些坦克损坏,另一些完好无损。我们不可能留下人员看守战利品,只得命令完好的法国坦克跟我们一同行进,仍由法国驾驶员操纵。大约15 分钟后,我们到达迪南—菲利普维尔主干道,在这里遇到步兵旅先遣部队,第8 机枪营也在其中,他们跟随坦克遂行进攻。我让几名军官上我的装甲车,整个队列跟在我身后,沿尘土飞扬的道路高速穿过菲利普维尔北郊。[ 隆美尔掉转方向,再次向西行进。 ]

途中,我向几名军官介绍情况,还给他们安排了新任务。我们的行进速度很快,平均每小时40 英里,身后扬起巨大的尘埃。在菲利普维尔以西4 英里的桑泽耶附近,我们遇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法国摩托车兵,他们从相反的方向而来,与我们交错而过时被俘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突然遭遇德军队列震惊不已,摩托车冲进沟里,根本没实施抵抗。我们毫不拖延,全速驶往塞尔丰泰讷西面的高地,罗滕堡率领装甲团先遣力量坚守在那里。到达后,整个纵队迅速展开,没有停下来进入周边地区。夜幕降临,我们站在高地顶部向东回望,目力所及之处,无尽的尘埃遮天蔽日,这种情形令人欣慰,表明第7 装甲师已开入被征服领土。

敌人之所以能在我方装甲团与步兵旅之间达成渗透,完全因为步兵旅行动迟缓。装甲师的军官,必须学会在总计划的框架内独立思考和行事,不能等待上级下达命令。所有部队都知道进攻发起时间,他们早该整装列队做好准备。

次日,也就是1940 年5 月16 日,我接到军部的命令,让我待在师部,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上午9 点30 分前后,军部终于批准我前往新指挥所。我到达后不久,师里接到命令,要求我们取道锡夫里突破马其诺防线,当晚前出到阿韦讷周边高地。

其实,这不是真正的马其诺防线,马其诺防线到隆吉永附近就结束了,但后来又向西延伸,只是延伸段的防御工事强度较弱。不过,德方的记述往往不太区分马其诺防线及其延伸段。

古德里安和赖因哈特军渡过默兹河,很快突破了马其诺防线延伸段,目前在这道防线后方向西疾进。但霍特军在北面的比利时境内渡过默兹河,因而挥师西南方期间仍要突破马其诺防线延伸段。锡夫里在塞尔丰泰讷以西12 英里处,阿韦讷位于锡夫里以西12 英里处。

我刚刚与师作战参谋商讨了进攻马其诺防线的计划,集团军司令冯·克鲁格大将走了进来。他对我们师还没出发感到惊异,于是我向他汇报了我们的方案。作战企图首先是夺取锡夫里附近的边境地区,同时,侦察营沿宽大的战线侦察马其诺防线,炮兵主力进入锡夫里周边阵地。尔后,装甲团在炮兵强有力的掩护下,以疏开队形攻往法军筑垒防线。最后,步兵旅以坦克为掩护,攻克法军筑垒工事,拆除障碍物。完成这一切,我们就朝阿韦讷突破,装甲部队打头阵,师主力紧随其后。冯·克鲁格将军完全赞同我们的进攻方案。

先遣营随即出发,迅速赶往锡夫里,没经过战斗就顺利到达目的地。炮兵和防空部队就位,奉命立即朝边境另一侧某些地区开火,看看敌人是否会还击。与此同时,第25 装甲团到达锡夫里,奉命跨过边境,攻克前方3 英里的克莱尔费特。我方炮兵炮击法军筑垒地域,对方的炮兵连没有回应。

和昨天一样,我搭乘装甲团团长的指挥坦克。我们很快越过法国边境,一辆辆坦克随后排成纵队,缓缓驶向1 英里外的克莱尔费特村。侦察部队发来报告,说穿过克莱尔费特村的道路上布有地雷,此时,我们正向南行进,疏开队形越过田野和树篱,排成半圆形绕开村子。尽管我方炮兵不断朝法国领土纵深发射炮弹,可对方毫无动静。我们很快置身于果园和高大的树篱间,前进速度减缓。罗滕堡率领几辆坦克行驶在最前方,我的副官汉克乘坐四号坦克紧随其后,他的任务是按照我发出的信号迅速开火,以此为其他坦克指明射击目标。过去几天的战斗充分证明,各坦克车组朝转瞬即逝的目标开火前,往往会耽误太多时间。

