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王小锡 张霄
摘要： 2022年9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印发了《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2022年）》，在哲学门类中新增了一个专业学位类别：应用伦理，代码0151。这是我国自1991年开始实行专业学位教育以来，哲学门类中首个设立的专业学位类别。为推动应用伦理新专业的发展，中国人民大学伦理学与道德建设研究中心在“访谈”栏目中专门设立了应用伦理研究与专业建设系列专访，邀请各应用伦理研究领域知名专家讲历史、说问题、提建议，为各专业领域做学术画像。本期访谈嘉宾是王小锡教授。他立足经济伦理学30多年发展历史，结合自身长年研究经验，就经济伦理学的研究主题、专业特色、学科内涵做了充分的阐释，对进一步做大做强经济伦理学学科提出了富有前瞻性的思路和建议。
关键词： 应用伦理 经济伦理学 道德资本
王小锡教授是我国较早研究经济伦理学的一位学者，其研究成果具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和学术话语，在国内乃至国际产生了一定的学术影响。近期，笔者专程采访了王小锡教授，他就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伦理学的发展和未来展望谈了自己的观点，最后还对我国伦理学学科发展前景和学科建设提出了建议。
我从事经济伦理学研究已经有30多年，在这期间，我撰写出版了多部经济伦理学著作和系列学术研究论文。在研究过程中，我对经济伦理学最深的理解有以下几点。一是经济伦理学是研究人们在社会经济活动中完善人生和协调各种利益关系的基本规律以及明确善恶价值取向及其应该不应该之规定的一门学问。具体来说，经济伦理学应该从哲学高度审视社会经济行为的规律及其伦理性；从实践活动入手，揭示伦理道德与经济活动的耦合点、动力点和目标与理想的一致点；从对人类经济活动主体结构的把握上，探讨人类经济伦理观念及其基本规范样式，揭示人的经济活动的出发点、基本目的，以及人的经济伦理情感和伦理观念的形成过程及其规律。二是经济伦理学是一门实践哲学（或称应用哲学）、实践伦理学（或称应用伦理学）。因为有用，所以它有存在的价值。因为它在经济领域的实践性和应用性，在一定意义上它是伦理学乃至哲学社会科学生存和发展的重要依据与意义之所在。为此，经济伦理学是伦理学乃至哲学社会科学重要支撑领域或重要支撑学科。三是经济伦理学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伦理经济学，因此，它是当今的经济学必须补上的重要理论板块。否则，经济学一定是有“短板”的经济学，甚至，有可能因没有伦理学视阈而不能真正懂得经济学，导致经济学扭曲成为庸俗的经济学。这最终将影响经济建设的发展。
我国经济伦理学近40年的发展，要说具有重大学科意义的事件，我看至少以下几点对经济伦理学学科发展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一是全国创建了诸多学术研究平台。诸如中国人民大学伦理学与道德建设研究中心2000年就成立了挂靠在南京师范大学的经济伦理学研究所，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也更早一些成立了经济伦理学研究所，而后上海市社会科学院、中南大学等单位都相继成立了类似研究机构。二是中国伦理学会2010年在南京师范大学成立了经济伦理学专业委员会。当时，中国伦理学会审核同意的专业委员会成立章程上说明，中国伦理学会经济伦理学专业委员会简称“中国经济伦理学会”，后根据相关文件规定，统一全称“中国伦理学会经济伦理学专业委员会”。至今已经两届全国经济伦理学大会选举，我连续两届被中国伦理学会聘为中国伦理学会经济伦理学专业委员会会长。三是原则上每年举办一次全国经济伦理学学术研讨会。有时候一年举办两次会议，2022年因疫情，全国性经济伦理学学术研讨会举办时间不能固定，今后至少一年举办一次，线下举办不了可以线上召开。四是国际交流成效显著。一方面，上海市社会科学院、南京师范大学等单位举办过国际学术研讨会，尤其是上海市社会科学院，已经多次举办经济伦理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且每次邀请诸多国际知名学者参加，南京师范大学还与英国同行在英国伦敦联合举办经济伦理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均产生了重要的国际学术影响。同时，我国也不断有诸多学者到国外参加经济伦理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另一方面，我国学者翻译了诸多外国学者的经济伦理学著作，或合作出版了一些经济伦理学著作，亦有我国学者的经济伦理学相关著作被翻译成多种外文在海外出版。五是经申报先后获批了与经济伦理学相关的重大、重点或一般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六是从2000年开始，以中国人民大学伦理学与道德建设研究中心经济伦理学研究所和南京师范大学经济伦理学研究所为合作平台，编撰了《中国经济伦理学年鉴》。特别要提到的事件是，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成为我国科技伦理治理乃至应用伦理实践的一个重要标志性事件。
