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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是条件最好的房间,我们名单上顶好的了。希望你能和我一样高兴。”安娜说。她的桌角上摆着一沓险些要掉下来的传单,上面写着即将举行的“女儿与姐妹摇摆入夏野餐演唱会”,这个活动的功能有三:一是筹款,二是发展社区关系,三是庆祝。安娜拿起一张传单,翻了过来,快速地画起了草图。“这里是厨房,这里有个折叠床,这里是个小小的起居空间。这是卫生间。空间比较小,很难转身,要坐马桶上的话,脚就得伸进淋浴间了,但这是属于你的。”

“是啊,”罗西喃喃道,“我的。”她浑身上下渐渐涌起一股几个星期来都没有的感觉:这一切都只是个美妙的梦,她随时会醒来,发现自己还睡在诺曼身边。

“景色挺不错的,当然啦,跟湖滨路是没法比,但是布赖恩特公园挺不错的,尤其是夏天。在二楼。周围的街区在八十年代有点衰败,但现在也在逐渐复苏。”

“你好像自己就在那儿住过似的。”罗西说。

安娜耸耸肩,动作轻柔,叫人赏心悦目,她在草图的房间前画了条走廊,接着是一截楼梯。她像个绘图员一样,讲究线条的经济简省,不加修饰。她头也不抬地说:“我去过那里很多次,但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对吧?”

“不是。”

“每当一个女人离开这里时,我心里的一小部分也跟着她去了。这话听起来很老套吧,但我不在乎。这是真实的感情,这才是真正要紧的。那么,你觉得如何?”

罗西一激动,伸手拥抱了她,但感觉到安娜身体的僵硬,她立刻就后悔了。我不该这样的,她一边松手一边想着,我是知道情况的呀。她的确知道,安娜·史蒂文森很善良,这一点在罗西心中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还觉得她有一副圣人心肠;但安娜也有一种奇怪的高傲,以及安娜不喜欢有人进入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她尤其不喜欢被别人触碰。

“对不起。”罗西后退,和她拉开距离。

“别犯傻啦,”安娜直截了当地说,“你觉得如何?”

“我太喜欢了。”罗西说。

安娜笑了,刚才的小尴尬就这么翻篇了。她在起居空间的墙上画了个X,旁边是个小小的三角,代表了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你新买的那幅画——我觉得你肯定会决定把它挂在这个位置。”

“我也肯定。”

安娜放下铅笔。“我很高兴能够帮助你,罗西,也很高兴你来找我们。给,你‘漏水’啦。”又是舒洁纸巾,但罗西怀疑这应该不是两人在这办公室里第一次见面时安娜给她的那盒。她觉得这里的舒洁纸巾消耗量应该很大。

她抽出一张,擦了擦眼睛。“你救了我的命,你知道吗?”她声音嘶哑,“你救了我的命,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这话听着叫人开心,但不准确,”安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平淡,“说我救了你的命,那就好像楼下娱乐室里辛西娅把格特翻过来一样。是你自己抓住机会,离开那个伤害你的男人,是你救了自己的命。”

“还是一样要谢谢你。只因为你一直在。”

“完全不用客气。”安娜说。在“女儿与姐妹”期间,罗西还是第一次看到安娜·史蒂文森的眼中涌出泪水。她微微一笑,把那盒纸巾递回桌子那头。

“给,”她说,“好像你也要‘漏水’啦。”

安娜笑起来,抽了一张纸巾,擦了眼睛,扔进垃圾桶里。“我讨厌哭。这是我内心最深处最黑暗的秘密。每回我都觉得我不会再哭了,肯定不可能再哭了,然后就又哭了。这有点像我对男人的感觉。”

又是那么一瞬间,罗西不由自主地想着比尔·斯坦纳和他淡褐色的双眼。

安娜又拿起铅笔,在她草草画下的楼层平面图下面奋笔疾书,写完把那张纸递给罗西。原来是个地址:特伦顿街897号。

“这就是你的住址,”安娜说,“距离这里基本上要穿大半个城了。但你已经会搭公交了,对吧?”

