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旅游业发展的“正定模式”

李宗魁　刘成君

正定县地处华北平原中部，毗邻省会石家庄，人口密集，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名胜古迹众多。20世纪80年代，正定县依靠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交通条件，走出了一条高速度、高效益发展旅游业的新路子，开创了旅游业发展的“正定模式”。1991年6月，国家旅游局在正定县召开了全国旅游资源开发利用座谈会，向全国推广了正定县的经验。改革开放初期旅游业发展的“正定模式”是如何形成的？为此，我们采访了两位历史见证者。

采访组：正定县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历史悠久，古迹众多。改革开放以来，县委、县政府是怎样充分利用历史名胜发展旅游业的？新建了哪些新的景点？

李宗魁：正定县历史悠久，有着灿烂的历史文化和宝贵的文物古迹。历史上正定县曾两次定为国都，自北齐在此设立常山郡以来，1 400多年间，一直为郡、州、府、县治所，是北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有着众多的名胜古迹，历史上就有“九楼四塔八大寺”“二十四座金牌楼”之称。比较著名的有现存年代较早、规模较大、保存较完整的佛教寺院隆兴寺，寺内有被鲁迅先生誉为东方美神的倒坐观音；有我国早期较大、被物理学家称为“牛顿定律运用典范”的“转轮藏”；有被推为隋碑第一的隋龙藏寺碑；有高达21．3米我国古代遗留下来的最高的铜铸大佛；有堪称我国一绝的铜铸千佛墩。广慧寺的华塔是金刚宝塔与花塔的巧妙结合。开元寺的钟楼与塔对应，为研究我国从楼阁向塔转化提供了宝贵史料。临济寺是佛教临济宗的发祥地，澄灵塔是临济宗创始人义玄法师的衣钵塔。天宁寺的凌霄塔为我国木制阁楼之魁。这些名胜古迹，是正定县历史文化的璀璨明珠，显示着正定县的古老和文明，为正定县提供了良好的旅游资源。

20世纪80年代初期，正定县乘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利用当地资源，广筹资金，修缮旧景点，不断开发新景点，进一步丰富了游览内容。先后投资400万元，于1986年建成了仿明清建筑的“荣国府”和“荣宁街”；1987年建成了专门用于游乐的旅游飞机场；1988年根据中国古典小说《西游记》的描述，建成了我国第一座较大的“西游记一宫”；1989年兴建了正定游乐园；1990年兴建了“西游记二宫”和“封神演义宫”；1991年兴建了“电影探秘宫”；1992年兴建了“中国神话宫”“丝绸之路传奇宫”“军事游乐园”等。新的10个景点以弘扬民族文化为主要内容，引进先进的科学技术，把声、光、电、激光及电影、电视特技结合起来，使景观情节表现得生动逼真。

新老景点的结合，使游客在游览中感到亦新亦古、亦雅亦俗、妙趣横生，并从中体味中华民族古老文明和现代文明所给予人们的美好享受。

采访组：请简要概括一下正定县发展旅游业的主要经验做法。

李宗魁：正定县依靠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交通条件，走出了一条发展县级旅游业的新路子。特别是1983年开始建设，1986年竣工的“荣国府”，成为1987年版电视剧《红楼梦》的拍摄地，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1987年当年就有130万人次前来参观游览，旅游收入达1 761万元，开创了旅游业发展的“正定模式”。

20世纪80年代，正定县旅游业发展的经验，我概括为“五个结合”：一是运用名胜古迹与新建景点相结合，二是依靠财政拨款与多方筹集资金相结合，三是巧抓机遇与以快取胜相结合，四是建设旅游景点与软件建设相结合，五是发展旅游与发展县城整体经济相结合。

采访组：据说，当年正定修建“荣国府”一波三折。当时发展旅游业是怎样解决资金筹措这一难题的？

李宗魁：旅游作为新兴产业，缺少固定的资金渠道，特别是在县财政资金比较紧张的情况下，发展县级旅游业更是艰难。为了克服资金短缺的困难，正定县开拓性地走出了一条集资办旅游的路子，采取主动“找米下锅”的办法，调动各方面力量，广聚社会闲散资金办旅游。

