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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松州事件

吐蕃赞布松赞干布迎娶唐太宗之女文成公主事件,当今藏汉民族人人皆知,家喻户晓。它不但是一段美丽传奇的故事,也成为藏汉民族关系自古非同寻常的历史见证。但是,虽然吐蕃请婚唐朝公主最终如愿以偿,整个过程却充满了曲折和惊险,甚至双方剑拔弩张,充分展示了各自的军事实力,并发生了一定规模军事冲突。

这一时期,东亚的唐朝建国已有十六年,正好处于兴盛的贞观年间,皇帝是唐太宗李世民,唐朝王宫大明宫开始初建,仅仅长安城的人口就超过一百万,是一个国际性大城市,全境人口三千多万,疆域四百多万平方千米,气候适宜,土地肥沃,经济文化发达,天时地利都有利于建立一个强盛的国家。

同时期,处于中南亚的吐蕃,统一青藏高原的事业如火如荼地展开,并已接近尾声。松赞干布登基已经五年,一个新兴的、雄心勃勃的政权正在崛起。

松州事件是公元638年八月发生的,胜败输赢也颇具争议。为此,本节就松州事件稍作商讨。

一、事件起因及经过

公元634年,吐蕃向唐朝派出了使节。唐朝派遣名叫冯德遐的使节回访安抚吐蕃,蕃方看到冯德遐非常高兴。吐蕃听说突厥和吐谷浑已经与唐朝联姻成功,唐朝同意嫁公主于这两个游牧国家。蕃朝于是派使者随冯德遐到长安,携带大量金银财宝,上表请求通婚,唐王不同意。吐蕃使节回去后禀报蕃廷:吐蕃使节初到唐庭,唐朝态度热情,友好地接待蕃使,也几乎同意蕃唐联姻要求。后来吐谷浑王到达唐朝,唐朝态度改变,不同意和吐蕃联姻,蕃使怀疑吐谷浑王搬弄是非所致,返回后如实向蕃廷禀报。赞布听后恼怒,立即集结大批人马,并从象雄调遣军队,组成一支二十万的庞大兵团,浩浩荡荡扑向吐谷浑。吐谷浑王料知不是吐蕃对手,未作武力抵御,匆忙逃往青海湖以北地区躲避。吐蕃与吐谷浑之间未发生大规模交战,吐蕃放弃追击吐谷浑,驱赶着吐谷浑来不及赶走的牲畜,驮载着吐谷浑来不及拿走的物资,大军转向东南方向,矛头直指松州地区。

太宗贞观八年,始遣使者来朝,帝遣行人冯德遐下书临抚。弄赞闻突厥、吐谷浑并得尚公主,乃遣使赍币求昏,帝不许。使者还,妄语曰:“天子遇我厚,几得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遂不许,殆有以间我乎?”弄赞怒,率羊同共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阴,尽取其赀畜。

贞观八年,其赞普弃宗弄赞始遣使朝贡。弄赞弱冠嗣位,性骁武,多英略,其邻国羊同及诸羌并宾伏之。太宗遣行人冯德遐往抚慰之。见德遐,大悦。闻突厥及吐谷浑皆尚公主,乃遣使随德遐入朝,多赍金宝,奉表求婚,太宗未之许。使者既返,言于弄赞曰:“初至大国,待我甚厚,许嫁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有相离间,由是礼薄,遂不许嫁。”弄赞遂与羊同连,发兵以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上,以避其锋。其国人畜并为吐蕃所掠。于是进兵攻破党项及白兰诸羌,率其众二十余万,顿于松州西境。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又谓其属曰:“若大国不嫁公主与我,即当入寇。”遂进攻松州,都督韩威轻骑觇贼,反为所败,边人大扰。

蕃军经过白兰和党项地区,顺道制服这些部落,到达青藏高原东南部边缘松州地区,大军屯扎在松州以西地区。然后向唐朝送金甲,声言是来迎娶唐朝公主的,假如唐朝不送公主来,唐朝将面临蕃军的侵寇。松州都督府派遣人马侦查吐蕃军营,被蕃军击败。松州附近几个州自行归降蕃军。

唐王太宗派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营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右领军将军刘兰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率领步、骑兵五万人来攻击蕃军。牛进达先锋从松州夜袭吐蕃军营,斩杀一千余人。松赞干布大惧,率领军队撤退,遣使谢罪。松赞干布复又派他的丞相禄东赞向唐朝致礼,献五千两黄金以及几百件珍宝,再次请婚,唐太宗同意联姻,并组织使团护送文成公主入蕃。

贞观十五年,太宗以文成公主妻之,令礼部尚书、江夏郡王道宗主婚,持节送公主于吐蕃。

两书所载大同小异,不同的有几小段话,即:“命使者贡金甲”……“公主不至,我且深入。”“初东寇也,连岁不解,其大臣请返国,不听,自杀者八人。”