罗西笑着点了点头——同时还有点泪花在冒出来。

“你可以把这个地址告诉在这里交的一些朋友,最终也会告诉你在这个城市之外结交的朋友,但眼下,除了我俩,还没人知道。”罗西觉得她说的这些话像是一套准备好的说辞——算是告别演说,“出现在你那里的人,绝对不会是在这个地方找到这个地址的。这就是‘女儿与姐妹’的规矩。与受虐女性打交道有二十年了,我确信只能这样才行得通。”

帕姆已经全部解释给罗西听过了,孔苏埃洛·德尔加多和罗宾·圣詹姆斯也都跟她说过。她们是在“欢乐时光”给她讲的。“女儿与姐妹”的住客们把晚间干杂务的时间称为“欢乐时光”。但罗西其实不需要这些解释,但凡智力正常的人,只要去前厅参加三四次治疗,就能了解大部分必要的规矩条款,比如“安娜的名单”,还有“安娜的规则”。

“你有多担心他找上门来?”安娜问道。

罗西本来有点游离,这时猛然回过神来。一开始她甚至不确定安娜指的是谁。

“你丈夫——你有多担心?我知道,来这里的头两三个星期,你都表示过担心,害怕他会来找你……用你的话说,怕他会‘追踪你’。现在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罗西认真考虑着这个问题的答案。首先,光用“害怕”还不足以形容她到“女儿与姐妹”的头一两个星期对诺曼的感觉,说是“恐惧”都不完全准确,因为细究她对诺曼的感情,其核心包裹着许许多多其他的情感(也在一定程度上被这些情感所改变):对自己婚姻失败感到羞愧,想念家中几件自己特别喜欢的物件(比如维尼的椅子),似乎每天都能上一个新台阶的欢欣鼓舞的自由之感,还有一种冷淡到甚至有点可怕的解脱感。这种解脱感,就像走钢丝的人穿越深谷时颤巍巍地处在坠落的边缘……然后又恢复平衡。

不过,恐惧依然是其中的最强音,这是毫无疑问的。在“女儿与姐妹”的头两个星期,她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同样的梦:她坐在门廊的一把柳条椅上,一辆崭新的红色山特拉停在面前的路边。驾驶座那一侧的车门打开了,诺曼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上面印着南越的地图。有时地图下面的字是“心安处即是家”,有时写着“无家可归且患有艾滋”。他的裤子上溅满了血。耳垂上挂着小小的骨头,看着像是指骨。他一只手上拿着面具一类的东西,上面沾满了血和黑乎乎的肉块。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做不到,仿佛全身瘫痪了。她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他慢慢走上来,那对骨头耳环晃动着,他向她走来。她只能坐在那里,听他说想和她近一点地谈谈。他笑了,她看到他的牙齿上也沾满了血。

“罗西?”安娜轻声问道,“你在听吗?”

“在的,”她有点喘不上气,“在听的,对,我还是怕他。”

“这个其实并不奇怪,你懂的。我想在某种程度上你会一直怕他。但你只要记住,你无所畏惧的持续时间会越来越长……甚至还会想都不去想他,记住这个就会没事的。不过,我问的其实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是否依然害怕他会来找你。”

是,她还是害怕。否,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她经常听他在电话上谈正事,也听他和同事们讨论案件,有时在楼下的娱乐室,有时在露台上。她给他们送去咖啡保暖套或没开瓶的啤酒,这群男人几乎注意不到她。几乎总是诺曼在主导这些讨论,他的声音急促而不耐烦,他俯身靠在桌子上,大大的手握住了几乎半个啤酒瓶。他催促其他人有话快说,推翻他们的疑虑,拒绝接受他们的推测。在极少数情况下,他甚至与她讨论案子。当然,他对她的想法不感兴趣,但她就像一堵随手可用的墙,他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像球一样扔到上面,反弹回来,加以思考。他行动迅速,总希望先人一步得出结果,而且一旦案件三周未决,他就容易失去兴趣。他对这些案件的称呼,就像格特说自己的自卫招式:边角料。

现在,她是不是也成了他不感兴趣的“边角料”?

她多么希望事情就是如此。她很努力地尝试过了。但她就是……没法……相信。

“说不清,”她说,“我一方面隐隐觉得要是他要来,那早就应该来了;一方面又觉得他很可能还在找。他可不是卡车司机或者水管工,他是个警察。他很擅长找人的。”

安娜点点头说:“是啊,我知道。所以他特别危险,你必须特别小心。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你要记住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罗西。你会记住这一点吗?”

“会的。”

“确定吗?”

“确定。”

“要是他真的出现了,你会怎么做呢?”

“当着他的面摔上门,再锁好。”

“然后呢?”

“打911。”

“毫不犹豫?”

“绝不犹豫。”她说。这是实话。但她一定会害怕。为什么?因为诺曼是个警察,而她打电话叫来的人也会是警察。因为她明白,诺曼就是有办法按自己的心愿办事——他是老大。还因为诺曼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过她:所有警察都是兄弟。

“打了911以后呢,你还会做什么?”

“我会打给你。”

安娜点点头。“你会没事的。一定没事。”

“我知道。”她说得很有信心,但内心依然隐隐在想……而且应该会一直想(除非他出现,猜测也就没必要了),如果某个夜晚,她听到敲门声,去开门,发现诺曼就站在眼前,那么,过去一个半月以来所经历的一切——“女儿与姐妹”、白石酒店、安娜、新朋友们——会不会在那一瞬间如大梦初醒一般消逝?有这个可能吗?

