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桐一夜没睡,一直守在爸爸身边,边工作边看着爸爸,两人晚饭也没吃。吴雨桐这次吓坏了,她从小就没有妈妈,是和爸爸相依为命长大的,生命中也就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她真的不敢想象失去爸爸后自己要如何面对生活。好在吴长贵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睡觉时呼吸平稳,吴雨桐这才有些许安心,但她不敢睡,害怕有什么意外,她打算守到天亮,等爸爸恢复一些后带他去镇医院检查一下,开些药调理调理。
半夜时,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没一会便噼里叭啦下起了雨,风雨交加,吴雨桐心莫名有些慌张,卧室的灯她关了,开了厨房的灯,这样厨房光亮会透着窗户照进屋里,又不会刺眼影响到爸爸睡觉,但厨房的窗户不严实,大风吹的灯来回摇摆,摇晃的灯光让吴雨桐心里直发紧,她不是害怕鬼神,只是心里莫名的不踏实。
就在这时,吴长贵的手机突然响了,吴雨桐吓了一跳,急忙下地接听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急迫慌乱的声音:“长贵啊,长贵,你快来!”
“你是谁呀?”吴雨桐压低着声音问道。
“我是卢大媳妇,快来啊……卢二要不行了啊……卢二,卢二,卢二,你千万别睡啊……”
电话那头卢大媳妇急的语无伦次,对着电话喊完又急忙喊卢二,根本就没发现接电话的是谁,还没等吴雨桐再问什么电话就挂了。
这时吴长贵也醒了,电话刚响时他就醒了,他虚弱的问道:“谁打的电话啊?”
“是卢大媳妇,好像是卢二家怎么回事,爸,我过去看看,你在家睡吧。”
吴雨桐没敢说实话,担心她爸着急自己过去,外面现在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身体再严重了。
“还是爸去吧,外头下雨黑灯瞎火的。”吴长贵说着就要起来。
吴雨桐急忙阻止:“这怕啥,在苏嫲村我还能丢了啊,你歇着吧,估计又是房顶漏雨了。”
“要是漏雨严重你就让他们俩口子上咱家来,别上房顶,下雨天房顶站不住人。”
“我知道啊,我又不傻,你就别操心了,睡觉吧啊!”
吴雨桐急匆匆穿好雨衣就走出了门,外面虽然风大,好在往卢二家走是顺风。当她到卢二家时,院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原来是半夜下雨卢二起来收晾在房檐上的苞米,不小心摔下来后背磕到了石头上,后背没出血,嘴里吐出一口血来,卢二媳妇吓的急忙去敲卢大家大门,卢大先听见动静出来,隔着墙看见卢二躺在院子里嘴里吐着血,他急忙跑过去看了看没敢动他,又叫来其它邻居帮忙,大家伙正商量着抬他去医院,可院子里站着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别说这天气抬着卢二去医院了,就是让他们自己走也走不到医院啊。
吴雨桐也没遇见过这情况,急的够呛,说道:“我去回家牵毛驴车吧!”
卢大摆手:“不行啊,毛驴车太颠了,卢二这情况受不了!”