二、事件解析

(一)蕃唐初交

唐史说贞观八年(634年)松赞干布第一次向唐朝遣使朝贡。这位吐蕃使者姓甚名谁,各唐史都未载。他所担负的使命,从字面理解是所谓“朝贡”。

吐蕃君主向唐朝派出了使节,他们于634年12月11日到达唐廷。遗憾的是,文献就吐蕃本次遣使没有提供其他任何信息,所以我们无从知道它是否影响了当时唐朝对吐谷浑的政策。只是知道,唐朝派冯德遐为使回访吐蕃。几天以后,也就是12月16日,唐朝下诏大举讨伐吐谷浑。

这位蕃使到达唐朝的时间非常清楚,同时白桂思认为“文献就吐蕃本次遣使没有提供其他任何信息……”然而也不完全如此。《资治通鉴》却载:

贞观八年(634),甲申,吐蕃赞普弃宗弄赞遣使入贡,仍请婚。

白桂思关于“没有提供其他任何信息”的说法可能忽视了《资治通鉴》关于“仍请婚”几个字。

《资治通鉴》明载为“仍请婚”,可知吐蕃使节仍然是为请婚而出使唐朝。那么,蕃使第一次请婚结果究竟如何,未置可否。从“仍然请婚”推测,我开始理解在此之前还有过类似请婚事件。但与其他唐史书《通典》《旧唐书》《新唐书》查核,均未发现相关的记载,而确定是松赞干布继位后首次遣使唐廷是“朝贡”,并没有说是为请婚。而《资治通鉴》却说“仍请婚”。为何说“仍请婚”?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吐蕃此次遣使前,突厥与唐朝之间数次联姻,吐谷浑也向唐朝请婚并达成共识。为此,吐蕃遣使唐朝,“仍然”是“请婚”,“仍然”也可以解释为“还是”。似乎针对突厥、吐谷浑在先请婚而言,并非吐蕃之前有过请婚事件。二是与吐蕃第二次遣使唐朝请婚混为一谈。

这位蕃使究竟只是朝贡还是请婚,或者兼而有之,不得而知。当然也没有记载这位蕃使什么时候离开唐朝返回拉萨。

也许是对蕃使访唐的回应,唐朝派遣冯德遐访问了吐蕃,这是史料记载的唐使第一次使蕃。

上遣使者冯德遐往慰抚之……初,上遣使者冯德遐抚慰吐蕃,吐蕃闻突厥、吐谷浑皆尚公主,遣使随德遐入朝,多赍金宝,奉表求婚;上未之许。

唐使冯德遐何时访问吐蕃?抚慰何事?史料均无载。《藏族史略》认为冯德遐使蕃地点在甘孜或者玉树,目的在于防止吐蕃支持吐谷浑。 从公元634年十二月第一位蕃使到达唐朝至公元638年九月蕃军到达松州的四年内,蕃唐之间互动时间段都不很清楚。

冯德遐似于太宗贞观八年(634年)底陪同首位蕃使回访吐蕃……约于贞观九年下半年返唐。若是,蕃使与冯德遐抵唐时,约于贞观十年(636)上半年。

同时认为是针对蕃使首次访唐的礼节性回访,唐庭的外交惯例是也,以表示友好,并不存在其他意向。为此,蕃使首次访唐和冯德遐访蕃“抚慰”的具体内容,我们永远也无从得知。然而我的推测是:首位蕃使于公元634年十二月到达唐庭朝贡,不会立即返回。一是隆冬季节青藏高原寒冷艰险;二是观察蕃唐使者往返,多数有选择春夏季赶路的习惯。635年初肯定是返回了,但是唐使冯德遐也必须是这年回访吐蕃,他们是否一起上路?没有任何史料依据,当然也不重要。按照蕃唐使者往来时间少则耗时八个月,多则耗时十个月 的推算,唐使冯德遐访蕃后,与另一位蕃使一起到达唐朝应该是635年底。此次蕃使抵唐,使命非常明确,即向唐朝奉表请婚。这次蕃使留唐时间会比前次更长一点,因为蕃使抵唐后,还看到了吐谷浑王诺曷钵亲自带领使团到了唐朝。

十二月壬申,吐谷浑河源郡王慕容诺曷钵来朝。

唐王与吐谷浑王接触后唐王态度随之转变,对待蕃使由热情转变为冷淡。所有这些,蕃使在唐时间至少需要两个月。公元636年二至三月,蕃使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踏上返回吐蕃的路程,大约九至十月到达拉萨,向蕃朝如实禀报使唐结果。

(二)请婚失败

闻突厥及吐谷浑皆尚公主,乃遣使随德遐入朝,多赍金宝,奉表求婚,太宗未之许。使者既返,言于弄赞曰:“初至大国,待我甚厚,许嫁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有相离间,由是礼薄,遂不许嫁。”

上述记载很清楚,吐蕃使臣携带大量金银财宝,上表请求通婚,开始唐朝态度不错,热情接待蕃使,也许表示了和吐蕃联姻的意向。但是吐谷浑王到达唐朝后挑拨离间,所以唐朝态度含糊,最终不愿意嫁公主于吐蕃。由此可见,用肯定的语气指出吐蕃没有得到唐朝公主,完全是由吐谷浑王挑拨离间造成的。吐蕃使臣从唐朝返回拉萨后,向赞布王廷做了禀报。

