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人失踪

走到空地中央时，老师停下脚步，再次把耳朵贴在地上。真守和友子各自来到老师左右两侧，拉开约20米的距离，同样耳朵贴地。

怪响似乎没刚才那么明显了，但确实来自三人行进的方向。

老师默默挥手，示意两人继续前进。

就在真守准备起身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声响，而且那种声响正在不断靠近。

“老师……”真守保持耳朵贴地的姿势，轻声说道，“有人……在走动。”

“嚓……嚓……嚓……嚓……”

真守听见疑似用脚踩踏沙土的声响。显然是有人在沙土上行走。

“难道……地下有人？”友子仍听着地面的动静，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

“不，声音不是从地底传来的，”老师说，“是有人在往我们这边走。”

三人从地上抬起头来，回望来时的方向。

只见一道像是手电筒发出的光摇晃着，自民宅一字排开的方向而来。光在每栋房子前面停顿片刻，又往上照了照，像是在寻找某户人家。找着找着，对方也许是看到了他们三个，光直直地照向了这边。小野寺老师打开手电筒，朝对方照去。

“高桥同学？”对方开口问道。摇晃的光直奔他们而来。

“是三枝老师！”友子欢呼道。

三枝老师的身影浮现在手电筒的光圈之中。她穿着休闲裤和红色绗缝夹克，头戴登山帽。

“你怎么来了？”小野寺老师感到很意外，“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是回去了，然后又出来了。”也许是因为走得匆忙，三枝老师两颊绯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怪响呢？怎么听不到哇？”

“已经开始了，”真守指了指地面，“在我家特别响。把耳朵贴在地上就能听得很清楚。”

“给——”三枝老师从大号绗缝袋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递给真守，“录音机。这是麦克风。”

真守接过录音机，赶紧交给小野寺老师。小野寺老师默默跪在地上，将录音机的耳机塞进耳朵，又用手帕裹住麦克风的顶端，将它压在地上，稍稍推开一些沙土。

“高桥同学，打开手电筒……”小野寺老师低声说，“帮我照着录音机上显示输入音量的指针。对，就这么照着。”

“能录到声音吗？”真守举着手电筒，看着那根微微颤动的红色小针问道。小野寺老师点了点头。

“对了，”三枝老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说道，“我哥哥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说是后天——星期一就带着大学的人过来勘察。他让我们先用这个试试。”

“这是什么呀？”友子盯着老师手里的圆形物体问道。

“指南针。”三枝老师打开圆形物体的盖子给友子看，“据说它的指针比普通指南针轻很多，对磁场的变化更加敏感。”

“三枝老师，麻烦你把指南针拿到这边来。”小野寺老师按着耳机，指着离录音机的麦克风稍有些距离的地面说，“高桥同学，指南针上有水平仪，你帮我把它平放在地上。”

“友哥，你照着这儿！”说着，真守将手电筒递给友子，帮小野寺老师把指南针放在了沙地上。指南针的木框边上有一个小小的玻璃半球，里面装了水，水面漂浮着小气泡。那就是小野寺老师说的水平仪。真守借着手电筒的光，调整了一下指南针的位置，让气泡停留在半球顶部十字形标记的中心。

“很好，打开卡扣。”小野寺老师一声令下。

真守按下指南针侧面的按钮，打开固定住指针的卡扣。说时迟，那时快，细针转动起来，左右摆动，试图停在指向正南正北的位置。眼看着就要停稳了，指针却猛然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似的，每隔一两秒就要跳一下。

“我就知道。”小野寺老师喃喃自语，“高桥同学，要听听看吗？你可以一边听，一边观察指针是如何跳动的。”

真守接过老师递来的耳机，塞进耳朵。录音机起到了放大器的作用，响声顿时清晰了许多。

“咕嗡……嗡嗡……”

每当响声变大时，指南针的指针都会随之跳动。

“响声的变化和指针的跳动是同步的，”真守摘下耳机说，“难道……真有电流？”

“去山崖边看看吧，”小野寺老师抬起贴地的麦克风说，“最好不要在山崖附近停留太久。只待一小会儿应该不要紧。”

四人继续前进，相互之间都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到了被山崖堵死的位置。

小野寺老师把耳朵贴在山崖上听了听。

“果然，”他低声说，“声音似乎是从山崖里面传出来的。”

其他三人把耳朵贴在山崖上细细一听，响声确实比之前清晰了不少——音量并没有比在真守家附近听到的大多少，但每一声响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嗡嗡……”一如变压器的轰鸣声。

“咔嚓……咔嚓……”越听越像是有人在走动的声音。

叽叽声中还穿插着另一种有规律的叮当声。

“很接近了。”小野寺老师说，“声像，也就是声音的具体形象，已经越来越明确了。这说明我们离声源越来越近了。”

“这座山崖里面到底有什么呀？”三枝老师的声音微微颤抖。

真守保持耳朵贴着山崖的姿势，喃喃道：“我越听越觉得，山崖里面好像埋着一个非常大的机房。”

“我也有同感，”小野寺老师仰望山崖，双臂抱胸，说道，“可是……”

