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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春的失败

芥川龙之介《杜子春》梗概

唐代都城洛阳有个名叫杜子春的年轻人。他本是富家子弟,却耗尽了家产,流离失所之际,一位老人出现了,赠予他大量黄金。杜子春一夜暴富,尽情享乐,三年时间便将黄金挥霍殆尽。老人再度出现,再次赠予他黄金。可他重蹈覆辙,再度失去一切。老人第三次出现时,杜子春拒绝了黄金,但他看出老人是个仙人,于是请求老人传授自己仙术。

仙人叫作铁冠子,他将杜子春带至自己居住的峨眉山,并嘱咐他:“山上会有各种妖魔试图诓骗你,因此无论发生什么,绝不能出声。”仙人随后翩然而去。独自面对无数可怕鬼怪的杜子春,在一次次袭扰中失去了生命,坠入地狱……

杜子春明白,鬼卒们根本不会手下留情。他们把灼热的、半熔化的铁棍毫无预兆地插进杜子春的嘴里。

铁棍虽然是半熔化状态,但还是比杜子春的嘴粗得多。嘴唇、牙齿、舌头里的水分迅速蒸发,瞬间被烧成了褐色的一块。

鬼卒们不满足于蹂躏杜子春的嘴,他们把铁棍更加用力地插向杜子春的喉咙深处。

食道和气管立刻烧焦,咽喉上的皮肤纷纷剥落。

杜子春想要尖叫,但是声带已经被烧毁了,发不出声音。

熔化的铁水滴落到他的身体里,内脏在接触到铁水的瞬间化为灰烬。

杜子春的眼里溢出了泪水,但泪水立刻就被高温烤干了。

杀了我吧!

杜子春一心求死。但是,这里是地狱,他已经死了。即使恳求鬼卒们杀了他,也毫无意义。能被杀掉的话,通红的铁棍插进来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死了。

熔化的铁水将内脏吞噬殆尽后,烧穿杜子春的身体,从他的胯下流了出来。

杜子春的身体无法保持形状,一下子散了,在地狱鲜红糜烂的地面上摊成黏糊糊的一片。

一阵冷风吹来。

杜子春的身体开始急速再生。但是,他的疼痛并没有减弱。相反,随着神经的再生,难以忍受的疼痛在全身游走。内脏、神经、肌肉胡乱生长着,从下腹慢慢向上蔓延,最终抵达咽喉。

他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宛如雄鸡临死前的惨叫。

谁快来让这个烦人的声音停止。我已经够痛苦了,别再增加这样的折磨了。

但是,杜子春渐渐意识到,这声音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啊?是我发出的声音吗?

一想到这里,他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峨眉山的山顶上。

血池、剑山、焦热、极寒、鬼卒、阎王,都消失了。他正坐在人间冰冷平坦的岩石上。

“为了这点小事就发出声音,我对你很失望。”耳边传来仙人铁冠子的声音。他站在杜子春身旁,好像自始至终都在那里似的。

“我受尽了地狱的折磨,”杜子春说,“怎么可能不出声呢?”

“我不想听借口。我给了你成仙的机会,而你没有把握住它。仅此而已。”铁冠子转身背向杜子春。

“请等一等。”杜子春趴在地上,抱住铁冠子的腿。

“如果你坚持不出声,仙药就完成了,你也能成仙。但是现在仙药失败了,放弃吧。”铁冠子甩开杜子春。

杜子春在石头上打了个滚。

“求求你,再让我试一次!”他仍不肯罢休。

但是铁冠子的身体就像气体一样擦过杜子春的指尖。

“铁冠子!”杜子春大叫。

没有人回答,只有狂风包裹着他。

杜子春绝望了。

他明白自己失去了一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杜子春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黑暗里。不对,他不确定自己醒没醒,可能还在噩梦中。也许不光坠入地狱是梦,遇到铁冠子、得到黄金,这一切都是梦。