太宗贞观八年,始遣使者来朝,帝遣行人冯德遐下书临抚。弄赞闻突厥、吐谷浑并得尚公主,乃遣使赍币求昏,帝不许。使者还,妄语曰:“天子遇我厚,几得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遂不许,殆有以间我乎?”弄赞怒,率羊同共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阴,尽取其赀畜。

新唐书所记载的不同点在于“殆有以间我乎?”,意思是吐谷浑可汗在吐蕃和唐朝之间是否有离间的可能,只是吐蕃使者向赞布提出了这种可疑性而已。为此,吐蕃松赞干布恼怒,即率领庞大军团出征,决定发动对吐谷浑的征讨。

新、旧唐书这段细节的掌握和描述,使人不得不佩服撰史者的观察和搜集情况的能力。但是,也有不少疑问,应稍作考证。吐谷浑可汗是否在吐蕃和唐朝之间挑拨离间,吐蕃使臣请婚失败,是松州事件发生的关键所在。凡事都有原因,吐谷浑为什么要离间吐蕃与唐朝的关系?阻止吐蕃和唐朝的联姻,吐谷浑方面能够期待什么利益?吐谷浑可汗向唐朝说了吐蕃的什么坏话?唐朝为什么相信吐谷浑可汗的话?而吐蕃使者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吐谷浑离间蕃唐关系的消息呢?按照黄奋生《藏族史略》所说,冯德遐访蕃是为了孤立吐谷浑,阻止吐蕃支持吐谷浑。假如真的是这样,诺曷钵离间蕃唐关系就有理由了,应该是为了防止蕃唐联合夹击吐谷浑,将唐朝与吐谷浑之间的纷争转移到唐朝与吐蕃方面去。也许因为如此,当吐蕃大军气势汹汹扑向吐谷浑时,吐谷浑并没有死命抵抗,而是“遁于青海之上,以避其锋”。吐谷浑这一举动似乎在说:你的敌人不是我,不必费劲劳神打我,去找不和你联姻的唐朝吧。蕃军也没有穷追猛打吐谷浑,调转进军方向,向松州方向扑去。吐谷浑离间蕃唐关系的目的在于让他们互相争斗,转移矛盾,消耗实力,以便自己苟延残喘。假如是这样,诺曷钵也确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将蕃军直接引向了唐朝边界,蕃唐发生小规模军事冲突,为蕃唐未来的纷争埋下了火种。

但是,蕃军首先攻击的却是吐谷浑,诺曷钵应该想到这点,他也肯定了解吐蕃人好斗的性格和军事实力。浑唐之间战争已经结束,诺曷钵表示臣服唐朝,让民众过一段和平安稳的生活,对吐谷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没有必要立即找一个敌对势力,再受战争之痛苦。因而,诺曷钵离间蕃唐联姻的可能性极小,只不过是蕃使未得到唐朝公主,以诺曷钵挑拨离间为借口,或者将怨气发泄到吐谷浑方面,以此为理由发动军事战争,铲除这个碍手碍脚的挡路石。

蕃唐双方看来,吐谷浑是夹在两者之间的一个敏感和多事地区,同时也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这个地区的自然条件在青藏高原来说算好一些,既可以充当游牧民族的天然草场,也可以种植农作物。这是一个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都可以占领的地区。而对中原地区的政权来说,这个地区还可以充当牧马场,为内地的军队提供优质的军用马匹。但是,吐谷浑与吐蕃之间是否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可能不在吐谷浑本身。

据汉史记载,中原政权与吐谷浑之间的摩擦由来已久。公元634年蕃唐开始互派使节进行互动时,唐浑之间酝酿已久的摩擦终于爆发。贞观八年(634),吐谷浑侵寇凉州 ,鄯州刺史李玄运率领轻骑兵,在青海湖周边地区袭击吐谷浑,夺其良马。深入青海地区约三十里,志玄与左骁卫将军梁洛仁不欲战,屯军迟留不进,吐谷浑遂驱青海牧马而遁。亚将李君羡率精骑别路,及贼于青海之南悬水镇,击破之,虏牛羊二万余头而还。这年十一月,吐谷浑再寇凉州,并抓去前往吐谷浑的唐行人鸿胪臣赵德凯、安侯等人。唐太宗遣使交涉十次都无结果,于是唐太宗派兵讨伐。贞观九年(635),唐太宗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任城郡王李道宗为鄯州道行军总管,胶州郡公李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凉州都督李大亮为切末道行军总管,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并有突厥、契苾之兵配合,兵分五路进击吐谷浑。唐军从青海湖东南一带发动进攻,吐谷浑伏允烧尽野草逃遁。唐军遂分兵两路追击。四月,北路李大亮、薛万钧、薛万彻等军在曼头山,打败吐谷浑,斩杀吐谷浑名王,俘获大量杂畜,李靖先后在牛心堆、赤水源等地取胜,俘获吐谷浑重臣慕容孝雋,进至赤海。五月,薛万钧、薛万彻败吐谷浑天柱部落于赤海,攻至隋河源郡,李大亮败吐谷浑于蜀浑山,获吐谷浑名王二十人,又败吐谷浑于沮茹川 ,进至且末以西。伏允在唐军追击下西入突伦碛 ,唐军继续追击。