突然,我们看见前方100 码左右出现一座法军筑垒工事棱角分明的轮廓。一群全副武装的法国士兵紧靠在工事旁,看见坦克逼近,他们马上做出投降的姿态。我们以为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这座筑垒工事,可就在这时,我方一辆坦克朝其他地方的敌人开炮,结果,面前的守军迅速消失进混凝土掩体。片刻后,猛烈的反坦克炮火从左侧袭向我方为首的几辆坦克,法国人的机枪火力横扫整片地域。我们遭到些伤亡,两辆坦克被击毁。敌人的火力停息后,我们通过侦察发现,对方目前还没有开火的筑垒工事旁有一道很深的防坦克壕。敌人后方的防御工事更多,另外,高大的钢制刺猬(防坦克障碍物)封锁了从克莱尔费特通往阿韦讷的道路。

此时,第25 装甲团辖内各部在克莱尔费特西面和南面2000 码处与敌人交战,炮兵也按照我的命令射出猛烈的炮火,马其诺防线各段腾起硝烟。法国炮兵终于开始炮击克莱尔费特和锡夫里。很快,摩托车兵带着第37 装甲侦察营工兵排赶到。在坦克和炮兵火力掩护下,我方步兵和工兵冲入敌筑垒地域。工兵排准备爆破作业,炸掉阻挡去路的钢制刺猬。

与此同时,装甲工兵连一支突击队克服了敌人的混凝土掩体。他们爬到射孔旁,朝里面投了个6 磅重的炸药包。他们一再要求对方投降,可顽强的守军没出来,于是,又一个炸药包投入掩体。1 名法国军官和35 名士兵终于束手就擒,可是,另一座掩体的几挺机枪开火射击,这些俘虏趁机解决了我方实力虚弱的突击队,随即逃之夭夭。

夜幕缓缓降临,黑夜终于到来。克莱尔费特和西面几个地方,一座座农庄起火燃烧。我下令立即突入筑垒地域,全力攻往阿韦讷。我们用电台通知师部和炮兵后,爬上指挥坦克出发了。我们紧跟在先遣装甲连身后,很快驶过炸毁的路障,朝敌人的方向而去。

第37 装甲侦察营的工兵爆破钢制刺猬之际,更激烈的战斗爆发开来,这次对付的是克莱尔费特以西1000 码一排房屋内的若干反坦克炮和几门野战炮。敌人以直瞄方式朝克莱尔费特附近的我方坦克和步兵射来一发发炮弹。最后,我方一辆四号坦克连发数炮,打哑了对方的火炮。

通往西面的道路终于敞开了。皓月当空,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夜幕作梗。我已发出命令,按照作战计划,为首的坦克攻往阿韦讷期间,每隔一段时间必须以机枪和火炮扫射道路和路边,阻止敌人布设地雷。装甲团其他坦克紧跟在先遣坦克身后,做好随时朝任一侧齐射的准备。师主力也接到指示,搭乘卡车跟上装甲团。

我们的坦克排成长长的纵队,隆隆驶过法军筑垒防线,朝已被我方火力引燃的第一排房屋开去。月光下,我们看见第7 摩托车营的官兵在我们身旁步行向前。敌人的机枪和反坦克炮偶尔响起,但这些火力没落在我们附近。我方炮兵朝装甲团前方的村庄和道路投下猛烈的扰乱炮火。我们渐渐加快速度,没多久就进入法军筑垒防区500 码、1000 码、2000 码、3000 码。引擎轰鸣,履带嘎嘎作响,噪音震耳欲聋,根本无从辨别敌人是否在射击。我们越过索尔勒堡西南面1 英里左右的铁路线,随后转身向北,很快到达主干道。我们沿主干道行进,越过第一排房屋。

