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蒋介石、汪精卫再度合作,汪出任行政院长,宋子文任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部长,蒋介石以军委会委员长名义实行军事独裁。时值《中日上海停战协定》签订不久,全国各方面一致提出加强国防建设、首先建立空军的要求。在这一形势下,蒋扩大了航空署的组织,以葛敬恩、徐培根为正副署长,同时又派葛兼任中央航空学校代理校长(校长名义由蒋自兼)。葛为浙籍军人,日本陆大毕业,曾任浙军第一师师长陈仪的参谋长,北伐期间投降蒋介石,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参谋处长兼参谋本部次长,因为浙江同乡的关系,颇为蒋所信任。以上两职发表后,葛以为自己不是航空人才,踌躇不肯就任。宋子文劝他不要多所顾虑,并且答应在财政上予以支持。航空学校所聘美国顾问裘伟特也为葛打气说,美国航空署长也不是学空军出身的。得到这样的有力支持,葛就走马上任了。
航空学校设在杭州,美国航空顾问团驻在校中。葛为了工作上的便利,将航空署也设在杭州。当时谈不上自造飞机,建立空军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向国外订购飞机;这就首先发生了帝国主义各国向中国推销军火的争夺战。蒋介石在军事上本来迷信德国,当兴登堡任德国总统时期,已经聘用了以鲍威尔为首的德国军事顾问团,主持所谓建军计划。不久鲍威尔病死,希特勒已上台,改派以佛采尔为首的顾问团来华,人数较前增多,权力更为扩大。蒋处处模仿德国,除在政治上加强法西斯化外,在军事上无论购买军火、聘用人才等方面,主要也倾向德国。但佛采尔是个飞扬跋扈的军人,不把蒋家军政大员放在眼里,引起了大家不满。宋子文素来亲美,竭力主张改聘美国军事顾问团。蒋既想结交德国,又要依靠美国,于是借口德国合同尚未届满,未便中途解约,同意宋以行政院名义,在航校聘用美国教官。随后以裘伟特为首的美国顾问团就来到了中国。美国顾问团的任务只是主持航空教育,但帝国主义者对付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就像主人对待奴才一样,什么事情都要管,尤其是不肯放松推销军火。另一方面,德国军事顾问团认为他们主持全面建军,空军也包括在内,坚持向德国购买飞机。德、美两国顾问团矛盾重重,首先表现在德国顾问团介绍购买高射炮的问题上。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受到《凡尔赛和约》的限制,不准进行军火生产,于是德国人用借尸还魂之计,在他国设立军火厂,如瑞典的博伏斯军火厂、匈牙利的轧买优阿斯军用探照灯厂,资本和技术人员都是德国提供的。德国顾问团介绍中国在博伏斯厂买进过200多门重山炮,根本不适用于公路不发达的丘陵地带。航空署防空部成立,又代订购20门高射炮,亦由博伏斯厂承造,而应该与高射炮配合成套的牵引车和探照灯,却要分别向德国及匈牙利订购。当牵引车图样送到航署审核时,美国顾问裘伟特发现是农业用的拖拉机,因此用讥讽的口吻说:“这种东西我们美国农村多的是,怎么可以牵引高射炮呢?”经葛查明,原来高射炮牵引车也在《凡尔赛和约》禁止制造的范围内,德国顾问认为南京政府一团糟,蒋家不识货,就想鱼目混珠,用改头换面的拖拉机来代替它。骗术戮穿后,葛敬恩坚持要退货,改向英国维克斯兵工厂订购。同时避免在美国订货,以减轻德国顾问团的反感。由此可见蒋介石政权事无巨细,事事都要向帝国主义讨好,根本谈不上什么主权国家。