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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60年一现的怪事

真守盯着摊在桌上的细长年表,愈发觉得头晕目眩。

距今60年前,1910年……再往前推60年,就是1850年。再往前推60年,就是1790年……1730年……1670年……真守实在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时代了。1610年应该不是丰臣秀吉称霸天下的时候吧?1550年也许是武田信玄、上杉谦信征战沙场的时候……

反正这张年表足以说明,这些天夜夜困扰真守全家的奇怪声音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而是几百年来在小路山上反复出现的神秘现象之一。怪事60年一现,精准无比,分毫不差。

“警察就该用栅栏之类的东西把小路山围起来,让大家远离这么邪乎的地方。”友子望向装满陈年资料的盒子,露出一副心里发毛的表情,噘着嘴说,“真守家可真倒霉。”

“这种事啊,找警察怕是没用。”

小野寺老师掏出口袋里的烟斗,又打开黑皮烟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撮香味扑鼻的烟草,装入烟斗。真守和友子默默地看着他擦亮火柴,缓缓点燃烟斗。

“60年……这几乎就是一个时代了。上一次神秘现象出现在1910年。你们对这一年有没有印象呀?”

“我爸爸都还没出生呢,”贝谷友子说,“唔……离他出生还有13年。”

“知道这张纸币上印的是谁吗?”小野寺老师从衣服内袋中拿出一张面值1000日元的纸币。

“我知道,是伊藤博文吧,”真守说,“他是日本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

“没错。他是在1909年被枪杀的,那一年恰好是上一次神秘现象出现的前一年。”

真守出了一会儿神,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60年前的景象,却毫无头绪。

“60年,足够一个地区的居民完成新老交替了。而且自20世纪初以来,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社会的变迁格外迅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打仗的时候,K市——当时还是K镇,在空袭中化作了一片焦土?”

“没有呢,我都不知道,”真守摇了摇头,“因为我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才转学过来的。”

“我是四岁的时候才搬来这里的。”友子说,“奶奶跟我讲过好几次,说当年她跟爷爷的房子被烧没了,只能住在破破烂烂的棚屋里。冬天冷得要命,再加上我爷爷本来就怕冷,冻坏了身子,所以才去世得那么早。”

“K镇原来有一座很大的军工厂,专门生产飞机零件之类的……”老师盯着烟斗冒出来的烟雾,仿佛想起了什么。

“飞机零件厂在哪儿啊?”真守问道。

“知道K市西郊最老的团地在哪儿吧?”小野寺老师说,“团地旁边有市民广场和公园,那就是飞机零件厂的旧址。那里原本是国有土地。战争时期,军方一声令下,把工厂迁到了那里。我刚来K镇的时候,还能看到留在那儿的工厂废墟呢。K镇在战后升级成了市,那片地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国家卖给了市政府和公团 。”

嚯,那里居然有过一座飞机零件厂……真守想起绿意盎然的市民广场和公园,觉得分外不可思议。原来25年前,那里竟是一片废墟啊。

不经意间,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守上小学的时候,在社会课上学过一些关于K市的历史。据说战争刚结束的时候,K镇(现在的K市)周边的人口数大约是1.5万。如今,人口数已然突破12万。农田与草原被团地取代,晶体管工厂与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哪怕只算真守一家搬来的这几年,K市周边的变化之迅猛也是显而易见的。保龄球馆、高尔夫球场、时髦的大型汽车餐厅相继建成,市民广场的南面正在建一条自西边的大城市延伸过来的高速公路,据说K市的东边还要建一座大型立交桥。到时候,这一带一定会与真守他们上小学时大不相同。

还没过去几年,居民与城市的模样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这样一想,几乎没有人记得60年前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老师,您是不是第一个发现怪事发生的时间间隔恰好是60年的人啊?”真守问道,“无论是您刚才念的《K镇新报》的文章,还是龙念寺住持留下的记录,都没有提到‘每60年发生一次’呢。”

“也许我真是第一个注意到这一点的人,”老师说,“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听了你们说的那些话,我才突然意识到,这种神秘现象似乎有着精确的周期性。”

“可这也太离奇了。”友子噘着嘴,眼珠滴溜溜地转,“怎么会刚刚好每60年一次呢,还持续了几百年……会不会是受到了天体之类的东西的影响啊?”

