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同志:
近年来,有不少反映革命历史题材的电影、传记及小说中都提到胡宗南率重兵封锁我陕甘宁边区,后来又进犯延安的事,那么,胡宗南是怎么起家的?他的几十万兵马又是怎么土崩瓦解的呢?
读者 苑文
苑文同志:
你来信提出的问题,涉及胡宗南逃向台湾之前几十年的活动经历,为此,我们请林栋同志撰写了《胡宗南军事集团的兴衰始末》一文,不知能否满足你的要求?
编 者
胡宗南毕业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的黄埔军校第一期。数十年为蒋介石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因而,备受蒋所赏识,屡次提拔,曾历任旅长、师长、军长、军团长、集团军总司令,直到战区政治部主任和战区副长官部长官。随着官运的亨通,他便借机扩充和壮大自己的军事实力,至抗战胜利后,便逐渐形成了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庞大军事集团。
然而,随着国民党整个军事集团在全国战场上的彻底败退,胡宗南军事集团终也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其曾引为自豪并煊赫一时的军事实体,最终在人民解放军摧枯拉朽式的英勇打击下,终至土崩瓦解,变成了历史的陈迹。现在,就让我们翻开这历史的一页,去回顾一下这个蒋介石“精锐嫡系”的兴衰始末吧。
1928年,为了提高国民革命军的战斗力,蒋介石将所部几个师进行了一次较大的改编和调整,成立了国民党“第一师”。这时,在该师第二旅有一个还不太受人瞩目的人物,他,就是该旅旅长——胡宗南。
随着军阀战争的愈演愈烈,1929年,国民党第一师奉命向河南进发,寻找战机,准备消灭当时驻守河南的皖系军阀孙传芳部。该师于转战途中,在河南信阳一带又进行了一次扩编,使部队增加了三个团,经调整,胡宗南被调任了第一旅旅长。从此,胡宗南便依靠着这个“旅”,一走红运,直线上升。
1930年夏,第一师被蒋介石调往山西,蒋、阎、冯内战爆发。陇海路的野鸡岗一仗,第一师师长徐庭瑶身负重伤。在战斗异常激烈的情况下,第一旅旅长胡宗南受命指挥作战,充任了代理师长的职位。战争结束后,蒋视胡宗南冷静沉着、指挥果断,很是赏识,便决定将第一师的第一把交椅正式交给胡宗南。
胡在接任第一师师长之后,非常明白蒋介石一手提拔自己的用意,同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便不顾军官们的强烈反对,在第一师中进行了一次较彻底的人事调整。经过这次调整,使第一师团级以上的干部,由原来的保定系和其他系的军官统统变成了清一色的黄埔系军官。实现了他黄埔“联姻”的夙愿。
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蒋命胡宗南部驻扎甘肃天水一带,以防红军北上。胡便加紧训练部队山地作战,研究川陕的人事、地理以至藏族、羌族的风俗习惯。作为一名军事将领,胡宗南确实有他独到之处,能够全面地把握住一盘棋的布局,看出三步、四步以外的局势。
1934年秋,红军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征。为了彻底“剿灭”共产党,摸清红军北上意图,蒋在广东召开了一个团长以上的军事会议。在会上胡宗南作了重点发言,他说:“共产党之所以放弃在江西多年的根据地而到处流窜,就是因为共产党没有苏联的援助,连根据地也保不住。因而,它只有转移到新疆或者外蒙附近,才能取得苏联的物质援助,进出甘、青、新一带,打通国际交通线,伺机反扑。”在座各级将领无不为之惊服,蒋亦认为胡之分析有理。他为自己能有这样有见解、有头脑,且忠实于自己的下属而感到自慰,遂宣布第一师扩编为第一军,胡宗南升任第一军军长。经过这次扩编,胡部高级官员和中下级官员升调较多,因而士气为之一振。
