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唐联姻成功,对双方都是一件大好事。尽管捧得天花乱坠,但令人生疑的事也不少。
藏文史料泛称文成公主、金城公主皆为唐朝皇帝之女,从未清楚地道出她们的身世。文成公主情有可原,唐书缺其身世记载、只知其为皇家宗室女,父母何人皆无从知晓。
唐后期史料爆出文成公主并非唐皇李世民亲生之女,实为“宗室女”。但吐蕃上下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把她完全当成了唐朝皇帝的高贵公主来加以宣扬。吐蕃史书把噶尔·东赞域松美化成智力超群的使者,“六难婚事”的故事家喻户晓。其实,连文成公主的身份都没有搞清楚。
还原历史本来面目,可见唐朝轻易愚弄了吐蕃。也可以认为蕃唐在联姻外交方面,唐方谋略更胜一筹,蕃方完全处于盲目乐观、有苦难言的境地。
贞观十五年(641)春正月丁卯,吐蕃遣其国相禄东赞来逆女。丁丑,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送文成公主归吐蕃。
以上引文载明了文成公主启程时间,但什么时间到达拉萨的呢?史料无从查考。黄奋生著《藏族史略》认为走了一年,于贞观十六年(642)到达拉萨。 《干戈玉帛》依据《大事记年》记载,认为文成公主于公元641年底到达拉萨,路途花费不到1年的时间,与黄奋生主张大体一致。 那么,文成公主到底什么时候到达拉萨的呢?
《汉藏史记》中载了一段13世纪萨迦班智达从西藏萨迦到达甘肃武威的时间,可以比较参考:
法主萨迦班智达于彼六十三岁之阳木龙年(1244)应蒙古最先派来吐蕃之金字使臣多尔大达赤之请,从萨迦动身前往,路上走了三年,于萨迦班智达六十六岁之阴火羊年(1247)到达凉州之幻化寺,与蒙古之王额沁阔端会见,从此年至蒙古丢失帝位之间,蒙古与萨迦结为施主与福田的关系。
从西安到拉萨,在地图上测量的现代公路沿线距离是2834千米。测得萨迦距凉州2625千米多,实际上比西安至拉萨的距离近一点。但萨迦班智达一行走了3年,可能与班智达的年纪大有关,63岁的人依靠乘骑赶路,加之道路坎坷,天气变化无常,食物供给困难等诸多不利因素,路途可能还有佛事活动,因而行程慢不足为怪。文成公主行程速度与萨迦班智达可能接近,而不会更快。唐蕃古道不是那种逢山穿洞,遇河架桥,刮风下雪躲进客栈的概念。实际路程可能达到3000千米以上。文成公主一行完全要依靠人畜之力长途跋涉。天知道他们以什么方式通过了江河荒漠,翻越了雪山草地,历经了多少恶劣天气,驮载着那个沉重的纯金铸造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到达拉萨的。藏史还说佛像装在车上,一路由两名大力士拉着车行进。
文成公主途中在康区丹玛地方的一处青石岩壁上,勒石可刻写了《广论首卷》和《普贤行愿》等经文,在夏德朗纳造立了一尊八十肘高的释迦牟尼佛像。她在途中捕鹿耕田,建造水磨,有时也迷路徘徊在峡谷之中。又前行至康区白马囊地方,在那里种地,安装水磨……
《贤者喜宴》也有类似记载。藏史共同点都认为文成公主入蕃经过了康区,假如确定,路途费时更长。
公主一行商曾于永靖停留,且命人岩石上镌刻弥勒像……后到玉树南部的巴塘地方,又着人绘刻了昆卢遮那像。