坦克的喧嚣、履带的撞击声、引擎的轰鸣惊醒了屋内居民。法军士兵在路边宿营,军车停在农家院落内,有些地段车辆就停在道路上。当地居民和法国官兵惊恐万状地蜷缩在沟渠里、树篱旁、路边的洼地内。我们从难民队列旁边驶过,他们丢下大车,惊慌失措地逃入田野。我们保持稳定的速度,朝目标驶去,不时借助遮住的灯光瞟一眼地图,再给师部发去简短的电文,汇报自己的位置和第25装甲团的进展。我们隔一会儿就朝战斗舱外看看,确定没遭遇抵抗,并与身后部队保持联系。清冽的月光下,平坦的乡村在我们周围伸展开来。我们突破了马其诺防线!简直难以相信。22 年前,我们与同一个对手鏖战了四年半,一次次赢得胜利,可最终输掉了战争。现在,我们突破了著名的马其诺防线,正深入敌方领土。这不是美丽的梦想,而是千真万确的现实。

突然,道路右侧大约300 码外的小山丘上闪烁出一道光。毫无疑问,那是敌人精心隐蔽在混凝土掩体内的一门火炮,正从侧面朝第25 装甲团开火。另一些地方闪烁出更多光亮,但看不到炮弹落点。罗滕堡站在我身边,我赶紧提醒他面前的险状,让他命令全团加快速度,冲过敌人第二道筑垒防线,同时朝左右两侧猛烈射击。

我方坦克迅速开火,各车组早已学会进攻前开炮射击的方式。我们的弹药大多是曳光弹,装甲团冲过这道新防线,朝两侧田野喷吐出密集的弹雨。我们很快穿过危险区域,没遭受严重伤亡。但现在让大家停火却不太容易做到,就这样,我们火力全开,一举冲过萨尔波特里村和伯格尼村。敌人彻底陷入混乱。军用车辆、坦克、火炮、堆满财物的难民大车堵住部分道路,我们不得不粗暴地推开这些车辆。到处都能见到趴在地上的法国士兵,各处农庄挤满火炮、坦克、军用车辆。我们朝阿韦讷的前进速度放缓,但终于让各车组停止了射击。我们驱车穿过塞穆西,又见到同样的场景,士兵和平民朝道路两侧奔逃。道路很快出现了分岔,一条向右通往大约10 英里外的莫伯日,另一条向左沿河谷而下,通往阿韦讷。路上挤满难民和大车,看见坦克到来,他们让开道路,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指挥他们让到道路一旁。越靠近阿韦讷,拥堵的车辆就越多,我们不得不设法勉力通过。阿韦讷不久前遭到我方炮兵轰击,镇内居民忙着逃难,堵在我们的坦克纵队前方道路两侧的火炮和车辆之间。很明显,镇内驻有强大的法国守军。

我没让车队停下,而是率领先遣装甲营赶往阿韦讷西面的高地,我打算停在那里,收容俘虏和缴获的武器装备。途中,我在阿韦讷南郊派两辆坦克组成侦察小组,沿主干道向南实施侦察。镇郊500 码处,我们停在通往朗德勒西的公路上,集中辖内部队,围捕附近的法军官兵。这里的情形和先前别无二致,路边的农家院落和果园挤满了士兵和难民大车。我们封锁了道路上从西面而来的人潮,搜捕法国溃兵。很快,我们不得不就地设立战俘收容营。

就在这时,身后的阿韦讷传来射击声,是坦克炮!很快,我们看见烟雾腾起,可能是坦克或卡车中弹起火。我们与身后的装甲营、第7 摩托车营失去了联系。

我对这种状况不太担心,因为难民丢下大车逃离,混乱中很容易造成交通堵塞。我们已到达目标,这才是最重要的。但据守阿韦讷之敌至少有一个装甲营,他们充分利用我装甲团纵队出现的缺口,以重型坦克迅速封闭穿过镇子的道路。第25 装甲团第2 营企图打通敌人封锁的道路,损失几辆坦克后,这番尝试以失败告终。阿韦讷的战斗愈演愈烈。我们与第2 装甲营建立起断断续续的无线电通信。阿韦讷镇内的战斗持续到[ 5 月17 日 ]清晨4 点左右。最后,汉克遵照我的命令,以一辆四号坦克从西面对强大的敌坦克发起攻击,一举击毁几辆敌坦克。天色渐亮,战斗结束了,我们与第2 装甲营恢复了联系。

