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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马打滚

我不是一个挑剔的食客,对各类美食亦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多年前母亲制作的马打滚却令我难以忘怀。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家境贫寒,物质甚是贫乏,日子过得紧巴而拮据,衣食温饱是我们最大的期盼。哥哥姐姐那一代往往饱一顿饥一顿地艰难度日。到了我和弟弟时,困境有所缓解,但日子过得还是比较寡淡,不时断粮,殷实更是奢望。

故乡广袤的原野,起伏的山峦,众多的溪涧,无边的丛林,都是我们寻找野食的世界,也是童年时无拘无束的广阔舞台。课余时间,我们要么在放牛间摘野果、掏鸟窝,在割马草间找蜂窝、追竹甲虫,在打柴间套田鼠、煨红薯,在劳作间拾遗谷、挖淮山,尽可能在山地郊野里刨食,以勉强果腹。

彼时,跟随大人劳作间,有时我还满山林里奔跑,那些经历不仅增加了我们童年生活的趣味与新奇,亦使我认识了许多大自然的植物及草药。父亲制作酒饼采摘的百余种草药,我至今依然能如数家珍;母亲制作马打滚搅拌用的白头翁亦是我春天里最钟爱的植物。三月间,野生的白头翁满山满岭宛若点点雪花点缀着,香气氤氲。

马打滚是一种香甜温润的风味糯食,也是我们壮家的特色小吃。想起马打滚就想起我的母亲,想起我的母亲就想起她制作的马打滚。这些年来,它始终是我乡愁的印记与绵延,亦是维系我与故乡的无形纽带,我不时忆起,回味无穷。

在我的家乡,土地广袤但略显贫瘠。各家各户一年种的大多是粗粮,玉米成了我们的主食。马打滚主要就是用糯玉米制成的。

过年过节或有客人远到,母亲除了备好她的米酒,还一定会制作马打滚,这是她自认为拿得出手的主打美食。头一晚,她把晒干了的糯玉米粒浸泡在温水里。经过一个晚上的浸泡,糯玉米粒浑圆透亮。冲洗之后,母亲将其放到石磨上用水磨。那浓浓的玉米浆啊,在石磨的流转中,如涓涓的清流在石磨凹槽间回旋,最后才轻盈绵密地滴落到接纳它的木桶里。接着,母亲把玉米浆装到一个干净的白色布袋里,系好袋口,把整袋玉米浆悬空吊在磨坊的梁柱上,让玉米浆里的水从细密的缝隙中渗出来。水滴完后,待玉米浆比较硬了,就将玉米面倒出来,放在事先用芭蕉叶铺垫的圆簸箕上。

母亲制作的马打滚是要放馅的,那样吃起来才更醇香美味。母亲的馅是用白头翁、芝麻、红糖等食材均匀搅拌而成。一切准备就绪,母亲就把糯玉米团像制饼一样包起来,在手心轻轻糅合。须臾,一个个似汤勺大小的球状的,又像晶莹雪球的马打滚便从母亲的巧手中诞生。之后,母亲又用手指在中间开挖,把馅放入,接着再揉捏合拢。于是一个个模样可爱、净洁圆溜的马打滚就在眼前整齐列队,静待下锅。

那时候的乡下老家,都是砍柴烧火的。我也特别热衷于这一力所能及之事。我把火烧得旺旺的,灶膛亮堂,风助火势,晃动的火苗密密地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开始热气腾腾。待水开后,母亲把马打滚快速而又轻巧地放到锅里。约摸过了几分钟,第一个马打滚从水底浮上来了,接着一个跟随一个浮上来,软萌可爱。这时,我的所有味蕾似乎都张开了,垂涎欲滴。但这时候还不能动筷,待所有的马打滚都漂浮着,才说明马打滚都煮熟了。马打滚出锅后,屋里弥漫着诱人的淡淡清香。母亲对她经手的每一个马打滚都是满意的,虽然不舍得先吃,甚至不吃,但那神色已从她的眼眸里溢出来。

我们兄弟姐妹都端着一碗母亲亲手制作的马打滚,或坐或站,吃得津津有味,满嘴生香。全是用来自山野、来自土地的原料精制的马打滚甜酥适度,香醇软糯,口感极佳,每一口都有春的气息和泥土的芳香。尤其那白头翁的味道在唇齿间久久留香,绵绵不绝。

离开家门外出学习、工作之后,我对家的牵挂,对母亲的思念是日益浓厚了。每次回去,母亲总记得我的挚爱,都会给我制作马打滚,满足我的馋心,缓解我的乡思。我还在读高中或读大学时,她还不远百里托人给我捎来,笃深的母爱使我永远铭记于怀。后来,我客居他乡,留在城里工作,返乡的次数日趋减少。外出聚餐或应酬,偶尔也会有马打滚摆上餐桌,但那馅是咸味的,吃起来很寡淡,品相、糯味、绵度与母亲做的相去甚远。

多年前,母亲去世了,回归了土地。现在回家,我已经找不到她的影子,听不到她的声音,更吃不上她做的马打滚了,倍感凄然。当然,母亲的马打滚,母亲的温良敦厚,母亲对我的护佑以及做人求真的教诲依然在我的心中! 7vRBWfyxpXk0c2QP44X3CIdYDkMn90dCsKimv/maCFT89n2CDkTsvQPDL8o4Y9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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