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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与何应钦的矛盾冲突

祁 州

冯玉祥是著名的爱国将军。在众多的国民党将领中,同他关系最好的是李烈钧和张治中,关系最差的是何应钦。冯、何二人一直存在着矛盾,而且愈演愈烈。矛盾的根本原因是二人在政治立场上存在着分歧,冯是抗日主战派,何是亲日妥协派。二人的矛盾及其演变,从另一侧面反映了国民党内部的矛盾与斗争。

冯玉祥与何应钦第一次交往是在1927年10月。当时,蒋介石下野去了日本,何应钦成了第一集团军的主要领导人,与孙传芳军相持在光明、固镇一带。冯玉祥部此时已占领了河南。直鲁联军见有机可乘,出兵20万人分四路从豫北、豫东向冯部展开进攻,形势极为危急。冯几次电请何应钦出兵支援,何佯称亲自率军北上,实则躲在南京城里,故意延宕。11月初,展开第一次兰封大战,冯部取得了胜利,何仍不肯进兵,甚至虚报战功,使冯玉祥大伤脑筋。直到12月初,冯部取得第二次兰封大战的胜利,韩复榘部进逼徐州时,何才在12月4日渡江督师。由于缺乏何部的配合,致使韩复榘部受到相当大的损失。为此,冯认为何“无能”,难担军事指挥的重任,这也是冯一再通电,拥护蒋介石复职的原因之一。冯玉祥说:“我当时还以为何应钦等太不中用,只有蒋介石可以重整旗鼓,所以才联络阎锡山共同发电拥蒋。”

冯玉祥与何应钦第二次打交道是在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冯是坚定的主战派,认为“战则生存,和则灭亡”,他极力向蒋介石、汪精卫等人呼吁,派兵支援在上海浴血奋战的十九路军。何应钦则是主和派。一次,在灵谷寺召开的最高军事会议上,两派争论激烈,冯玉祥大声驳斥了何应钦等人的亡国论,甚至指名道姓地说何的一些发言是汉奸语言。直到散会,冯仍余怒未消。

为了逃避战争,国民政府决定迁都洛阳,留何应钦在南京指挥军事。2月3日,何致电洛阳,竟胡说上海“日人所放之炮乃空炮”。冯玉祥对此报告十分不满,认为在民族存亡的关头,代表政府指挥抗战的人,“如此谎报军情,居心何在”?2月4日,冯玉祥陪同汪精卫等人返回南京。7日,冯向何询问援军情况,何应钦却说:熊式辉在江西指挥“剿共”,军队不能调;驻守江北的梁冠英部也不能他调;南京的军队是留守用的,也不能上前线。何不但不调援兵,反而大造抗战必败的舆论,竟然说:“吴淞不可提,将被敌军占领;英国人士说,如中国此时不决定与敌议和,以后困难更多。”冯把何的意见报告给汪精卫,汪却不表态。冯玉祥羞于与这帮亲日派为伍,于是上泰山读书去了。

冯玉祥与何应钦第三次打交道是组织抗日同盟军时期。1933年1月,日本帝国主义进攻山海关,华北形势万分危急。冯玉祥出于爱国热忱,在中国共产党和广大民众支持下,于5月26日在张家口成立了民众抗日同盟军。经过艰苦奋战,收复了沽源、康保、宝昌、多伦等地。冯玉祥自发组织抗战,招致了蒋介石、汪精卫、何应钦的严重不满,他们一面用封官许愿的办法,想诱骗冯离开张家口;一面恶毒攻击冯擅立名义、对抗中央,滥收土匪、割据一方,实行赤化、投降苏俄。当时,何应钦已取代张学良,出任北平军事分会委员长。6月9日,何应钦致电冯玉祥,内称:“以尊处揭抗日旗帜脱离华北范围,敌欲借口乘机,侵入察省……何如忍辱负重,将此名义,暂时取消。”冯立即复电表示:“日军来侵,誓迎头痛击,成败非所敢计,决心热血溅国土。”

鉴于冯玉祥这种坚决抗战到底的态度,蒋介石乃决心用武力解决抗日同盟军,并指令由何应钦负责。何奉命后,一面用金钱收买同盟军中的一些将领,一面积极布置军事进剿。就在同盟军与日寇血战之时,何以北平军事分会的名义,抽调庞炳勋、关麟征、冯钦哉等部共16个师,15万余人,在铁甲车和飞机配合下,向张家口展开进攻。更为可耻的是,何主动与日本大特务土肥原联络,秘密商定,由日、伪军协助夹攻同盟军,以平贺及茂木两旅团和伪军张海鹏部,向察东大举进攻。冯玉祥为避免内战,8月5日,被迫宣布收缩军事,14日离开张家口,再次赴泰山读书。

