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中,野草对人类给地球造成的创伤反应最快,它们能为地球疗伤。野草用充满生命力的绿芽穿透废弃的柏油马路和水泥地,哪怕是污染最严重的土地,野草也能英勇地让其恢复生机。
雏菊能从人行道的缝隙中欣欣然探出头来,甚至可以说是大叶醉鱼草将废弃建筑变成了蝴蝶的天堂——无数被人们当成野草的植物却有着惊人的力量。车前和酸模是帮助分解板结土壤的专家。就算是喜马拉雅凤仙花和虎杖这样真正的“植物流浪汉”,也是出色的蜜源植物 。每种野草都自有其可取之处。
紧要关头,野草还能出手相救。倘若你在离家较远的乡间散步时不慎被割伤,有几种野草可以用来止血,甚至还能起到抗菌作用。农作物歉收的时候,野菜能用来填肚子。如今,或许大部分的乡野风光已不复存在,但一些了不起的野草却给灰色的混凝土重新涂抹上绿色,它们是自然野性提出抗议的声声回响。
在物种灭绝的时代,野草能带来希望:它们的存在持续不断地证明了大自然的恢复能力。可是人们常常对野草之美视而不见。近50年前,在首次出版的《非正式的乡村》一书中,博物学家理查德·梅比就曾赞扬过野草,他写道:“把某种植物当作野草的观念,是阻止我们近距离观察它的最大障碍。”
现在,人们的态度总算开始有了改变。你只要去看看英国皇家园艺学会(RHS)的花展,就能发现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人们的态度发生了多大的变化。1975年,传奇女园艺家贝丝·查托由于使用本土植物(即许多人眼中的“野草”)而差点被取消参展资格。当年的人们一定想不到,如今,蓝沼草和峨参这样的“野草”会在园艺中发挥作用。人类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开始看见野草之美。
我们的观念在很大程度上会随时间而变:严格来说,像虞美人和矢车菊等许多深受喜爱的野花,同虎杖一样都是“非本土”植物。只因它们已经在我们的国家生存了数百年,我们才逐渐开始欣赏,甚至喜欢上它们。
确定哪些野草是本土植物相当棘手。有些野草已经在人类身边存在了太久,我们无从探究它们的确切来源。此外,不断加速的气候变化也意味着如今界定英国的本土物种和非本土物种(即试图探究如果英国的植物群从几千年前就保持不变会是什么样)似乎越来越无关紧要了。
通常,植物犯下的唯一罪行就是长得过于茂盛。人们总是想要那些不能真正拥有的东西:当我们在英国精心种植百子莲时,澳大利亚的一些地方却把百子莲当作野草(百子莲也不是澳大利亚本土植物)。的确,没有哪种植物是绝对意义上的野草。“野草”更像是我们的一种看法,而非某种定义。
大自然厌恶空地。自然界很少有裸露的土壤,人类却通过耕犁田地、翻挖花园、建房铺路努力创造空地。若不是人为制造出生态空地,这些空荡荡的地方就不会有这么多野草。野草只是在努力治疗大自然母亲绿色皮肤上留下的伤疤。
写这本书让我意识到野草是多么宝贵。若我们把某些植物当作野草,那么必然会将它们清除干净。可如此一来,我们的城镇和乡村风景将大为逊色,更别提野生动物也几乎无法生存了。
野草无处不在地发挥着作用。没有洒过除草剂的草坪上会长满车轴草、蒲公英和蓍,这样的草坪要比物种单一的草坪更能经受住暴雨,因为多样化的根系结构更利于排水。它们还能自我供养(例如车轴草可以通过“固定”空气中的氮来制造肥料),即便遭受干旱,也能更长时间地保持绿色。
随着野生动物数量的急剧下降,园丁做出何种选择变得空前重要。学会将野草当作工具,用来指导自己该做哪些园艺活儿,这可是一项宝贵的技能。例如匍枝毛茛的出现通常意味着草坪过于潮湿,继而导致矮禾草无法茁壮成长。你会选择忙着对草坪大肆喷洒除草剂、彻底排水、杀死野生动物,只为打造一片完美的草地滚球场,还是听从大自然的吩咐,把草坪变成一片野花草地,看朵朵美丽的鲜花点缀其间,听生命之声嗡嗡作响?
也许对于园丁来说,能学到的最佳技能就是辨识幼苗,尤其是辨识野草,并能慎重判断它们是否确实属于“野草”。此时此地,它们真的算是野草吗,还只是在理论上属于“野草”?花园中最茂盛、最美丽的植物往往都是些幸运的意外。
人们的确会对熟悉的事物滋生轻视之情。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园丁,也只知道大部分野草的英文俗名。如果我们知道了它们的拉丁学名,野草是否就能赢得人们更多的尊重呢?学习野草的学名、了解它们是什么科的植物之后,你将收获一个全新的视角:田旋花是旋花属(与裂叶牵牛有亲缘关系);桐叶槭和鸡爪槭一样,是槭属植物。了解野草的学名,更便于我们去欣赏它们。
伊登·菲尔波茨在一个多世纪前写道:“宇宙中充满了神奇的事物,它们正在耐心地等待着人类智慧的开化。”时至今日,这个观点依然正确。世界在变,许多人开始重新打量本地的绿地,也比以往更看重家门口的事物。花些时间、放慢脚步,细细观察并欣赏生活中遇到的小小野生动植物,你将收获满满。
野草是流浪的植物,是漫游者,是不速之客……它们拥有无限的能力,可以治愈地球,治愈我们的身体,或许,也能治愈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