在此期间,我通过师部一再呼叫军部:我们成功突破了马其诺防线,是否应该继续前进,渡过桑布尔河?但我没收到军部的回复,也许是双方没能建立无线电联络,于是我决心拂晓时继续进攻,目标是在朗德勒西夺取桑布尔河渡口,保持渡口畅通。我用电台给其他部队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跟随装甲团攻往朗德勒西[ 阿韦讷以西11 英里 ]。

清晨4 点左右,我率领罗滕堡装甲团的先遣营赶往朗德勒西。第7 摩托车营此时已跟上,就在我们身后。我坚信师里其他部队在他们后面,肯定会参加随后的进攻,但电台发生故障,我根本不知道各团的确切位置,发出的一道道命令纯属徒劳。

由于夜间没获得补给,我们现在必须节约弹药,不能再胡乱开炮,就这样向西而去。我们很快又遇到难民队列和一支支准备行军的法军部队。各种火炮、坦克、军车乱成一团,与难民的马拉大车混杂在一起,把道路和路边挤得满满当当。我们没有开枪动炮,偶尔驾驶越野车辆贴着路边行进,就这样顺利穿过难民队列。我们突然出现,法军官兵措手不及,他们放下武器,列队从我们的车队旁向东而去。我们在各处都没遇到企图抵抗的法国官兵。前进途中,我们遇到敌坦克就立即摧毁,一刻不停地向西疾进。看见我们到来,成百上千的法军官兵束手就擒。某些地方,法军车辆在我们身旁行驶,我们不得不把他们从车内逮出来。

一名法军中校对突如其来的骚乱愤怒不已,他的座车堵在车流中,结果被我们追上。我问他军衔和职务,他的眼中闪烁着仇恨和无力的怒火,看上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狂热分子。路上的车流这么大,我们的纵队随时会被阻断,这名法军中校很可能制造事端,我重新考虑后,决定带上他和我们同行。此时他已向东走了50 码,又被叫了回来,罗滕堡示意他上坦克,可他拒不服从,一连三次催他上车都被他拒绝,我们只得枪毙了他。

我们驱车穿过马罗耶[ 阿韦讷以西8.5 英里 ],村内街道人满为患,我们高喊:“靠右!”可让他们服从实在很不容易。我们继续向西,太阳穿透薄薄的晨雾出现在身后。村外的道路也挤满散兵游勇和难民,我们大声喊道:“靠右!”但毫无效果,进展变得极为缓慢,我们的坦克不得不从路旁的田野驶过。最后,我们终于到达桑布尔河畔的朗德勒西镇,这里的每条巷道都挤满车辆和法国士兵,但他们没有抵抗。我们驶过桑布尔河上的桥梁,在对岸发现一座驻满官兵的法军兵营。坦克纵队隆隆驶过,汉克驱车进入营地院落,命令法国军官集合部下向东开拔。

此时我仍以为师主力正在我们身后迅速逼近朗德勒西,因而继续攻往勒卡托[ 朗德勒西以西8 英里 ]。我们驱车穿过一片长长的树林,敌人的弹药堆栈设在这里。法国哨兵面对升起的太阳,没识别出德国军队,待我们到了面前,他们只好投降。驻扎在波梅勒耶村的法军士兵也放下了武器。我们继续前进,直到勒卡托东面的高地才停下。此时是早上6 点15 分。我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与身后部队保持联系,之后再设法联络师部。

从前一天早晨起,隆美尔装甲师已挺进50 英里左右。他在夜间驱使坦克前进的做法实在很大胆。当时和后来,大多数指挥官认为,即便发展胜利,坦克在黑暗中继续前进也太过危险。

隆美尔左侧,赖因哈特和古德里安装甲军的先遣部队与他齐头并进。当天早些时候,古德里安的左翼师在勒卡托以南20 英里的里伯蒙到达瓦兹河。德军坦克大潮一路向西,朝海边奔涌,在比利时境内的联军身后冲开个巨大的缺口。事实证明,所有堵截措施都为时过晚,因为法军司令部每次选择的新防线,没等行动迟缓的法军预备队开抵或占据,就被德军坦克突破。