1937年7月7日,全国全面抗战开始,胡宗南部亦奉蒋之命开赴前线,进入第一战区抵御日军,为了战区各部统一管理,胡被任命为第十七军团司令,统管上海战事。同时,蒋为了最后解决后顾之忧,彻底消灭共产党,在不久召开的西安会议上,不顾李宗仁、白崇禧的反对,任命胡宗南为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让其军队大部坐镇西北,继续担任“剿共”之主力,守护国军的西北大门。同时,为了进一步笼络胡宗南,及对河南、山西两省和第八战区所属的陕西、甘肃和新疆三省指挥的方便,又让胡充任了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一战区政治部主任。受此重任,胡愈加小心,为了加强对自己防区的控制,于抗战胜利后,便将他的副长官部改为“西安绥靖公署”。
经过十几年的扩充和整补,胡宗南已直接统辖有十九个军和两个独立师,兵力不下50万人,声势十分浩大。至此,胡宗南军事集团正式形成,胡宗南本人也成为蒋介石扼守西北的重要“藩臣”,权势达到了他自起家以来的峰巅。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积极准备发动内战。为了加强军队战斗力,蒋介石在南京召开了一次整军会议。胡积极响应,于1946年3月初将其所属集团军总部改为军,军改为整编师,师改为整编旅。
1946年6月,胡为了控制晋西黄河东岸河防,以确保关中地区的安全,便调其整编第一师之第一六七旅驻扎晋南运城,后又增加了整编第二十七师和整编第一师全部。在该部移驻过程中,不料在晋南的闻喜附近与解放军陈、谢大军发生了遭遇战,战况异常激烈,双方竟相持了近半个月。然而,自内战爆发以来,胡军与解放军的这第一次正面交手真可谓出师不利,胡部三十一旅和一六七旅被全部打垮,损失兵力都在一个团以上。为挽回不利影响,胡急忙增调了整三十和九十两个师,希图彻底消灭解放军陈、谢大军。不料在旧历八月十五日前后,增调部队好不容易到达浮山占领阵地后,又遭到原驻浮山地区解放军之太岳兵团的阻击,待胡部刚刚摆开阵势,解放军却又迅即北撤了。胡军摸不清解放军意图,继续前行。7时左右,该部进入鹳雀镇及附近村庄,正待宿营时,忽闻枪声四起,杀声大作,解放军太岳兵团以雷霆万钧之势由四面八方攻击而来,炮火异常猛烈,被搞得晕头转向的胡军官兵只好仓促应战。12时左右,枪声渐趋平息,战斗即告结束。而胡宗南赖以起家的,曾炫耀一时的“王牌劲旅”——“天下第一师”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解放军敲掉了,第一旅旅长黄正诚也遭活捉。这当头的一棒,着实令胡宗南难受了一阵。他认为,此番出师不利,实不在兵力不精,武器不良,而败于对共产党解放军了解不够,在未彻底搞清解放军之行动意图时,就贸然进军,实属失策。这次惨败后,胡宗南更加紧了部队的训练,随时准备为蒋介石效忠尽职。
随着当时战场形势的变化,蒋介石被迫将全面进攻战略改变为重点进攻。在危难之中胡宗南又挑起“帅”旗,奉蒋之命以其长期屯驻西北的数十万军队,担负起向共产党中央所在地延安地区进攻的“重任”。企图一举捣毁共产党的中枢,使其全盘指挥失灵,用心是极其险恶的。
为了使自己的部署和进攻万无一失,胡宗南不但动员了所属15万余人,还联合了甘肃、青海、宁夏一带的土匪马家军5万余人,组成了拥兵20余万的“剿共”大军,浩浩荡荡地向革命圣地延安扑来。