将军薛万均率轻锐追奔,入碛数百里,及其余党,破之。碛中乏水,将士皆刺马血而饮之。侯君集与江夏王道宗趣南路,登汉哭山,饮马乌海,获其名王梁屈忽,经途二千余里空虚之地,盛夏降霜,多积雪,其地乏水草,将士啖冰,马皆食雪。又达于柏梁,北望积石山,观河源之所出焉。两军会于大非川,至破逻贞谷,伏允子大宁王顺穷蹙,斩其国相天柱王,举国来降。伏允大惧,与千余骑遁于碛中,众稍亡散,能属之者才百余骑,乃自缢而死。国人乃立顺为可汗,称臣内附。

可见唐史记载唐军所到之地及进军路线,以及唐军克服困境艰难跋涉,追击剿灭吐谷浑“余党”,使之称臣内附境况,展示在世人面前。史料描述之翔实状况,令人震惊,仿佛身临其境。 有些地名虽然无法考证,但大致是在当今青海的青海兴海县、果洛玛沁县、海西柴达木以及新疆的和田等广袤地域。战场之广阔,战线之长远,纵然拥有现代化交通工具,也难以完成如此广袤地域内的奔袭野战。虽然难以确定史料之准确程度,但唐军长途行军,穷追吐谷浑余党至青海西北有些地区可能属实。

吐蕃和唐朝使者忙着来往于唐蕃古道,意图建立联姻关系之际,唐军和吐谷浑在青海等地战火不断,刚刚从唐朝的征战中缓过气来的吐谷浑,还没有来得及休养生息,又要面对吐蕃人的攻击,想必也是够艰难的了。

(三)军力展示

无论吐谷浑可汗是否离间吐蕃与唐朝之间联姻之事,吐蕃以此为托词展开军事行动了。吐蕃统领本部军队的同时,从象雄等地抽调大批军队,组成了一个拥有近二十万的大兵团。年轻气盛的赞布松赞干布亲自督军向东北吐谷浑方向涌去。刚刚缓过气来的吐谷浑王诺曷钵面对气势汹汹的蕃军,很清楚当下吐谷浑兵员士气低落,战斗力无法在短期内提升,此时与几十万蕃军硬战等于自寻死路。为此明智地选择了避其锋芒,暂时退遁的策略。于是,丢下大批来不及赶走的牛羊群,丢弃驮不走的物资,带着少量的食物和帐篷,简便易行地逃到了青海湖北部地区躲避,吐谷浑将保住官府和部分人员的身家性命视为燃眉之急。但蕃军并没有穷追不舍,斩草除根。蕃军与吐谷浑之间没有发生大规模交战,只是掠走吐谷浑大批牲畜以及物资。

弄赞遂与羊同连,发兵以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上,以避其锋,其国人并为吐蕃所掠。于是进兵攻破党项及白兰诸羌,率其众二十余万,顿于松州西境。

吐蕃发动二十万大军进攻吐谷浑,紧接着攻破党项及白兰等地。唐史在这里使用“攻破”一词,应该理解为吐蕃对党项、白兰发动了进攻,并取得了胜利。但是蕃军与党项、白兰之间是否发生了战斗?他们之间战争在进攻吐谷浑之前还是之后?从地理位置看,白兰国位于吐蕃和吐谷浑之间,吐蕃进攻吐谷浑,首先必须通过白兰地区。但从唐史记载看,似乎是吐蕃先进攻了吐谷浑,然后是进攻党项、白兰等地。为此,还没有确凿的依据说明他们之间发生了战争。党项、白兰与吐谷浑比较,民风虽然勇悍,但其国力没有吐谷浑雄厚。面对吐蕃的攻略,吐谷浑都选择了退避,党项、白兰似乎没有必要冒险与吐蕃死拼。党项、白兰与吐蕃之间也看不出有什么重大利益值得争抢。所以,这里使用“攻破”一词显得很牵强。藏文史书没有记载松赞干布军队与党项、白兰战争的记载。敦煌《吐蕃大事记年》载:

赞布赤松赞出发向北方之途中,与吐谷浑、汉作战,吐谷浑与汉二者均纳赋。

蕃唐历史记载截然不同,唐史记载较为丰富,交代了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而藏史只是概略载述。尽管如此,我理解吐蕃没有与党项和白兰发生战争,当松赞干布率大军到达这些地区时,党项、白兰当权者可能采取了不抵抗策略。当然,他们非常清楚,这样做绝非权宜之计,而是大势所趋。此时与蕃军作对,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为此,很可能还主动抽调人员加入了吐蕃大军序列,成为蕃军兵马的一部分。这样,吐蕃二十万大军很顺利通过了党项、白兰地区,直抵松州地区。