经济伦理学这40年的发展，有一些规律可循。一是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快速完善发展，为经济伦理学学科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实践依据和发展平台。经济的快速发展，既让人们看到了伦理道德的不可或缺的作用，又让人们深知不断解决伦理道德问题的重要性和迫切性，由此必然提升伦理学学科的理论和实践地位。所以经济伦理学是随着经济实践的发展而发展的。二是经济伦理学的发展不能忽视甚至脱离思想史资源。今天的经济伦理学作为应用伦理学之显学屹立于哲学社会科学之林，在根本上是因为我们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创立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经济伦理观，同时，我们重视承继中华优秀传统经济伦理思想，也注意吸收国外合理的经济伦理观念，使得我们的社会主义经济伦理学不断合理和完善。三是人们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过程中，客观上推动了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不断发展。人们在生活中会不断深入地认识到，美好生活离不开良好的精神追求，离不开道德境界的不断提升和道德实践的不断深入。四是经济伦理学学科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既要有“顶天立地”的学术风格，也要有集体公关和合作意识。这一点，全国同行之间有很高的境界，在教材编写、课题合作、会议深入探讨等方面都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在学科建设上，经济伦理学有以下重要发展方向。一是经济伦理学原理体系的研究和完善。唯有形成系统、成熟的理论体系，作为学科的经济伦理学才有科学的理论体系支撑。二是经济伦理学的实践应用和发展。作为一门新兴的应用型学科，其生命力必须在实践应用中体现出来。在实践应用中发挥作用，是经济伦理学存在和发展的最基本理由。三是经济伦理学对其他相关学科发展的影响与推动。经济伦理学是伦理学学科的一个分支，它的完善和发展能够反哺伦理学学科的发展与进步，能够促进伦理经济学乃至经济学理论的完善和学科的发展。四是经济伦理学在推进企业文化建设和企业经营发展中的不可替代作用的实践研究。
我是“致用伦理学”的竭力推崇者，曾经梦想创建“随园致用伦理学学派”，因此，我一直关注我国应用伦理学的发展，也力图带领学术团队在应用伦理学的学科建设上有所作为。我们南京师范大学的学科团队在经济伦理、政治伦理、乡村伦理、生态伦理、灾害伦理等方面力图拿出有特色的研究成果，在学界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应用伦理学在今天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一是国家已经把应用伦理学作为经济社会发展不可或缺的理念和手段应用到相关领域中去，其正在发挥和体现出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如前面提到的，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这是国家重视应用伦理、发展应用伦理的重要机遇。二是经济社会发展十分需要应用伦理学发挥专业作用。若干年以来，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多少遇到了软实力不相配套的境况，人们在诸多经验和教训面前已经充分认识到，伦理道德是提升软实力的基础和核心要素。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的速度和成就举世瞩目，但以道德觉悟为重要内容的软实力，还适应不了经济发展的形势要求，一些不负责任的经济行为，尤其是一些损害国家利益、集体利益和他人利益的行为时有发生，亟待我们的理论研究和伦理道德实践能够与经济发展同步，亟须伦理道德成为经济发展的基本要素和手段。同样，社会发展是一个有机整体，社会实践各个领域，都需要伦理道德作为不可或缺的要素。三是应用伦理学的社会认同度在逐步加强。医学伦理、生物伦理、环境伦理、企业经营伦理等已经被广泛应用于实践活动中，这是十分可喜的应用伦理学发展前景。