经侦察,胡宗南认为,要打开进攻延安的门户,首先必须夺取位于封锁线上的陕甘宁边区南面突出的“囊形地带”。因为这个“囊形地带”以马栏为中心,以宜君、正宁为袋口,像一把尖刀直插入国民党的关中地区。所以,不除掉它,胡总感到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因此,占领这个重要军事目标就成了胡进攻延安全部军事行动的第一着棋。他说,只能赢不能输。
3月11日,胡宗南在洛川召集作战部队旅长以上的军官,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会上胡又作了进一步的煽动。他说:“我们要消灭共产党,必须首先消灭它的武装力量;要达到这一目的,最重要的是拿下延安,消灭它在陕甘宁边区的主力军,摧毁它的首脑机构。我相信可以在两个月内解决陕甘宁边区的军事问题,六个月内消灭全部共军,解决全国对共军作战的军事问题。现在决定先夺取‘囊形地带’,希望大家努力完成任务。”听了胡的蛊惑,部下无不跃跃欲试。
3月中旬,胡军由关中向解放区扑来。一出封锁线,进入解放区,胡军官兵即有异样感觉,四周出奇的寂静,反令人胆战心惊。部队摸索到了“囊形地带”的中心马栏,却连一个共军的人影都没见到。胡宗南在指挥部未听见激烈枪声,不知何由,便从大本营电问进攻部队整二十四旅旅长张新战况如何。答曰:“占了马栏,而心中却感空虚。”胡亦感到虽夺取了要地,但并无胜利的快慰,不知此第一着棋到底是输是赢。
由于西北人民解放军从容地主动北撤,且解放区军民坚壁清野工作做得彻底,致使胡军除占领了一块扔给它的地皮以外,什么便宜也没捞着。
胡自第一师吃亏以后,接受教训,不敢命部队贸然向延安纵深前进,而令占领马栏部队整二十四、四十八两旅转攻陇东庆阳,以控制边区侧翼,保障进攻延安部队之安全。可谁知,就在整四十八旅回师宿营西华池时,解放军恰似从天而降,忽然出现在四十八旅官兵的面前。一阵猛冲猛打,旅长何奇被击毙,该旅即刻被全歼。二十四旅得信驰援时,只救出了何奇的尸体一具。胡电问,救出何奇没有?答曰,已救出。后胡得知救出的是尸体,便责问张新:“你不是说救出来了吗?”张说:“胡先生没有指示‘救生不救死’,既死不能复生,我总算完成任务,救出何奇来了。”
胡在失去了一个精锐旅之后,愈加紧向延安扑来,极想报复。便命董钊第一军、刘戡第二十九军编成左右两个兵团,采取钳形攻势,包围歼灭陕北的解放军,占领延安乃至整个边区。攻击时间定在3月14日,限令17日务必到达延安。
15日拂晓,董钊兵团之九十师在向金盘湾前进途中,即遭到正面解放军有力的抵抗。前进受阻,下午3时与解放军形成对峙状态。
16日,九十师继续攻击,结果发现解放军阻击力量减弱,经侦察才得知,原来正面解放军除少数部队保持接触外,主力已全部撤至金盘湾北边的高地并占领了防御阵地。九十师便追踪前行,不料又遭到地雷区的阻碍,炸伤炸死人马不少。因此,每前进一步,都要先派工兵进行搜雷扫雷工作,致使行动极为缓慢。
17日,是胡限令占领延安之日,可董钊部由于沿路不断受阻,故没能按时到达。为了加快部队进军速度,胡命令空军协助作战。一批批轰炸机在战斗机的掩护下,向延安地区进行疯狂的轰炸。可在这茫茫黄土高原的山岭沟壑中,很不容易炸到什么重要目标,仅在地面留下无数弹坑而已。
18日,战事已进行到了第五天,空军又接到地面部队董钊的报告:先头部队已进抵延安近郊,发现共军主力,战斗异常激烈,望支援。空军基地人员便忙着加油、挂弹,闹得人仰马翻。
19日拂晓,胡军前线部队报告:大部队已围住延安城。下午报告:先头部队已进入延安,但城内街道上未见行人,窑洞中亦空无一人。胡军这才发现,经过几日来“浴血奋战”,还比规定时间迟了两天才占领的延安,原是一座空城。
