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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赵家佑:“是啊,一口青瓷碗。”

顾昭连忙动了动伞,示意大黑好好的想一想。

“是什么样的青瓷碗?”

“什么什么样的青瓷碗,碗不都是长那样嘛!”赵家佑嘟囔了两声,瞧着顾昭认真的神情,却也开始好好回忆。

“唔,瞧那布兜形状,那碗大概这么高这么宽。”赵家佑比了个大小,连忙又道。

“对了,它是莲花纹的,下头一条大尾锦鲤跃然甩尾,尾巴可大了!”

那时覆在上头的黑布落下一角,正好是锦鲤摆尾的位置,锦鲤的红尾在青瓷和黑布的映衬,分外打眼。

他一瞧便记下了。

赵家佑肯定的点头,“就长这样,错不了!”

素伞里,大黑也在汪汪的应和,“是这个碗,就是这个碗,主人的相公就是用它装那团怪肉了。”

顾昭侧头朝赵家佑看去,“家佑哥,那碗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你瞧见了吗?”

赵家佑想了想,老实的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那人很着急,一下便将布盖过去,捡起抱在怀里,我什么也没瞧见。”

他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再说了,我那时以为我闯大祸了,心慌得厉害,手脚杵在那里,动都不敢多动。”

“……还好碗没有破,他指着我骂了一通,又恶狠狠地瞪了几眼,然后急匆匆的便走了。”

顾昭:不是碗没破,是里头的肉团没有摔坏!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赵家佑伸出手指,朝西北方向指去。

顾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西斜的日头正好照进她的眼睛,阳光有些晃眼,她忍不住微微眯了眯。

那边啊......是乘船走了吗?

......

玉溪镇大码头。

樟铃溪的河水一下下的拍着岸边,河堤旁的巨石零零碎碎有小碎石掉落。

只见它们簌簌滚落河面,连个波澜都未见,就又被一波江浪拍来,眨眼消失得无踪无影。

顾昭感叹:林中吉这一走,就是碎石落江啊……茫茫人海,再去哪里寻他?

看着江面,她往前又走出一步。

“小心!”赵家佑一把将顾昭往回拉了拉,气急败坏的数落,“顾小昭,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站这么偏还敢往前走,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顾昭收回心神,冲赵家佑笑了笑,安抚道。

“家佑哥放心,我小心着呢,你瞧,这里离河面还有一些距离,掉不下去的。”

赵家佑看了看,面色稍稍和缓,却不忘交代道。

“码头向来风大,要是把你吹个踉跄,你就掉下去了!你在长宁街不知道,虽然咱们六马街和长宁街都是樟铃溪的河水,但六马街的就是不一样。”

他重重的点了下头,以示危险,“真的,码头这里的水又深又急,掉下去了就上不来了,水性好的也难上来。”

“他们都说,这里头可能有水猴子,所以才逮到人就不放!”

“水猴子?”顾昭探头看了一眼。

她现在站的地方是河凹岸,水流常年侵蚀,下头的泥沙早已经被冲刷走,是以这处的水格外的深。

在这样的地方建码头,便是大船来,吃水深也是不惧的。

顾昭:“应该是水深的原因,不是水猴子。”

赵家佑:“不管是什么,咱们别在这里玩了。”

江面波光粼粼,偶有几艘小扁舟从满是碎金的河面不急不缓的划过。

顾昭多瞧了几眼,“家佑哥,那咱们走吧。”

……

两人离开码头,抬脚往回走。

赵家佑跟在顾昭身后,面上难掩好奇。

“顾昭,你说我身上这味道要不要紧?我要不要去观里拜拜?”

他们这里有个小观,道观建在云雾山里,山路陡峭崎岖不平,平日里香火也不是特别旺。

信徒多是求子的妇人,也就年节的时候才人多热闹一些。

“没事,家佑哥多晒晒太阳就好。”

赵家佑心里一寒,结结巴巴了。

“不是吧,真,真是那东西啊?”