公元638年七月,蕃军已经抵达蕃唐交界地区的松州,今四川松潘县以西,在松州城西境屯军扎营。然后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段,一面遣使送金甲,声称来迎娶唐朝公主,一面又捎去带有威胁口气的话语:

发兵以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上,以避其锋。其国人畜并为吐蕃所掠。于是进兵攻破党项及白兰诸羌,率其众二十余万,顿于松州西境。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又谓其属曰:“若大国不嫁公主与我,即当入寇。”

弄赞怒,率羊同共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阴,尽取其赀畜。又攻党项、白兰羌,破之。勒兵二十万入寇松州,命使者贡金甲,且言迎公主,谓左右曰:“公主不至,我且深入。”

新、旧唐书关于吐蕃兵力二十万,对吐谷浑、党项以及白兰的攻略,最终抵达松州地区的记载基本一致,只是用词方式有区别。不同的是,《旧唐书》为“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而新唐书则为“命使者贡金甲,且言迎公主”。到底是金帛还是金甲?相关资料介绍说金帛是指黄金与丝绸,古代泛指上乘的钱财,而金甲则是金饰铠甲。无论是金甲还是金帛,都是与金有关的财物,根据吐蕃人一贯的送礼习性,可以确定不是一般的物品。不论是金甲还是金帛,它即吐蕃送给唐朝的珍贵娉婚礼物。

这里有个细节也不容忽视,新、旧唐书只是记载了吐蕃命使者向唐朝贡金甲或金帛,但没有明确吐蕃向唐朝送聘婚礼物的时间地点以及方式。蕃方使者将聘婚礼物确实送到了唐方?唐朝确实收受了这一贵重礼物?还是蕃方发出的类似声明消息?而没有付诸实施?我们确实无从知晓。

假如吐蕃真的送了聘婚礼物,应该是到达松州地区的二十蕃军内派遣的使者,到唐朝松州城都督府,而不是由松州地区出发至唐都长安。其理由是时间不容许。

秋,七月……乙亥,吐蕃寇弘州(松州)。吐蕃攻城十馀日,进达为先锋,九月,辛亥,掩其不备,败吐蕃于松州城下,斩首千馀级。

可知蕃军于公元638年阴历七月初到达松州地区,遂进攻松州,败都督韩威,羌酋阎州刺史别丛卧施、诺州刺史把利步利并以州叛归之。等待一段时间后未见唐朝方面动静,遂进攻松州,松州都督韩威率万余轻骑出城交战结果失败逃回城内。唐阔州刺史别丛卧施、诺州刺史把利步利不敢与蕃军交战,相继带领全州兵民投降吐蕃。

这时唐王太宗立即调兵遣将来对付吐蕃。公元638年八月,唐朝派遣侯君集和大将牛进达等率领步骑五万多人,分几路进军松州。

吐蕃攻城十余日,进达为先锋,九月,辛亥,掩其不备,败吐蕃於松州城下,斩首千余级。弄赞惧,引兵退,遣使谢罪,因复请婚,上许之。

初冬寇也,连岁不解。其大臣请返国,不听,自杀者八人,至是弄赞始惧。

吐蕃早期史料找不到松州事件的详细记载。

有个叫唐太宗的于阴火狗年(626)继王位,之后第九年阳木马年(634)与吐蕃王互送礼物建立关系。由于蕃王请婚未成,吐蕃气愤与之作战八年多,尔后军队返回。让噶尔·东赞携带金子和多种珍贵礼物前往,太宗女儿文成公主于铁牛年送出。

迎娶唐太宗之女文成公主的过程如下,吐蕃王歼灭了突厥王(吐谷浑王),接着同唐朝兵戎相见八载有余,击溃唐境内十一州的兵力。灌县和小杂谷脑接壤的地一仗著称于世。当时作战的碉楼迄今尚存。阿坝、若尔盖和松潘等地也曾发现其时碉堡的残砖。那时吐蕃发兵二十余万到达甘、青、川,占领广大的地区。此间白河、黑河和大渡河流域的藏族部落就是当时驻守唐蕃边界的吐蕃军队之后裔。其后,唐王表示愿意签订条约,许以公主。

约在公元637年至645年,吐蕃连续击败唐朝驻扎在多康的军队。二十多万大军驻在松州,东攻甘肃、宁夏、陕西一带,南下占据了四川西部和成都平原以西,并派吐蕃军队驻守。此后今四川西部,康、青、甘、宁地区与今西藏地区连接起来,形成连片的大疆域。

由此可见,藏、汉史料记载不尽一致,主张稍显差别。当然,以上载述比新、旧唐书晚得多,也不知资料源于何处,但可见他们主要是结合了史料的研读和对历史遗迹的考察。

松州的那些藏民自古以来被称为夏尔巴人,其原因是,松赞干布同唐朝开战时期,从上部阿里地区一个叫做夏尔巴的大村落开来一支庞大的部队驻扎在松曲河一带地区戍边,迄今他们进驻该地区有一千三百年左右了……松州这些夏尔巴人的远祖是阿里地区的藏民,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藏族人。

