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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上耕作于明治四十二年出生于熊本。

明治三十三年的时候,熊本县有过一个叫做国权党的政党,是因为反对大隈重信修改条约而结成的国粹党。佐佐友房为该党的盟主,在当时誉满全国。党员当中有个名叫白井正道的人,跟佐佐友房一起,为政治运动奉献了一生。

这位白井正道膝下有个名唤阿藤的女儿,是个出名的美人儿。曾几何时,熊本地方流传过这样的佳话:有一次,皇族成员到熊本来,阿藤姑娘在水前寺的庭院里负责礼宾接待。当年轻的皇子看到在林荫小道上为客人引路的阿藤姑娘时,竟然怦然心动,回京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说务必把那位姑娘娶过来。这话让跟随的侍从们大惊失色。

阿藤姑娘的美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出色,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提亲的对象几乎都是好人家,但是白井出于政党立场考虑,哪一家都不能答应。也就是说,答应了这一家,就会得罪另一家。可以说,白井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外甥田上定一,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哪一方都不得罪,也不会觉得对不起任何一方提亲的人。而对于田上定一而言,娶到阿藤姑娘这样的大美人只能说是坐收渔翁之利,捡了个大便宜。

两个人婚后生了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田上耕作。户口本上写的是明治四十二年十一月二日生人。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一直长到四岁,舌头还伸不直。长到五岁,又长到六岁,还是说不清楚一句话。嘴巴就那么软塌塌地耷拉着,口水流个不停。不仅如此,有一只腿还是瘸的,只能拖着脚走。

父母操碎了心,到处寻医问药,然而哪一家医院都没查出个所以然。谁都知道这种病是因为神经系统而导致,然而就是说不出病名。他们甚至还去了Q大学医院,也没能查出个名堂。很多医生都说,大概是小儿麻痹。其中有一个医生的说法比较接近这个病症,他猜测说,应该是颈椎附近长了个类似肿瘤的东西,生长缓慢,慢慢地伤害到了神经。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

考虑到是因为自己权衡社会关系而导致女儿有了这样的婚姻,白井正道觉得女儿生下这样不幸的孩子,自己还是要负些责任的,因此对孩子表示深沉的担心,到处帮忙打听,甚至还代出了些医药费。

白井在热衷于搞政治运动的同时,好像也插手实业方面的事务,参与了以门司市为起点的九州铁道会社的创立。这条线就是现在的国铁鹿儿岛本线。因此,白井正道可以说是为铺设铁道做出贡献的人员之一呢。

田上定一进入九州铁道会社工作也是靠着白井的面子。后来,田上一家人因工作关系搬到小仓居住,那是发生在田上耕作五岁时候的事。白井在这个地区的博劳町买了块地皮,给女儿一家盖了房子,还给他们另外盖了几间出租屋。白井一生热衷于搞政治运动,败尽了祖上传下来的家产,自己又不会赚钱,所以一辈子没有留下任何像样的财产。女儿阿藤能够继承的,也只有这几间房而已了。

博劳町在小仓的北端,紧挨着海。这片海,是连接响水滩的玄界滩,家里一年四季听到惊涛拍岸的声响。耕作就是听着这样的海浪声长大的。

耕作六岁的时候,记忆中有过这样一件事。

自己家的出租屋里住进了一家穷苦人,是一对老夫妇和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这一对老夫妇好像并不是女孩儿的父母。

老爷子六十岁左右,白发苍苍,每天一大早就去出工干活儿,穿一件褪了色的号衣,打着绑腿,脚上结着草鞋。老爷子手里总是举着一只有柄的大铃铛,一边走一边摇铃。

耕作的父母亲把这家人称作“传便屋”。所谓的“传便屋”,好像说的是老爷子的职业。然而耕作并不知道这“传便屋”具体是干什么的。不过他倒是经常到老爷子家里去找那个小女孩儿一起玩耍。这个小女孩儿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看上去很文静。耕作每次来玩的时候,老奶奶就会很高兴,还会给他烤些饼吃。

耕作因为舌头蜷曲,发音不清楚,他的话没人能听懂。他的左脚因为麻痹而一直瘸着。租住在这里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之所以对他和善,除了因为他是房东家的孩子之外,恐怕还因为同情他这一不幸的毛病。虽然长大后的他对这样的怜悯甚是反感,然而在六岁的时候,他还没想那么多,只是接受了这对老夫妇的友善款待。女孩子名唤小末,对从来没有过玩伴的耕作来说,她是唯一的小玩伴。而且,甚至可以说,小末是他最早开始懵懂地感到心爱的女孩儿。

老爷子一大早就走出家门,在耕作还蜷在被窝里的时候从他家门前经过,摇着手里的铃铛。那叮铃铃叮铃铃的铃声渐行渐远,一直到街道尽头仍能传来,幽弱的余音萦绕耳畔,长久地回响后消失。耕作最喜欢把脸埋在枕头里,竖起耳朵,一直聆听,直到最微弱的铃声听不见。这声音在孩子心中引起了淡淡的哀伤。日落时分,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又会经过他家门前。

有时候,耕作的父亲在晚饭小酌一口的时候听到铃声,会小声嘟囔一句:“啊,传便屋老爷子回来了。”老爷子总是劳作到这么晚才收工回来。特别是秋天的夜晚,伴随着响水滩的海浪声,听到从屋外传进来的铃声,会有一阵子淡淡的伤感。

“传便屋”一家仅仅在这里住了一年,某一天突然就逃走了。可能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一个人养家糊口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吧。耕作跑去看的时候,只见大门紧锁,门上贴着父亲手写的“出租”字幅,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耕作有时候会想象老人一家现在怎么样呢?他已经听不到老爷子摇响的铃声了。他想象着也许老爷子在某处遥远的地方仍然在每天摇着铃铛,于是他就会一个人把那块陌生地方的景色都想象一遍。

这个关于铃声的回忆,成为把他与森鸥外连接起来的机缘。 TZ2+rbRbk84bbgbn8DrwQBc4mMl3QZUP12zC5mV7IwRUxRxMackCg/fH7vfaFX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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