其次,中国官吏在订购军火上贪图佣金,你争我夺,又发生了帝国主义与帝国主义代理人的内部矛盾。宋子文支持葛敬恩上台,目的是在购买军火上与葛狼狈为奸。宋曾以财政部名义,向美国佛利特飞机厂购买教练机10架,货到之后,即交与航校使用。裘顾问一看不是自己介绍的产品,心中很不自在,假意对航校副校长毛邦初说:“这批教练机质量是好的,比德国产品好得多,只是价钱太贵了,你们国家受到损失,我心里很难过。”原来美国军火工业由各个系统的金融寡头分别掌握,互相竞争,佣金也有厚薄。宋子文订购的教练机,并不属于裘伟特所指定的一家。同时毛邦初也想染指佣金,不满意宋子文越俎代庖,把裘伟特的话告诉葛敬恩,并建议彻查一下。葛当即由航署函达美国佛利特公司查对,结果该公司开来的购价与宋开来的价格有20%的差额,显然那20%被宋中饱了。葛根据佛利特公司来函向财政部提出质问,宋派机要秘书邓勉臣(邓在抗战期间因贪污案被枪毙)到航署解释说,美国厂商林立,竞争激烈,早晚时价不同,航署如再向该公司订货,价格当然比过去低得多。这种抵赖之词,既出于“贵戚”之口,此案只能不了了之。
1932年10月,孔祥熙以“考察实业专使”名义到欧美有所活动,也想在购买军火上大捞一票。孔到意大利会见了墨索里尼,经过几度接洽,购到了大批飞霞式轰炸机,并且延聘了以劳地为首的意大利顾问团来华协助建立空军。孔同国后对葛敬恩说,建设空军,已得到意大利政府的支援,财力、物力都有办法,航署应即扩充为部,并且开门见山地向葛表示,愿意自任航空部部长,请葛以首席次长负实际责任。葛不愿受孔支配,借口中国航空建设尚无端倪,设署已感多余,改部实无必要,表示不同意。不久意大利飞霞式轰炸机20余架运到,航署接收后,经美国顾问检查,认为“这样的旧东西,炮管中的来复线都已磨光,如何能用”。于是裘顾问振振有词地主张退货。葛敬恩既不能不理美国顾问的意见,又不敢开罪孔祥熙,只得将经过情形据实向蒋请示。蒋介石表面说要追究责任,但是以后并无下文。不过航空署改部之说,孔祥熙再也没有提起过。
葛敬恩在矛盾重重下,不想再干,于1933年7月,调为浙江省政府委员,航校校长即由毛邦初代理,航署署长以副署长徐培根升任。毛为蒋的内亲,曾在莫斯科中山大学肄业。徐出身保定军官学校,并留德有年,接近蓝衣社,自视甚高,平日除对蒋恭顺外,一般人都不放在眼中,尤其是看不起军需系与军委会管理财务的军需人员。航空署从熊斌、张惠长的时代起,向外国行家购买军用品,包括飞机汽油等,都有回佣,结账时由外国行家送交会计处,全署员司按级分配,久已成为公开的秘密。葛敬恩接任时本想革除此项陋规,但是对于合同未满的货款,必须如数照付,如果放弃回佣,徒然便宜外商,因此将已订合同应付货款的回佣近2万元移作航署福利经费,但仍然引起署内员司的不满。这年11月,蒋介石令航署战斗人员迁往南昌,以副署长曹宝清兼任南昌行营航空处处长,徐培根亦到江西指挥空军屠杀人民。不料从意大利购来的飞霞式轰炸机就像害了痨病一样,飞不多时,就要大修。有一天一架飞机发生了故障,送往机械处修理,拆卸后尚未兴工,晚间突然着火焚毁。起火原因,有说是出于红军地下人员的破坏,有说是徐培根在沪投机失败,亏空公款300万元,故将飞机焚毁,以少报多,以旧报新,借以弥补亏空。当时曾有人为此事见蒋,主张严加查究,蒋被迫下令将徐逮捕,发交军法处鞫讯。徐在供词中说到曾挪用航空署葛敬恩任内移交的福利基金。蒋电令浙省府召葛到案质询,葛抵南昌即被拘禁。直到红军离赣北上抗日,南昌行营移设重庆,葛才被释放。至于徐培根一案,拖延很久,也无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