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校园还很热闹。
回宿舍的路上迟雾捡了一支桂花,银白色的,被人从枝头折断后又扔掉。
“哎?今天下班这么早?”正打游戏的荀瑶问。
迟雾带上门,“有点累,就提前回来休息。”
荀瑶看她神色:“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迟雾笑了下,提醒她,“有人来抓你了。”
荀瑶一听赶紧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上,“这个老六是要在上路买房吗?三分钟来两次了。”
董尚熙跟她一起双排,“我来了,杀了他。”
她们在打游戏,童锦戴着耳机刷视频。
迟雾找了个矿泉水瓶,用剪刀从中间减掉,装了水将桂花放进去。时间还早,她便打开电脑继续做习题,但笔却一个地方都写不下去,脑海全是谢淮京轻挑散漫的模样。
在那一刻,她已经在努力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心里又紧张又有点期待,犹豫间看见他眼里戏弄时,那一刻的感觉很复杂。
有点闷,有失落,也有生气,但并不想跟他争辩理论。
理论的结果,并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可能那顿饭都不欢而散。他是她熟悉的,但又很陌生。
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她目光微顿,捞起手机看,是运营商发来的防诈骗消息。将短信删除,视线落在桌面上绿色的软件,拇指在空中悬空几秒,摁了熄屏专心做题。
放假前最后一周,饶京的酷热又往上涨了两度,太阳晒得人头晕目眩。
体育课。
整齐的队伍在跑步时分散,有的人慢悠悠走着,等着跑在前面的人第二圈时再跟上。
跑完两圈,迟雾已经汗流浃背,喉咙干得像要着火一般。
“我迟早要热死在饶京的夏天里面。”荀瑶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早知道我也不来上课了,反正体育又不纳入专业考试。”
“但也会影响毕业。”迟雾说。
饶京的毕业要求,在校期间不能挂任何一科,即使补考及格也会扣除相应的学分。
荀瑶显然也想到这个,“谁说上大学就轻松了的,并不比高三轻松。”说完,似觉得不对又纠正,“对学霸来说是轻松的,像谢淮京和纪承然那样。”
迟雾正喝水,闻言握水壶的手偏了下,水洒在裙子上。她扯了张纸擦拭两下,“你并不差,高考就打败好多人了。”
荀瑶点头:“那倒也是。”
荀瑶用手作扇子扇风,“热死了,我们买雪糕去。”
“好。”
超市距离操场有段距离,好在一路上有不少树木,能稍微挡一挡太阳。
刚到超市门口,荀瑶就“哎”了声,“那不是谢淮京嘛。”
隔着两个货架距离,迟雾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他了。黑色短袖黑长裤,头发剪短了些,露出那双长眉。他手里拎着一瓶水,陈知楠正跟他说话,看见她们时下巴微抬,跟谢淮京示意。
下一秒,谢淮京回头,迟雾在他看过来的瞬间移开视线,跟荀瑶往冰柜走。
“他在看我们。”荀瑶边选雪糕边看,补充,“谢淮京好像在看你。”
“他们过来了。”
迟雾垂着眼挑了块老冰棍,拉上自己这边的玻璃,“我选好了。”
荀瑶拿了块巧乐兹,两人到收银台付钱。
“一共八块。”
迟雾点开微信二维码,刚要付款陈知楠声音插了进来。
“还有这些,一起付。”陈知楠将两瓶水和口香糖放在柜台上,冲迟雾绽放一个很友好的笑,“我来付,学妹。”
迟雾将两块雪糕拿到一边,声音淡淡,“谢谢学长的好意,下次再请吧。”她顿了顿,“我们比较喜欢自己付钱。”
她都这么说了,陈知楠将手机收回来,给她让位置,“那下次一定。”
迟雾笑笑,“一定。”
她亮出二维码,让收银员扫。
扫码的功夫,身侧传来甜美软糯的声音,“你好,我是播音主持系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叮”
迟雾眉心跟着一跳。将巧乐兹给荀瑶,礼貌又客气的跟陈知楠告别,“学长再见。”
两人还没走出大门,身后传来清越如泉水流潺的声音。
“手机坏了,还没修。”他笑着,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又留有余地,“下次。”
迟雾咬了一口老冰棍,牙齿被刺激得一酸。
陈知楠付完钱,跟谢淮京往外走,忍不住调侃,“这是你拒绝的第几个了?真要浪子回头了?这可不像你。”陈知楠看着前面走远的两个人,又说,“别说,这法学的学妹漂亮又有礼貌,不过为什么她好像对你有意见?”
