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女性角色的排斥可能会达到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极端。某天,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到我这里来咨询。当谈到自己所遭遇的问题时,她透露自己其实是个女孩。这个患者年龄有二十五六岁。她的外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名男性,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她的着装上,更体现在她明显男性化的说话方式和行为举止上。甚至连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更像是一个男性的声音。她这次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需要我的帮助。她想在奥地利工作,在这里无论做任何工作都必须出示身份证件,但她的身份证上显示的是女性的名字,就会令人感到十分尴尬和困惑。她现在正在想办法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一个男性的名字。有一点让我很不理解。她怎么能做到如此明目张胆地穿着男性的衣服走在大街上呢?因为这在当时的美国是明令禁止的行为。后来,她向我出示了一份警察局给她开具的书面许可,并向我解释了其中的缘由。她说,当她身穿着女装走在大街上时,会引起别人异样的关注,因为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在男扮女装。她走路时完全像个男孩,整体行为举止都很有男子气概,所以警察不得不给她出具这个特别的许可。
我们对她进行了一次体检,结果显示她的第一和第二性征都是正常的:她的乳房发育完全,头发的分布是典型的女性特征,臀部也是如此。她的月经规律。实验分析证明她的腺体功能正常,没有任何能够显示她身体或生理异常的证据。这就说明,她之所以发育异常完全是由其他因素导致的。
她出生在奥地利的农村地区,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在当地,女孩并不是很受重视。作为农民,家里至少需要一个男孩来继承农场,并在父亲退休时子承父业。因此,她的父母想要一个男孩。两年后,她的弟弟出生了,这对她来说是不幸的。不难想象她对这种情况的反应。她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拒绝扮演次要角色。她充分利用弟弟出生的头几年时间,在体力和精神上保持着对弟弟的优势。然而,仅仅让弟弟屈从于她的管束还远远不够。弟弟是男孩,而她只是个女孩。为了赢得这场战斗,她必须克服这个性别障碍。所以她开始努力表现得像个男孩:她只和男孩子们玩,而且表现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调皮。她是个十足的假小子,但即便是这样也还不够,她喜欢给弟弟穿上女孩子的衣服,而她自己则穿上弟弟的衣服。
她的父母欣赏并鼓励她的这种装扮,周围的人也都觉得她这样很“可爱”。她听到很多人都在夸赞她长得像个男孩,甚至还有人对她说她比弟弟更像个男孩子。因为她的弟弟从小就很顺从、听话、胆子小,而且总是特别依赖比自己能力强的姐姐。这种成效自然鼓励着她继续甚至更努力地扮演假小子。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适应这个梦寐以求的阳刚角色。她的言行举止、行为习惯完全就是一个男孩子。她甚至还喜欢上了女孩子,喜欢以男人的方式去保护她们。当身体开始发育时,她就开始与自己身上出现的每一处女性特征进行对抗。她讨厌自己的胸部,所以总是穿紧身的衣服,将胸部压平,使它们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她完全无视自己的月经,不让它妨碍自己的任何体育活动。她从不培养任何女性的品质、特征或技能,总是留着一头男孩风格的短发。
当警察允许她穿男装时,她觉得自己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很快她又陷入了新的矛盾。现在她需要一个男性的名字。根据奥地利的法律,这件事并不容易实现,但是,由于当局有了第一次被迫让步,所以继续满足她的第二个需求似乎也说得过去了。警察局允许她改成一个中性的名字,但改名之前,警察局要求她必须进行一次心理咨询。这个女孩非常激动。我试着说服她,尽管她达成了目标,但她仍在打一场必败的仗。无论她如何巧妙地欺骗了自己和他人,她始终还是一个女人。除非她能接受自己的性别,否则她必然会陷入更大的困境。但她不接受任何建议或帮助,坚决拒绝讨论自己的心理问题。
令我惊讶的是,大约一年后她又出现了。一开始,我以为她这次来是寻求精神治疗的,却没想到,她到这儿来,只是为了寻求另一种帮助。她继续在与这个让她低人一等的社会作斗争。这一次,她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希望我能设法让她和这个女孩在一起。当然,这个没人能做到,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