延安战事轰动了西安,一些御用记者为这一重大“胜利”大肆宣扬,声称国军打击了中共中央首脑机关,从此蒋介石就有取得更大胜利的可能,处于劣势的军事形势会出现根本的改变。他们还组织了一个采访团,一致要求到延安来参观战绩,采访战地新闻。
胡宗南在向蒋介石夸耀战绩之时,万万没有料到还有这一手,但又不好推托。遂召集西安绥署有关处长以上人员举行紧急会议,研究应付措施。指定成立一个“战绩陈列室”,从十七师部队手中抽调一批“三八式”和“汉阳造”步枪,不足的和一些轻重机枪则由延安警备队中抽调。并采取白天将枪支送到“战绩陈列室”,黑夜送还部队的办法来蒙混。至于俘虏则在延安周围20华里内设战俘营管理处十处,抓一些村民和派一些士兵共两千多人混合编成几个俘虏队,强迫他们按照事前规定的一套“对答”应付参观的新闻记者。与此同时,还在延水两岸制造了许多假坟。一切准备就绪,胡颇感满意,专等记者团的光临。
结果当记者采访时,还是发现了破绽。有人问:“这些轻重机枪、中正式步枪共产党军队何以有之?不是说他们都是‘小米加步枪’吗?”有人问战俘:“我昨天在某战俘营管理处见过你,怎么一天之内又送到这个管理处来了?”被问者只好装聋作哑,以免当众出丑,受到惩处。
然而,就在胡宗南忙于为“攻占”延安而大贺特庆之时,人民解放军早已在他的周围撒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胡本人此时也很清楚,自入延安以来,从未与共军主力进行过决战。时至今日,共军主力到底在什么方向亦不清楚。于是,他又召集下属开了一次“围剿”商讨会。根据他的判断,共军主力必在安塞以东、蟠龙以西地区整补。遂令董钊率五旅之众于3月24日由延安出发向安塞“扫荡”。
由于道路狭窄,军队骡马过多,董钊部队行动极缓。他们在西北黄土高原的山梁上爬上爬下,直到深夜才抵达安塞,果然遭到共军阻击,为了不至“打草惊蛇”,胡命该部避免与共军全面接触,采取合围,拂晓歼灭共军。但到了拂晓才察觉这里兜住的并不是共军正规部队。因此,五个旅的“大扫荡”显然是扑了空。25日,董钊部按原计划向蟠龙方向前进时,突然接到胡宗南“即日赶回延安”的电报。待他拼命赶回延安时才听说:胡宗南命第三十一旅到青化砭掩护刘戡兵团搜剿,结果,当该旅进到青化砭时,突被解放军四面包围吞食,只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残喘,就被全部歼灭了。
自从第一军安塞扑空、三十一旅青化砭遭歼后,胡宗南便吸取了分兵被歼的教训,决定采取“方形战术”即用两个兵团排成数十里宽的方阵,协同进退,以不致遭到被各个击破的厄运。
青化砭受挫以后,胡认为这只是解放军的掩护部队,其主力必然向东北方向撤退了,为的是躲避胡部两个兵团的合剿。因此,他又决定使用两个兵团的全部力量,向延川、清涧进行一次“扫荡”。他说:“如果解放军愿意决战,那太好了,就用这两只‘铁拳’把它彻底砸碎;若不敢决战,就驱逐它东渡黄河,逃出陕西境内,解决西北战事。”
3月27日,董钊、刘戡率领的九个旅直奔延川、清涧而来。日夜兼程,走了六天,也未遇共军主力,只是碰到一些小部队和地方民兵时而出兵牵制。结果,这一次“扫荡”计划又落空了。而此时,他万万没有料到,解放军只用一小部分兵力把胡军九个旅引向东北方向,而主力却在相反的方向,正准备捕捉投进罗网的胡军部队,干净、彻底歼灭之。
胡宗南对共军的行踪简直是摸不着头脑。他根据总部电台测向,判断共军主力在瓦窑堡西南方向,于是又命两个兵团在蟠龙以西地区,从南向北再来一次“大扫荡”,企图驱使解放军主力北撤至榆林地区,而后与南下之二十二军会师合击。
4月13日,董、刘率领九个旅又在蟠龙以西地区铺开数十里的扇面,开始向北“大扫荡”。继续到第二天,胡军果然遭到了解放军在广大正面的逐次阻击。他们判断这可能是共军主力了。官兵无不欣喜若狂,认为这下子总算没白费力,兜住了共军主力。于是,胡命一三五旅由瓦窑堡向南出击,策应刘戡兵团南北夹击共军主力。该旅奉命仓促上路,结果当行至羊马河附近时,忽然遭到解放军的突袭,经数小时的激战,该旅4000余人被全部歼灭,旅长麦宗禹被俘。后来,胡才得报,原来引诱董、刘两个兵团九个旅北进的只是共军一部分兵力,而在羊马河围歼一三五旅的才是解放军主力。