经济伦理从理论研究到实践，应该如上面所说到的，发展很快，成效显著，也因此可以说，经济伦理或经济伦理学以自己的发展成就奠定了在学科建设和实践应用中的影响与地位。但是，问题还是比较明显的。一是我们的理论研究还需进一步深入、系统，真正科学地说明，理解经济不能没有伦理道德视角、发展经济不能没有伦理道德要素和手段。二是经济伦理的普及率不高，需要我们通过研究和宣传，让人们真正认识经济伦理、认识经济伦理的功能和作用，真正懂得如何使经济伦理成为经济发展的必要要素和重要手段。三是经济伦理作为经济发展的必要要素和重要手段，尚缺乏将之衔接到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的技术手段，这就需要通过研究和实验，拿出一整套可行的操作方案。四是经济伦理制度化还没有形成常态，这就需要在制度建设上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使得科学的经济伦理观成为制度建设的重要依据和依托。五是在经济建设中，违背伦理道德要求的人和事时有发生，这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负面影响很大，因此，在理论研究和宣传的同时，需要严厉遏制不道德的经济行为，整风气，树正气。
我在经济伦理研究中，提出了两个影响比较大的原创性概念：一是“道德生产力”概念，二是“道德资本”概念。
围绕道德生产力概念，我先后写了4篇文章，我的核心观点是，物质的生产力是依靠精神生产力才得以成立或形成的。否则，没有人的作为“主观生产力”及其观念导向，生产力将是“死的生产力”，不能成为“劳动的社会生产力”。正如马克思曾经强调的，“人本身单纯作为劳动力的存在来看，也是自然对象，是物，不过是活的有意识的物，而劳动本身则是这种力的物质表现”
。这就是说，可以作为物的生产力的物如果不渗透进精神的因素就不能成为社会劳动生产力，只是一种物的存在而已。所以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离开了人和人的精神（意识）支配，就不能进入生产过程并成为生产力要素。换句话说，生产力的形成，意味着如马克思所提到的“精神生产力”即“一般生产力”要素的存在并发挥作用，生产力其实是物质生产力和精神生产力的统一体。进而言之，既然理解生产力离不开精神生产力，那作为人之精神的基础和核心要素的道德，也是精神生产力的基础和核心要素，故道德也是生产力。我在提出道德生产力概念以后，还指出，因为道德也是生产力，所以，生产力水平可以从静态角度分析，也应该从动态角度分析，这也为生态伦理和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这在我的已经发表的文章中进行了较为深入的阐释。
围绕道德资本概念，我先后写了11篇文章，我的核心观点是，资本是经济学范畴，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是能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而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由于其经济制度决定了资本是能带来利润的体现为实物和思想观念的价值。由此可见，在现时代，资本是一种力，是一种能够投入生产并增进社会财富的能力。科学的伦理道德就其功能来说，不仅要求人们不断地完善自身，而且要求人们珍惜和完善相互之间的生存关系，以理性生存样式不断创造和完善人类的生存条件与环境，推动社会的不断进步。这种功能应用到生产领域，必然会因人的素质尤其是道德水平的提高，而形成一种不断进取的精神和人际间和谐协作的合力，并因此促使有形资产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和产生效益，促进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因此，道德也是资本。当然要指出的是，道德在生产过程中成为资本，它一定是科学的道德。有人认为，在马克思那里，资本的本质不是物，而是生产关系，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肮脏的，在马克思的意义上，道德与资本的联姻不可想象。如果把社会主义道德或趋善意义上的道德与马克思意义上的资本联姻，的确不可想象，但现在的问题是，道德资本概念并不是简单地把道德与资本联姻，更何况，道德资本之资本在我发表的文章中已经说明不是马克思意义上的资本。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论述过，这里所说的道德资本概念中的“资本”并非马克思使用和论述的经典资本概念，而是资本一般视阈下的范畴。社会道德能够以其特有的引导、规范、制约和协调功能作用于生产过程，促进经济价值增值。因此，从资本一般概念出发，道德作为影响价值形成与增值的精神因素具有资本属性。换言之，道德资本是体现生产要素资本的概念，是广义资本观下的资本概念。它不同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中作为反映或批判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和经济关系的分析工具的资本概念。