谢淮京没应,拧开盖子喝了一半。
“你把人得罪了?还是拒绝了?”陈知楠猜测,“这么漂亮的学妹你都忍心拒绝,真是可以。”
迟雾是很温和的长相,就像一朵单纯无害的幽兰,看人时会觉得有些清冷,但言语间都很礼貌,即使拒绝人也给足台阶,比如刚才,要换了其他人,现在估计已经在要谢淮京微信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去试试。”
谢淮京拧瓶盖的手顿了下,淡淡瞥陈知楠一眼,“她看不上你。”
陈知楠:“......”
陈知楠被无语到:“什么叫看不上我?我好歹也是名副其实的帅哥好吧,要身高有身高,有学问有学问,要家世有家世,而且我还比你懂女孩子心思。”
谢淮京哼笑:“人刚刚不是已经拒绝你了。”
“那是客气。”陈知楠说,“不对,那是因为你把人得罪了。”
谢淮京走在前面,两个女生走得不快,蓝白运动服穿在身上从背影看颇有高中生既视感。
他单手揣兜,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
—
老冰棍跟临江的味道一样,便宜解渴。
迟雾咬下一口冰块在嘴里,对上荀瑶欲言又止的目光,“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可以。”
荀瑶:“你跟谢淮京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迟雾说,“超市那么多人,我们要是接受了他们的请客,很快论坛就会出现我们两个的身影了,我不想被猜测围观。”
“那确实,我刚刚都没想到。”荀瑶点头,“虽然我们跟他们没什么,但估计没几个人信。”
到时候她们俩估计会成为动物园的稀有动物。
略过这个话题,荀瑶拿出手机给迟雾转账,迟雾也没推脱,收下后两人商量着中午去食堂吃什么。
“说起来,你十一回家的票买到了吗?”荀瑶问。
“还没。”
说起这个迟雾就愁,今天下午就放假了,很多没课的已经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她点了所有加速包的抢票还没有着落。
“那怎么办?不回去了吗?”
“实在抢不到就只能留校。”
荀瑶咬下最后一口雪糕,“买那种一段一段的火车票,上车后再补。”
“问题是,我连车都上不去。”
沿途的长途短途都售罄,她连进入火车站的资格都没有。
“留校也挺不错,免费吹空调,还不用去挤。”迟雾笑说。
她惯会安慰自己,荀瑶看着她,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下午,学校的人都走了大半,董尚熙和童锦也早早回了家。她们都是本地的,回家很方便,荀瑶没回去,多留了一晚陪她。
晚上,迟雾洗澡时发现沐浴露已经没了,拿了手机下楼。
“我下去买个沐浴露。”她跟荀瑶说了声。
荀瑶正打游戏,“好,帮我带块雪糕,巧乐兹的,谢谢。”
迟雾应下。
放假学校空了许多,以往拥挤的超市零星几个人,迟雾在摆沐浴露的货架前停留,最后选了红石榴味的。
从超市出来,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很抱歉,您的抢票未能成功,金额将在3—7个工作日原路退回到您的账户。】
给爸爸拨了电话过去,好一阵才被接起。
“没抢到票。”她先开口,“我可能十一回不来了。”
“没事,春节再回来也行。”
爸爸安慰她,但字里行间还是透着些许失落,他很盼着她回去。
她看过其他时间的,三天后倒是有票,但是从饶京回临江需要一天时间,她再从临江回去,至少两天,最重要是回来的票没了。
挂断电话,迟雾在原地站了会儿,想着刚才爸爸的失落又无可奈何的语气,点开机票搜索栏。
没有直达,只能到市区再乘坐大巴到县城。
最近最便宜的是明晚十一点五十,落地三点,往返六千块。
四个月的生活费。
还是算了吧。
迟雾有些挫败的垂手,拎着沐浴露和雪糕往宿舍走,刚转身就瞧见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正看着她。
迟雾拎口袋的手紧了紧,加快步伐从他面前经过。桂花从枝头飘落,白色花瓣落在她头顶,空气中卷着淡淡的花香。
“迟雾。”他忽然出声。
迟雾停住脚步,看他,“有什么事吗?”
谢淮京抽着烟,风一吹烟灰窸窸窣窣的落。
他看着她,“没事。”
迟雾提起的心又放下,面上始终平静,“哦。”
她迈步离开,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谢淮京捏了捏眉心,将烟碾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