“那我打120叫救护车。”吴雨桐认为医生一定能救人,就算进村这段路救护车不能进来,医生也会走进来,只要有医生卢二就能有救。
卢二此刻还有意识,听到吴雨桐要叫救护车急忙摆手:“不,不用……贵……没钱……”
“我出钱,我出钱!你别说话了,坚持住!”吴雨桐说着急忙掏出手机拨通了120。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时不时轰隆隆响起一阵雷声,卢二受伤动不了,村民们也不敢上前扶他,只能找出一块塑料布盖在他身上,大家伙都站在屋里焦急的等着救护车,卢二媳妇害怕的一直在哭,卢大媳妇抱着她不停安慰着,平时见面都不说话的两家如今也都不在计较了。
二十分钟后,吴雨桐的手机响了,她急忙接听起来,电话那头是救护人员打来的,说救护车陷在泥里出不来了,让村民想办法将人送出来,然后医护人员也徒步往村里走。
这会儿卢二已经没有意识了,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苏老爷子见情况不好,找了六七个岁数相对小的,身体相对好些的村民,让将卢二抬出去。生死关天的大事,村民也不含糊,能帮忙的都上去了。不知道是谁找出一块门板,大家伙将卢二抬上去,一行人就这样抬着卢二往村外走。
吴雨桐也在队伍中抬着卢二,卢二瘦弱不沉,就是往村外走是顶风,又下雨,脚下的路也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其它村民没走多远就走不动了,抬卢二的人换了一次又一次,只有吴雨桐从始自终坚持着,苏老爷子更是连村头都没走到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掉队了。
折折腾腾天渐渐泛了亮,雨和风都停了,吴雨桐这才意识到周围的嘈杂声安静了,她回头看去,只见魏然在后头抬着卢二,其它村民都在半路累停下了。吴雨桐一脸震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魏然浑身是泥,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说道:“跟着一路了。”
吴雨桐点点头没在多问,保持体力继续往前走。
五里路整整走了近四个小时,终于到了路口。
好在救护车一直等在村口,见人抬了出来医护人员急忙上前接过来检查,但此时已经晚了,医生说卢二已经去世,没办法救了,要是再提前两小时或许有救。
吴雨桐和魏然颓废的瘫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了,身上脸上都是泥,赶路时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冷风一吹只感觉透心凉。
医护人员也有些自责,她开始是想往村里走接他们一段的,可是风雨太大,加上路不熟,她害怕就回来了,看着病人去世,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医生给卢二检查完就走了,吴雨桐和魏然累的一动不想动,两人坐在地上看着卢二的尸体发呆,这时,吴长贵打来了电话,吴雨桐一夜没回来他急坏了,给她打电话也不接,紧接着他给魏然打了电话,再后来魏然的电话也不接了,雨刚停他就出门去找了,这才知道昨晚卢二的事。
吴雨桐接起电话:“喂,爸。”
“雨桐啊,卢二咋样了?到医院了吧?”
“死了,我们正在村口呢,太晚了,医生说再提前两个小时就好了。”吴雨桐的声音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懊悔。
电话那头,吴长贵的声音顿了一下,这才说道:“那,那我牵毛驴车接你们去。”
……
吴长贵牵着毛驴车将他们接了回来,吴雨桐和魏然两人浑身都是泥,狼狈的跟在马车后边,村民们等在村口,看见他们拉着卢二的尸体回来心情都很沉重,静静跟着毛驴车去了卢二家。
“雨桐,小魏啊,你俩先回家洗洗,换身衣裳别感冒了。”吴长贵说道。
苏老爷子也道:“辛苦俩孩子了,你俩赶紧回家歇歇吧,长贵,你身子不好也回去吧,卢二这里我和卢大张罗着就行了。”
吴长贵点头:“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啥事就去喊我。”
吴雨桐和爸爸回家了,魏然也回了村委会。
由于卢二无儿无女不能埋进祖坟,卢大只好请郑婆子在给找块地方,棺材也是卢大掏钱给买的,卢大媳妇虽然平时小气,但这次她没跟卢大闹,只是背地里自己嘟囔了两句。
卢大给儿子打电话想让他回来给二叔抬灵,但儿子表示回不去,说自己腰不好,回去的路不好走,坐车颠簸,下车还得走一个小时破路,说他走不了那路,还说城里人都没有那么多讲究,死了火化完直接就埋了。
苏老爷子脸上也尽是无奈,道:“没人抬灵就没人抬,咱村民一人抬一段。”
这时,卢大手机响了,是棺材铺打来的,告诉他棺材已经送到路口了,车进不来让他们去接。苏老爷子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只有赵会计体格好,就让他到吴长贵家借毛驴车把棺材拉回来,赵会计正愁着自己一个人抬不动呢,隔壁队来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他们听说苏嫲村死人了特意过来帮忙:“苏老爷子,有啥帮忙的没?”
