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定义是什么?”
“智慧是‘智者’所表现出来的特质。”
“‘智者’的定义是什么?”
“那些表现出‘智慧’的人。”
这似乎是一段相当愚蠢的对话,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法律、哲学、科学、医学等各个领域,定义都很重要。比如,当你去超市购买低脂食物时,你一定很想知道低脂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许多其他领域,定义只是一种文字游戏,并没有实际价值。对于智慧的定义,很少能让人感到满意。
“你怎么理解智慧?”
“我发现老年人不会轻易下结论。他们的视野更开阔;他们会给出非常实用的答案;他们拥有一种中庸的观点;他们不那么教条;他们更宽容;他们看得更深入;他们可以想出替代方案并加以思考;他们会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
感知是大脑将来自外部世界的信息组织起来的方式
智慧是一种复杂的感知,由一系列不同的图像、品质、行为等组成。感知会把很多东西结合在一起。当使用“智慧”这个词时,这些东西会有意识地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天生眼角膜混浊的人看不清东西。但当这个人通过手术恢复视力后,这个人仍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光线、颜色和无序形状的混合物。人们必须学会在大脑中“组织”这些信息,而这就是所谓的感知。
感知不仅涉及我们眼睛所见(或其他感官感受到)的事物,还与大脑对这些信息的加工有关。信息是如何堆叠的?在当下的信息进入大脑后,哪些过去的信息会被调用来与它们进行整合?
感知为数学、逻辑等方面的运算提供了要素
我们生活在我们“看到”的世界里。但我们看到的世界并不是我们周围的物理世界,而是我们的大脑“感知到”的世界。物理世界可能完全相同,但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假期已过了一半;或者,假期还有一半呢。
杯子空了一半;或者,杯子是半满的。
这个错误是一场灾难;或者,这个错误给我们上了有益的一课。
把一盘鸡肉放在一个人面前,他会如何看待这份食物呢?
1.一个素食者不想吃鸡肉,但又不太好意思要其他食物。
2.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看着食物,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3.一个正在减肥的人想知道鸡肉中含有多少能量,并告诉自己脂肪主要集中在表皮上。
4.一个胃部不适的人闻到食物的味道感到恶心。
5.一个刚刚读过沙门氏菌感染暴发新闻的人,心里涌起了很多怀疑:吃鸡肉有感染风险吗?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盘鸡肉的样子就像是从同一观察角度拍摄的照片,是完全相同的。但大脑不会拍照。大脑引入的是信息、经验、画面、当前的环境、感觉和情绪。所有这些都将被感知组织起来,赋予我们“看待情况的不同方式”。
我们可以这样描述人一生中的三个思维阶段:
孩子们会不断地问“为什么?”,与其说是为了获得解释,不如说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并将他们所感知到的一个个小世界连接成更大的感知。
这个阶段的孩子大脑十分活跃,并且富于进取精神。他们在不断搜寻信息。他们乐于思考。他们有天马行空的创造力,愿意去尝试新的可能性。
到了这个阶段,人们被各种注意事项所束缚,以至于世界必须保持现状,因为任何改变都是不可接受的或令人不安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个人感知会稳定下来,形成我们对世界的个人观点。这就是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也是我们生活和行动的世界。这个世界可能充满了缺陷、偏见、刻板印象和困惑,但这是我们唯一拥有的世界。