或者,只有地狱是真的。自己正沉在血池里,做着这场黑暗的梦。如果这里是地狱,那还是不要醒来为好。对地狱中的梦来说,这场梦安稳极了。

或许这并不是真正的黑暗和寂静,而是因为自己失去了眼睛和耳朵。可能不光是眼睛和耳朵,自己失去了一切感官,所以才会在这不冷不热、不上不下、无味无臭的世界里漂浮。

杜子春摸索自己的脸。

有脸,而且能够触摸,说明手也还在。他继续摸索全身,肉体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不过周身缠绕着浓重的黑暗,他辨别不出自己穿没穿衣服。

漂浮了半晌,杜子春陷入了不安。几个时辰还能忍受,但如果这种状态持续好几天该怎么办?如果不止几天,而是这样孤独地度过几年、几百年怎么办?

他感到呼吸困难。

难不成这是个很小的地方?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所以无从了解这里的大小。这里既可能和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大,也可能像大海天空一般广阔。

杜子春努力想象周围是一片辽阔的空间,不然他无法维持正常的思考。

如果这是地狱的折磨,那它会持续多久?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僧人说过:

“地狱中最短的刑期是一万六千六百五十三亿一千二百五十万年。”

那时候杜子春对僧人说的话不屑一顾,认为僧人是在欺骗没有主见的人,威逼他们行善。

但现在,僧人的话让杜子春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呕吐,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闻不到。

这种黑暗只要持续几天,就能把他逼疯。难道要忍受一万亿年以上的疯癫吗?

或许早点发疯反而轻松些。但地狱里可没有“轻松”这个词。

不对,现在断言这里是地狱,未免为时过早。说不定是别的地方呢?没错,这一定是铁冠子的恶作剧。

杜子春大喊铁冠子的名字。虽然听不见,但他感觉自己发出了声音,似乎是周围的黑暗将声音吸收了。

杜子春用尽腹部的力量放声尖叫。接着,他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声音,仿佛是隔着几十栋房子传过来的蚊子叫。

他又试着大叫了一次。

确实有声音。也就是说,这片黑暗和寂静并非无懈可击。哪怕是这么微弱的声音,只要抓住它,自己就不至于发疯了吧。

接下来得找找光。杜子春把身体转了起来。当然,在分不出上下的状态中,他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转。总之,他想要看看四周。

到处都是一片黑暗。

也许这里真的到处都没有光。或者自己确实失去了视觉。

正要放弃的时候,他感觉视野边缘似乎有白色的物体闪过。

刚才那是什么?

他盯着那个方向,但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杜子春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未必是固定的。他不知道自己在以多快的速度旋转,而且也未必是在原地旋转,可能一直在移动。

杜子春朝各个方向探索。

一瞬间,模糊的白色物体再次从他的视野边缘滑过。

杜子春的视线追着物体移动的方向,但已经看不到了。

他没有放弃,继续寻找,又看到了。这一次,他的眼睛跟上了好几秒。

如此反复数次,白色物体停留在视野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好几天、好几个月,杜子春已经可以把那白色物体一直留在视野里了。

杜子春无法准确判断自己与白色物体的距离,但伸手过去抓不到,看来比手臂的长度远很多。那东西的大小和指甲盖差不多,形状模糊,但凝神细看,有几分像人。

杜子春想,如果那是人,对方可能和自己处境相同。万一对方比自己处境好,说不定还可以帮助自己。

于是他决定把那个白色物体当成人。

喂——

杜子春竭尽全力朝那边大喊。在他听来,自己的声音很轻,但至少不是完全听不到。

杜子春挥挥手。因为他觉得,既然自己能看到对方,对方大概也能看到自己。

“这是给你的。”晓美递给智香一个纸袋,里面是刚买的衬衫。

她们坐在市中心咖啡馆靠窗的地方,窗外经过的行人衣着时尚,身材苗条。

智香的身材也很好,一点都不像中学生。

“哎?什么?”智香马上打开袋子,拿出衬衫,“太棒了!真的是给我的吗?很贵吧?”

