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到了东京，雄吾好一阵子只是恍惚度日。

明治十一年的东京，原本有许多事物能刺激这位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西南战争以来，政府的通货膨胀政策虽然导致物价暴涨，但百废待兴，人人热衷于投机。虽然情况不同，但此时的一切仿佛让人看到昭和二十二年（1947）前后的光景。此外，明治六年（1873）“征韩论” 破产后，隐居土佐的坂垣退助成立了立志社。也正是这一年，他走出自称为南海草庐 的隐居地来到大阪召集同志，将立志社改名为爱国社，鼓舞全国的青年活动家歌颂自由民权。

但樋村雄吾并没有昭和通胀时期 油滑青年的霸气，也没有共产党员的兴奋，只是碌碌无为打发光阴。

某日，无为青年雄吾遭遇飞来横祸，这只能说是命中注定了。某日，正确说是明治十一年七月三十日白天，雄吾漫无目的地走过赤坂地区的纪国坂下。正午已过，饥肠辘辘，加之天气炎热，雄吾进到旁边的茶馆里刚随便点了点儿什么敷衍着肠胃，便发觉邻座坐着一位年轻人大白天独酌。这人不时地看向过路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对面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一辆双驾黑色马车朝这边驶来。年轻男子忽地起身两三步走向马车，紧紧盯着马车，似乎在窥视内部。雄吾料想其中必有蹊跷，便饶有兴致地看向马车。

车上一位蓄着大胡子的富态老人悠然地背靠车身——雄吾正思量着，忽然，马车车轮声作响，眨眼间工夫便从眼前绝尘而过。

年轻男子看着车子驶过，片刻回到了座位。男子再度拿起酒杯问雄吾要不要来一杯祛祛暑。

雄吾低头谢过了那杯酒，接着问马车里的高官究竟是谁。对方答道，是西乡参议。啊，原来是西乡从道。雄吾一直听说过西乡先生 的亲弟弟，但亲见还是第一次。雄吾不禁看着马车绝尘的方向，目光里净是怀念。这时旁边的年轻人嘟囔道，昨天是西乡，今天还是西乡。听上去仿佛此人另有期待。雄吾又问对方所等的究竟是何人。

男子忽然盯住雄吾，不知是否酒精的作用，此人眼中充着血丝。男子答道，是这样的，我两三天前就在等，但一直没见着，你运气真好。对方并没说明在等谁。

此后过了三四天，雄吾预感还会再碰见那个年轻人，于是再次经过纪国坂下。然而那人今天并未出现，雄吾有几分失落，坐下点了凉的大麦茶。很快一个男人端了茶来，雄吾正要接下，谁知反被对方的手给捉住。雄吾惊得站起身来，却被那人从背后抱住。随后他被三四个壮汉扭住放倒在地上，顷刻间身体被绳子一圈圈缚住。正愕然间，就听这伙人中的一人冷笑道：“你被捕了，老实点儿。”

雄吾莫名其妙地被押到了位于锻冶桥门的东京警视本署并遭拘留（明治七年日本创立设置了警视厅，明治十年警视厅一度被废止，因此明治十一年被捕的雄吾被押至警视本署）。

录口供的官员来询问雄吾身份，雄吾回答说自己是佐土原的士族。对方听完便说，原来是贼党。因此雄吾被彻头彻尾当作了犯人。接下来的审问更令他不知所云。

你在哪里与山本联系？都有些什么步骤？你是在哪里计划对伊藤内务卿下手的？对雄吾来说，净是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ag8ctbn3YyiA9ZbOWmlIguzfNRoOuCYHX8gG+eM1Ih/9qzJlyxkqfSWlkxIlHB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