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聚乙烯模型与大头钉模型

根据前文所述，有些记忆表面不仅被动地记录落在自己身上的信息，而且还会改变这些信息。这类记忆表面简单而有趣，我们可以用聚乙烯和大头钉来制作它们的模型。

如图12所示，我们将一些大头钉钉在白板边缘，让它们相互之间保留足够的距离，能够垂直地钉紧白板。然后，在大头钉顶端铺一层薄薄的聚乙烯，覆盖整块白板，我们就做成了一块记忆表面。这个表面所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喷洒到聚乙烯层的有色液滴，就像光影在胶片上留下记忆痕迹一样。

在聚乙烯与大头钉的模型中，有色液滴是高度随机地喷洒在整个表面上的，我们未做任何尝试去形成图案。但即使喷洒非常随意，最后我们还是会看到一定的色池在白板上形成图案，如图12和图13所示。这个记忆表面看似非常活跃，通过随机输入的信息创建了一个模式。

然而在现实中，无论我们多么努力去随机输入信息，输入都不可能完全随机。某些区域的喷洒量可能大于其他区域，喷洒时间还可能早于其他区域；聚乙烯层可能根本就没有水平放置；大头钉可能没有等距分布。所有这些变量都非常小，但足以造成喷洒不均匀。此外，喷洒液体的重量会压低落点的聚乙烯层，导致周围的液体流入凹陷处，并把凹陷处压得更深。凹陷越深，流入其中的液体就越多。所以喷洒最终会形成明显的色池，而非整个表面上显色均匀的色层。

这类记忆表面相当特殊，尽管它们不能凭空创建模式，却能把微小的差异放大很多。它把不稳定的小表征建成大胆明确的模式，也就是说，这个系统会强化和明确信息。

有趣的是，记忆表面实际上没有主动做任何事，整个过程都是被动的。例如，弹珠落在不平整的表面上就会发生位移，会因波纹而形成另一种图案。而在聚乙烯和大头钉的模型中，组织图案的不是聚乙烯层，而是液滴。这个系统能够让信息自行组织，并让信息自行最大化。聚乙烯和大头钉的排列组合只是允许输入信息自行组织；其记忆表面没有主动处理信息，而是被动地为信息提供自行组织的机会。

我们再进行第二个实验，这次液体并非随机喷洒，而是以某种方式落下。液体滴落到一个大罐子中，最终可能滴穿罐子底部，而这些孔洞则会形成图案。液体通过孔洞滴到聚乙烯表面上，形成了类似于大罐子底部的图案。由于液体无法在大头钉顶部汇流成池，因此最终形成的图案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总的来说，记忆表面接收到液体时就已经开始记录过程、形成图案。

如果在已经形成其他图案的聚乙烯表面上，将液体按照上述图案滴落，那么结果可能又会有所不同。如果新的图案模式与已经形成的图案不一致，那么后者就作为原始记忆表面来接收新的信息。但如果新模式的一部分与旧图案相同，那么输入的信息可能会发生很大变化。光滑的记忆表面在形成图案后，就有了轮廓：既有谷地和池子，也有液体无法聚积的山脊和丘陵。那么输入的液体落在轮廓上时，必然会沿着轮廓而流淌，从自己原本应该停留的位置转移。液体会从山脊流入谷地，由此可见，如果我们试图在已经建立模式的记忆表面上强加另一个模式，那么新的模式不会被记录，但旧的模式会被加深（图14）。

上述记忆表面的行为说明了旧模式与新模式会如何交互，以及旧模式其实能够决定记忆表面如何接收新模式。这还可能说明，记忆表面只能根据旧的模式接收新的信息。

新模式与旧模式相似并且能够加强旧模式，这一点可能非常实用。这意味着新模式没必要通过完全复刻旧模式来巩固旧模式。如果在特殊记忆表面上，不同的模式或相同模式表现得足够相似，那么它们会被该表面视为相同。输入的信息即使看起来非常不同，最终也会确立和巩固旧模式。并非表面本身在处理输入的模式，而是旧模式本身改变了表面。也就是说，是表面对旧模式的记忆在处理新模式。

这类系统有一个明显的优点，那就是其中的事物以一种有用的连续性不断地积累，缺点是要改变旧模式会非常困难。既定模式就像雨水冲刷土地表面而形成的山川河流，此后无论雨水落在何处都会自行汇流。也就是说模式一旦形成，往往就会自我延续。

聚乙烯和大头钉做成的记忆表面并不处理输入的信息，但为信息提供了自我处理的机会。这个记忆表面的总体行为，是通过可能相当混乱的信息来确定模式，然后强化、确立和巩固这个模式。也就是说，该表面的行为是让输入的信息自行组织，同时让既定模式来引导组织。总而言之，这种记忆表面是一个自组织系统，会让信息自行最大化。

我们可以把这种普通的记忆表面称为“优选表面”，往上面随意喷洒的液体会均匀地润湿表面。但液体会在优选表面上形成一些凹陷，引导其余液体汇流其中。也就是说，该表面的某些区域会成为输入信息的优选地。 LPFu8LAPrb5T7MOCmt6Kbz2cqrit136KTGJh4ruxZqiL4uFnxkgJiKSKifgxF9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