一般中学生的零花钱当然买不起,不过对于晓美来说,虽然不算便宜,但也不算太贵。

“没关系。我以为是我的尺码就买了,但是穿上发现太小了,你应该刚好合适。”

这当然是谎话。晓美和智香的体形几乎一样,晓美还更瘦一点。如果晓美穿上太小,对智香来说只会更小。

这样的谎话,智香早就看穿了。而晓美也知道智香看穿了自己的谎话。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晓美无偿送给过智香各种东西,衣服、饰品、小物件,甚至新款移动设备。

而作为回报,智香给予晓美朋友的待遇。

晓美不知道怎么交朋友和留住朋友,所以只能通过送东西来建立和维持朋友关系,她想用这种方法来培养友情。

智香把衬衫放在身前比给晓美看。“怎么样,合适吗?”

“嗯,很合适。”晓美微笑着说。不过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她对自己的时尚品位毫无自信。

“那要向大家炫耀一下,我来叫她们。”智香飞快地点着手机。

智香的朋友们都是和智香差不多的类型,虽然称不上不良少女,但也不是正经学生。她们不会主动去做坏事,但只要有机会便会轻易堕落。这种危险性,从她们的外表就能看出。

晓美现在成了她们中的一员。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几十分钟后,来了两个人。

“哎?只有瑠骑亚和罗罗?花莲呢?”智香有点不开心地说。

“不知道,可能有事吧。”瑠骑亚说。

“这家伙,难得特意喊她来。”智香的眼角挑了起来。

“什么事啊?”罗罗问。

“哦,这个。”智香把衬衫拿给她们看。

“这是什么?好土。”

“喂!”智香轻轻捅了捅罗罗,“是晓美送给我的礼物。”

“啊,抱歉,我开玩笑的,很可爱。”

既不是玩笑也不是真的,晓美想。

这些女生说话基本上不过大脑。她们并不是真的觉得土,只是顺口说了声而已。当然,“可爱”也是顺口说的。所以这些都不是玩笑,也都不是真的。她们并不想表达什么,只是想说话所以说话了而已。

对于晓美来说,没有内容的对话没有任何意义,但她不得不忍耐。为了和她们做朋友,就必须忍耐这种无聊的对话。

晓美也曾试图加入她们这种没有实质内容的对话,聊天气,聊昨天看的电视,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但是她们聊得兴高采烈时,晓美一旦插进去,气氛就会莫名紧张起来,然后是突如其来的沉默。打破沉默的总是晓美之外的某人,那个人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无聊话,但除了晓美之外的所有人都会接上那个话题,聊得不亦乐乎。

晓美也装作聊得很开心的样子,然后鼓起勇气加入聊天,结果又是尴尬的沉默。

晓美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只觉得自己的话和她们的话似乎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和她们接触了几天之后,晓美渐渐意识到了,她们并不希望晓美加入聊天。聊天并不是晓美的任务,她有别的任务。

“晓美为什么又给智香送礼物?”瑠骑亚问。

“因、因为……尺码刚好……”晓美开始慌慌张张地解释。

“当然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智香打断了晓美的话。

“难道我们就不是好朋友吗?”罗罗噘起嘴。

“啊?”晓美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只有智香是你的好朋友吗?”瑠骑亚也噘起了嘴。

“怎么可能,”智香嘻嘻一笑,“大家都是好朋友啊,所以晓美才说要把大家喊来。”

啊,是这个意思。晓美明白了。

也就是说,不光要给智香送礼物,还要给大家送礼物。这倒也没关系,晓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既然没办法和她们聊天,那就通过送礼物来弥补这一点。

“是啊,大家都是好朋友,都有礼物。”晓美爽快地说。

“真的?哎呀,听起来像是让你给我送礼物似的,真不好意思。”罗罗和智香、瑠骑亚对望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晓美心想,确实是你说让我给你送礼物的,但我不会指出这一点。送礼物是我的任务,这没什么奇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四个人出了咖啡馆,去了附近的精品店。一进店,其他三人就不再理会晓美了,开始疯狂挑选衣服和首饰。

“这个可以吗?”瑠骑亚拿了一对耳环给晓美看。

“哎?啊……”耳环比晓美预想的稍贵一些。

怎么办?

