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国北方小镇出走，又回到记忆的源头

1869年，马蒂斯在法国北方小镇靠近比利时边境的博安昂韦尔芒多瓦（Bohain-en-Vermandois）出生并长大，纺织业是当地的支柱产业之一，马蒂斯家族经营纺织近300年，家中几代都是织工。而马蒂斯的父亲从事药店和种子贸易的生意，当他发现马蒂斯无意接手店铺时，便劝服马蒂斯学习法律，希望儿子未来可以成为一名公证员。然而通过了法学考试的马蒂斯，却对公证员的工作完全提不起兴趣。1890年，因为身体不适马蒂斯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年，母亲送给他画具和颜料打发时间。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已经21岁的马蒂斯下定决心放弃已经完成学习的法律，转向绘画，并在1892年，23岁时进入巴黎国立美术学院象征主义画家古斯塔夫·莫罗（Gustave Moreau）的画室学习。

偶然的机缘成为艺术家一生的转折点，用马蒂斯自己的话说：“我好像被召唤着，从此以后我不再主宰我的生活，而它主宰我。”马蒂斯的老师莫罗不仅是象征主义的先驱，也是许多超现实画家灵感的启发者，他对绘画色彩的主观性论述，带给马蒂斯很大的影响。莫罗认为：“美的色调不可能从照抄自然中得到，绘画中的色彩必须依靠思索、想象和梦幻才能获得。”

19世纪末的巴黎，印象派势弱，以塞尚、梵·高和高更为代表的后印象派崛起，艺术家和艺术批评者们开始主张艺术形象要有别于客观物象，同时强调绘画应该着重于对个体主观感受的表达。马蒂斯在一次对修拉弟子保罗·西涅克（Paul Signac）的拜访中，发现西涅克已经在米歇尔-欧仁·谢弗勒尔（Michel-Eugène Chevreul）的科学理论基础上构建起自己的“多色调色板”。“谢弗勒尔出版过一本名为《色彩区分与命名方法概要》的书，他观察到，当原色与其‘互补’色搭配在一起时，原色的浓度会增强很多——在此基础上，谢弗勒尔设计了一个精心排布的色盘，按光谱把互补色相对陈列出来。”这本是指导印染工业的学术著作，马蒂斯却从中受到启发。

就像是从法国北方的小镇出走，兜兜转转又回到童年记忆的源头，和其他印象派前辈画作中的色彩来自室外的自然光线所不同，马蒂斯家乡纺织业的色彩根植于他的创作基因，成为马蒂斯血脉中流淌着的艺术源头。

在马蒂斯的家乡，自家门口做活儿的织工随处可见，道路两旁就是织机，纺织物绚丽夺目的色彩，天然具备的“装饰性”，赋予马蒂斯的艺术创作以独一无二的灵感，在他后来的作品里，可以发现艺术家用大量笔墨描绘各种鲜艳织物，作为背景的纺织品往往成为画面装饰性的主体，比真正的“主角”更吸引人。

后期马蒂斯甚至会在画面中取消景深，将室内场景完全当成一块二维的花布来绘画，而其晚年的剪纸作品几乎是纹样的天堂——马蒂斯在纺织物中寻找到自己绘画的灵感，而艺术史的考古者们则在马蒂斯的童年记忆里找到了艺术家与众不同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