罗西的目光转向她的画,那画就靠在办公室门口的墙边。她明白,不会的。画的正面朝里,所以只能看到背面,但她发现自己仍然能看到它。山上的女人、她头顶电闪雷鸣的天空,以及山下半塌半掩的庙宇,这幅景象已经非常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丝毫不像梦境。她觉得,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把她的画变成一个梦。

而且,运气好的话,我这些问题永远不需要有答案,她这样想着,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安娜,那房租呢?多少钱?”

“每月三百二十元。你能至少撑两个月吗?”

“能。”当然,安娜也知道她能。要是罗西没有攒够“跑道”资金来确保自己能“安全起飞”,她俩就不会进行这场谈话了。“作为房租,已经很合理了。起步我是没问题的。”

“起步。”安娜重复着她的话。她用手支着下巴,敏锐的目光越过杂乱的桌子直视罗西。“那我就谈谈你的新工作了。听着绝对是件好事,但同时又有点……”

“可疑?不稳定?”之前她在回来的路上,脑子里冒出的就是这些词……她还想到一个事实,罗比·莱弗茨倒是热情洋溢,她却还不清楚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而且要到下周一早上才会知道,目前完全不能确定。

安娜点点头。“我倒不会选这些词……我也说不好到底应该怎么形容,不过暂时就这么说吧。关键在于,如果你离开白石酒店,我不能绝对保证能让你再回去,尤其是在短时间内。你也很清楚,‘女儿与姐妹’总有新的人进来,我只能先顾着她们。”

“当然,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当然也会尽力帮你,但是——”

“要是莱弗茨先生给我的工作没成,我会去找服务员的工作,”罗西平静地说,“我的腰背已经好多了,应该能胜任的。托唐的福,我也许能在‘7-11’或者小猪妞妞找份晚班工作,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个地步的话。”她口中的“唐”全名叫唐·维里克,用后面一个房间里的收银机给她们上了店员的入门课。罗西学得很认真。

安娜依然目光敏锐地看着罗西。“但你觉得不会走到那一步,对吧?”

“不会,”她又往下瞥了一眼自己的画,“我觉得会顺利的。话说回来,我欠你太多……”

“这个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传递下去。”

安娜点点头。“这就对了。如果有一天你在街上看到另一个自己,看到样子很迷茫、连自己影子都害怕的女人——就把帮助传递下去。”

“安娜,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尽管问。”

“你说你的父母成立了‘女儿与姐妹’。为什么会成立呢?而你又为什么把它继续办下去了呢?或者用你更喜欢的说法,为什么继续把它传递下去了呢?”

安娜打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翻找一阵,拿出来一本厚厚的平装书,把它轻抛到桌对面,罗西拿起来,盯着它,突然经历了一个十分生动的闪回,仿佛上过战场的老兵有时会遇到的那种情况。在那一瞬间,她不仅回忆起大腿内侧的湿润,那感觉就像小小的邪恶之吻,而且好像又在重新亲身体验。她看到诺曼的影子,他正站在厨房里打电话。她看到他的影子手指焦躁不安地拉扯着影子电话线。她听到他对另一头的人说,情况当然很紧急,他的妻子怀孕了。然后她看到他回到房间,捡起动手打她之前从她手里夺走并撕碎的平装书。安娜扔给她的那本书的封面上有着同样的一个红发女郎。这一次,她身穿长长的舞裙,被一个英俊的吉卜赛人搂在怀里,他的眼睛闪闪发光,马裤的前面有一双卷起的袜子,挺显眼的。

就是这东西惹的祸,诺曼当时这么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对这种垃圾是什么感受?

“罗西?”是安娜在叫她,声音里带着关切,也显得非常遥远,就像在梦里听到的声音,“罗西,你还好吗?”

她从书中抬起头来(书名也是红金箔纸材质的,叫《痛苦的情人》,下面还写着“保罗·谢尔登最炽热的小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嗯,我没事。这书看上去很性感啊。”

安娜说:“看爱情小说是我的秘密恶习之一。比爱吃巧克力好,因为这不会让你发胖,而且书里的男人也比真正的男人好,因为他们不会在凌晨4点打电话给你,喝得烂醉,发牢骚,抱怨着要你再给一次机会。但这些书很垃圾,你知道为什么吗?”