西安事变时,冯玉祥与何应钦又发生了尖锐的矛盾。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和杨虎城二将军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扣留了蒋介石。当天中午,李烈钧将消息告诉给冯玉祥,他立即与李烈钧、张继、鹿钟麟等人商议,认为此事以和平解决为好。晚10时在何应钦家中开会,争论甚烈。后又到中央党部开临时紧急会议,何应钦、吴稚晖、居正等人都主张出兵讨伐张、杨,并派飞机轰炸西安,企图假张、杨之手来除蒋,以便何独揽大权。会议还决定军事统由军政部长何应钦负责。论道理讲,委员长不在,应由(冯)副委员长负责,何应钦等人完全把他摆在一边。冯在会上提出,军事应由参谋总长(程潜)负责,也不被接受。何应钦还把军事委员会搬到他家中去办公,并正式就任了“讨逆军总司令”职。

扣蒋当日,张学良和杨虎城就致电冯玉祥和李烈钧,征求意见,请他们“或远赐教言,或躬亲来陕,开诚指示,共谋国是”。冯立即回电表示:“若能误会解除,与介公共商国是,则一切为难之处,俱可迎刃而解。于公于私,两有裨益。”冯还愿意去西安替蒋作人质,他说:“若犹难释然,祥当约同知交多人,留居贵处,以为释回介公之保证。”13日,冯又致电杨虎城、于学忠、邓宝珊等人,希望他们“就近维持,务以介公回京为要”。14日,又对记者谈话说:“保护最高军政领袖之安全,实为全国军民最大之责任。”又请马相伯执亲笔信去西安,“以私人名义,请张学良早日护送介公返京”。当他得知宋美龄准备飞往西安时,积极支持李德全向宋表示:“拟陪其到西安去。”后冯又派刘治洲去西安,执亲笔信见杨虎城,信中说:“如能救蒋出险,我担保以副司令长官给之。”

对于冯玉祥积极援救蒋介石,何应钦极为反感。在冯居住的陵园别墅、办公的头条巷、招待旧部的三条巷等处,广布特务,对冯加以监视,并派人审查了冯与张、杨的电报,妄图诬指冯与张、杨早有勾结,寻找借口将冯除掉。居正等人认为这样做会树敌过多,何也感到明目张胆地干利少弊多,乃密谋在冯的住处附近刺杀或以兵变形式处理。冯玉祥得知消息后大惊,不敢回陵园居住,搬入了头条巷办事处。

面对岌岌可危的处境,冯玉祥一面继续与何应钦等人周旋,有时也不得不骂几声张、杨。一面暗中策划逃出南京,潜往韩复榘处,他打算以骑马出游为借口,到渡口后,由驻清江浦的梁冠英部密派便衣队到长江北岸接应。为此他曾多次亲临渡口考察。由于梁冠英迟迟不动,使此计划一再拖延。后因蒋介石归来,这一计划也没有实现。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蒋介石26日回到南京,冯玉祥兴高采烈,亲去机场迎接,后又放了不少鞭炮。有人问他为何如此高兴,他说:蒋氏归来,避免了内战,武装抗日有望,怎不令人高兴。同时也是为我自己高兴,蒋回来了,何应钦的特务再不敢监视我,我可以自由了,为此才放炮庆贺。

抗日战争爆发后,冯玉祥被任命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指挥淞沪抗战。不久,调任为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到华北指挥抗战。当时,北方大雨成灾,战壕中积满了水,士兵们整天泡在水中作战。冯玉祥怜惜士兵,在禹城给何应钦打电话说:“官兵的腿和脚都被水泡肿了,请你赶紧买十万双鞋袜送到前方来,或发代金亦可。”何说:“中央没有这个规定。”冯气愤地质问他:“中央有没有规定官兵站在水沟里面打仗。你说的是平时,现在是战时。”电话中吵了十分钟,何才答应发补助费10万元,平均每人1元。

华北的部队多为冯的旧部,蒋介石既派冯来又不放心,要何应钦派第一战区(何任司令长官)的总参议肖振瀛去华北。肖来后就煽动宋哲元、韩复榘等人,不听冯的指挥。造谣说冯是借牺牲他们的实力,来抬高个人的抗战声誉。又想利用冯治安来取代宋哲元,迫使宋哲元去泰山养病。何应钦也乘机造谣说,华北的部队不听冯的指挥。所以不到一个月,冯被调回南京,第六战区也被撤销。

1938年9月,冯玉祥被任命为督导长官,负责检阅新兵。他先后到湖南、贵州、四川等地视察。在贵州,冯视察了贵阳、镇远、遵义三个师管区的新兵补充团,发现军官吃空额的现象十分严重,有的超过了半数。新抓来的壮丁,有的用绳子捆着,有的锁在房里,蓬头垢面,连乞丐都不如,根本谈不上教育训练。随行人员把这些新兵的惨状都拍摄了下来。冯说:这些“窈窕淑兵,活像干巴棍,这样的兵怎么能去打仗呢?”一次,负责新兵训练的何辑五请他给新兵训话,他见这些兵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就说:“这样的军队我没法检阅,让他们先找个地方吃饱了饭,暖和暖和吧!”回重庆后,他写了一个报告,连同照片,都报给蒋介石,蒋即下令将何辑五撤职,何辑五是何应钦的亲弟弟,此事更加深了何对冯的仇恨。

