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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先生的武汉之行

吴自强

1912年4月9日这一天,武汉三镇,长江两岸,旌旗飘舞,仕女如云,人人翘首东望。时过正午, “联鲸”、“湖鹗”两轮越过地平线,鼓浪鸣笛而来。民国肇始,刚刚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的孙中山先生,应湖北都督黎元洪的邀请,从上海乘轮莅临武汉。

当“联鲸”、“湖鹗”驶入汉口港时,港口船舰汽笛齐鸣。中山先生站在舵房高处向岸上的人群挥手致意。此时中山先生46岁,在事业上正值盛年。他身着青灰色西服,容光焕发,举止从容。鄂军第二镇统制王华国、第四镇统制蔡汉卿奉黎元洪之命先率“裕川”轮前来迎候,他们请先生换船渡江。与中山先生同来的有他的儿女孙科、孙瑗、孙琬,还有随员胡汉民、汪兆铭、宋子文、景耀月、程明超、马伯援、周志桢等。他们登上武昌江岸后;换乘马车,仍由王华国、蔡汉卿两统制护从,入汉阳门经南楼(今司门口铁桥处)、长街(今解放路)向阅马厂前进。车队所过之处,衙门、社团、商店以及住户门前,或彩牌栉比,或宫灯高悬。迎候的市民,夹道欢呼。

车队到达阅马厂,都督府门(即今辛亥武昌起义纪念馆)前交叉挂着十八星起义军旗,站立在旗下侍立已久的黎元洪上前亲自拉开车门,扶中山先生下车,握手致候。然后孙中山、黎元洪并肩穿过排列两旁的军政官员,步入都督府大厅,稍事休息,共进晚餐。席间,中山先生询问了武昌起义伤残将士安置和民众生活状况。餐后,中山先生一行赴黄土坡特设行辕休息。

据胡汉民谈话,中山先生访问武汉有三大目的:一是调查战绩,凭吊烈士忠魂;二是伤痛瓦砾,督促恢复建设;三是哀念流离,抚慰战争创伤。

演讲《共和与自由之真谛》

10日早晨,黎元洪预先集合都督府各司、镇重要官员孙武、蒋翊武、张振武、吴兆麟、熊秉坤、杜锡钧、蔡济民、黎本唐、饶汉祥和鄂州临时参议会议长刘心源、副议长郑万瞻、汪恺等300多人留待府中。黎元洪本人前往中山先生行辕,询问起居,并随中山先生同乘马车回都督府。

随后,孙中山先生发表了题为《共和与自由之真谛》的长篇演说。在演讲时,孙中山先生首先阐述了共和、自由与民主、机关之间的关系。他说:“此次的革命乃国民革命,乃为国民多数人造幸福,凡事以人民为重,军人与官吏,不过为国家一种机关,为全国人民办事。……盖在政治机关,凡百执事,按级供职,必纪律严明,然后能收身使臂、臂使指之效,必收此效,然后可以保全人民领土,与列强相竞争……共和与自由,全为人民全体而讲,至于官吏,则不过为国民公仆,受人民供应,又安能自由?”

最后中山先生还郑重提出:“有一语奉告诸君,即诸君如欲得完全自由,非退为人民不可。当未退为人民,而在职为军人或官吏时,则非牺牲自由、绝对服从纪律万万不可。在尽力革命诸君,必且发问曰:吾辈以血泪购得之自由,军人胡乃不得享受之?须知军人之数少,人民之数多。吾辈服从之时短,为普通人民之时长。朝作总统,夕可解职,朝为军长,夕可归田,完全自由,吾辈自可随时享之。故人民之自由,即不啻军人之自由,此语最须牢记。唯在服务期间,则不可与普通人民一律,此其异点耳。”

中山先生的演讲,时时为掌声所中断,演说毕,更是掌声雷动,震撼大厅。

中山先生还召见熊秉坤,称赞他勇敢机智,在革命紧急时刻,指挥工程营打响了武昌首义的第一枪。他又接见吴兆麟,表扬他有胆有谋,组织和指挥攻克清政府湖广总督署的功劳。

视察凭吊 督促建设

10日下午孙中山先生偕同胡汉民、汪兆铭、景耀月等,到文昌门外视察了湖北制麻官局、湖北织布官局、湖北纺织官局和湖北缫丝官局。当时四局已全部停工。中山先生对织布局作了全面巡视,询问了历年经营起落的情况。他认为四局规模宏大,设备完好,因招商单位尚未确定,生产停顿,非常可惜。嘱咐陪同视察的都督府官员转告黎都督,尽快选好承租单位,开工生产。

黄鹤楼,是中山先生旧游之地。中山先生一行视察完四官局后,即转至汉阳门登上黄鹄矶。矶上游人如织,偶然遇见中山先生,无不惊喜欲狂。先生应欢迎团代表尹相、冯斗等邀请,向游人讲话。他表示同大家一道畅游欢叙,为平生一大快事。并着重指出,中华民国是国民革命创建的,我们要具有第一等国民的思想,继续以最大的决心和最大的毅力,把中华民国建成为第一等民国。那么,我们就会成为被人所公认的第一等国民。