他探头探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自从摇竹娘那日起,我都没敢夜里出门了,今日天气晴好,我,我......”赵家佑万分不甘心,“我大白天出来玩,难不成也不行了吗?”

“我就知道那人有鬼,哪里有人用黑布包东西,还抱在怀里埋着头鬼鬼祟祟的走路,要不是他不看路,我能碰到他嘛!真是的,就是要怪他......”

顾昭:......

这人改口得可真快啊!

刚才他还说是自己走路不正形呢,转眼又成了旁人的错了。

……

顾昭瞥一眼赵家佑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家佑哥,你这样缩着肩走路,不累吗?”

“不累!”赵家佑的眼睛四处转了转。

累死也比吓死来得好。

顾昭无奈了,只等让他抓去。

赵家佑:“不过,顾昭你怎么不怕了?还有啊,你怎么就闻出味道了?”

顾昭顿了顿,“上次看到金凤仙后,我不知怎么的,鼻子和眼睛就更灵醒了一些。”

“大概多瞧了几次,我觉得那东西也就那么一回事,胆子就被练出来了。”

赵家佑恍然,“这事我知道!”

“你这是咱们老话说的被阴气冲撞了,开了天眼,通了灵窍!”

“顾小昭你牛啊!你要是去山里的道观,老观主肯定特别开心,然后收你做徒子徒孙。”

顾昭:……

开心什么?

多一个扫地的徒孙吗?

“不去不去,我还要陪我爷奶呢。”

赵家佑一脸可惜:“是哦,你可是顾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不能去不能去!”

上天不开眼啊,要是让他通了这灵窍该多好,他立马收拾行囊去观里!

顾昭:……

她继续胡说:“方才你身上那味道,和金凤仙身上的有些像。”

“唔,就像是捞了河底的淤泥,里头恰好有烂鱼烂虾,腥臭腥臭的。”

赵家佑一拍手:“是了,这一定就是阴气了!”

他又有些好奇,“顾昭你说,那个捧着青瓷碗的大哥,他是人还是鬼啊,碗里装的又是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音,“会不会是厉鬼?他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养小鬼了?”

顾昭:……

她被耳朵旁的这一口气吹得头皮发麻,当下便拍开赵家佑,没好气道,“不知道!”

“走了走了,我家去了,夜里还要当值呢。”

赵家佑肃容,是哦,顾小昭已经当值了,能赚银两了。

……他们不一样了。

……

顾昭挥别赵家佑,她瞧着赵家佑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下。

家佑哥还真客气,那林中吉的年纪那么大,她们这年纪叫他大叔都嫌不够老。

他倒好,居然叫他大哥?!

嘿!也不知道最近在哪里瞎混,学来的这身江湖气。

还大哥!明明得叫大伯!

顾昭瞧了瞧日头。

糟!都这个时辰了!

她拎起素伞,大步朝长宁街方向走去。

......

同一时刻,樟铃溪上,一艘乌蓬木船顺风顺水的一路往前。

艄公摇着撸,拉长了声音唱小曲儿,半晌,他停了手中的动作,蹲了下来歇气儿,顺道拿出酒囊给自己灌了一口水酒。

“咂!这永记的酒水就是美味,味道就一个字,赞!”

说完,他捏了捏剩得不多的酒囊,心疼得厉害。

这才离开玉溪镇大半日,酒水就被他喝得只剩这么一点了,想想这位客人要去州城换道,少说也得三四日他才能回玉溪镇。

换言之,他得三四日后,才能再去永记打酒?