真守心头一凛,友子仿佛一语道破了他心底朦胧的猜想。不知为何,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唔……”小野寺老师拿出嘴里叼着的烟斗,双臂紧紧交叠,“其实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有些自然现象,特别是天文现象,确实有固定的周期。所以,科学家才能准确计算出日食、火星大冲等天文现象的时间。但我们好像很难将这些神秘现象与天文现象联系起来。”

“我也这么觉得。”真守若有所思地说。

“你为什么觉得这些现象跟天体没关系呢?”友子用抗议的口吻问道。

“唔……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种直觉,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你要是问我这种直觉是怎么来的,我也解释不出来。”

“直觉可没什么说服力啊。”友子的语气充满挑衅。

“唉……”真守心想,“我是不是又要被她驳倒了?友哥 这张嘴可太厉害了。”

“凭直觉也没关系呀,”小野寺老师笑着插嘴道,像是在替真守解围,“有这种直觉也是常有的事嘛。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能着急,要细细琢磨,这样说不定就能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

“老师,那您为什么觉得那些怪事跟天文现象无关呢?”友子将矛头转向老师,噘着嘴问道,“也是因为直觉吗?”

“我的理由要更明确一些,”老师重新点着熄灭的烟斗说,“一方面是因为——会出现神秘现象的区域实在是太小了,说白了就是仅限于小路山,这就很难和天文现象联系起来了。要知道,其他天体和地球的距离非常遥远,哪怕是离我们最近的月亮,也在38万千米开外的地方。离地球那么远的天体如果对地球产生了影响,那么受影响的范围一般会大得多。比如月亮的引力,就会影响全球范围的潮汐涨落;太阳黑子的增减大约以11年为周期,全世界的气象都会受影响……”

“对,就是这样!”真守喊道,“我也是觉得这一点不太对劲。”

“你这是耍赖!”友子用肩膀狠狠撞了真守一下,“老师都说完了,你才说自己也想到了。”

“好了,好了,”老师苦笑着拍了拍友子的肩膀说,“那下面就请高桥同学发表一下高见吧。你有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呃……唔……”真守支支吾吾道,“有,如果怪事真的像您查到的记录那样,刚好是每60年发生一次,那么这个周期是不是也太精确了……我是说……自然界中确实有一些定期重复的现象,但那些现象的周期都只是算出来的平均数,几乎没有刚好多少年重复一次的情况。比方说,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带我们去野外上科学课,调查长在山上的植物。当时老师告诉我们,竹子一般是靠地下茎繁殖的,每六七十年开一次花。但我前几天翻阅百科全书,书上说竹子是每100年开一次花。也就是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友子戏谑道。

“我听明白了,”老师说,“其实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我查阅了最详细的三份记录,发现怪事恰好都发生在第60年的秋天。还有些记录没有明确提到季节,但可以结合其他信息推测出是秋天。虽然这些怪事是由某种自然现象引起的——小路山跟三四年前发生局部地震的长野县松代市一样,是由于熔化的熔岩上升到地表附近,以至于每几十年就有神秘现象发生,可是,每次都恰好发生在第60年的秋天,未免也太诡异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就好像小路山的地下有什么定时机关似的……”

话说到一半,真守陷入了沉默。他感到自己的思绪飘向了天马行空的方向。

大概是科幻漫画看多了。趁着友子还没这么调侃他,真守先自我反省起来。

谁知,小野寺老师听到“定时机关”,顿时神情严肃起来,只见他抬头仰望阅览室的天花板,使劲抽了几口烟斗。真守早就听同学提起过,小野寺老师想事情的时候会大口大口地抽烟斗,如今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老师紧抿嘴唇,胡须翘起,盯着天花板吞云吐雾的模样,有一种莫名的震撼力。真守和友子都不禁被老师沉思的侧脸吸引,默默瞧了好一会儿。

“嗯……”烟斗发出吱吱的响声时,老师终于开口说道,“确实有种定时机关的感觉。”

“哎哟,怎么连老师都跟高桥同学一样,说起了科幻漫画里的情节呀!”