大多数思维上的错误都源于感知上的错误。“脑筋急转弯”式的逻辑错误实际上是非常罕见的。通常,我们可以用一个精心准备的谜题把一个人困在一个逻辑里,但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都很有逻辑性。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强调,感知是思考的关键。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的戴维·珀金斯(David Perkins)告诉我,他的研究表明,大多数思维上的错误都是感知上的错误:只看到了情况的一部分,使用了一个不恰当的框架,对信息进行了情绪化处理,等等。
许多行为上的缺陷也可以被视为是感知上的缺陷(至少部分如此)造成的,比如傲慢、自私、绝望、反应过度和依赖等。
一个人在另一个城镇得到了一份新工作。这份工作薪水和前景都比现在的工作好很多,并且孩子们也可以上很好的学校。但每当他提起这个话题时,他的妻子就会表现得非常焦虑和生气。他向他的朋友倾诉,这位朋友认为这是一种“情绪勒索”。突然间,这个人有了从不同角度看待这一问题的“可能性”。这并不意味着妻子的行为确实是一种情绪勒索,甚至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情绪勒索这种理论,但它提出了一种新的感知方式。
随着语言的发展,它获得了很大的表达灵活性。这意味着现有词汇的组合可以用来描述几乎所有事物。随着语言“描述能力”的增强,对只用于描述某一特定事物的“感知性”词语的需求就会减少。当普通词语的排列可以描述任何事物时,自然就不需要那么多“感知性”词汇了。
据说加拿大的因纽特人(或者至少是其中某些群体)有20个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的单词。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需要几个月都挤在一个冰屋里。据说,其中有一个词形容的是这样一句话:“我非常喜欢你,但我不想和你一起去猎杀海豹。”
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对相同的事物分类。感知决定了我们如何构建我们周围的世界
“这不是你的错,我仍然很喜欢你,但现在我感觉很烦躁,你确实让我很恼火。”如果有一个单词能表达这一整句话的意思就好了。
我们也许也可以用一个“感知”词语来表示:“我知道你必须说你正在说的事情。我不相信它们,你也不相信它们。你甚至不相信我会相信它们。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得不完成的例行公事。”
日本人似乎更善于使用那些用于特殊情况的精妙的“感知”词语。
我在《积极的未来》中介绍了“逻辑泡泡”的概念。这是一个“感知性”短语,指的是我们应该假设(即使这不是真的)每个人都在他或她的感知“泡泡”中有逻辑地行动,也指的是一个人感知情境的方式以及这个人感知到的与情境相关的价值。所以,与其说一个人是愚蠢的或邪恶的,不如承认这个人的行为是符合逻辑的,并努力去理解将其行为合理化的感知“泡泡”。
对这样的“逻辑泡泡”进行思考,是智慧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我们可以通过一个选定的“框架”来看世界。这会让我们的注意力变得敏感,从而发现我们准备去发现的东西
我们可以有意识地引导注意力,从而挑选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有用于引导注意力的思维工具
你在大街上看到过概念吗?无论是白天、夜晚,无论是在哪儿,你应该都没有在大街上见过概念。概念只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中,并且完全是由我们创造概念的意愿创造出来的。汽车方向盘的概念是什么?“这是一种为控制汽车方向而用手来控制前轮方向的方法。”一旦我们提炼出这个概念,我们就可以找到其他替代的方式来实现这个概念。这就是概念对人类思维非常重要的原因。
