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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星期的周三,罗西和帕姆·哈弗福德乘坐员工电梯下班,帕姆脸色苍白,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我来例假了,”罗西关切询问时,她回答,“肚子抽痛得厉害。”

“你想去喝杯咖啡吗?”

帕姆考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你自己去吧。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女儿与姐妹’,赶在大家都下班回来开始叽叽喳喳之前,找个空房,吞点米多尔止痛药,睡上个几小时。这样我可能又会活过来了。”

“我陪你。”罗西说。电梯门开了,她们走了出去。

帕姆摇摇头。“你不用,”小小的微笑点亮了她的脸庞,“我自己完全可以的,而且你年纪够大了,可以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自己去喝咖啡啦。谁知道呢——说不定你还能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呢。”

罗西叹了口气。帕姆口中“有趣的人”总是指男人,通常是那种穿着紧身T恤,肌肉突出得如同某种标志性地貌的男人。而罗西的想法是,她这下半辈子可太不需要这种男人了。

而且,她的身份还是已婚。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结婚戒指,订婚时的钻石戒指就套在里面。两人一起来到街上。这一瞥究竟跟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有多少联系,她从来没确定过,但这确实让通常情况下并不放在她心上的订婚戒指占据了她的头脑。钻石有一克拉多一点,比丈夫赠予她的其他任何东西都要昂贵很多。一直到今天,她想到,这戒指属于她,愿意的话,她可以把它处理了(而且是以任何她想要的方式)。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尽管帕姆一再声明她不需要,罗西还是陪着她在酒店街角的公交站一起等车。帕姆的样子让她觉得很不妙,她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眼圈黑了一片,嘴角因为疼痛抿出了一条条细细的纹路。而且,能照顾别人,而不是被别人照顾,罗西感觉不错。其实她都打算陪着帕姆上公交,确保她安全无虞回到住处了;但最终,一想到热腾腾的咖啡在召唤自己(可能再吃上一块派),她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帕姆在公交车上靠窗的位子坐下,罗西站在路边朝她挥手。帕姆也朝她挥了挥手,公交车开走了。罗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沿着希钦斯大道向“暖壶”走去。她很自然地想到自己第一次在这个城市徘徊的时候,那几个小时的事情能想起来的已经不多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种害怕和迷失的感觉。但至少有两个人特别突出,仿佛汹涌雾气中露出的岩石:那个孕妇和那个留着大卫·克罗斯比胡子的男人。尤其是那个男人。他靠在酒馆的门口,手里拿着啤酒瓶,看着她,对她说着:“嘿,宝贝,嘿,宝贝。”或者根本就是在叫她。有那么一小会儿,这些回忆完全占据了她的头脑,这只有最不堪的回忆才能做到——回忆起我们感到迷茫与无助的时候,完全无法对自己的生活有任何掌控。于是她走过了“暖壶”,甚至都没注意到,双眼放空,毫无神采,充满沮丧。她还在想着酒馆门口那个男人,想着他让她感到多么害怕,还让她想起了诺曼。这跟他的长相毫无关系,主要是他那个体态,他站在那里的样子,仿佛随时可以调动全身每一块肌肉,跳着扑过来。而只要她稍微瞟一眼表示自己在留意他,他就绝对会被激发——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上臂,罗西几乎惊叫起来。她四下看去,以为要么是诺曼,要么是那个暗红小胡子男。都不是,她眼前是个年轻小伙子,穿着比较保守的清凉夏季套装。“要是吓到你了,很抱歉,”他说,“但刚才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你肯定会直接走到车流里去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希钦斯大道和水塔路的交会处,本市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之一,离“暖壶”至少有整整三个街区,甚至可能是四个。车辆飞驰而过,形成一条金属河流。她突然想到,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刚刚可能救了自己的命。

“谢……谢谢你。非常感谢。”