“不对呀！”贝谷友子说，“您查到的资料不是说，这里每60年就会有奇怪的声响，而且最早一次记录能追溯到400多年前吗？400多年前的古人怎么可能把一台这么大的机器埋进去啊？再说了，哪有机器能持续运转400多年啊？”

还真是！想到此处，真守不禁毛骨悚然。他越听越觉得，那些响声只可能出自形形色色的机器。可问题是，400多年前——战国时代的日本人，真有本事造出一台可以持续运转那么多年的机器吗？

不会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真守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唔……”小野寺老师用略显紧张的语气说，“今晚就先查到这儿吧。看来事态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改天我找大学的专家谈一谈，带各种仪器过来检查一下好了。”

真守也隐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然而，与此同时，他又好奇这座高大的山崖里面究竟埋着什么东西，只觉得心潮澎湃，不愿就此离去。

小野寺老师似乎也有同感。只见他抬头望着山崖，沿崖边走了五六步。真守紧随其后。

“啊！”

就在这时，真守身后传来了贝谷友子的惊呼声。

“怎么了，贝谷同学？”三枝老师的喊声也随即传来，“贝谷同学！你在哪儿？啊！”

“哗啦啦……”沙土崩落的声音和三枝老师短促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在真守身后不远处响起。尖叫的尾音渐渐远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三枝老师！”小野寺老师转身喊道。

“友哥！”真守回望背后的黑暗，喊道，“你怎么了？摔倒了吗？”

月亮躲进夜空一角的厚重云层中，周围顿时一片漆黑。与此同时，一团模糊的红光在山崖底部幽然亮起，随即又消失不见了。

“贝谷同学！三枝老师！”小野寺老师从山崖下方后退了三四步，对着身后的黑暗区域厉声喊道，“出什么事了？你们还好吧？”

不知从什么地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声响，却无人应答。那一处山崖略略凸出，分外幽暗。

“友哥！”真守对着黑暗放声大喊，同时打开了手电筒。

晕黄的光圈掠过山崖的脚下。光亮之中，却不见友子和三枝老师的身影。

小野寺老师也打开了手电筒。两道光在山崖下交织游走，可出现在光圈中的尽是裸露的红土地，仍不见她们的踪迹。小野寺老师和真守不自觉地跑了五六步。

这时，月亮又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把周围微微照亮。

然而，片刻前还跟在他们身后、相距不过五六米的友子和三枝老师却从山崖下消失了。

“友哥！友哥！”真守一边喊着，一边跑过山崖的凸起处，“你在哪儿啊？”

“贝谷同学！三枝老师！”小野寺老师也追了过来，紧张得尖声喊道，“你们在哪里？”

“救命啊……”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仿佛从地底传来微弱的声音。真守和小野寺老师心头一凛，停下脚步。

声音好像来自他们身后。

“贝谷同学！”小野寺老师对着山崖喊道。

“老师……高桥同学……”

这一回，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友子的声音。

“救命啊……老师……”

两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奋力狂奔。

“啊！”跑着跑着，真守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用手电筒一照，原来是友子的手电筒。

真守捡起它，试着按下开关——还能点亮。

“贝谷同学！三枝老师！”小野寺老师在疑似声音源头的地方再次呼喊，“你们在哪里？快回答！”

“老师！”真守紧紧抓住老师的夹克衣角，“您看那儿。”

被真守的手电筒照亮的山崖表面露出了些许潮湿的泥土，似乎刚发生过崩塌。

只见潮湿泥土表面的干燥沙土正在有规律地下滑。“哗啦啦……哗啦啦……”他们走到跟前，便感知到那里的震动似乎最为强烈。即使踩着柔软的泥土，脚底也能感受到从地底传来的震动。

那种怪响肯定响彻了地底。“哗哗……哗哗……”每次感受到震动时，都有干燥的沙土自崖上掉落。

“哗啦啦……哗啦啦……”

“老师……那是……”

堆积起来的沙土中，有个黄色的东西露了出来。他们眼看着自崖上落下的沙土逐渐将其掩埋。

“那不是三枝老师的帽子吗？”真守用沙哑的声音说。

就在这时，从即将被沙土掩埋的帽子正下方的泥土中隐约传来某种声音，听起来既像呼喊又像尖叫。

是友子的声音！

刚冒出这个念头，真守便忘我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拨开堆积在山崖下的沙子。

“高桥同学！小心！”

小野寺老师话音未落，真守脚下的泥土便开始迅速下沉。

“啊！老……老师……”

真守下意识地扭动身体，双臂伸向身后。小野寺老师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他还以为自己得救了，谁知……

“啊！”

小野寺老师的身体也被拽着一点点向前倒去。

“咚！”泥土崩落的声音在真守的头顶响起，潮湿的泥土涌入他的眼睛和鼻子。

然而，那些泥土很快就消失了。真守能感觉到，自己正身处一团带有奇怪气味的温热空气之中，而且正在高速坠落——笼罩周围的并非黑暗，而是摇曳闪动的熊熊红光，鲜艳如血。

“嗡……嗡……嗡……”

骇人的怪响强烈无比，震耳欲聋，在鲜红的光亮之中无休无止。 X/DACjoAQESqczpKres2EJHCep0iA9nbXIiNorLYOTr3kXZnVj1Sdlox+WucBL8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