概念是感知的一部分。我们必须理解概念。你帮了某人一个忙,你可能是出于慷慨,也可能是你想让这个人欠你一个人情。还有一种可能,你是在利用“人情债”的概念。
概念可以把很多事物联系在一起,比如“我想要一个奖励那些本可以开车进城但选择把车留在家里的人的概念”。概念可以提取事物的“本质”或功能:“民主的关键概念是给人们一种幻觉,让他们认为政府是他们选出来的。”
智慧可以建立一系列概念,这些概念不是显而易见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调用的。“价值”的概念尤其重要。如果你经营着一家餐馆,现在在距离你的餐馆很近的地方开了另一家餐馆,你可能会因此而担心。但是,另一种想法可以给你安慰:如果这里变成“餐饮一条街”,你的餐馆的生意可能会比以前更好。
现在人类的感知水平有多高?人类的感知能力能满足我们的需求吗?不幸的是,人类的感知能力越来越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了。当我们面对复杂的交互系统时,人类的感知根本无法应付。这种情况的结果往往是反直觉的,我们通常无法猜测到或感觉到。
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可能需要用到诸如水逻辑中的“感知流技术”或计算机交互模型。建立这样的模型,我们需要智慧,才能让模型囊括所有有关因素。我们还需要有足够的智慧,才能认识到人类感知的局限性。
感知的主要错误之一是只看到情况的一部分,而忽略其他部分
年龄能让人拥有更丰富的经验,但未必一定如此。约翰·爱德华兹(John Edwards)教授喜欢说,一个有20年经验的老师可能真的有20年的经验,也可能只有1年的经验,只不过被重复了20次。如果你总是以同样的方式看待事物,那么更多的经验只相当于在同一个书架上放了更多的书。
年龄能够让人拥有更多的经验,但前提是一个人能够接受新的经验。如果你从不会改变主意,那要一个新的主意有什么用呢?你可以在桌子上放一块牌子,写上:“昨天、去年,以及10年前的想法都一样。”
假设你正在一架即将降落在伦敦希思罗机场的飞机上。飞机会掠过几个停车场。你对自己说:“我要关注所有红色的车。”你注视着停车场,所有红色的车都将跃入眼帘。因为红色是一种相当常见的颜色,所以你改为选择“亮蓝色”。这种颜色更罕见。你的眼睛在一排排汽车上掠过,一辆亮蓝色的汽车会突然从车海中跳出来。
这个简单的实验,说明了两个很重要的知识点:第一点是你可以给自己的大脑下达指令;第二点是你可以让大脑对某些类型的信息输入“敏感化”。
一个多疑的妻子注意到,她的丈夫今天回家很晚,并且他的领带和他早上离开时的长度不一样。她多疑的大脑立刻断定他有外遇了。嫉妒的情绪使得知觉变得敏感,起到了注意力导向指令的作用。事实上,丈夫只是刚刚打了一场壁球。
为什么“思考”很重要?因为没有思考,我们只能按照以下方式行动:
●像昆虫一样纯粹凭本能行动。
●重复常规动作。
●做别人决定和命令的事。
●在当下的情绪支配下行动。
给自己下达“注意力引导”指令是思维的一部分。就像我们可以引导大脑“挑选出亮蓝色汽车”一样,我们也可以引导大脑看向不同的方向。面向学校的CoRT(柯尔特)课程和面向企业的DATT思维训练课的注意力引导工具正是这样发挥作用的。CoRT课程的第一节课叫作“PMI”,这是一种引导注意力的工具,要求思考者先看有利因素,再看不利因素,最后看兴趣点。
我曾经在韩国主持过一场会议,参加者都是世界各国的诺贝尔奖得主。后来我还被当地的一所小学邀请教授如何“思考”。这些工作当然必须通过翻译来完成。在小学,我画了一个人物,第三只手臂从胸部伸出。然后我让学生据此做一个PMI。下面我列出了学生给的一些看法。
有利因素:
●备用手臂,可以在受伤时使用。
●你可以用它抓住梯子,另外两只手拿工具。
●你可以用它抓住一个人,用双拳打他。
不利因素:
●你无法趴着睡觉。
●你可能得在衣服上剪个洞。
●当你老了,得了关节炎时,你就多了一个得病的身体部位。
兴趣点:
●你会是“中撇子”而不是右撇子吗?
●这只新的手上的拇指会在哪一边呢?