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不是物，资本是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资本是经济范畴，更是经济关系范畴，它体现了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资本剥削雇佣劳动的关系。而道德资本则是把道德视为一种有价值的生产性资源，以此来分析道德在经济价值增值过程中特殊的功能和作用，这是道德资本概念与马克思资本概念的区别，也是理解道德资本的理论空间和逻辑边界的起点。事实上，社会主义条件下的资本在投入生产过程中，应该而且必须讲道德，唯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实现资本的效益。所以，有人担心“道德资本”与资本的本性是否有冲突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就马克思意义上的“资本”来说，道德资本与之有本质的区别；就资本一般之资本来说，道德资本与之是相通并一致的。
为了说明道德也是资本，说明社会主义道德与社会主义条件下的资本是一致的、相辅相成的、可以通融的，我提出了一些似乎颠覆人们认知的观点。一方面，资本的本性与道德力量不仅不相抵触，而且互为支撑。资本投入生产过程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而要实现利润增加，资本要紧随生产过程不断地运动，即要有生产产品过程、销售行为过程、与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分配和协调过程等。然而，这些获利的必经过程顺畅与否，与讲不讲道德之关系十分密切。另一方面，道德的目的与资本的目的一致。在经济领域，道德的目的一定是实现更多更好的利益，促进经济的发展，否则，在经济领域谈道德就没有意义，而事实上，经济和经济建设是无法离开道德来认识与推动的。说实话，资本的目的和道德的目的不仅一致，而且互为存在。道德促进资本存量的增加，资本运动一定会不断提升人的综合素质。再有，道德价值与资本理性目标一致。作为精神资本的道德，它不是为道德而道德，它其实也是为帮助获取更多利润而存在于生产过程中。而且，在生产过程中，道德本身也是直接影响产品质量及后来销售速度和市场占有率的重要因素。所以，在经济领域，道德的价值始终体现在资本目的的实现过程中，否则，道德就没有在经济活动中存在的理由。同时，社会主义条件下尽管多种经济成分并存，但公有制是主体。这就决定了资本投资一定要符合社会主义制度理念和经济要求并不断趋于理性。所以说，道德价值与资本理性是一致的。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2年4月29日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指出，资本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生产要素。同时指出，必须深化对新的时代条件下我国各类资本及其作用的认识，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发挥其作为重要生产要素的积极作用。习近平总书记还强调，要加强新的时代条件下资本理论研究。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如何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这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研究解决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我想，对道德资本和道德生产力理论的探讨应该而且可以为社会主义资本理论研究提出独特的不可替代的学科见解。
面对资本的无序扩张，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决定了必须遏制资本的无序扩张，促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序、高效发展。首先要说明的是，从历史上看，资本概念从一开始就是同生产活动紧密联系的。随着人类生产活动的发展，现代资本逐步涵盖了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和道德资本等新内容，因此，道德资本是生产活动发展的产物。所以，从社会发展的宏观意义来看，说道德是一种资本，并不是要从道德上去美化资本，甚或使道德沦为资本增殖、资本无序扩张的伪善工具，而是强调道德可以而且应该为获得更多利润和效益发挥其独特的作用。事实上，作为道德资本的道德一方面能够充当资本的理性赢利手段，另一方面却是对资本做“内在批判”。