这还不算完,接着在5月7日,解放军趁胡军主力还没转过向来时,在蟠龙附近又偷袭了一六七旅,结果该旅4000余人被全歼,旅长李崑岗被俘。
至此,胡宗南自占领延安后,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接连进行了四次“大扫荡”。结果,不但始终没有摸清解放军主力活动方向,消灭其有生力量,反而糊里糊涂地让解放军白白吃掉了三个旅。
8月18日,胡之主力三十六师奉胡之命,追击解放军骑六师到达米脂北沙家店附近,但还立足未稳,于深夜1点左右即遭解放军围攻,直至19日晨战斗形势急转直下,解放军由正面和右侧同时发起攻击,向该师全线阵地猛冲,混战将近黄昏,该师终于不能挽回失败的命运,遭致全师覆灭。这是胡自入延安以来丢掉了几个旅以后的又一幕“悲剧”,胡军开始以整编师的规模打败仗了。
就在胡宗南部在陕北损兵折将、一筹莫展之际,忽悉解放军挺进豫西。在这一声势浩大的进军中,蒋介石惊慌失措,为了策应河南作战,遂命令胡宗南由陕北抽调兵力,开往豫西。接命后,胡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不得不由延安飞往西安,将陕北这个烂摊子完全交给了刘戡负责。
但是不久,胡便在西安得知刘所领导的整编二十九军在瓦子街附近遭伏击,全军覆没。刘本人自戕身亡,全体官兵约4万余人被俘。胡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连几天没有出屋。这是胡军自入延安以来遭受的最大损失。这个损失,使胡宗南军事集团内开始出现了极大的恐惧和不安,军心开始涣散,士气消沉,日甚一日。胡本人对陕北的控制亦无能为力,而且他要想全力保守关中也成了极为严重的问题了。
事已至此,胡宗南不得不下令放弃这座对国民党来说除了欺骗宣传,而在军事上毫无意义的延安城南下。
1948年4月21日凌晨,奉命驻扎在延安的最后一支部队十七师出发了,一时四山阵地陆续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在黑暗的夜空中,高高低低的阵地上燃烧起大小不同的火焰,防守部队正在把带不走的器材弹药等物资炸毁。整个延安城刹时变成了一片火海。脱离这个令人日夜担惊受怕的环境,这对胡军士兵来说,真是如释重负。
这次撤退,不仅有十七师的部队,有行政人员,有由西安来做投机生意的小商人,还有跟着军队逃跑的地富分子。一片仓皇混乱情况使得这支撤退的行列,军民混杂,凌乱不堪。
27日晨,当部队行进到史家河时,忽然遭到解放军的袭击,师部担任警戒的三十五团第一营都有一些伤亡,营长吴子昌负重伤。直至下午4时,师部才过了洛河,抛弃了所有汽车、坦克及大部辎重行李。过了洛河,部队怕夜长梦多,不敢在此久留,便连夜兼程,直至第二天下午3时,才在白水县遇上了胡宗南派来接应的部队,这时才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两下会合到达蒲城时,已是夜间11点了。至此胡军从陕北彻底退出,全部撤到关中。
胡宗南部自1947年3月13日向延安发动进攻,到1948年4月21日撤离延安到达关中,这一年多的时间内,不但没有消灭共产党的有生力量,捣毁它的领导机构,反而自己损失了11个旅,共计十万人的兵力,其他侥幸保存下来的部队也都受到了轻重不同的打击,整个军队士气大伤,再也没有昔日的威风了。这时,胡宗南才觉察自己和共产党下的这盘棋是步步皆输啊!