●可能不得不改变某些体育项目的规则。
之后,我让同一群孩子“就做PMI这件事做一个PMI”。一个9岁的女孩说,如果每个人都参加PMI,那么就没有人结婚了。
我们有一系列类似的注意力引导工具(结果、价值观、优先级、其他人的观点等)。
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拓宽了感知的广度,这些简单的工具就是“智慧”工具。
模式、道路、轨道或路径是什么?用函数来定义会非常简单。
“如果当下状态在发生改变时,存在一个极为优先的方向,那么你就处于一个模式中,或者说是在一条道路或一条轨道上……”
在所有这类情况下,当你在一条道路上时,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概率比你从路边跳下去的概率要大得多。
作为一个自组织信息系统,大脑会建立模式。这是从一个区域到另一个区域的动作流。在任何时刻,动作都更有可能流向一个确定的(预先敏化的)区域,而不是另一个区域。
形成这样的模式是大脑的卓越之处。没有它们,我们就无法起床,无法工作,无法认识我们的朋友,无法读书,无法写字,无法做任何工作。我们应该对大脑形成常规模式的奇妙能力感到钦佩和感激,因为这是感知的基础。
当我们在一条道路上时,沿着原来的方向迈出下一步比往其他任何方向迈出下一步要容易得多
假如地上有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些钱。你把它捡起来。你为什么不能留着它呢?这种模式是合理而有吸引力的。然而,你的大脑、良知或思维就会调用一种超级模式:“什么才是‘诚实’的行为?”如果这个超级模式赢了,你会把信封送到警察局。
这里存在各种各样的超级模式:
●“我要做上帝想让我做的事。”
●“我必须做正确的事。”
有时候,一个政治家会表现出强烈的风格,以至于他不再考虑情况本身,而是使用下面的超级模式:“撒切尔夫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然后这个政治家就会这么做。
曾经有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当时是一个深夜,他被困在了停车场。他对自己说:“爱德华·德博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呢?他会说,这帮助他找到了一条从停车场入口出去的路,而不是从出口出去。”
一直以来,宗教、学校和家庭教育的目的都是建立这样的超级模式来指导人们的感知和行为。
在缺乏这种正式的超级模式的情况下,人们倾向于依赖最容易获得的超级模式:其他人会怎么做?大家会怎么做?身边情况相似的人对此怎么看?
一旦一个想法出现了,就不可能不去想它。一旦一种感知的可能性被提出,它就不能被删除。你可以让一种模式逐渐萎缩,也可以让一种模式导致负面结果,你还可以试着把它和另一种模式合二为一。
一个肥胖男人面前摆着一盘食物。他尝试了各种超级模式:
●他在节食。
●他的医生曾告诉他肥胖会引起很多健康问题。
●他想象自己的冠状动脉堵塞了。
这些模式可能都行得通。另一种有用的方法是建立一个积极的模式:
●他为在盘子里剩下很多食物这一“成就”感到自豪。
智慧与更宽广的视野有关;智慧与更深刻的见解有关;智慧与更丰富的观点有关。智慧希望能采用“直升机视角”,以便观察到所有一切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
智慧需要你慢慢地思考,或者说非常缓慢地思考。如果你快速思考,你很可能会被困在惯性模式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周围的人似乎都变年轻了。这时候看,成年人的行为似乎和孩子一样天真淳朴。我们不害怕孩子,因为他们是天真和纯净的。所以我们同样不必害怕成年人。当然,还有一些“小怪兽”,他们既自私又难以满足。智慧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
智慧是想象各种可能性并加以考量的能力。智慧是不愿根据毫无根据的确定性轻易做出判断。
智慧产生于感知。
在这本关于智慧的教科书中,我将把重点放在感知上。情绪在很大程度上是没有逻辑性的。感知能够触发情绪,感知也可以改变情绪。
在少管所学校的木工班,曾经发生过一件事。一个男孩想用锤子袭击一名警官。但是,此时他回想起了他在CoRT课程上学到的关于“后果”的内容,于是耸了耸肩,放下了锤子。
感知能够改变世界吗?萧伯纳曾说过,进步总是来自不切实际的人。理智的人会去适应现状,不切实际的人才会想去改变现状。
1.你可以设法改变自己(这是东方的方法)。
2.你可以设法改变世界(这是西方进步的基础)。
3.你可以设法改变你的感知,进而改变世界。
1.你可以设法改变自己
2.你可以设法改变世界
3.你可以设法改变你的感知,进而改变世界
“远处的公园”是可能性和未来出现的地方。感知就相当于我们的大脑在公园里游荡,而智慧是大脑游荡时的观察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