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看火箭发射时,才知道太空中是没有声音的。
我听着电视机发出微弱的声音,觉得好像有人在我耳旁撕扯一张纸。但我知道,对站在现场,穿着T恤、凉鞋,戴着隔音耳罩的人们来说,这声音震耳欲聋。我试着去想象在我认知范围中最吵闹的声音:比如街道拐角处自助洗衣店里的洗衣机,那家店就在爸爸最喜欢的早餐店旁;又或者邻居家的割草机,每周六早上很早就轰鸣着工作了;还有孩子们国庆节 时在街上放鞭炮引发的一系列骚乱——鞭炮声引来了一群哀叫的消防车,接着一群愤怒的母亲都聚集在其中一个孩子家的门廊周围。
但这些都比不上火箭发射的轰鸣。
我知道它特别大,有25万磅 重,184英尺 长。如果把许多个我头脚相接地排好,184英尺大约等于37个我,或者差不多是31个爸爸,因为他有6英尺高。这就像把一栋大楼扔向天空,只是火箭比我见过的最大的建筑还要大。
去年11月11日,我给自己弄了一碗可可泡芙,坐在客厅里。我看着哥伦比亚号发射升空,火光四溅、烟雾缭绕。声音大得足以让观看的人用手使劲捂住毛茸茸的耳罩,他们无比敬畏地看着哥伦比亚号(与哥伦比亚号相比,这些人小得就像蚂蚁)。我用勺子把泡软的麦片塞进嘴里,然后大声问爸爸,火箭的声音是不是大得在月球上也能听到。爸爸说不能,因为外太空是没有声音的。所以在月球上什么也听不到。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太空里是无声的。因为太空是由巨大的虚无构成的,是真空的。但是在地球上,微小的、看不见的声音粒子会相互碰撞发出声音,然后传到人们的耳朵里,比如在杂货店里的人们,或是在忙碌的火车站里的人们。
这也很像我的新学校走廊里的那些学生。走廊很狭窄,又有很多窗户,这些学生和他们的朋友不停地碰撞着彼此,直到他们走进各自的教室里。
我透过新学校图书馆门上的窗户,看到那里有闪闪发光的书堆和吵吵闹闹的学生。这些学生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聚集在推车上的小电视机周围观看火箭发射。我很向往太空中的那种寂静。我今天说了一天的话,主要是告诉学校的秘书,我是罗斯福中学的新生。她涂着紫红色的口红,用珠子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看。妈妈穿着高级房地产经纪人的夹克,紧张地嚼着薄荷味口香糖,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她紧紧抱住我时,我让她别担心,虽然我第一天来新学校,但不会有事的。
我现在只想坐在图书馆里,从一数到十,或从一数到一百。
今天是8月30日,距离我上次看火箭发射已经有276天了,而我的下一节课已经迟到了三分钟。
距离我最后一次和爸爸坐在一起,抱着一碗可可泡芙坐在电视机前,并决定制造一枚火箭也已经276天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新卧室橱柜中那个组装了一半的火箭,还有爸爸再也不会陪我一起看火箭发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