胡宗南部放弃延安后,于1948年5月逃到汉中,决定以秦岭山区为根据地,抗拒解放,掩护整补,伺机反扑。胡自己也说:“争取时间,就是胜利。”结果事与愿违,陕甘宁边区的解放军在胡军撤离延安后,便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威势向蒋管区主动发起了攻势。先后发动了宝鸡、荔北和扶眉诸战役,其间胡军又损失了七个军和三个师,致使胡宗南四个高度机动性的机械化军,只剩下了千疮百孔的第一军。
胡仍不死心,念念不忘争取时间,尽快地整补自己的部队。并且加紧训练,避免与解放军作战,以期能够保住这最后一点赌注。这时的胡宗南已大不如进攻延安时那样威风了,只有二十五六万军心涣散、纪律松散、战斗力极差的部队归他管辖。他将这些兵力放在东起陕西安康,西至甘肃天水一带,以保护他的汉中地区。同时,企图依四川天险和利用川北24县的资源建立大巴山根据地,以秦岭为游击区,抗拒解放大西南。
解放军动作之神速,根本不给胡军以喘息时机,就在其大巴山根据地计划还未实现之时,解放军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陕南攻来,直接威胁汉中。为了应付万一,胡宗南于1949年11月12日在汉中召开了名为“总体战紧急动员”会议,企图在汉中不保之际洗劫性地搜刮陕南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他说:“这个方案的重要意义在于军事上缩短防线,集中兵力,取得主动,加强反攻力量;将来在必要时转移阵地,就必须做好总动员工作,把陕南地区的人力、物力进行必要的组织和有计划的移运和储藏,要保证陕南地区的人力、物力掌握在我方手中。”会上还制定了一系列如交通、粮食、器材等管制措施。看来胡宗南入侵延安,解放军的“坚壁清野”对他印象颇深,故立即效法之。
但由于解放军战场发展迅猛,迫使胡就连学来的一套都还没兑现,就不得不仓皇地丢弃汉中向四川逃窜了。撤退之军一路狼狈不堪,纷乱杂沓,终于11月28日逃到了成都。
这时人民解放军已渡过长江,先后解放了湖北、湖南、广东、陕西、甘肃、青海、新疆、宁夏等省,并开始向西南大进军,成都城郊四面楚歌,岌岌可危。然而,这时国民党最高统帅蒋介石还在重庆,企图以四川为根据地,固守西南地区,作最后挣扎,等待国际局势变化,伺机反扑。但他绝没料到解放军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于11月15日解放了贵阳后,旋即挥师西出,直向邛崃、雅安挺进,截断了成都方面的国民党军队企图逃窜西康、滇西的去路;同时以一部于26日攻入了涪陵,28日即对重庆外围发起了攻势。隆隆炮声依稀可辨,坐镇重庆的蒋介石一时成了“孤家寡人”,急令驻守成都的胡宗南派其精锐之精锐第一军第一师立刻赶到重庆“保驾”。当时情况确实十分紧急,蒋将自己安置在重庆白市驿机场,随时准备“起驾”。因为当时保卫机场的除了侍卫队外,只有一些交警队,若第一师不赶到,形势骤变,蒋介石就很有可能会成为解放军的俘虏。
蒋逃到成都后,仍妄想固守四川,“保卫”西南。而胡宗南则是想尽速从四川突围,据守西昌、滇西,打通滇缅路,免遭解放军的围歼,保存实力,徐待后图。蒋、胡虽有矛盾,但胡为了忠实于蒋,故只好遵命死守。而蒋却在夸奖完胡一阵之后,于12月10日下午悄悄飞逃台湾了。
随着成都战事的日趋紧迫,为了不致坐以待毙,成为阶下囚,胡暗中请示了蒋,得以应允。于是12月18日晚10时胡召集部下研究突围方案:“解放军目前兵力强大,把我们现有的力量分成四个兵团由四路突围,会显出薄弱,易被围歼。我们组织两个大兵团力量,以声东击西的战术,一个兵团东打,向宜宾、峨眉地区挺进,牵制解放军的兵力回顾,然后再以一个兵团西突,向雅安地区突围,这个兵团才是我们的主力,应配备强大力量,才不会被吃掉。”最后他特别强调:“我们一定要突围,绝不能蹈杜聿明的覆辙。”