然而,唐史所说松赞干布“引兵退”与青史关于“军队返回”大致是一致的,可以肯定的是吐蕃主力军团是返回了。尚不清楚的有两个焦点:一是蕃军全部撤回还是留下部分戍边部队;二是蕃军遭牛进达袭击后,立即撤回还是唐朝答应联姻后主动撤回军队,以下就是对此次事件的简要分析。

九月上旬牛进达已经夜袭蕃军于松州城下。《资治通鉴》云:“乙亥,吐蕃寇弘州。”林冠群认为“弘州”为“松州”之误。唐贞观十二年(638)七月二十九日,吐蕃开始进攻松州。

吐蕃开始进军只是贞观十一年(637年)以后,吐蕃得到唐朝不愿联姻的消息后开始集结兵力。集结二十万的庞大兵力并进行远征准备,可能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因为还要与象雄联兵,“弄赞遂与羊同连”。也就是说,吐蕃最早也只能在贞观十二年(638)初才能进军。蕃军于638年七月到达松州地区,假定是当年三月开始进军,行军约五个多月,拉萨至松潘,途径吐谷浑、白兰、党项等地,总行程约260千米,日行军约14千米,这还是较高日行军速的推测,蕃唐之间将要发生的那些战事日行军速远没有达到14千米。吐蕃到达松州地区后,发生了松赞干布带有软硬兼施的胁婚要求:

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又谓属曰:“若大国不嫁公主与我,即当入寇。”

所谓“遣使贡金帛”,未明载何时何地,何种方式进行。按照常理,应该设想为蕃方派使者前往松州都督府,而不可能是由松州到唐朝都城长安送金甲,因为从松州到长安往返至少也有2340千米路程,按乘骑日行军30千米计,也需要两个多月。为此,吐蕃使者向松州都督送去聘婚礼物的同时,也捎去了“若大国不嫁公主与我,即当入寇”或“公主不至,我且深入”的口信。换成现代语的意思:假如唐朝不同意嫁公主给我吐蕃,我们就要采取军事行动。针对这种带有威胁和轻蔑对方的口信,唐撰史者记载得很平静,似乎显得非常从容,其实,对一向自以为是和唯我独尊的唐朝而言,针对如此狂妄蛮横的要求,绝不会那么从容不迫,因为这是对唐朝尊贵地位的蔑视和嘲弄。唐朝君臣肯定会火冒三丈,而后做出坚决予以反击的决策,事件的发展也证明了这点。而在吐蕃看来,敢于向唐朝放出如此强硬的通牒,可以看出两个迹象;一是吐蕃非常自信,自恃军事实力不落唐朝下风,纵然发生战争,也有取胜的把握;二是以强大的军事实力相威胁,通过恐吓手段使唐朝让步,避免发生流血事件,答应将唐朝公主嫁给吐蕃赞布,以达到吐蕃人设想的战略目标。

针对蕃军软硬兼施的威胁,松州唐军出城侦查。新旧唐书均载,都督韩威轻骑觇贼,反为所败,属羌大扰,皆叛以贼。

在这里,资料所谓“韩威轻骑觇贼,反为所败”的记载包含侦查和交战两层意思,假如仅仅是“觇贼”,也就是侦查,就不应该存在“反为所败”的问题。松州都督韩威“觇贼”的具体地点、兵力情况不详,因为史书缺载,只好推测了。

所谓“松州”可能是吐蕃语“松曲”的音译。

松曲,位于岷江上游,碧绿的岷江围绕着松曲城垣,巍峨的岷山环抱着古城,岷江藏语为。松曲地名因此水而得名,意为岷江流域之地。汉史中称松潘、松州等,但藏族一直称松曲。

从吐蕃屯军松州西境来看,距离松州古城很近,应该是靠近松潘古城西北20千米以内,大约在现今川主寺以西地区,那一带海拔3千米左右,气温变化无常。但八月份应该处于温热季节。唐朝的一个都督府平常驻防的兵力可能并不多,唐王武则天时期,有一位出身富豪、刚强正直的名人叫陈子昂,他在给朝廷的上书《上蜀川军事状》中说:“臣在蜀时,见相传云,闻松、潘等州屯军数不逾万。” 由此可以推知松州都督府驻防兵力超不过1万。

假如松州都督韩威仅仅是为了侦查一下蕃军的情况,松州都督府全部驻军不可能倾巢出动,起码有一半兵力还要坚守松州城,韩威所带兵力超不过五千人马。

吐蕃到达松州地区后并没有立即进攻松州城,在距离松州城几十千米外的西境屯军扎营,向松州都督韩威提出和亲条件。韩威带着几千人马出城“觇贼”。“觇”就是偷偷察看的意思,现代语应该是侦查屯于松州西境的吐蕃军营。