“可以的吧,谢谢。”瑠骑亚迅速把耳环拿去了收银台。

“那我就选这个吧。”罗罗拿来一顶华丽的帽子。

看到标价,晓美有点吃惊。价格太高了。

但是晓美还没开口,罗罗就冲去了收银台。

好吧,晓美叹了一口气。

为了保持友谊,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距离下一次得到零花钱还有好些天,不过忍忍总能挨过去。

“那我就这个吧。”智香把一瓶法国香水递到晓美眼前。

“哎?”晓美瞪大了眼睛。

“你干吗这么吃惊啊?你会给我买的吧?”

因为太突然了,晓美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是……”

“可是什么?”智香用责备的口气说。

“我刚才……送了你……”

“你就只送我一件衬衫?大家的礼物都比我的贵呢!”智香的眼角挑了起来。

罗罗和瑠骑亚看着她们。店员也看向这边,窃窃私语。

“好吧。”晓美掏出钱包。

“啊!智香怎么有两件礼物!太狡猾了!”罗罗和瑠骑亚叫道,句尾的语调缓缓上升,“果然智香有特殊待遇!”

“不,不是的……”

“不是啊!那我们也再买点!”两人咯咯笑着,去挑选新商品了。

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光了。

晓美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三个人得意地提着购物袋不见了踪影,也许一起去哪里玩了。她们没有带上晓美,但晓美并没有不满,就算跟着一起去了,她也只会游离在团体边缘。

我在给她们买礼物的时候才有光彩,除此之外都黯淡无光。与其暴露阴暗的自己,还不如一个人待着。晓美想。

回到家里,父母都还没回来。两人的工作都很忙,几乎都是深夜才到家。

晓美像往常一样掏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今天的购物很开心。我的礼物怎么样?”

这是和智香她们的群,也是晓美唯一一个群。

她的消息和往常一样没有得到回复。这个群里基本上只有晓美一个人会发消息,每次消息都显示对方已读,但几乎没人回复。不过,一旦晓美发消息说要送礼物,立刻就会有回复,问她什么时候在哪里送。

晓美隐约意识到其他人另建了一个没有自己的群。听她们几个交谈,就能感觉到她们日常联系频繁,而她们也没有试图对晓美隐瞒这一点。这似乎不是疏忽大意,而是因为完全没必要。晓美是送礼物的人,一定程度的交流是需要的,但朋友之间的日常交流并不需要她,所以她们没让晓美加入日常交流的群,而只把她拉进了送礼物专用的群。或许她们认为这样很合理。

晓美其实也这么认为。

如果晓美进入了她们日常交流的群,她大概也不知道该发些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们花里胡哨的消息刷屏。所以她宁可一开始就不加群,也不愿意落到那样的境地。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用来向“朋友们”表达自己送礼物意愿的群,这样就够了。她必须满足于此,只要能和“朋友们”保持联系,她就满足了。

已经晚上九点了,晓美饿了。她平时都是在便利店里买些东西吃,但是今天手头没钱了,所以什么都没买。

打开冰箱,里面只有纳豆、煮海带之类的小菜。冷冻室和蔬菜室里放了不少肉和蔬菜,但晓美不想做菜。除了在学校的家政课上,她从没做过菜。而且父母大概都会在外面吃完饭才回来,她不想为了自己一个人做菜。

晓美翻遍了厨房的橱柜,连速食和半成品都没有。最后,她终于在冰箱最底层发现了一杯冰激凌。

就这个了。虽然不像顿晚饭,但勉强凑合吧。

她打开盖子,把附带的木勺插进去的时候,勺子啪嗒一声断了。冷冻室的温度过低,冻得太硬了。

晓美把冰激凌放进微波炉热了二十秒。但功率太高了,冰激凌全化了,黏糊糊的。

她想把冰激凌再冻一次,但冻起来需要几个小时,而且融化成这样,就算重新冻起来,也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会变得像冰沙一样,所以她就直接喝了。

像是没调好的奶昔。晓美一边喝,一边流下了眼泪。

自己明明没做任何坏事,为什么下场这么悲惨。

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回来的是父亲。

他一脸疲惫,眼窝深陷。

“爸爸。”晓美瞄了父亲一眼,又埋头吸冰激凌。

“怎么了?灯也不开,黑灯瞎火地吃东西。”

晓美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开灯。她把灯打开。

“光吃冰激凌?”父亲看了看厨房说。晓美一般不会收拾厨房,所以看到这么干净,就知道她没买吃的。

“嗯。”晓美犹豫了一下说,“钱花完了。”

“钱花完了?这才月头啊。”

“最近开销比较大。”

“开销?”