友子忍俊不禁,弯腰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她的笑略显刻意,也许她心里也瘆得慌。

“哗啦啦!”

一声巨响从阅览室角落的书架后传来。师生三人都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谁啊?”真守望向书架后面,开口问道,“谁在那里?”

“哎哟……”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痛死我了。”

“哎呀,这不是三枝老师吗?”友子和真守绕过书架的边缘,探头一看,顿时瞪大眼睛惊讶地说,“原来您也在呀!”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教英语的三枝老师皱着眉头笑道,随即捡起散落在脚边的两三本书,“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刚好在这儿查资料,无意中就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于是越听越入神。贝谷同学,你也真是的。”说着,三枝老师用手指轻戳友子的大脑门。

“哦,原来是因为友哥突然傻笑起来,让您吓得松开了手里的书呀。”

“谁傻笑了?”友子有样学样,也戳了戳真守的额头。

“干吗呀?”真守把友子推了回去。

“我还想问你干吗呢!”友子又用肩膀把真守推了回去。

“行了行了……”三枝老师笑着将他们分开,“你俩别闹了,还当自己是小学生呢。”

就在这时,小野寺老师终于绕过书架,探出头来。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三枝老师说。

“没事。”小野寺老师嘟囔道,眼神表明他依然在沉思,“关于我们刚才在讨论的那件事,三枝老师怎么看?”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三枝老师的大眼睛闪闪发光,“不过高桥同学家的房子居然建在了这样一个地方,真不容易啊。”

“这不单单是高桥同学家的问题,我很担心小路山所有居民的身体。根据记录里的描述,神秘现象出现时,小路山附近的人好像都会生病发烧。”

“高桥同学,你还好吧?”三枝老师忧心忡忡地盯着真守的脸。

“嗯,现在没事。”真守说。

“那你家里人呢?”

“直到今天早上,好像都还挺正常的。”

“要不要报警啊?”三枝老师对小野寺老师说。

“嗯,迟早是要报警的,不过……”

小野寺老师绕过书架,走回三人方才所在的阅览室角落,发出一串清脆的脚步声。真守、友子与三枝老师也跟了过去。

小野寺老师低下头,再次打量摊在桌上的陈年资料与他自己总结的年表。

“就算我们去咨询警方,单凭这些记录,天知道他们会不会采取行动——除非高桥同学的父亲亲自去报警。”

“我爸爸要是看到了这些记录,肯定会去报警的,”真守坚定地说道,“毕竟我们全家已经连着三个晚上听到那种怪响了。”

“可情况有点棘手哇。”小野寺老师拿起其中一份资料看了看说,“这些记录里描述的神秘现象似乎都不会持续很久,过一两个晚上就结束了。”

“对啊!”真守轻喊一声,“说不定我们去报警的时候,怪响已经停止了。”

“你的邻居呢?”贝谷友子问道,“要是街坊四邻都听见了,大家一起去报警,警察也许就相信了呢。”

“问题就出在这儿。第一次听到怪响的次日早上,我妈妈就找邻居们问过了,可其他人都没有听到怪响。”

“报警也好,找规划住宅区的房地产公司抗议也罢,单凭手头的这些证据,人家十有八九是不会理你的。”小野寺老师一边收拾文献资料,一边说,“高桥同学,在小路山上开辟的住宅用地都卖出去了吗?”

“还没呢,我们家的地是第一批弄好的,开辟出来的整块区域最靠边的位置还有几块地没卖出去。更靠里的地方才刚挖好土,平整好地面。整个山头还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没动呢,不过我听妈妈说,在那些地方迟早也会修建住宅区的。”

小野寺老师哼了一声,然后说道:“要是真把整座山挖开,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会挖出什么东西来。”

“还是跟房地产公司说一声为好。”三枝老师说,“我总觉得,把一块自古以来发生过那么多怪事的地开发成住宅,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怪事每60年才会发生一次,”小野寺老师说,“这次神秘现象肯定也不会持续很久,而下一次可就是21世纪了。仅凭这个理由,恐怕没法让开发商调整计划啊。”

“对哟,这次神秘现象结束后,下一次得等到60年后的2030年。”真守心想,“到了2030年,我就……天哪!我都是个73岁的老爷爷了!友哥也……”