现在要做的是确保我们已攻克的地区,还要收容大批俘虏(几乎相当于两个机械化师)。我不断向师部汇报进展,但装甲团指挥坦克只是发出报告,完全不知道师部是否收到。尽管如此,没过多久我获悉到达勒卡托以东高地的只有装甲团一小部分部队和摩托车营一部,这个消息让我感到不快。于是,我立即派一名军官赶往后方。随后,我亲自驱车返回,设法联系后方部队,但很快遭遇勒卡托射来的反坦克炮火,不得不折返。在此期间,罗滕堡和西克尼乌斯装甲营 部分力量一直在勒卡托东面的高地与法军坦克和反坦克炮交战,很快打垮了对方。我返回装甲营,他们构设了刺猬阵地,我们等在这里,直到冯·哈根上尉率领摩托车营部分力量赶到。我觉得勒卡托前方的态势已得到确保,而且坚信师主力很快会赶来,于是命令罗滕堡坚守阵地,摩托车营也交给他指挥,为他提供加强。随后我回到自己的通信车,在一辆三号坦克护送下,回去调集师里其他部队。我们在途中遇到摩托车营和装甲团堵在路上的几部车辆,车组人员告诉我们,到达朗德勒西千万要小心,因为我方一些车辆在那里遭到敌坦克攻击。我随后驱车向东,全速驶往朗德勒西,行驶在前方的那辆三号坦克在镇内迷了路。我们终于到达通往阿韦讷的公路,看见前方几百码的道路上停着辆德国军车,已被敌人的炮火击毁,肯定是附近的法军坦克或反坦克炮干的,可我们没时间闲聊,所以——继续前进!驱车通过时,负伤的摩托车兵大声呼救,请我们捎上他们。可我没法帮忙,停车救人的风险太大了。我们的通信车和坦克全速驶过这段危险区,到达通往马罗耶的道路。担任护卫的三号坦克随后发生机械故障,结果掉队。

到处停放着车辆,道路对面同样如此。法军官兵就在路边挨着他们的武器装备宿营。他们显然还没从德军坦克造成的恐慌中恢复过来,所以我们从行驶的车上又是喊叫,又是打手势,竭力让他们跟我们一同行进。但四下里没见到德军士兵。我们全速行驶,穿过马罗耶。突然,我们在村子东面看见一辆四号坦克,由于机械故障停在那里,但车上的75 毫米火炮完全可以使用。我们松了口气,眼下这种情形,一辆四号坦克不啻为强大的保护。

道路两侧,法军官兵随处可见,大多数人就在他们的车辆旁宿营。可惜,我们没办法俘虏他们,让他们跟随我们一同行进,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看押俘虏的人手。某些地段,我们设法让法国官兵和我们一起走,他们确实会老老实实地跟上装甲车,可只要我们的车辆驶向前方,他们就消失进灌木丛。

我命令那辆四号坦克守住马罗耶东面的高地,把从西面来的俘虏送往东面。然后,我们继续行驶,只开出去几百码,司机就报告必须停车加油。幸亏他在车上带了几个满满的油罐。这时,汉克告诉我,他从四号坦克车组人员那里听说,敌人重新占领了前方的村庄。凭我们这辆轻型装甲车,要想对付法国人的坦克和反坦克炮是不可能的,于是我驱车返回四号坦克旁,打算以电台联络师里其他部队,组织他们赶紧开入我们已克服的地区。幸好附近没传出任何射击声。

我刚刚回到四号坦克旁边,就看见一个摩托化步兵连出现在远处,他们沿着从马尔拜[ 朗德勒西以东5 英里 ]而来的道路疾行。师里其他部队会不会跟在该连身后呢?很有可能,我再次驱车朝阿韦讷驶去,可一无所获。