资本的本性是追逐剩余价值或更多利润，这是事实。然而，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一方面，资本总是试图把可能的一切当作赚取剩余价值或更多利润的服务工具；另一方面，资本虽然在以独特的方式“利用”着资源、知识、文化和道德等，但也在客观上在获取剩余价值或更多利润的同时塑造着人本身。这些被提升了的人类理性水平和精神力量反过来又会内在地成为约束资本负面效应的力量，也即对资本做“内在批判”。在这方面，道德资本的价值目的性较他类资本形态更为突出。道德不仅能够以自身的工具理性为资本服务，也可以在资本内部以自身的价值理性约束资本本身，以避免资本本性的非理性膨胀和“资本逻辑”的无序扩张。当然，要发挥道德资本的双重功能，就必须在资本运行过程中把道德从自在的状态转变为自为状态，这就需要在现实的经济活动中理性运作道德资本。具体而言，就是要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把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和道德实践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企业特有的伦理文化与核心竞争力。因此，道德资本是遏制资本无序扩张的重要因素和条件。
我作为“马工程”的首席专家，进行过经典作家道德观的研究，参与过“马工程”重点教材《伦理学》的编写工作，其间受益匪浅。我专门研究过《资本论》等经典著作的经济伦理思想，我认为马克思主义体系中有丰富的经济伦理思想，这是我们研究经济伦理学理论体系和经济伦理思想发展史的指导思想、思想资源和理论依据。马克思主义经济伦理思想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中客观存在，且思想内涵十分丰富，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马克思主义经济伦理思想又被赋予了时代的内涵和印记。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和深刻理解马克思主义经济伦理概念，这一概念最核心的特质是强调经济是人的经济，是人际关系经济，在不同的社会制度下，作为经济主体的人与人之间、利益团体之间关系也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马克思主义经济伦理观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经济和伦理生活领域的精神体现。
我作为首席专家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经济伦理思想通史研究”，其初衷是通过对中国经济伦理思想通史的研究，力图全面展示中华文化独特瑰宝的尊荣和魅力；梳理和挖掘中国经济伦理思想的历时性和共时性相统一的完整体系；揭示三千年中国经济伦理思想发展历程及其基本规律；以科学的理念给哲学、经济学、伦理学、经济伦理学等学科建设和经济建设以独特的启迪；用历时与共时兼容、传统与现代交融的客观、科学的中国话语的研究成就体现中国风格和中国精神；等等。
中国传统经济伦理思想的核心要义，也是贯穿经济伦理思想发展全过程的主线应该是义利关系观、理欲关系观、奢俭关系观等。
中国传统经济伦理思想的基本特点是以人性论为根基、以德性主义为基调、德性主义与功利主义共生共存等。
这里要强调的一点是，通过研究中国经济伦理思想通史，客观上积累了一些经验，也掌握了更完善的研究方法，对一些研究中的重点和难点问题的处理有了较为合理的手段，因此，这客观上为系统、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经济伦理思想发展通史和西方经济理论思想发展通史提供了有借鉴意义的学术路数。
就我国目前情况来看，除了在解释和解决现实经济建设与经济发展问题中做出了一些努力，并取得了一些显目的成果，我国的经济伦理研究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书斋式的，就理论到理论的研究成果不少，但在宏观或微观角度系统解释和解决现实经济建设与经济发展问题上没有充分展示学科的特色和功能。换句话说，我们研究经济伦理问题的针对性和系统性不够，尤其是没有将研究建立在广泛的社会调查研究基础上，很多现实的经济伦理问题并未受到经济伦理研究的恰当关注，所以，理论研究和现实问题的解决有脱节现象，以研究成果指导经济伦理实践就显得比较苍白，甚至可以说，经济伦理被充分认识和切实应用还处在启蒙或初创阶段。
我的《中国传统经济伦理思想》一书被翻译成韩文出版，《道德资本研究》一书作为经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领导小组评审批准的首批外译著作立项翻译出版，现已译成英文、日文、塞尔维亚文等在海外出版发行。《道德资本研究》（英文版）获第十四届输出版优秀图书，《道德资本研究》（塞尔维亚文版）获第十六届输出版优秀图书，《道德资本研究》（英文版）获版权输出奖励。近年英文版、德文版和泰文版《道德资本论》也在海外出版发行。《道德资本论》（第二版）也已经被翻译成俄文在俄罗斯出版。