“笑什么呢?”友子注意到真守的窃笑,挺起下巴问道。

“没什么啦。”真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是想象了一下,再过60年你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老奶奶。”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友子作势要打真守。真守放声大笑,逃去桌子的另一头。

“行了行了,你俩怎么又闹起来了?”三枝老师笑着,抱住了正要追上去的友子。

“老师!还不是因为高桥同学口无遮拦!”友子紧紧抱着三枝老师的胳膊,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到时候,你肯定是个臭脾气的老太婆!”真守调侃道。

“你还说!”友子甩开三枝老师的手,拔腿就追。

“我瞧瞧……”这一回是小野寺老师身子一挪,挡住了友子的去路。他看着墙上的钟说道:“哎呀,都1点30分了,你们今天不用参加社团活动吗?”

“啊?已经1点30分了?”真守惊呼道,“糟糕,今天是星期六,网球社肯定已经开始训练了。”

“高桥同学是网球社的?今天应该没有安排训练,”三枝老师说,“因为我记得今天下午,网球场要借给市公所的职员打比赛。”

“啊,是吗?”真守挠了挠头说,“这么说起来,今天我连球拍都忘带了呢。”

“肯定是你这两天睡得太少了,脑子里一团糨糊,”友子抓住机会还以颜色,贫嘴道,“这哪行啊,还不快去老师的办公室站一会儿,清醒清醒。”

真守瞪了友子一眼,心想:“这年头的女生可真不像话。”被真守这么一瞪,友子立马挂在三枝老师的胳膊上,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三枝老师咯咯一笑,在友子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三枝老师,你哥哥回国了吗?”小野寺老师突然问道。

“嗯,他两周前刚回来。”三枝老师眯眼看着小野寺老师,“他今天去大学研究室了。你找他有事吗?”

“我想找他聊一聊。警方和房地产公司也许不会当回事,但要是能说动大学的地质学研究室去小路山进行地下勘查,说不定会有发现。”

“我去跟他说,”三枝老师点了点头说,“我今天正好要回一趟老家。”

三枝老师的老家在离K市约20千米远的大城市里,她平时在K市租房住。

“小野寺老师认识三枝老师的哥哥呀?”友子问道。

“嗯,”三枝老师微笑道,“我哥哥和小野寺老师是校友,比他大两届。”

“我是学历史的,但研究方向更偏历史地理学,”小野寺老师嘀咕道,“所以当年也学了点地质学,三枝老师的哥哥给了我不少指点。”

“咦?”真守带着奇怪的表情问,“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友子顿时羞红了脸,躲到了三枝老师身后。

“是贝谷同学的肚子在叫啦。”三枝老师笑道,“你们是不是聊得太起劲了,还没吃午饭呀?”

“还真是!”真守叫起来,“难怪刚才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原来不光是因为听到了小路山的怪谈呀!”

大家都笑了,友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友子的肚子又叫了一声。这下可好,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友子涨红了脸。

“那就聊到这里,先去吃午饭吧。”小野寺老师将烟斗塞回口袋,说道,“我打算下午去小路山看看。高桥同学,要不我顺路送你回家吧?”

“好呀,不过怪响要到晚上11点左右才会响起。”

“我知道,但我想趁天还亮的时候,先去那座山上四处查看一下,然后,我还想亲耳听听那奇怪的声响。既然你家是听得最清楚的地方,今天晚些时候,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可以啊。反正我们家已经连续三个晚上被那声音吵得没法睡觉了,直到11点多,大家都是醒着的,明天又是星期天。”

“好。那我待会儿去的时候,先跟你家大人打个招呼。你吃完便当后,2点20分左右来我停车的地方找我吧,就在学校的后门边上。”

“我也要去!”友子蹦蹦跳跳地说,“带上我好不好?”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三枝老师说,“我也很感兴趣呢。”

真守本想回友子一句“谁要你跟来啊”,可三枝老师也开口了,他只得作罢。

“行啊,”小野寺老师一口答应下来,点头说,“我那老爷车坐四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SrMOCApARx2dbUwXq3W/RNq4EZ00EcWetpzlmTriSJ+7aZ1GYHmE7OYouXNwvV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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