文成公主一位宫廷娇弱女子,加上所谓车拉的金佛像,还要在路途停留建造水磨、岩石上绘刻佛像、耕田种地,漫漫征程所耗时日一年以上是肯定无疑的。也就是说,文成公主最短也只能在公元642年才能抵达拉萨。“兼并象雄”一节所述,松赞干布亲自统军,费时三年,于公元644年打败了象雄。这就清楚地告诉我们,几乎是文成公主从长安启程前往拉萨的第一年,松赞干布和他的军队已经启程开往象雄了。文成公主历经千辛万苦到达拉萨时,松赞干布却远在千里之外的象雄地区征战。假如松赞干布生于公元593年的推测成立,到641年时已经四十七岁,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见面时约四十九岁。而文成公主生于公元625年,进蕃时只有十六岁,路途费时一年,到达拉萨时十七岁。
贞观十五年,太宗以文成公主妻之,令礼部尚书、江夏郡王道宗主婚,持节送公主于吐蕃。弄赞率其部兵次柏海,亲迎于河源。见道宗,执子婿之礼甚恭。既而叹大国服饰礼仪之美,俯仰有愧沮之色。
所谓“柏海”,据《藏族史略》《安多藏族史略》都确定是今青海果洛玛多县扎陵湖、鄂陵湖地区。此地距拉萨约1672千米,距长安约1433千米,两段相加总路程达到3105千米,按文成公主路途一年到达拉萨的日均速8.6千米计,应该是公元642年冬春季到达“柏海”地区。假定松赞干布在此迎接文成公主一行,从拉萨至扎陵湖,按日行20千米计,也需要近三个月,再和文成公主一起返回拉萨又需要经过三个月,也就是公元642年上半年返归拉萨。但是,松赞干布下半年就要踏上进军象雄的征途,若不然,松赞干布率军与象雄征战三年,于644年取胜的时间是冲突的。另外,《新唐书·地理志第三十四地理》详细记载了鄯城(今乐都一带)至吐蕃腹地的驿站和里距,并清楚介绍了蕃廷遣使迎候唐使和公主的三个不同驿站。摘录如下:
又经乞量宁水桥,又经大速水桥,三百二十里至鹘莽驿,唐史入蕃,公主每使人迎劳于此。……又六十里至突录济驿,唐使至,赞普每遣使慰劳于此。……二百五十里至农哥驿,唐使至,吐蕃宰相每遣使迎候于此。
黄奋生著《藏族史略》附有唐会盟使刘元鼎入蕃路线及地名:
从长安经天水、兰州、民和、乐都、西宁、白水军(湟源县附近)、安戎城、赤岭、尉迟川、苦拔海、莫离驿(共和恰卜恰附近)、公主佛堂、大非川、那录驿(兴海大河坝南)、暖泉(兴海温泉)、列谟海(果洛玛多黑海)、众龙驿(扎布隆山口)、西月河(雅砻江上游)、犁牛河(金沙江上游)、渡藤桥、食堂(玉树东南班青寺附近?)、吐蕃村、截支川(澜沧江上游杂曲河)……鹘莽驿(今青藏交界之当拉山口)……以迄至逻些。
以上两项记载就是今天所谓的“唐蕃古道”,但均未见“柏海”之地名。两书所指“鹘莽驿”地点,是吐蕃迎接唐朝使臣和公主的地方,应该是吐蕃一个规模较大的驿站。此地是西藏那曲安多县境内唐古拉山口,东与玉树治多县、杂多县为邻。测得鹘莽驿(当拉山口)距赤岭(日月山)约为1500千米。为此可以肯定鹘莽驿不是果洛扎陵湖地区。《新唐书》所指“农哥驿”“突录济驿”两地,已经距离拉萨不远了。我们也知道,经过青海玛多的唐蕃古道并不需要绕走扎陵湖、鄂陵湖两湖地区。假如文成公主一行经过了扎、鄂两湖,可知多走弯路约270千米,日数增加三十多天,路途更加高寒缺氧。这无疑是给自己添加了毫无意义的困苦,古人应该清楚这一点。文成公主一行不顾路途劳累,非要绕走弯路的意义何在?或许,既然千里迢迢已经到达此地,不妨去看看黄河源头?除此之外,无任何理由绕走两湖地区。
藏史却有不同记载。《大事记年》记载:
赞姆文成公主由噶尔东赞域松迎至吐蕃之地。
被称之为吐蕃早期史书的《柱间史》记载,拉萨迎接文成公主的场面宛如一次节日庆典,场面宏大壮观。但仍然没有发现松赞干布或其他人至柏海迎亲的消息。