“没事。”他说。水塔路另一端,“通行”标志的白色字母闪烁起来,年轻人好奇地看了罗西最后一眼,走下路牙,走上人行道,被过街的人流裹着,渐行渐远。

罗西原地不动,感觉着这瞬间的错位与深深的解脱,仿佛刚从非常糟糕的噩梦中醒来。我刚才就是在干这个,她想,我人醒着,走在大街上,但仍然在做噩梦,或者说在闪回。她低下头,发现双手紧紧地把包夹在腹部,和五周前一样,那时的她正在寻找达勒姆大道,真是一场漫长而迷茫的流浪。她把包带挂到肩上,转过身,重走刚才的来时路。

这座城市的时尚购物区在水塔路的那头,她现在离水塔路越来越远,经过的这片区域只有一些规模小得多的商店。其中许多看起来都有点破旧,带着淡淡的绝望。罗西缓步走着,看着二手服装店的橱窗,这些店都在努力伪装成自成颓废格调的精品店;还有鞋店,橱窗里挂的牌子写着“买美国货”“清仓大甩卖”;有个折扣店就叫“五元以下”,橱窗里有成堆墨西哥或马尼拉制造的娃娃;有个皮具店,叫“摩托妈妈”;还有一个用法语“很高兴”(Avec Plaisir)做店名的商店,陈列的商品令人叹为观止——假阳具、手铐和开裆内裤——都摆在黑色天鹅绒上。她站在这家的橱窗前看了很久,惊叹这些东西居然也这样摆在外面,供走过路过的人随意观看。最终,她还是过了街。又往前走了半个街区,她就看到“暖壶”了,但她已经决定不喝咖啡,不吃派了,她会直接搭公交车回“女儿与姐妹”,今天的历险够了,到此为止就好。

但没能到此为止。在她刚刚穿过的十字路口的远端,有个不起眼的店面,橱窗里有个霓虹灯标志,上面显示着“典当、借贷、高级珠宝买卖”,其中最后一项服务引起了罗西的注意。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订婚戒指,想起了诺曼在结婚前不久对她说过的话——如果你戴着它上街,钻石得朝着你手掌的方向,罗丝。那是块很大的石头,而你只是一个小女孩。

她曾问过他一次(那时候他还没开始教育她不问问题更安全),这戒指花了多少钱。他的回答是摇摇头,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小孩子问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或北极有多少雪的时候,父母就会这样微笑。不要紧,他说,你只需要知道,要么是那块石头,要么是一辆新别克。我决定买那石头。因为我爱你,罗丝。

此时此刻,站在这个街角,她仍然记得那些话给她带来的感觉——害怕,因为你不得不害怕一个能够如此挥霍的男人,一个选择买戒指而非新车的男人,但这也让你略微屏息,觉得有点性感。因为那确实浪漫,他给她买了一颗大钻石,大到在街上被人看到都不安全。一颗像里兹饭店那样大的钻石 。因为我爱你,罗丝。

也许他是真心的……但那也是十四年前了。他爱的那个女孩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高耸的乳房、平坦的腹部和修长紧实的大腿。那个女孩上洗手间时,尿液中不会有血。

罗西站在一个街角,那个橱窗里挂了霓虹灯标志的店面就在附近。她低头看着订婚钻戒。等待心中涌起某种感觉——回忆起曾经的恐惧,或者甚至回忆起曾经的浪漫——但什么感觉也没有,她转身走向当铺的门。她很快就要离开“女儿与姐妹”了,要是这店里有人愿意出合理的价格买下戒指,她就能身无挂碍地离开,不欠任何食宿费用,甚至可能剩下几百元。

或者,也许我只是想摆脱这戒指,她想,也许我不想再花哪怕一天的时间来承受这个负担,为他一直没买成的那辆别克而内疚。

门上的牌子上写着“自由之城借贷与典当”。她一时有些奇怪——之前倒是听说过这城市的几个别名,但都与湖泊或天气有关。紧接着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wQIZx0yMCoexPAKh4UgEc8cJ+J+5Nx/pPgZyV2dM/Y0HsFG12P7qVhtstYrsSg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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