松州都督带着几千人马侦查吐蕃军营是可信的,但何来“反为所败”?他们不可能与吐蕃二十万大军交战,那样等于送死。为此,有三种可能,一是韩威只是带着人马出城,选择一处地方往西北方向观望,看到漫山遍野的吐蕃营帐,立即调转马头返回城内;二是吐蕃发现韩威侦查队伍,以为唐军开始行动,派遣部分蕃军前去交战,但韩威并没有立即应战,而是率队返回城内,蕃军随即追至松州城下,吐蕃其余大批人马也陆续而至,围困松州城;三是韩威队伍压根就没有出城,只是吐蕃送金甲的使者已经向韩威宣布了和亲条件,同时炫耀吐蕃军威,假如唐朝不答应与吐蕃联姻,吐蕃就要侵寇唐境。但是韩威为了向朝廷表明他们抗击敌寇的职责和果敢行为,作了不实的描述,或写了虚假的奏章。

吐蕃行军时间和小规模战事的推测大致如此,史料记载也较为可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件,解读有点费劲。

壬寅,以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甲辰,以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督步骑五万击之。

吐蕃攻城十馀日,进达为先锋,九月,辛亥,掩其不备,败吐蕃于松州城下,斩首千馀级。

以上引文明确贞观十二年(638)阴历八月,壬寅、(二十七日),甲辰(二十九日),唐王分别下诏侯君集、执失思力、牛进达等督军进击。辛亥(九月六日),牛进达所率一路人马已经到达松州地区,并发起对吐蕃军营的偷袭。

进达先锋自松州夜袭其营,斩千余级。

也就是说,从唐王下达诏令到牛进达到目的地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如此神速的行军能力,令当今摩托化部队都要刮目相看。为此,有必要考察一番牛进达一路人马的数量及出发地点。查看松州古城四周相连地区得知,松州古城距北川县44千米,距红原县209千米,距若尔盖县154千米,距陇南338千米,距四川都江堰252千米,距南充市532千米。 其中红原、若尔盖两条线基本可以排除,因为那条路线正好是吐蕃进入松潘地区的通道。牛进达的行军地点应该在松州东北或者东南方向,只有这两个方向可以通向陇南和四川盆地唐朝境内。牛进达很可能是从四川什么地方开始进军的,因为贞观七年(633),牛进达出任邗江府(今江苏扬州)统军,后来奔赴四川南充嘉陵地区平定过叛乱。嘉陵地区距离江苏扬州约154千米。如此遥远的路程,牛进达在几年内大可不必来回奔波,很可能在四川某地统军镇守。从以上测量松州至各地距离表明,离松州最近的地点也在300千米以上。我们分析松赞干布日行军速约为14千米,但将牛进达日行军速提高一倍多来计算,日均速接近30千米,有可能完成十天行军近300千米的速度。但不要忘了一个重要环节,在没有电报电话的古代,将皇帝诏令从长安传到牛进达出发地点,仍然要靠人马之力,长安至四川某地,至少也有700千米之遥,唐朝境内虽然人口较多,村落遍布,传递皇帝诏令也是靠驿站,按日均速100千米传递,大约需要七天。传诏和行军时间相加,假如牛进达人马二十之内到达松州地区,算是最快速度的推测。为此,史料所载八月二十九日唐庭下诏,至九月六日牛进达就到达松州城下偷袭吐蕃军营的记载,对时间的推测结果是很难确定其准确性。除非唐庭在两个月前就得到吐蕃向松州方向进军的情报,并预知将要进攻松州城。

另外,已经知道唐朝四道军总人马为步骑五万,可知唐军不仅仅是骑兵,还有步兵。但不知牛进达一路步骑各有多少,暂且假定为一万左右骑兵,而没有步兵。再看吐蕃方面,吐蕃二十万兵员按照每十人一顶帐篷算,需要两万顶帐篷,每顶帐篷占地面积少算也有二十平米,它不仅仅是帐篷本身所占面积,而是需要有足够的场地来起灶做饭以及管理马匹。这就意味着吐蕃营帐驻扎在约四十平方千米的广阔地区,但鉴于那一带地形走向,只能绵延几十千米驻扎在松州城周围。假如可能的话,牛进达只能由松州城东南青云乡方向偷袭吐蕃营帐。他们快速猛烈袭击吐蕃百十来个营帐,斩杀千余名蕃军,实战最多只能持续一个小时,在大批蕃军从睡梦中惊醒上阵前,牛进达尽快撤离现场,向南按原进军路线遁去。等到天亮时,蕃军茫然不知牛进达逃向何处,造成鞭长莫及,有劲使不上。当然,也可以设想牛进达从陇南方向而来。但是,无论牛进达从哪个方向袭击,过程大致如此。难以设想,牛进达一万兵力夜间偷袭屯扎松州城下的吐蕃二十万庞大兵团,蕃军吓得连夜退走,而牛进达则率军大摇大摆入城与松州都督韩威会合。为何出现牛进达夜间偷袭的一幕?其一,因为其他几道军还未到达松州,假如这时在某处等待耗时,就有可能被吐蕃发现和反击的危险,所以采取了孤注一掷的偷袭战术;其二,牛进达清楚白天正面作战无疑是自寻死路,不如夜间偷袭;其三,既然响应皇帝诏令,长途跋涉到此,不经交战就退走,无法向朝廷交差。由此,偷袭本身说明了双方军事实力的悬殊。但偷袭之后既没有唐军追击,也没有蕃军反击,只有吐蕃大军“引军退”,很难令人信服,也不合乎战争一般规律,更不适合吐蕃人性格。合理的解释应该是,牛进达偷袭后迅速离开了现场。韩威的交战和牛进达的袭击并没有扭转局面,蕃军在继续围困松州城的同时,部分兵力可能向南岷江沿线进发,不断向唐朝示威,直到唐朝答应联姻。唐朝答应联姻后,吐蕃也不是撤走所有军队,仍然留下一部分军队在若尔盖、红原县唐蕃交界地区驻守。这只是个人根据历史发展作出的推测,有待进一步探讨。