1983年，习近平同志任县委书记后，得知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要拍摄《红楼梦》连续剧。通过做工作，争取到剧组的很大一部分镜头在正定县拍摄。县领导研究决定建一个永久性的“荣国府”，还要建“荣宁街”，这样正定以后就可以借此发展旅游事业。但“荣国府”建设，当时《红楼梦》剧组只给38万元，别说建“真府”，就是搭假景也不够。无奈，只好四处游说，找到了一些合作单位。习书记带队到省会多方求助，石家庄市的华北机械厂、华北制药厂等6个单位投资入股，共筹集资金411万元，如期建成了“荣国府”和“荣宁街”。

正定县发展旅游筹措资金的做法可归纳为四个“三”：一是“三不限”，即不限所有制性质，不限地域范围，不限金额大小，我们同样欢迎；二是“三参与”，即投资者共同参与项目的考察论证，参与经营管理，参与监督检查，像在“西游记宫”“封神演义宫”项目的建设过程中，股东都参加了考察论证，并成立了董事会，一切重大事宜都由董事会决定；三是“三保证”，即无利保本保息，有利保证按期分红，保证一切合法权益；四是“三自由”，即自由选择投资方向，自由选择投资形式（投入现金、原材料、劳务等），自由选择经营方式（自营、合营、股份制、代理制均可）。

同时，正定县还制定了一系列优惠政策，促进旅游业的发展。主要有：减免税政策，凡新上景点免征两年所得税，并免征旧城改造费和市政配套费，免征部分全部用于还贷；“先分后税”政策，凡采取集资兴建的景点，在利润分配时，采取先分后税办法，保证投资者的利益；建立旅游发展基金政策，凡在旅游区内经营的第三产业，不论国营、集体、个体，一律按营业收入的10%向县财政缴纳旅游发展基金，该基金主要用于旅游景点开发和配套设施建设；高折旧率政策，凡新建旅游景点内景，折旧年限为三年。

由于采取了上述办法，加上项目效益好，大大增强了投资者的信心和项目吸引力。当时有3个省、15个县、20多个单位与正定县合作，集资640万元，兴建了6个新景点，占当年全县旅游总投资1 870万元的34．2%。

采访组：正定县旅游业的发展与改革开放密不可分，县委、县政府是如何开发更多的景点，开发建设中如何突出以快制胜的？

李宗魁：1984年，面对改革开放后人民生活水平增长较快的情况，正定县委、县政府意识到，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旅游必然作为一项新兴产业迅速崛起，国内一部分消费必然向此转移。为此，正定县委、县政府决定抓住这一机遇，尽快上一批新的旅游景点，以吸引更多的国内游客。

建设“荣国府”时，剧组并不看好正定：一是路途遥远，二是资金缺口太大。对此，正定县提出土地无偿使用，只要剧组拨付部分制景费用，其余资金由县里筹措，才说服了决策人，使“荣国府”这一项目在正定县落户。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播放，在全国掀起了“红楼热”，令正定县名声大振，带来了较好的经济效益。随后，县委、县政府借鉴建成“荣国府”的成功经验，趁电视台播放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封神演义》等时机，相继建成了“西游记宫”“封神演义宫”等，加上原有的多处文物古迹，正定县旅游业初具规模，游客逐年增多，旅游业获得空前发展。到1990年，来正定县旅游的中外游客达406万人次，旅游收入突破1 000万元。

在旅游资源开发过程中，正定县突出了一个“快”字，做到了决策快、集资快、施工快、开业快，以快求新求主动，抢优势吸引游客。像“荣国府”和“西游记宫”都是全国第一家建成，除“荣国府”外，其他新建景点从开工到建成最短3个月，最长也不过半年时间，保证了投资效益。为了肯定正定县发展旅游业的模式，1991年6月，国家旅游局在正定县召开了全国旅游资源开发利用座谈会，向全国推广了正定县的经验。

采访组：正定县在大力发展旅游业的同时，还十分重视传统文化的传承和文物古迹的保护，除了修缮大佛寺外，请问您是否还了解当年为保护文物古迹所做的其他工作？

刘成君：有的。在习近平书记的倡导下，县里兴建了常山影剧院。正定县原来只有电影院，没有影剧院，常山影剧院是我县第一个县级影剧院。剧院的名字还是习书记找中国文联原党组书记林默涵给题的字。影剧院的设施很好，功能很齐全，可以看电影，也可以唱戏，还可以开大会。有了常山影剧院之后，县里经常请外地的剧团来唱戏，丰富正定人民的文化生活，也为传播传统艺术尽一点力。