随后,中山先生登上奥略楼,望晴川阁,寻鹦鹉洲,纵目大江东去,俯瞰江城秀色,兴致勃勃。他笑问身后的汪兆铭:“情趣如何?”汪说:“眼前有景道不得。”中山先生仔细观察了龟山、蛇山隔江对峙的形势,沉思很久,若有所悟,对随从说:“天予我取,可以用之以道,使地尽其利。”萌发了以隧道联络三镇的思想。下楼到抱膝亭,看吕祖阁。见“鹅”字碑,笔势飞舞,矫若游龙,极为赞赏。

既而夕阳西下,红霞满天,黄鹤楼原址上的建筑群,罩上了一袭金衣,中山先生才依依不舍地向游人挥手告别。

11日上午,中山先生一行由鄂军第一镇统制黎本唐护卫,由武昌到汉阳视察各工厂。由于时间关系,中山先生只着重视察了兵工厂。前一年清军猛攻汉阳,工厂遭到严重破坏,厂房部分倒塌,机器设备,半数荡然,无法开工生产。中山先生指示黎本唐,请郑重转告黎都督,兵工厂关系国防军事,不能仰息外人,必须组织技术力量,能开工的部分,尽快修复开工;破坏了的设备,必须在两三年内配备齐全;全面恢复并扩大生产。

忧国忧民 不计其功

中山先生一行,视察完兵工厂,凭吊了汉阳战场后,仍由黎本唐护送,登轮向汉口武圣庙码头驶去。登岸时受到商会、商团和自由党、社会党等十五团体代表的欢迎,换乘马车经存仁巷沿后城马路(今中山大道)至歆生路(今江汉路)转英租界,一路上满目残垣断壁,一片凄凉。1911年10月30日,清军南下攻入汉口市区。起义军有的伏在屋顶,有的隐蔽树后,袭击敌人,使之防不胜防,损失不小。清军指挥官冯国璋、铁忠等为使起义军无处掩护,竟下令到处纵火,烧毁了最繁华的地区。中山先生对此,十分痛心,眷念不已。

车队转河街抵熙泰茶栈(在今沿江大道,原英租界),中山先生在这里向汉口各界代表发表讲话,他认为当时团体太多,党派杂乱,意见分歧,力量分散,对推进政治改革,鲜有成效,最好集中组织一个大的民党。他还希望同大家一道找出一个能有效监督政府改革政治的办法,并希望大家研究他的建议,做出成效。

4月12日,是孙中山先生莅汉的第四天,同盟会湖北支部召开大会,欢迎总理孙中山、协理黎元洪。

大会在武昌湖南会馆(今红楼的右后侧山上)举行,到会男女同志2000多人。孙总理与黎协理同时乘车到达,欢迎会总代表、老同盟会员张道仁上前迎候。

孙总理在会上发表了演说,他说,我个人忝居总理,多承推许,既感且愧!五族大同之政,万国和平之规,为吾人长远目标,一时尚难实现。只是我提出来的三民主义,在同盟会内,已为同志所接受,依据新的形势,需要进一步商讨。三民主义,就是民族、民权、民生。去年武昌起义,全国响应,推翻满清,建立民国,虽然共和政体,仍待臻于完备。然而民族革命的第一步已获成功,民权正在推行。唯有民生问题,最为复杂。建设将待开始,即现困难重重,有自然客观形成的,有主观人为的。希望会员同志、全体国民和海外侨胞,通力合作,取人之长,迎头赶上。

胡汉民在会上重述了孙总理的一贯训导:(一)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二)功成而不居,名归而实恐不副。(三)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一帆远影 长留去思

4月12日夜间,黎元洪在都督府举行临别宴会。中山先生不忘社会建设,席上举杯祝酒,再次向黎元洪提出要求迅速恢复、扩充汉阳兵工厂,并答应将访海外华侨富商,招募巨股。汉口市场,被清军纵火焚毁,损失奇重,流通阻滞,应由商会推派代表赴京,要求赔偿。还要申请中央政府,即为规划,帮助建设,恢复繁盛。又请提倡女学,创设鄂州方言学堂,嘱咐曾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的次女孙琬帮助办学。

4月13日,孙中山先生离武汉去上海。黎元洪一早就到孙中山先生行辕,陪同乘马车驰向江边,都督府文武官员和各界代表齐集码头,恭候欢送。

临行前,中山先生致书各欢迎团体,表示感谢。在致报界联合会的信中,还倾诉了离别之情:“想报界诸公,当不以匆匆见责也。”

中山先生登上专轮后,汽笛长鸣,船上岸上,举帽挥巾。招手致意。不一会儿,专轮开动,渐渐远去,送行的人,怅然东望,充满了不尽的惜别之情。 Kh+j3Lr610c1xPy03iy7XEdS+0y45Q8pRpdx4J+61SvmbGv+WCPI3Ys0U7nNjR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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