现在也许是个好机会,可以和父亲商量智香她们的事。

想到这里,晓美自己也有点吃惊。

她一直觉得,自己有朋友,所以只要把这种关系维持下去就好。

然而,或许晓美只是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可能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觉得,靠送礼物维系的友情是扭曲的,应该把这些告诉父母。

但是,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父亲知道了智香她们的事,可能会让我别和她们来往,那我就没有朋友了。这样好吗?这是我想要的吗?

不过,也许不来往才是正确的。晓美不确定什么才是正确的,而成年已久的父亲,或许有办法能让自己既不失去朋友,又能解决这件事。

“爸爸,我有点事想和你说。”晓美鼓起勇气说。

“能不能等一等?”父亲叹了口气说。

“嗯?”

“现在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

“有些工作的事要考虑。”

“工作?”

“你不用在意,只是我现在没时间考虑别的事。需要钱的话,去找妈妈好吗?”

因为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所以没时间听女儿说话?晓美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算了,也没什么。”晓美生硬地说。

“抱歉,说得有点过分了。什么事?你说吧。”看到晓美的样子,父亲似乎有点担心。

“没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晓美赌气说。

仔细想来,这件事确实也没到要和父母商量的地步。先从母亲那里要到零花钱吧。找个像样的理由,她肯定会给的。

两小时后,母亲回来了。

父亲已经洗过澡躺到床上去了。

“哎呀,晓美,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作业没写完?”母亲的神色比父亲更疲惫,妆都被汗水弄花了,身上散发着中年人的气息。

“妈妈,我有个请求。”

“什么?想要零花钱?”

晓美的心思被看穿了,也许母亲比父亲敏感些。

“嗯……”晓美含糊地回答。

晓美预想到母亲会有的一些反应:“这才刚月头吧。”“都花在哪儿了?”……于是她急忙在脑中编起了理由——马上就是智香的生日了,大家商量给她开个生日会,而且要买一份大礼物。生日会和礼物的钱要均摊,所以零花钱就不够了……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首先,大家没必要均摊这笔费用,就算要均摊,连晓美的零花钱都不够的话,那这个生日会对于中学生来说未免太奢侈了。一般人都会意识到孩子用不了这么多钱。

“好啊。”母亲说。

“哎?可以吗?”

“没有零花钱了吧?”

“嗯。”

母亲打开钱包。“啊,抱歉,要是早点知道,我就去银行取了,现在没有现金了。”

那也没关系。晓美松了口气。母亲连晓美的解释都没听就给钱,这让她有点震惊。

“要不把卡给你吧?密码知道吗?”母亲反应过来似的说。

晓美咽了一口唾沫。有了卡,几十万都能取。用那些钱来“上贡”,肯定能得到智香她们莫大的信任。

谢谢,卡也可以。晓美差点说出了这句话。

不行。要是这么干了,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晓美克制住了自己。

“啊,没事,我还剩了一点,明天晚上给我也行。”

说完,她逃跑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晓美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对父亲的冷漠感到生气,也对母亲的过分宽容感到迷茫。

不,那并不是宽容,而是不关心。如果母亲关心我,就会先问我为什么要钱。可是母亲连金额都没问,就要把卡给我。这说明母亲不想和我交流,她不想听我多说,所以就拿钱让我闭嘴。

这时,晓美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晚饭光吃融化的冰激凌果然不够。但现在已经半夜两点多了,实在不好意思爬起来和父母说自己想吃东西,他们应该累得早就睡着了吧。

没办法,晓美只好望着被小夜灯隐约照亮的天花板。

嗯?那是什么?