大臣噶尔骑着汉唐皇帝送给他的那匹备有丝绣莲图鞯、擅橡木马鞍的金嚼玉辔枣骝马,带着随行的四名侍从和四名大力士护卫抵达拉萨。……赞布陛下亲自前往举行迎迓庆典的地方召见了大臣噶尔。陛下听罢噶尔此行千辛万苦的经历之后,欣然赞许道:“爱卿有汉唐皇帝陛下的诸多信物,卿不虚此行,劳苦功高。”噶尔建议赞布,神变文成公主与尼妃赤尊公主心智有所不同,启请陛下举行盛大庆典迎接。
上述引文很清楚告诉人们,文成公主到达拉萨时,国王松赞干布并没有去“柏海”迎接,也没有去象雄,而在拉萨宫殿中。萨迦·索南坚赞著《王统世袭明鉴》里还说文成公主到拉萨后遭到赤尊公主的嫉妒和阻挠,甚至一个月不能与赞布会面。当然,此书带有一定的演义色彩,为此只作参考,不足为凭。但是,《敦煌吐蕃大事纪年》记载:
赞蒙文成公主由噶尔·东赞域松迎至吐蕃地……此后三年,赤松赞赞布之世,灭李聂秀,将一切象雄部落均收于治下,列为编氓。此后六年,赤松赞赞布升遐(归天),与赞蒙文成公主同居三年耳。
根据这条记载,我们也可以设想文成公主到达拉萨的时间为公元641年底,松赞干布在上述鹘莽驿 迎接了文成公主一行后,公元642年夏季踏上了进军象雄的征程,费时三年,公元644年取胜返回拉萨,应该包括来往路途时间。644年松赞干布返回拉萨到649年去世,正好是6年。但与文成公主一起生活只有三年,其中奥秘有待探究。或许松赞干布经常巡视各地,很少待在拉萨红宫内。
吐蕃迎婚队伍中那个“见道宗,执婿礼恭甚”者是松赞干布本人吗?
赞普親迎於河源,見王人,執子婿禮甚谨。
十五年,妻以宗女文成公主,诏江夏王道宗持节护送,筑馆河源王之国。弄赞率兵次柏海亲迎,见道宗,执婿礼恭甚,见中国服饰之美,缩缩愧沮。
唐史记载很一致,皆言松赞干布亲自至柏海迎接文成公主。那么,为何对松赞干布身世产生疑问,一是蕃史皆未言松赞干布亲自驾临柏海一说。上述“迎接地点”第一节已做印证,不再赘述。二是蕃唐双方未确认为松赞干布本人请婚。著名学者任乃强、日本著名藏学家山口瑞凤都主张吐蕃为贡松贡赞请婚,并非松赞干布。贡松贡赞此时以及未来几年间都应该在世,何以见得?巴桑旺堆著《关于吐蕃史研究中几个定论的质疑》考证后得出结论:“事实上庚戌(650)年,芒松芒赞即位,年不满一岁。” 芒松芒赞就是贡松贡赞的儿子,不满一岁加上孕期,最多不过两年,说明648年前贡松贡赞还在世,不然,公元650年何从而来仅一岁的儿子芒松芒赞呢?但这只是推测而已,绝不敢贸然断定那就是贡松贡赞。三是松赞干布年岁已老,不会亲自往迎文成公主。
各种版本藏史记载并且已成定论的是,尼泊尔赤尊公主嫁给吐蕃赞布,随嫁妆带来了释迦牟尼八岁等身金佛像,唐朝文成公主与吐蕃赞布联姻,从唐朝带来了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金佛像。两位公主各自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带来了金佛像,这是一种历史的巧合还是另有深层的原因,需要进一步探讨。
这两尊金佛像,经过一千三百多年的斗转星移,现今仍然供奉在西藏拉萨大昭寺和小昭寺内,四面八方的人们抱着不同的目的,千里迢迢来到释迦牟尼佛像前顶礼膜拜或一睹它的尊容而后快,这本身就是一个惊人的传奇,加之藏史确定这两尊佛像确属那种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