《西藏古近代军事史研究》认为,松州事件对吐蕃有两个目的,一是向唐朝展示军事实力,进一步确定对吐谷浑的占领;二是迫使唐朝与吐蕃联姻上做出妥协让步,吐蕃完全达到了战略威慑目标。

(四)结局圆满

蕃唐尽管发生了军事冲突,颇费了一番周折,但最终还是达成共识,唐朝答应了婚事,于贞观十五年(641)送文成公主入蕃,联姻大事并没有就此搁浅。

时至今日,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联姻的动人故事已经家喻户晓,作为民族团结和文化交流的象征性符号,人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一动人的传奇故事。就整个事件发展过程来看,吐蕃不惜代价,诏令大军,向唐朝发起大规模军事挑衅求婚的真相,研史者有各自的主张,大致有如下几点:

1.吐蕃松赞干布仰慕唐朝的国力繁盛,经济文化发达,若与唐朝联姻,就可以得到唐朝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经济利益,拉升吐蕃的国力,提高吐蕃王朝的地位。吐蕃的崛起,与唐朝文成公主的出嫁和文化技术的交流有着密切关系。

2.唐朝答应了突厥、吐谷浑的联姻要求,而拒绝了吐蕃同样的要求。吐蕃认为唐朝不够友善,没有给吐蕃应有的尊重,深感吐蕃赞布没有其他民族君王那么有面子,于是动怒,率领大军威胁唐朝。林冠群《唐代吐蕃史研究》一书将松州事件称之为“面子战争”。

3.吐蕃向唐朝提出联姻要求只是个借口,也可以认为是吐蕃式的外交策略或战略目标,吐蕃向唐热情攀亲只是个烟幕,表层烟幕笼罩着两大势力重大的利益得失,真相就是吐蕃和唐朝争夺对青藏高原边缘地带的控制权。

当然,吐蕃向唐朝求婚,不能排除前两个方面的因素,而本人则倾向于后一因素。

吐蕃为何要采取家庭式的联姻策略以求达到战略目标?这可能是吐蕃人惯用的手段。吐蕃人采取这种手段不仅仅是为了防御唐朝的渗透,也是为了让吐谷浑、白兰和党项人明白,我吐蕃发大军到你们的地盘上,目的在于聘婚娶唐朝公主,而非其他图谋。吐蕃假如公开声言为了抗击唐朝对青藏高原的蚕食,唐朝会反驳说那不是你吐蕃的地盘,中间还有个党项。党项人也会说,我们没有请你吐蕃来支援我们啊!党项与唐朝的关系,用不着你吐蕃来插手,在我的地盘上,没有必要你来指手画脚。

为此,吐蕃采取这一策略的根本原因在于,吐蕃雅隆部落还不是青藏高原真正的主人,还没有权力向唐朝直接提出抗议。所以巧妙地采取了一种全人类都认可的要求联姻的策略,因为它意味着温馨与亲密,团结与和睦。这样一来,有关各方当时还提不出有效的反驳意见。

单单从联姻事件本身来看,吐蕃人的做法并不合情理。事情明摆着,张家不愿意将女儿嫁往李家是很正常的事,李家却要动手打张家,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而且动用二十万的庞大兵力,去求得一名唐朝公主,更让人匪夷所思。但不论联姻的意图是真还是假,既然兴师动众是为了求得一个女人?唐朝也答应了,再进攻就没有理由了。

还有一种说法,吐蕃费时费力动员二十万大军前往蕃唐边缘地带,挑起事端,后又未经决定性交战而神秘撤兵,是因为松赞干布得到王子贡松贡赞突然病故的噩讯,精神遭受重击,加之吐蕃人喜欢卜卦吉凶,随即停止大规模军事行动,留下部分守边人马,大兵团撤回本土。

根据史料研析,蕃军长时间连续行军和征战,内部也产生了一些疲惫厌战情绪,甚至有的大臣以自杀相威胁松赞干布的专横和东进意图,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停止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双方都作出了和解的抉择。

蕃唐之间的联姻,确实也给两国暂时带来了缓和的景象,在未来的近20年里,蕃唐之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 vhVZvnUTjSpJ4EmTMlZHI/9vKaHRrUDy+6jtF4IEsUxO+utbv6fFCoQJWKkSoU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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