罗西摇摇头。

“因为整个世界都在其中得到了解释。一切都会给出原因。它们可能和超市小报上的故事一样牵强。就算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人,了解了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行为,也会知道书里的故事和她的所知背道而驰,但这些书确实就这么天经地义地存在着。在《痛苦的情人》这样的书里,安娜·史蒂文森会经营‘女儿与姐妹’,无疑是因为她自己或者她的母亲曾经受过虐待。但我从未受过虐待,而且据我所知,我母亲也从未受过虐待。我倒是经常被我丈夫忽视——我们已经离婚二十年了,这事可能帕姆或格特还没告诉过你——但从未被虐待。罗西,有时候,人在一生中做某些事情,无论好坏,就只是单纯为了做那件事,没有为什么。你相信吗?”

罗西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在想,诺曼无数次打她,伤害她,让她哭泣……然后某天晚上,没头没脑地,他可能会带半打玫瑰花回家送给她,带她出去吃饭。如果她问为什么,有什么由头,他通常只是耸耸肩,说他“觉得想对她好”。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为什么。妈妈,为什么我必须在8点睡觉,即便现在是夏天,外面的天空还很亮?没有为什么。爸爸,为什么爷爷死了?没有为什么。诺曼无疑认为这些偶尔的款待和匆忙的约会能弥补很多,一定能抵消他概念中自己的“坏脾气”。他永远不会明白(即使她明说了,他也不会懂),这些东西甚至比他生气和暴怒更让她感到害怕。至少,他生气的时候,她还知道如何应对。

“有些人认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源自别人对我们所做的事情,我讨厌这种观念,”安娜有些激动地说道,“这就让一切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根本就是无视我们偶尔会遇到的那些真正的圣人或魔鬼,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不能在我心中引起真正的共鸣。不过,保罗·谢尔登的书里这么写也还不错,挺宽慰人的,会让你至少有那么一小会儿相信,上帝是理智的,这个故事里你喜欢的人不会有不好的遭遇。我的书可以还回来了吧?今晚我就要看完了,要边看边喝很多很多的热茶。”

罗西笑了,安娜也以微笑回应。

“你会来参加野餐会,对吧,罗西?地点在埃廷格码头。能帮忙的都需要来帮忙。我们的情况总是这样。”

“哦,当然,”罗西说,“除非莱弗茨先生认定我是个奇才,要我周六也工作。”

“我表示怀疑。”安娜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罗西也站了起来。谈话接近尾声,她想到了最基本的问题。

“安娜,我什么时候可以搬?”

“明天,如果你愿意的话。”安娜弯下腰,拿起那幅画。她满腹思索地看着背面用炭笔写的字,然后把它转过来。

“你说这幅画很奇怪,”罗西说,“为什么?”

安娜用一根手指的指甲敲打着玻璃罩。“因为这个女人处在画面中心,却背对着观众。这种情况在这种画里似乎特别少见。而这画在其他方面都是很传统的。”她停下来瞥了一眼罗西,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点歉意,“对了,山脚下建筑的透视不太对。”

“是啊,卖给我这幅画的人也提到了这一点。莱弗茨先生说可能是故意的。不然有些东西就看不到了。”

“我想也对,”她又多看了一会儿,“确实是有那么点感觉的,是吧?一种张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安娜笑了起来。“我也不明白……只不过画的某种特质让我想到了那些爱情小说。强壮的男人,纵欲的女人,涌动的荷尔蒙。‘张力’大概最接近我能表达的意思了吧。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可能只是天空的关系。”她又把画框转过来,再次看了看背面的炭笔字,“这是一开始吸引你的原因吗?你自己的名字?”

“不是,”罗西说,“在看到背面的‘罗丝·麦德’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想要这幅画了。”她笑了笑:“这只是一个巧合,我猜——你喜欢的爱情小说中不允许出现的那种巧合。”

“我明白了。”但安娜似乎并没有特别明白。她用拇指肚抚过那些字。“很容易就抹花了。”

“是的。”罗西说。突然间,没有任何来由,她感到非常不安。就好像在那个夜晚已经开始的另一时区,有个男人在想着她。“毕竟,罗丝是个相当常见的名字——不像伊万杰琳或彼得罗妮拉。”

“我想你说得对,”安娜把画递给了她,“不过,用炭笔写字还挺有趣的。”

“怎么个有趣法?”

“炭笔字一抹就脏了。如果不加以保护——你这幅画背面的字没有什么防护——很快就会变成一片污迹。‘罗丝·麦德’这几个字肯定是最近才印上去的。但是为什么呢?画本身看上去并不是最近的,至少也有四十年历史了,也可能是八十年或一百年。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什么?”

“没有画家签名。”安娜说。 rIRAO0h+/7J9gx38/1zATWgd4k1kef7/17pNYuhUhuFm0qjMczSTqdDlNyFPgq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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