任务布置妥当后,胡便安排部下飞逃事宜,由胡亲自决定谁先走,谁来断后,一时空气异常窒息,人心惶惶。
23日,胡本人对两个兵团的突围布置作了最后视察和交代后,便由成都乘机逃到了海南岛,27日下午到达海口,同时与突围部队随时保持联系,告诉部队想尽各种办法突围向西昌方向集中。
27日晚10时,胡接到报告:西突的李文兵团已开始突围,但冲过新津河快要到邛崃时,还是被解放军紧紧咬住并包围了,进不能,退不行,随时有被围歼的可能。胡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摇头,嗯嗯不已,似不甘心这最后的一着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输掉了,遂传问东突部队情况如何,回答:未发生战事。胡颇感纳闷,后来才知,李文等在胡宗南离成都后,又开了一次会,他们认为危急时刻,主帅却逃离在外,形同母弃子而不顾。由于怕分散挨打,他们决定要死都死在一起,便改变了原定东打西进的计划,将两个兵团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兵团,向雅安挺进,结果陷入解放军重围,还是重蹈了胡宗南所忌讳的杜聿明在徐州会战中的失败覆辙。这次损失惨重,把胡宗南军事集团在西南的最后一点赌注全部输尽了,这之中包括他赖以起家的第一军。胡军到此时已土崩瓦解,溃不成军,胡本人几乎变成了一名光杆司令。
蒋介石在台湾获悉胡集团的最后崩溃,恼羞成怒,认为胡临阵脱逃,在关键时刻没有与自己的部队共存亡,因而命他“戴罪立功”,返回四川,收拢残部,在西南拼死也要为“国军”挣得一块地盘,坚守三个月,等待国际形势变化。
1949年12月28日晨,胡只好懊丧地率领他的残余喽啰们由海口飞抵西昌机场,为党国“尽忠”。
胡宗南到西昌后,经查点所剩残部只有第一师一个团和一个卫士连,全部人员还不足2000。他知道要守住西昌三个月,光凭这点兵力简直如同儿戏。
1950年3月中旬,滇北起义部队龙纯曾部渡金沙江进攻宁南县。胡在无计可施中,派他在西昌新扩编的,也是他的最后一线希望的第一师由师长宋光祖率两个营前往阻击。接触后,终究寡不敌众,乞发救兵。胡苦于无兵可调,急得团团转,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视,毫无办法。大家都知道,西昌决不能守,只有逃离,才能免遭活捉,迟了就逃不出去了。胡亦觉大势已去,自己绝无回天之力。便只好与大家商量逃跑的时间问题。后决定27日晨逃离西昌。但胡却仍对大家说:“本人准备从泸定逃西藏,继续为党国效忠。不忘总裁对我一片扶植之心。”大家很受“感动”,一致劝他,不能执迷不悟。胡宗南态度却十分坚决:“我刚才接到总裁命令,要我亲率部队向滇西转进与李弥结合,必要时逃西藏。在这危急时刻,我怎能违抗总裁命令,弃全体将士而不顾呢?”部下见劝他不过,便也都宣誓随胡“尽忠”到底。
晚10时左右,胡由自己的办公处打来电话说:“情况危急,解放军正向飞机场方向进逼,速派一个营到机场作战斗准备。”
部下接命后,即刻发出命令,迅速占领机场要地,必要时由飞机场旁边冲到泸沽镇,保证机场不受损伤,以确保胡宗南人身之安全。不久,当部队刚刚赶到机场时,忽听机场马达轰鸣,一架飞机伴随着嘈杂的轰鸣声腾空而起。“怎么,他飞走了?”此时此刻,大家心里都明白,胡宗南抛下了要为他“誓死效忠”的最后一批部队约1000多人飞逃台湾了。时间是1950年3月26日晚11时10分。
至此,蒋介石的主要军事支柱之一,盘踞西北达十多年之久,猖狂一时的胡宗南军事集团在人民解放战争的硝烟中,彻底崩溃了。胡宗南只身一人到台湾向蒋介石不知是“请功”还是“赎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