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吾逐渐喘不过气来。肩伤发作,苦痛一阵阵袭来。登山的剧烈动作致使伤口裂开,步子也愈发沉重,他快赶不上大部队了。
不知过了多久,雄吾猛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了人影,正诧异间,才发现自己似乎与大部队走散,拐进了别的岔路。雄吾四下搜寻,全不见队伍的标志。侧耳倾听未闻人声,想大声呼叫却又不能。
他左突右窜,但周围的森林十分茂密,根本没有路,无头苍蝇一般地乱窜只会让他更加心焦。就这样,雄吾在山中徘徊了数小时。
看不见周身和脚下,肩伤疼到不堪忍受,雄吾已不再奢望能赶上队友。他倒在旁边的细竹林中昏了过去。
拂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幸亏雄吾不觉间偏离了可爱岳,走到了北侧的山里,不然就被追击而来的政府军给活捉了。更为幸运的是,雄吾得到了贵人的相救。这位贵人就是村中的素封之家伊东甚平。
伊东不仅没把雄吾交给政府军,还对他百般照拂。伊东家是曾经的乡士之家,先祖侍奉过岛津藩主。萨摩藩有一种称为“麓”的外卫制度,这是一种其他领地所没有的特殊制度,似乎仅在文龟、天文时期有过记载。“麓”即乡士的居住地,指相对于鹿儿岛本城的外城。岛津藩曾经扩张领地至九州全境,后被丰臣秀吉削减至萨摩大隅两州和日向地区的一部分,因此岛津藩中的许多武士难以安置,最后岛津藩主将他们分配到各地,于是形成了“麓”制度。伊东家也是“麓”的一个分支。如此看来,是祖先之灵在冥冥之中庇护着雄吾。
伊东家家世显赫。附近没有医生,便按照伊东家家传的制药法,医治雄吾的肩伤和疾病。多亏了伊东家的药物和悉心照料,这年年末,雄吾痊愈了。理所当然地,他在《记事录》中反复称赞当家人甚平。
辞岁之际雄吾欲向伊东家告别,但甚平担心雄吾的身体,于是雄吾便决定再逗留两个月。明治十一年(1878)二月末,雄吾离开悉心照料自己的伊东家回到了佐土原。时间过去了一年。
然而意料之外的噩耗正在家乡等着他。父亲喜右卫门于去年六月去世,家也毁于战火。一切犹如晴天霹雳,惊得雄吾半晌无法言语。喜右卫门病死时,雄吾正在专心从事纸币制造。
雄吾不知继母与季乃的状况,只知道她们在家宅被烧后逃走避难,但之后就不得而知了。
雄吾拜访了自己幼时的朋友田中惣兵卫(这便是“文化史展览”中展出西乡钞和《记事录》的谦三的祖父),这期间的经过没有细说。雄吾本想向继母的亲戚打探季乃的踪迹,然而之前他并未细问过继母亲戚的名字和住址,想找人打听也没个头绪,因此只得放弃。
雄吾对这块土地已经无可留恋,于是变卖了剩下的所有田地换了钱,落樱粉桃竞相争艳的南国之春也已悄然走远。
雄吾去了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