尤为重要的是,拉萨大昭寺内供奉的觉吾金佛像,在藏民看来,假如一个人的一生没有实现向佛像亲自顶礼的夙愿,那将是最大的遗憾。为此,走向拉萨,为觉吾佛像顶礼的行为是每个人今生今世的光荣使命,不会受到经济条件和各种困难的限制。这使本书不得不引起对佛像本身的关注和探究。这尊佛像到底在何时、何地、什么材质制作的?是铸造还是锻造的?实心还是空心的?体积重量如何等。所有这些详细数据的掌握,对揭开笼罩在佛像上的神秘面纱,一探它的本来面目至关重要。遗憾的是藏汉史料至今仍然未发现关于佛像详细情况的研究结果。
1.佛像制作缘由、原料及体积。所谓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顾名思义,是仿照佛祖十二岁时同等身高塑造的,释迦牟尼感悟成佛时年龄也有各种说法,但很清楚的是佛祖成名是在十二岁以后。那么谁人知道佛祖十二岁时的身高呢?成书于公历1328年西藏萨迦政权时期,萨迦·索南坚赞所著《王统世系明鉴》对佛像的塑造地、造像缘由、所用材料以及佛祖当时身高都有一些神秘而又详尽的描述:
当初,释迦牟尼与四部弟子在祗陀林园时,圣文殊菩萨请求道:释迦牟尼,现在众生可以瞻仰你,敬奉你,并依此积聚福德,要是你涅槃了,众生将没有积聚福德的依靠。请你指示将来众生积聚福德的依靠处。
这段文字应该解释为释迦牟尼造像的缘由。紧接着神俗各半的方式叙述了由神祇和著名工匠筹备原材料,开始造像的经过:
此后,为兴造释迦牟尼化身像,帝释天拿来天界五宝,蓝宝石、白宝石、深蓝宝石、大蓝宝石、槃陀严宝,人间五宝,金、银、珍珠、青金石、珊瑚,并采集其他珠宝,打算建造释迦牟尼十二岁身量之像。姨母结古达旄说,佛八岁时,身高与蓝毗尼园之宝座相等,右手无名指内屈:十二岁时的身高是足踏舍卫国国门之门槛,头触门楣。用这两句话说明了释迦牟尼的身高。于是,工匠毕夏噶玛将诸宝熔炼,铸成释迦牟尼十二岁时身量之化生身像,像身为熟金色,两只手一只结平等印,一只结镇服印。佛像美好庄严,使人一见就能平息三毒病,生起真实无伪的敬信,获得见闻思融的功德。建造这与佛祖真身毫无差别之像,使天神人类都得到吉祥。释迦牟尼亲自为它开光,并散花加持。
以上半神半俗的描述中可以窥见兴造佛像的缘起,所用材料以及高度,“足踏舍卫国国门之门槛,头触门楣”,可见佛祖十二岁时身高已经超过常人了,也知道了造像所用材料都是金银珠宝,这就足以说明佛像重量不轻。这么沉重的佛像,它到底有多重呢?我们至今没有发现可靠的数据。
2.佛像重量及运输方式。藏人称之为松赞干布遗训的早期史书《柱间史》,有一段记载,大体可以估算出佛像之重量:
文成公主启程上路那天,车水马龙,浩浩荡荡。一辆搭着白绫帐的车辇载着释迦牟尼像,由大力士神乐和龙喜引驾走在最前头……
佛像装在一辆车上,需要两名大力士拉运,可以推测佛像重量至少也有500斤。这两位大力士是蕃人还是唐人?《王统世系明鉴》载:
把觉吾释迦牟尼像放到车上,有汉人大力士拉嘎和鲁噶二人拉车。
可知两位大力士是唐人,这也符合吐蕃人婚庆习俗,应该是女方娘家人负责新娘嫁妆的护送,两位大力士姓名就有点蕃人文学色彩了,假如确有其事,不会叫什么“拉嘎”“鲁噶”,而是唐人正规姓名。
我们知道,力气再大的人,拉车步行3000千米是难以想象的。再说那时西安至拉萨有车道吗?假如有,唐代的马拉车辆已经很发达,为什么非要人拉车呢?蕃唐之间往来一般都是乘马或者驮畜,未发现有车辆通行的记载。从长安到拉萨,怎么渡过大江大河,如何翻越雪山峻岭,人们将佛像搬来抬去的,确实需要耗费不少时日的。用神话的方式叙述历史,令人难以置信。拨开神话的迷雾,两位大力士从西安拉车到拉萨虽然不可能,但可以设想为文成公主出城上路时,举行了场面热烈的送亲仪式,让长安城民众一睹大唐皇家公主出嫁时的豪华场面,由两位大力士拉车,出城之后换成马拉车辆。