1939年冬天,冯玉祥到四川綦县检阅新兵,已是数九寒天,新兵们仍穿着单衣,缩着头站在操场上,浑身直打哆嗦,等待着检阅。冯登上检阅台后,一言不发,忽然举起右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沉痛地说:“看到兄弟们今天还没穿上棉衣,我是有责任的,所以我先要处罚自己。”回驻地后,他立即电请蒋介石,速给新兵送棉衣来。回重庆后,又通知何应钦,要他将第八补充兵训练处长王文彦予以撤职查办。何接到通知后,甚是为难。因为王文彦是他的小舅子,办吧,有碍于情面,不办吧,又怕冯不答应。只好暂时将王撤职,不久,王就到胡宗南部当上了师长。

抗日战争后期,冯玉祥与何应钦的矛盾更加尖锐化、公开化。二人在最高国防会议上不断发生争吵。一次,何在最高国防会议上报告说,据确实密报,沈钧儒、沙千里、邹韬奋等人勾结共产党,要在重庆暴动,要求采取措施。冯立即说:“像沈钧儒那些文人,除了笔杆子以外,什么也没有,他们拿什么暴动?这一定是有人造谣陷害他们。”于右任等人也认为是谣言。会上吵了一阵,不了了之。沈钧儒听说此事,主动去见何应钦,请求把他下狱,弄得何十分尴尬。又有一次,何在会上作军事报告,胡说共产党的军队不抗日,专打国民党军队,八路军攻击政府军300多次,阎锡山的两个团长也被俘虏,新四军专打韩德勤等等。对于这些蛊惑之词,冯玉祥予以揭露说:各地的报告都不能说出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原因,可见纯属虚构,是不能置信的。

当时,苏联对我抗日给予了不少援助,我们汽油供应紧张,就用钨砂和苏联换汽油,换货地点在新疆。因我国运输力量不足,就请求把汽油送到兰州,每车有武装押运员二人,自然也到了兰州。何应钦就在国防会议上造谣说:苏联武装侵略到了甘肃,侵犯了国家主权,要提出严重抗议。冯玉祥立即说明此事真相,并拿出经济部给最高国防会议的报告来证明,使何当场出丑。

冯玉祥十分鄙视何应钦,对他的错误言行往往毫不留情地加以指责。一次,冯在最高国防会议上报告了后方补充团队的35条弊端,并以书面形式报告给蒋介石。这些弊端都与何有关,何辩解说:征兵的毛病,应由地方行政长官负责,新兵待遇的毛病,应由带兵的长官负责。总之,与他军政部长无关。何又说:有兵600万,每人加1元,就要600万元,要改善士兵生活,全年要加12亿元,根本办不到。又有一次,冯玉祥引用德国将军鲁登道夫的观点说:参谋总长是阳性军人,长了一颗阳性脑袋,力求决战胜敌。军政部长是阴性军人,长了一颗阴性脑袋,只顾虑兵员、装备损失。如军政部长兼参谋总长,就阴阳合一,雌雄同体,成了中性,没有了矛盾。何应钦正是军政部长兼参谋总长,认为冯是专门挖苦他,对冯更加恨入骨髓。

1941年11月14日,冯玉祥60大寿(虚岁),重庆《新华日报》辟专栏为其祝寿,毛泽东、朱德都发来贺电,周恩来也撰文称颂冯玉祥说:“先生能始终献身于民族国家事业,奋斗不懈,屹然成为抗战的中流砥柱。”此事更加引起何应钦的不满,他公开攻击冯是共产党的外围,甚至直接骂冯是共产党。他在中央训练团讲话中说:有一位大员将国家机密泄露与共产党,所以他60寿辰,共产党《新华日报》那么捧他。妄图借此煽起反冯风浪。何应钦还将一切军事消息对冯加以封锁,并派特务对冯加以监视,对与冯接近的军队官佐,处处予以刁难。甚至还逮捕过冯的随从人员周茂藩等人,加以严刑拷讯。为此,冯曾大骂过何。

冯玉祥认为,若坚持抗战到底,何应钦不除,终为大害。1943年,他给蒋介石写了一份进谏书,用史鱼尸谏的故事,请蒋斥退何应钦,以坚持抗日、晓畅军事的杨杰继任。蒋与何本是沆瀣一气的,他不仅不采纳冯的建议,反而接受了何的建议,撤销了督导部,削减了冯方人员的待遇,使冯除本人有限的薪资外,毫无其他来源,以致生活常陷于窘迫之中。

由于蒋、何的排挤与迫害,冯玉祥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曾在一个短时期内发生精神变态,想逃避现实到缙云山出家,甚至想跳嘉陵江自杀。他也曾计划过逃离重庆,到陕西与共产党合作,领导旧部抗日。后经张治中的斡旋,蒋介石对冯的态度有所转变,开始赠送生活费,并在歇台子为他修建了一幢住宅,冯玉祥才在重庆继续留了下来。 fOE1n4gnJCN5/1H8ouQ7xkIauhEJdOPhvJsFxw4tLopAN5NGsOkX3g406zAk9FO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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