马尔拜东面不远处,一辆法国汽车从左边的岔路口驶出,在我这辆装甲车前方驶过道路。我们大声呼喊,汽车停了下来,一名法国军官下车向我们投降。这辆汽车身后,整整一队卡车开了过来,卷起的尘埃遮天蔽日。我赶紧采取行动,让车队转向阿韦讷。汉克跳上第一辆卡车,我在路口待了一会儿,朝法国士兵喊叫,打手势,让他们放下武器,因为对他们来说战争已经结束。几辆卡车上架着机枪,有人值守,目的是防范空袭。我无法透过尘埃看清车队到底有多长,所以,10—15 辆卡车驶过后,我驾车赶到车队最前方,朝阿韦讷开去。在距离该镇不远处,我们不得不驶下田野绕道而行,因为燃烧的车辆堵住了道路。

我们终于到达阿韦讷的西南入口,在这里遇到部署在公墓附近的帕里斯营 一部。汉克马不停蹄,带着卡车车队驶往停车场,在那里解除了敌军士兵的武装。我们这才发现,整支车队不下40 辆卡车,许多车上载有士兵。

师部16 点左右到达阿韦讷,夜间和次日清晨,师属各部队进入我们已攻克的地域。开拔过程中,师炮兵团第2 营成功阻止了48 辆法军坦克在阿韦讷北面展开的行动。这些坦克排列在路边,有的引擎仍在运转,有些被俘的驾驶员还待在坦克里。这场行动让第25 装甲团避免了身后遭受攻击的危险。

第7 装甲师官方战史指出,5 月16—17 日,该师突破马其诺防线延伸段期间,35 人阵亡,59 人负伤。他们在作战地域俘敌1 万来人,缴获100 辆坦克、30 辆装甲车、27 门火炮。

这份战史最后指出:“我师没时间收容大批俘虏和武器装备。”

确定了我师在勒卡托与锡夫里西面法国边境间的布势后,我睡了一个半钟头。午夜过后不久,我们接到命令,次日(5 月18 日)继续攻往康布雷。第二天早上7 点左右,第25 装甲团副官来到师部,据他报告,一股实力强大的敌军部署在波梅勒耶树林[ 位于朗德勒西与勒卡托中途 ]。他借助夜色掩护,乘坐装甲车设法从西面冲到东面。第25 装甲团仍在坚守勒卡托东面的阵地,目前急需汽油和弹药,团长命令他带上补给物资尽快返回。

8 点左右,我命令剩下的装甲营开赴朗德勒西和勒卡托,与装甲团会合,给他们送去弹药和油料。第37 装甲侦察营在他们身后跟进。我和莫斯特、汉克后来在波梅勒耶东面半英里的树林内追上装甲营,发现他们正与挡住去路的法军坦克交战。激烈的交火在道路上肆虐开来,我们无法从两侧迂回敌军阵地。法国坦克的装甲相当厚,我们的火炮似乎全然无效。

法军坦克的装甲厚达40—60 毫米,而德军中型坦克的装甲厚度只有30 毫米,轻型坦克的防护性就更差了。

我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近距离观察这场交战,最后决定全营转身向南,取道奥尔[ 朗德勒西西南方4 英里 ]穿越树林。我们在奥尔北郊再次遭遇法军,竭力杀开血路前进,但进展非常缓慢。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为装甲团运送弹药和补给的车队没跟在装甲营身后。直到中午,我们才到达罗滕堡所在的位置。他报告,面对敌坦克的猛烈冲击,他的部队一直在坚守阵地,可现在无法展开后续行动,而且急需汽油和弹药。很不幸,我对此爱莫能助。

我们派出必要的兵力赶往波梅勒耶,设法打通通往朗德勒西的最短路线。在此期间,法军重型炮兵朝我方刺猬阵地投下猛烈的弹幕。他们的炮火相当准确,我们不得不放弃部分阵地。但我相信,我方部队肯定能打赢波梅勒耶之战,因而命令装甲团集合,准备攻往康布雷。到15 点,战场上的态势彻底转危为安,我们可以重新发动进攻了。

隆美尔的记述,接下来的若干段落过于琐碎,没太多意义,所以我们简单总结一下:运送弹药和油料的补给车队离开波梅勒耶树林东南方,几小时后终于到达第25 装甲团位于勒卡托周围的两个装甲营身旁。德军坦克补充燃料和弹药之际,隆美尔率领另一个装甲营驶上通往康布雷的道路。