成书于公元8世纪末,吐蕃赞布赤松德赞的重臣韦·赛囊受命撰写的《韦协》,对佛像重量作了类似科幻性的描述:
蕃地多有不祥之兆,皆因崇信释迦牟尼之法所致,故汉地佛像理当送回汉地。于是命人把佛像用皮绳拴之,先是有三百人,而后有千人拖走。此佛像原本可由一名骑手举抱。……而汉地佛像最初源自天竺,理当把释迦牟尼像送往其故土天竺的近邻尼婆罗。于是用两头骡子驮载把佛像送到了芒域……
这里的释迦牟尼佛像重量出现了三种情况,一是一名骑手可以举起,二是千人才能拖走,三是两头骡子驮载。所谓千人才能拖动,明显是神话,寓意释迦摩尼教法不宜随意推翻。其他两种情况可能接近实情。但所谓两头骡子驮载意味着什么,未解其意。因为一头或者两头骡子都是无法驮载一个整体的佛像,除了制作像骆驼脊背上的那种架子,而骡马牛驮载货物都需要装备鞍子,没有听说可以制作架子。驮载的货物一般是把等同重量的物件捆绑在牲畜鞍子两边,使之保持平衡,驮畜稳步跋涉才可以到达目的地。假如骡子身上一边驮着佛像,而另一边驮着同等重量的其他货物,应该是可行的。所谓两头骡子是可以交换驮载的,这样理解还有点眉目。否则无法想象把一尊沉重的佛像捆绑固定在一头骡子身上,但这只是猜测,当然也没有依据说明它不能由骡子驮载。还可以理解为它的重量在于一头骡子的载荷量之内。
3.佛像原产地。上述同时也提到了佛像原产地是天竺,今天的印度。但是这尊佛像又怎么出现在汉地?
前秦时期,有一印度的老班智达对国王说道:在印度和西羌之间的一个小国里,有以前释迦牟尼上升三十三天建立的佛祖十二岁时的等身像即觉吾像、佛的舍利以及名叫鸠摩罗室利的班智达,因其国狭小,此珍宝在彼处对众生利益不广,请陛下发兵取来,将对众生大有利益。
于是前秦国王派遣四十万大军前往该国,取来释迦牟尼佛像。但是《王统世系明鉴》对佛像由印度运往中国有不同的描述:
印度法王达摩波罗在位时,东方中国君主秦王苻坚,送给达摩波罗三件无价之宝,包括一件无缝的锦衣,他向印度国王求取一尊殊胜的释迦牟尼佛祖十二岁等身像,以弘扬华夏的佛法。达摩波罗为印中两国的传统友谊,毅然决定将国宝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送往中国。当他和大臣一起走进供奉释迦牟尼佛像的神殿时,发现这尊本来朝南而坐的圣像,现在居然面向东方了。国王想:‘啊!原来佛像早已心向中华了。’于是发大欢喜心,造了一艘很大的船,船身挂满旗幡彩带,乐工们演奏着美妙音乐,将佛像送往东方汉土。汉地国王也以最隆重的仪式到海边迎接,并供奉在金子镶嵌的国王宫殿中央。
《红史》和《王统世系明鉴》对中国国王得到佛像的方式大不相同,前者是派遣大军施加压力,等于强行取走佛像,而后者是两国君主互通书信,互送礼物的方式得到了佛像。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唐朝前约200多年的前秦时期,佛像运到了中国长安。
其后,丞相的王统断绝,有称作隋炀帝的父子二王出世,在其治下有一名叫唐高祖者,任太原府留守之职,后来他反叛隋朝夺取帝位,他即是唐朝最初的皇帝……,唐太宗的女儿睡莲公主(文成公主),藏语中称为大海中的莲花,她来西藏时,将觉卧像带来藏地,由那时至今已有七百年。
