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弦其实是不大相信赵惊鸿喜欢她的,但他看上去确实像是很喜欢她。说起多年前庆元帝登基时举国欢庆的那个宴会,赵惊鸿甚至能准确说出她当时的衣着颜色和款式,而她那个时候,连宴会上有他这个人都未必知道。
面对赵惊鸿的摊牌,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她能在静王殿下面前赤裸裸把宝压在庆元帝身上吗?她不能,只好说:“我愿意同你共享荣华。”
这是一个可攻可退模棱两可的答案,然而赵惊鸿没有听出来,或许他以为这是“我愿意舍弃家族与你并肩作战共享荣华白头偕老”的缩略句。
他高兴地抱起她转圈圈,贺小弦惊呼一声,料不到玉树兰芝的静王会有此番小孩子的举动。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哈哈……”
她噗嗤一声笑了,这位静王真是,只因为喜欢她,就无条件相信她吗?没想过她是敷衍或是说谎吗?
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听一位主持婚礼的牧师说:“我愿意”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没有人舍得去怀疑。
北地的姑娘们都做好了看她笑话的准备,谁都以为静王会一直晾着她这位王妃。但是,忽然之间,她获得了令一干女孩子们羡慕嫉妒恨的宠爱。
其实并没有非常高调。
她喜欢吃城外一家酒楼的蟹黄汤包,每天早上都支使小厮买回来。偶尔有一次,赵惊鸿兴致好,起了大早,骑着他那匹整个北地都认识的绿耳马,以王爷之尊排队给她买了一回。
误传出去,变成静王每天早上五更起床,在寒冬腊月里风雨无阻给静王妃买包子。北地的姑娘们一边心疼她们静王,一边暗暗责怪王妃不体恤她们静王。
还有一次,北地的世家大族希望将女儿送进静王府为侧妃。早前,静王以正妃未立,不宜娶侧妃的借口拒绝。现在更是淡淡告诉众人,“本王对王妃有承诺,此生身边只会有她一个女人,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北地的姑娘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何况还有王府的丫鬟们三天两头传出静王的宠妻日常。
比如王妃偶尔抱怨王府太大,走到饭厅脚都酸了。殿下便不顾旁人眼光,日日抱着王妃去饭厅。北地的姑娘们内心咆哮:为什么不坐肩舆去?为什么不把饭食送到房间?办法这么多,殿下为什么一定要抱着王妃?
比如有一次王妃胃口不好,殿下便亲自下厨给王妃煮面,可怜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殿下还烫伤了手指。北地的姑娘们再次咆哮:为什么要亲自下厨?在厨房里指挥厨娘随便意思意思不是一样吗?
还比如给王妃画眉梳头,爬到树上给王妃摘果子,连王妃睡觉殿下都要在旁边看书守着。北地的姑娘们已无力咆哮,她们觉得,贺小弦一定是上辈子积德行善才修了静王殿下这样的夫君,真是太幸福了。
贺小弦没有这样觉得,虽然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但因为在这之前,她一个人在静王府悠哉悠哉的日子也挺幸福的,所以这种反差不大的生活质量并没有更高地提升她的幸福感。
不过她不能让赵惊鸿热脸贴了冷屁股,偶尔也绣方帕子做双袜子送给他,或者夜晚的时候,坐在灯下等他回房。有时候他回来得晚了,她就撑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每每察觉到动静睁开眼,就看到他在灯下温柔地凝视她,嘴角噙着宠溺的微笑,然后迎着烛光凑过来吻她。
像云朵一样柔软,像蜂蜜一样甜腻。龙章凤姿、有端华之貌的静王殿下,北地的姑娘们常说,能得他一吻,便是死也甘愿了。
然而贺小弦,只是觉得还蛮舒服,她没有心跳加速或者面红耳赤。就连圆房那次,他小心翼翼亲吻她,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肌肤上游走,一寸一寸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除了开始的痛和缓缓而来的愉悦,她没有更多感觉。
从此两人密不可分,我是你的一部分,你是我的一部分?好像不存在……
贺小弦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爱赵惊鸿。或许有一点喜欢他吧,毕竟他带给她富足的生活和尊贵的地位。
她在信上写:静王近来多了好些爱好,居然开始收集初春的雨水和寅时的露水用来泡茶,还命人将白玉兰花碾碎做成面膏。他其实更想用紫玉兰,因为紫玉兰滋润的效果更好,但王府里没有紫玉兰,他只好勉为其难用白玉兰。不过他已经命花匠种了一批紫玉兰……
赵惊鸿在旁边看她写得无耻,便叹道:“明明都是你想出来的招儿,全赖在我身上。”
“这么风雅的事,安在玉树兰芝的静王殿下身上更合适啦。”她搁下毛笔,一点点吹干墨迹。她对目前的生活尚算满意,所以小心翼翼维持庆元帝和静王之间的平衡。但是庆元帝已经开始对这些无用的消息不满,而她和静王之间的琴瑟和鸣也开始令庆元帝不放心了。
不知怎地,忽然胃里一阵翻滚,贺小弦拿帕子捂住嘴,干呕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小弦!”赵惊鸿连忙扶住她,扬声喊:“来人,快去请大夫。”
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