天花板的边缘有个长条状的东西,大概二三十厘米长。

本来就有的吗?还是最近才有的?

晓美盯着仔细看了半天,慢慢发现那不是条纹,而像是一条缝。

不好,那里不会漏雨吧?不会有蟑螂、老鼠从那儿钻出来吧?

晓美担心起来。

那里离床很远,所以晓美打开灯,把书桌前的椅子挪到缝隙下面。

她小心地爬上去检查。

果然是条缝。她用手指按了按缝隙附近的吊顶,感觉有点松动。

怎么办?明天告诉爸爸妈妈?

她又按了几下,吊顶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什么?虫子?老鼠?该不会是蛇吧?

一个薄薄的东西从缝隙间飞了出来,掉在地上。

灰尘像烟雾一样从缝里喷出来。

这是什么?

晓美跳下椅子。

她听说男孩子会把色情书藏在吊顶里,会不会是这个?但是家里没有男孩子。难道是爸爸?不会。就算爸爸有色情书,也不可能藏到女儿房间里。父母说过他们买的不是新房,是二手房,所以这可能是前任房主藏的色情书。

晓美好奇地捡起那本“色情书”。

什么啊?

确实是本书,但不是色情书,像是手工书或笔记本。

封面上写着难读的文字,像是汉字。

杜、子、春?像是人的名字,感觉怪怪的。

可能是中国人的名字。但晓美不知道中文的发音,所以姑且用日语汉字的方式来读它。

书的材质和晓美平时接触的打印纸、笔记本完全不同,纸张很粗糙,软绵绵、皱巴巴的,颜色也不白,上面都是蓝色与褐色的斑点,大概是原来的颜色褪掉了。书闻起来有股灰尘混合着药水的味道。

这也许是晒蓝书?

小学的科学课上,在利用阳光制作照片的实验中,老师介绍过一种叫“晒蓝”的技术,就是把画好图案的半透明硫酸纸覆盖在对光敏感的蓝图纸上一起晒,没有图案的地方就会褪色,有图案的地方就会保留蓝色,像照片一样。晒蓝曾经被用来代替复印,不过这样复制出的文件很快就会老化而无法阅读,所以现在已经不用这种方法了。

这肯定是一本装订起来的晒蓝书。

因为晒蓝无法实现双面复印,所以装订的时候会把单面着色的纸对半折成一页。

有趣。

晓美对这本书很感兴趣,想读读里面的内容。

但是读懂没那么容易。这书好像有些年头了,变色严重,文字几乎没法阅读了。

不过里面处处都有“杜子春”三个字,这应该是个关于杜子春的故事。

他好像是仙人的徒弟,但因为一时疏忽被打入地狱。在地狱里饱受折磨后,重新复活,但被封在了黑暗中。晓美从没读过这样的故事。很奇怪,但很有趣。

她翻开最后的部分。

遗憾的是,这里的颜色太淡了,几乎看不清。她从能看清的部分往回翻,然后在某一页上读到了这样一行字:

“那边的人,你认得我吗?”

这奇怪的话像是在呼唤读者。

晓美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情,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自动铅笔,在这一行旁边写下:

“嗯,认得,你是杜子春。”

就在这时,晓美感到书似乎颤抖了一下。

嗯?

晓美的书掉了。

书倒扣在地上。

刚才是怎么回事?简直像是书在回答我一样……不可能吧。

她战战兢兢地捡起书,去看刚才那一页。

“太好了。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行字?是突然冒出来的吗?不像啊,感觉像是一开始就写在这儿的。难道是因为字的颜色太浅,刚才看漏了?肯定是这样。

晓美换了个角度,迎着光想看看这一页上的其他文字,但除了这两行和晓美自己写的一行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

这行字肯定一开始就写在上面了,只是刚才没注意到。

晓美决定这么解释,但她还是有点担心。

如果真是这本书在回答我呢?

她已经不是相信魔法书的孩子了,但她确实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放着不管,只会更害怕。这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她很想搞清楚。 vV4f+1O5HnoGvtx6SeXex7X4inbnRQbZbOhkBpZMhRzEtPDN+1qqxBCeV4YXys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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