正定县城里有一座隋代建的寺院叫隆兴寺，人称“大佛寺”，但年久失修。正定还有一个临济寺，比隆兴寺还早46年，是佛教临济宗祖庭，但该寺庙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座佛塔。习书记及时拨款筹款，修复隆兴寺，恢复了临济寺。

习书记干工作，大事要抓，细节也要抓，宏观上有大的谋略，微观上也很注意细节。有一次，习书记和我一起散步，发现了一块石碑，外面有个栅栏拦着，栅栏缝隙比较大，小孩都能钻过去玩。习书记仔细看了这块石碑，发现这是唐代遗留下来的文物。他立即指示办公室，要把这块石碑保护起来。后来，相关部门在这块石碑上面盖了一个亭子，把它保护起来了。

采访组：当时是如何对外宣传推介正定县旅游资源的？又在配套设施上做了哪些工作？

李宗魁：正定县不仅年年推出新旅游项目，而且还在提高知名度上做文章，曾先后在国家、省、市级报纸、电台、电视台进行宣传，并举行了9次大型记者招待会，并且召开了“正定游乐园新闻发布会”，13个国家的40名记者进行了现场采访，进一步提高了正定县的知名度，来正定参观的游客日均达到1．2万人次，最多时达6万人次。为了满足游客吃、住、行、购的需要，正定县特别重视配套设施的建设，在更新、改造原有饭店、旅馆、商场的同时，新建了华阳宾馆、招待所新楼、燕南宾馆等6家大型饭店，建筑面积达4万平方米，可容纳2 000人同时就餐。这就保证了正定县可接纳各种大、中、小型会议和国内外各层次游客。还先后整修了7条城内交通干线，绿化了县城内8条主要街道，新开辟了2个机动车停车场，更新了全县通信设施，使城容城貌大为改观。

此外，正定县还注意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在各旅游景点、商业网点开展了优质服务竞赛，提倡文明经商、礼貌待客，不断提高服务质量，使游客高兴而来、满意而归。同时，县旅游局还针对景点新、人员新、对旅游知识了解少的实际情况，实行了岗前培训和有计划的分期分批的业务培训，采取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考试分数与实际工作表现相结合、总评分数与奖金挂钩等办法，鼓励职工提高业务素质，提高导游能力，提高服务质量。

采访组：正定县如何正确处理发展旅游与发展经济的关系，旅游业对全县经济发展起到哪些带动作用？

李宗魁：正定县充分利用旅游业在整个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正确处理发展旅游与发展经济的关系，使二者双向贯通、互为促进。

第一，把旅游工作的着眼点从追求自身的直接收入和经济效益转到追求全社会的综合效益上来。正定县的游客多为国内游客，大部分来自石家庄市，逗留时间较短，旅游收入主要为门票收入。依靠旅游业的直接收入很难做到维持自身的发展，所以，打破脱离经济单纯发展旅游业的思维定式，跳出追求旅游直接收入和经济效益的小圈子，把旅游业纳入经济全局统筹考虑，逐步形成繁荣的经济促进旅游业的兴旺、兴旺的旅游业促进经济的繁荣的良性循环。

第二，充分发挥旅游业的媒介作用，推动经济特别是工业的发展。正定县注意借助旅游优势，利用自身的吸引力，引进更多的资金、技术、人才、信息及新思想、新观念，不断为经济发展注入新的生机与活力。为此，把发展旅游业和发展经济直接挂钩，要求各企业自觉地利用优势，在引进和开发上做文章，以旅游为媒介采取找上门、请进门的办法，多交朋友，广结善缘。在全县范围内建立起一个把旅游和经济发展连在一起的上下贯通、反应灵敏的公共关系网和经济信息网络，旅游接待部门和与旅游联系紧密的外事、商业、服务等部门都注意强化旅游媒介意识，自觉地使自己成为整体经济的触角和神经，主动为企业通报信息，牵线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