就我通过国际学术交流和阅读国外学者的研究成果来看，我是这样理解中外经济伦理思想研究的共同点和差异的。就共同点来说，一是中外学者都试图在理论上说明经济和伦理是逻辑地联系在一起的，经济伦理就是经济现象的一个部分、一种内涵。二是中外学者的经济伦理研究都面向应用、面向企业，为企业把脉，为企业发展提供决策依据和行动方案。三是中外学者都力图寻求企业经营和发展的诸如诚信、公平、合作等共同价值观。四是中外学者都努力研究企业家精神及其对企业发展的影响，等等。就差异来说，一是我国学者研究经济伦理坚持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研究和阐释国内外经济伦理问题离不开对社会制度和社会运行机制的分析与把握，国外学者总是试图寻找经济伦理和企业道德的统一理念，忽视了不同社会制度和社会运行机制的本质区别。二是我国学者立足于“顶天立地”的研究风格，客观上也凸显了经济伦理研究的中国风格，我的《道德资本研究》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海外出版，被国外理论界和诸多企业接受，“中国风格”是重要原因之一。而国外学者更乐意抓住某一企业和某一问题解剖麻雀，进而为企业提供破解问题的策略和手段，更注重操作性。三是在研究经济伦理实践问题上，若干年来我国学者专注于企业经营的一般道德问题，对不同企业类型的经营道德问题深入研究不够，针对性不强，故经济伦理的影响力不够。前面提到国外学者注重直接有用，因此，有的成果深受企业青睐。
我国伦理学经过老中青三代人的努力，已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以显学姿态屹立于我国哲学社会科学殿堂。就目前情况来看，伦理学的发展前景很美好，一是在伦理学理论体系上会越来越完善，我预想，我国会创立世界独一无二的包括元伦理、个体伦理、集体伦理、美德伦理、应用伦理等逻辑地融为一体的大伦理学理论体系。二是伦理学在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活质量提升等方面将不断加强其特有的渗透力，伦理学的应用性、实践性将越来越明显，伦理学将成为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活质量提升等方面的不可或缺的要素，由此，伦理学的学科地位和社会地位将进一步提升。三是伦理学的国际交流日益频繁，这将大大促进我国伦理学兼容并蓄的同时更好地走向国际、影响国际，讲好中国故事，展示中国风格。
我曾经撰文，对我国伦理学学科发展提出一些建议，在这里再重复讲几点。一是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结合我国新时代的实际情况，兼容并蓄地承继中华优秀传统伦理精华、吸收外国合理的伦理观念。在当前，尤其需要认真地、系统地读懂弄通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并紧密结合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理论联系实际地展开学术研究和理论阐释，以学术创新的姿态推动伦理学学科的快速发展。事实上，唯此才能真正创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伦理学。二是要进一步抓好“顶天”和“立地”之两头，衔接好“顶天”和“立地”之逻辑关系，以免造成理论没有根据、现实没能升华的局面。尤其要面向社会，走进社会，广泛开展社会调查研究工作，切实了解和认识现实社会问题，用伦理学学科视角及其理论分析方法真正解释和解决现实社会问题，并及时地、科学地发声，以独特的学科力量，为社会的和谐发展、高质量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三是要净化学术风气，让学术回归学术。要避免仅在书斋里的闭门造车式地做学术、形而上学地做学术，避免没有交流与合作的所谓学术，避免脱离实际的空调学术，更要避免东拉西扯、生搬硬套、移花接木式的“幼稚学术”等。唯有让学术回归学术，伦理学研究才有创新成果，伦理学才可以不断彰显实力并雄踞哲学学科乃至社会科学之林。四是要进一步加强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有底气地打造具有中国精神、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伦理学。可以说，没有这“四信”，就很难树立我们的道德自信乃至伦理学学科自信，而没有道德自信乃至伦理学学科自信，也就无法打造和展示伦理学的中国精神、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所以，唯有坚持“四信”才有学术动力，才能实现我们的学科建设预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