“你们来的太是时候了,赶紧帮忙去村口把棺材整回来。”苏老爷子道。
“行,这就走!”
随着这一波人来了后,其它队的村民也都陆陆续续来帮忙了,是吴长贵到家后给他们打电话让过来帮忙的,以前其它队有人去世吴长贵都会赶过去帮忙。
人多办事快,没一会灵棚就搭起来了,卢二也抬进了棺材里,就等着明天下葬了,郑婆子给算的地方,在西山坡子那边。
村民见这边没啥事了,就都回家了,等着明天下葬时在过来,卢二家就剩卢大自个儿守着。
苏老爷子也跟着忙活了大半夜,这会感觉身子沉的都快迈不动步了强走回家,到家就躺炕了。
他老伴说道:“吃点饭再睡,我做了疙瘩汤。”
苏老爷子点头:“给我盛一碗吧。”
“你赶紧洗洗,洗完再吃,你说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下这么大雨你跟着凑啥呀?忘你腿疼发烧了?自己多大能耐不知道!”苏老爷子老伴一边给他盛疙瘩汤一边说道。
苏老爷子道:“长贵生病了,我要是不给张罗谁张罗啊?”
“那不有他大哥卢大么,显着你了?”
“唉,要都像你这么说,谁家的事我都不管,等到咱俩死那天就得烂炕上。”
“就说那晦气话,赶紧吃吧,堵上你的嘴!”
苏老爷子接过碗吃了一口,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他老伴道:“这又叹啥气啊?”
“咱村这路啊,还真得修。”
“你不是说修路没用吗?八十多岁了也走不着。”
“要是苏嫲村的路救护车能开进来,卢二就死不了,唉,硬生生拖死的啊!如果苏嫲村修路了,咱孩子坐车一个小时就能到家,周末放假孙子也能过来玩儿两天,也不至于和孩子们一年都见不着两次面。”
苏老爷子老伴道:“那你舍得老苏家的祖坟了?”
“唉!”苏老爷子叹口气,为难的直摇头。
吴长贵和吴雨桐回到家后也没歇着,上面的工作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为了方便工作父女俩去了村委会。
修路这事算是强硬的决定了,吴长贵和王镇长开始对接材料清单,吴雨桐和魏然已经着手下一步打算,完善修路后的乡村发展计划,吴雨桐的想法还是开发乡村旅游项目,对此魏然没发表意见,只说吴雨桐做什么决定他都全力支持,魏然之所以这么说不仅是因为他来苏嫲村是为了追求吴雨桐,也是因为他对苏嫲村不熟悉也没有感情,加上苏嫲村的村民闹过两次,他心里多少有些记仇。
当天晚上,市里领导发出通知,让全体扶贫工作人员到市政府开会,会议内容是针对乡村脱贫规划项目研讨,吴雨桐想趁此机会带爸爸去市里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便和魏然商量着让他留在苏嫲村处理修建公墓的事,她带爸爸去开会,吴雨桐了解爸爸,如果直接说带他去医院看病他肯定不去,只能说是市里要求他去市政府开会。
魏然得知未来老丈人身体不舒服,主动联系在市医院里工作的朋友预约大夫,并让吴雨桐放心村里的事情。
吴长贵有点不愿意去开会,因为王镇长说明天有一部分材料会送来,他担心魏然整不明白,可市领导下的通知他也不好搞特殊,只能把赵会计叫来,让他帮忙收一下材料。
赵会计一直看不上魏然,这次吴长贵出门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办,赵会计自认为是吴长贵更看重自己,乐乐呵呵的答应了。
魏然倒是不在意,有替他干活的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来苏嫲村目的也不是为了搞事业,而是追求爱情。
工作交代的差不多了,吴长贵和吴雨桐就回家了,吴雨桐一天一夜没合眼,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父女俩到家简单煮了点挂面吃,收拾好明天去市里带的东西后早早就躺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