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到了这一年的年末，精一还是没回来，是生是死，都完全没有头绪。春天来了，也依旧没有丈夫的消息。精一失踪至今，已经快一年了。

这期间，信子一直在忙着打理店铺。俊吉也常常来家里，做一个安静的听众，还帮信子出谋划策。似乎一切都没变。

但要说没变，其实只是表象。俊吉的接近，已经渐渐让信子的内心变得不平静。而那种动摇非但不是苦痛，相反，不如说其中暗藏着一种愉悦。

信子想，女人的心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明明心里还想着丈夫，但接纳俊吉的意识却也同时在暗流涌动。信子有时候很害怕，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不道德的坏女人。所有女人都这样吗？只有自己这么软弱吗？不，不是的，信子摇头。要怪就怪精一，怪丈夫不早点回来。亲爱的，你快点回来吧。你再不回来要出大事了。信子痛苦地喘息，呼喊着丈夫的名字。

仙台的白木淳三每个月都会寄一张明信片给信子以示问候，有时候还会寄一些当地的土产。也许那是一种替妹妹谢罪的行为吧。而白木的每张明信片中一定会问一句：“是否有您丈夫的消息？”

一说到白木，信子就想起他那双眯眯眼的犀利劲儿。虽然看上去有礼有节，却有股能把人心看穿的狠劲，好可怕。不过，虽然眼睛可怕，他那张圆脸却给人一种安定感，好像常识一样，可以确定无误。信子对白木，有着一种放心的，也许也可以称之为信赖的感觉。

晚春过后，初夏的阳光开始变得强烈。这天，信子收到了白木淳三寄来的信。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那种明信片，而是一封很多页、很有分量的长信。

信子一个人花了很长时间读完了那封信，又花了更长的时间去思考。一周后，白木又寄来一张明信片。这次的字句很简略，说春末初夏的时候，松岛很值得一游，问信子要不要去松岛散散心，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约俊吉一起。

等俊吉来家里的时候，信子给他看了那张明信片。“既然仙台的白木先生都这么说了，要不我就去吧。”

俊吉看完说：“好啊，你从去年开始就一直那么辛苦，是该出去走走换换心情了。生意的事情可以交给店里的人，甚至暂时关掉几天也没事吧？”

“嗯。对了，阿俊，”信子有些害羞地望着俊吉的脸，微笑着说，“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白木先生也是那么提议的。你公司那里会不方便吗？”信子的眼中带着妩媚。

“公司的事情总归有办法的，”俊吉觉得有些晕眩，脸上好像点了灯，看上去神采奕奕，“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俊吉兴奋地问。

“干吗不行？阿俊，没事的啦。一起，一起去吧。”信子说得很起劲。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公司请假，差不多一周够了吧？”俊吉的嘴唇上很自然地溢出喜悦的笑意，“什么时候出发？”

“下个月吧，下个月中旬。”

“下个月？”俊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下个月就六月了，雨水可能很多哦。要不，早点出发？”

“店里太忙，只能下个月中旬啦。好不好？”

“这样啊，那，没办法，就六月吧。”俊吉放弃提前时间，“我现在就去公司请假。不能让别人抢先占了假期。”

信子目送着俊吉兴高采烈离开的背影，但这一次，她的眼神和以往截然不同。

仙台之旅如同约定的那样，在六月中旬成行了。之前俊吉担心的下雨问题看来也是多虑。

十点从上野出发的快车“陆奥”线，傍晚接近五点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仙台了。在车上的差不多七个小时里，平时一直很稳重、一脸认真样的俊吉，坐在信子身边后，突然变得有些话唠了。看到沿线的风景，还有时不时途经的名胜，俊吉都会伸出手指向窗外，一一告诉信子。

“阿俊，你知道的可真多啊。这条线你经常走吗？”信子问。

“很久以前曾来过这里附近，其实也不算知道太多啦。”

这是一次看似非常愉快的旅行，在旁人看来，他俩不是夫妇就是恋人。

因为之前发过电报，白木淳三已经等在仙台车站的站台上了，“欢迎啊，欢迎来仙台。恭候多时了。”白木上前打招呼，依然彬彬有礼，圆脸堆笑的表情让他那双眯眯眼显得更细小了。 QmSgOGsP3KMQzih2Eqcbv8O2Sk3n6SD9aXe5G/6kLWhRzqqGWFQ38eb7SpIaup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