这样一想,艄公心疼得直嗦后牙花。

……

艄公准备将酒囊收了起来,自言自语,“省着点,该省着点喝喽。”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盯着酒囊又看了几眼,半晌又拧开,浅浅的呷了两口。

香醇热烈的酒水入口,缓缓的流过肠道,最后温温柔柔的落在肚子里。

他闭着眼,整个人熏熏然。

……

“嗬!”艄公吓了一跳。

他才睁开眼,就见船上的客人盯着自己,两只眼睛有点红,白净面皮的映衬下,瞧着有几分吓人。

“吓我一跳,你,你......客人别担心,我就贪这一两口,不会耽误行程的。”

“嗯。”乌篷船舱里传来一声略微暗哑的声音,声音有些成熟,和那白净的面皮格外不搭配。

“船家自便,就是这酒香,勾得我腹中肠虫哀哀直叫,船家要是能舍一些给我,那便更好了。”

“哈哈,你还小,喝什么酒啊,不好不好!”

艄公赶紧拧了酒囊挂回腰间,别以为两句好听的,他便能将酒囊让出去。

闻闻可以,分享嘛,那时是不可能的!

他继续摇橹,摇头晃脑,“香吧!也就咱们玉溪镇的水才能酿出这么美味的酒水,你这去州城换道,是要打算去别的地方搏前程吧,这玉溪镇的酒,该是好几年喝不到喽!”

“是啊,该好几年喝不到了。”客人低叹,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更是在那儿发痴。

“没事,外头还有大把的美酒等着我喝,我会出人头地,风光无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越想脸越红,耳后位置一根黑丝一闪而过,瞬间又没入皮肉,“呵呵,天选之人,我是天选之人。”

说到后头,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叫人听个不清晰,但旁人一听就大概知道,他这是在白日发梦,在展望未来呢!

艄公摇橹看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他有些后悔接这单生意了,无他,这个客人瞧过去奇奇怪怪的。

只见他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皮白皙,身量瘦削,俊秀挺拔,偏偏留着个虬髯的胡子,眼睛有些泛红,一身衣袍肥大不合身,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行囊搁在脚边,他像抱命根子似的抱着一块黑布兜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宝贝。

艄公摇了摇头:啧,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却一身油滑酒鬼的暮气,糟蹋了糟蹋了!

……

艄公是撑船的船家,向来又是爱说的,茫茫无边无际的江波,这样江水中漂一叶扁舟,不说话让他难受得慌。

这次,艄公不敢提前程了,就怕又刺激到这个年轻人。

唉,年轻人就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多想想美好的日子,也能把自己美疯喽!

他在心里吐槽个不停,清了清嗓子,找了个稳妥的话题。

“唔,咱们玉溪镇的酒爽口,要是再配上好吃的下酒菜,那就更美味了!”

“你吃过翠竹街豆腐娘家做的酱豆干没?那才叫做美味!咬下去噗嗤一声,那酱汁就溢出来了,微微带点咸甜,又有些鲜香,真是绝了!”

“再嚼一嚼,简直是满口……”豆香!

艄公喜滋滋的说着话,瞥眼对上客人的视线,他喉咙一哽,后头的话,不自觉的便吞了回去。

艄公:……乖乖,他这是又提了什么不该提的吗?

他心里委屈,算了算了,他还是闭嘴吧。

……

落日有一半沉没进水面,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一片橘红,艄公一下下的摇着撸,嘴里哼着爽口的歌儿。

他是个快活的性子,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压在肩上,却不妨碍他欣赏江面落日的美景。

艄公乐呵呵,黑黝黝的面庞上,每一个褶子都写着满足。

初升的旭日美,这黄昏的落日,它也不赖嘛!

...…

船舱里,林中吉心乱如麻,他低下了头,白皙的手摸了摸自己皮肉光滑的脸,眼里有些慌。

这艄公,是知道了什么吗?

他为什么要提水娘?

半晌,林中吉眼里闪过晦涩的光,再缓缓的抬头,目光幽幽的朝艄公看去。

就是不知道,这杀人和杀狗……

会有什么不同吗?

…… EKmnqH9I38CofP61H0nhBQcf53quZxc6WTV4YfBy6kXYsiwPgYp0cq+On39QWq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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