以上记载对佛像的运输方式有众人拖拉,骡子驮载,造船运载等。继而,佛像由唐朝长安运往拉萨,又出现了一种不同的运输方式。
文成公主启程上路那天,车水马龙,浩浩荡荡。一辆搭着白绫帐的车辇载着释迦牟尼像,由大力士神乐和龙喜引驾走在最前头……
4.史料缺载迷惑。 两尊佛像的传奇故事,《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和汉唐史料,都未发现一字半句的记载,大致都是西藏史书的记载,谈论佛像却以“相传”“据传”等口气叙述。中国的汉族有几千年的文明史,尤为值得称道的是具有丰富的历史文献,这点较之其他民族和国家是无与伦比的。两个民族或者国家之间在发生互赠物品方面,一般都有详细记载,将送来的物品叫做“献上”或者“朝贡”,送给对方的礼物叫作“赐予”“赏赐”什么的。《旧唐书·吐蕃传》有一段松赞时期蕃唐互动的记载,充分反映了汉史如实记载双方互赠礼物性质和数量的惯例:
高宗嗣位,授弄赞为驸马都尉,封西海郡王,赐物二千段。弄赞因致书于司徒长孙无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当勒兵以赴国除讨。”并献金银珠宝十五种,请置太宗灵座之前。高宗嘉之,進封为宾王,赐杂彩三千段。
这里吐蕃向唐朝“献金银珠宝十五种”,唐朝给吐蕃“赐物二千段。赐杂彩三千段”的记载,较为明确地记载了双方互赠物品的种类及数量。
相比较而言,藏史所载之文成公主嫁妆之一的释迦牟尼佛像,堪称无价之宝,汉史焉有不记之理?《王统世系明鉴》中只有一段简短记载:
汉文史书中说:就在此时,觉吾释迦佛像与旃檀觉吾卧像,被引至中华,佛法弘扬。
但此书没有注明史料出处,确实不清楚引于何种汉史资料。唐朝连任几朝皇帝节度使的杜佑所撰巨著《通典》,被认为是汉史第一部记载吐蕃历史的史书,颇具史料价值,但没有发现关于文成公主携带佛像的记载。后世资料如《旧唐书·吐蕃传》《新唐书·吐蕃传》,宋·王钦若、杨亿等撰《册府元龟》,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宋代王溥所撰成书于宋太祖建隆二年(961)的《唐会要》等重要历史文献,本应该有记载,然而穷尽相关唐代的汉史文献,至今未发现关于佛像之记载。
汉史没有记载是一回事,而没有发现任何质疑的文章却是另一回事。时至今日,大凡论及释迦牟尼佛像时,一般都以“据藏族史书记载……”为起首,展开话题。无论是藏汉文件都异口同声地认可拉萨大昭寺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系7世纪中叶由文成公主从西安带入西藏拉萨。汉史什么时候开始随声附和了藏史的这种主张,确实难以寻根问底。当然,本文也不敢断定佛像不是文成公主带入拉萨,藏族史书让人迷惑的内容比比皆是,藏学研究任重道远。
但不容忽视的是,吐蕃赞布无论是同尼婆罗还是同唐朝之间的联姻,其实质则是反映了吐蕃向更广领域拓展权势的强烈欲望。吐蕃推行联姻政策的结果表明,交往四方诸国,提升本国实力为吐蕃最终战略目标。为此,礼节与恐吓相随,和亲与战争并行是吐蕃联姻政策的最大特色。吐蕃联姻和亲的事件,有时虽然颇费周折,甚至不惜动用武力,但最终总是以实现吐蕃初衷而宣告结束。当然,成功联姻得益的不仅仅是吐蕃一方,事实证明双方都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