我现在命令帕里斯加强营尽快夺取从康布雷通往北面和东北面的道路。在几辆坦克和2 门高射炮率领下,该营沿宽大的正面推进,径直穿过田野朝西北面而去,身后扬起大股尘埃。坦克和高射炮不时朝康布雷北郊开炮。尘埃中,康布雷守军没看清我们的车辆大多不是装甲战车,显然以为一场大规模坦克突击正逼近城镇北部,因而没有抵抗。

法军司令部使用装甲力量的方式可以说无效至极。他们有53 个装甲营,德国人只有36 个。但德军装甲营悉数编入装甲师,共组建了10 个装甲师,而法军装甲营近半数是步兵支援部队,就连他们的7 个装甲师也零零碎碎地使用。

战争爆发前,法国仅有的装甲兵团是所谓的“轻型机械化师”,以骑兵改编而成,编有200 辆坦克。法国人把3 个轻型机械化师投入比利时境内。他们还有冬季期间组建的4 个“装甲师”,每个师只有150 辆坦克。7 个德国装甲师(每个师平均有260 辆坦克)犹如巨大的方阵冲过默兹河之际,法军分别把4 个装甲师陆续投入战斗。如前文所述,法国第1 装甲师奉命攻往迪南,却耗尽了燃料,结果被德军打垮。第3 装甲师奉命攻往色当,可任务却是支援那里的步兵,结果,这些零零碎碎的力量被古德里安的3 个师淹没。戴高乐指挥的第4 装甲师是近期组建的,尚未实现齐装满员,古德里安全力攻往瓦兹河之际,第4 装甲师投入战斗,攻击古德里安侧翼,结果被强大的德军推到一旁。法国第2 装甲师沿瓦兹河布防,防线宽达25 英里,面对这股薄弱的静态防御力量,古德里安2 个先遣师迅速达成突破。

从比利时赶来的3 个法国机械化师,集结在康布雷北面,虽说其中2 个师在比利时平原与赫普纳装甲军 交战期间受到损失,可仍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奉命19 日向南攻往康布雷和圣康坦,但命令没得到执行,因为他们的许多坦克已派往各处支援步兵。

至于英国军队,他们在法国只有10 个坦克营,都分散在步兵师内。而他们的第一个装甲师,直到德军发动攻势才登船开赴法国。

注释

1.这些介绍性说明是本书编辑利德尔·哈特上尉撰写的。为了与隆美尔的叙述有所区别,除了尾注,利德尔·哈特的编辑评述都使用斜体。

2.第7 装甲师编制如下:

装甲力量:第25 装甲团(辖3 个装甲营)

第37 装甲侦察营

摩托化步兵力量:第6 步兵团

第7 步兵团

第7 摩托车营

工兵力量:第58 工兵营

炮兵力量:第78 炮兵团(辖3 个营,每个营编有3 个连,每个连4 门火炮)

第42 反坦克营

3.德国陆军的部队和兵团经常用指挥官的名字称呼。

4.曼弗雷德·隆美尔注:汉克是纳粹党的重要成员,在戈培尔的宣传部任职。由于汉克飞扬跋扈,其他军官都很讨厌他。有一次,汉克在食堂里暗示,他有权让隆美尔离开指挥岗位,这起事件发生后,隆美尔解除了他在指挥部的职务。隆美尔后来向希特勒的副官提交了一份长长的报告。

战争后期,汉克出任西里西亚大区领袖,因为发誓要坚守布雷斯劳到最后一根棍棒、最后一块石头而声名狼藉。但这座沦为废墟的城市最终投降时,汉克没有留下来抵抗到底,而是坐飞机逃离,把城内军民丢给红军“善待”。此后再没听闻他的任何消息。

5.电文写的是eingetrofen(到达),而不是eingeschlossen(被围)。

6.隆美尔阐述自己经历的战役,经常使用Gefechtsstafel这个词,指的是通信兵和小股战斗力量组成的一个小型直属分队,配上几部必要的车辆(例如无线电通信车),战斗中始终伴随隆美尔左右。 3zPV1pYCsp/x2xr758ylHd1QIKB9jz5ZFUapEYKWPrlR9jbn1fcIt0DsZEnez86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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