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一床薄被子,在长椅上铺上,吹灭蜡烛,躺下。
房间不大,长椅和床之间,就隔着半米的距离。青果还没有睡着,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今晚有点儿月色,从窗户写倾泻进来,给房间增添了一丝暖色调。
我虽然嘴上说得欢脱,实际上,我只是个嘴炮。跟异性同处一室,是第一次。说白了,22岁的人了,如果不算自己动手,那我还是个原装的童子鸡。
这样暧昧的月色,狭小的空间,两人互相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要说我没有一点儿想法,那我就不是个男人。
但是要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欺负一个弱女子,我就是乘人之危,更不是一个男人了。
我保持着脸朝外的姿势,听动静,青果翻了个身,也把脸朝向了里面,这样我们就形成了背对背的姿势。
不大一会儿,传来了青果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临河水声哗啦,时不时地吹起一阵风,动静不小,我还不习惯这种声响,加上睡竹椅上有些冷,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
外面还是黑乎乎的,转头看看青果,她还睡得正香,一双手放在被子外面。
她安静的样子,反而让我内心没有波动,不忍去打破这样的美好。
我简直不敢相信,与青果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她就睡在我的床上了。
我看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去上厕所。为了防止自己再一次给锁在门外,也为了不惊扰到青果,我把秦三叔给的那段红绸塞在门缝间,这样,就算再大的风,也吹不开了。
深夜的校园,没有一点儿人气,除了嗖嗖嗖的风,和卷起来的树叶飘动。一股寒意袭来,我缩了缩脖子,迅速跑到教室那边的厕所解决了问题。
洗完手,我转过身,顿时就呆住了。
在离我几米远的操场上,背对我站着一个赤脚女人,夜风吹拂,吹起她的红裙和头发,在苍凉的背景下,显得特别的妩媚。
那不是青果吗?
“青果?”我一边走一边轻轻喊了一声。
她没有应答我,我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
青果的长发及腰,但是这个女的长发快到屁股了,青果今晚没有穿红裙子。
这个女人不是青果!
她是昨晚在老瓦房那个女人。
我看了看紧闭的宿舍门,我突然明白了。
青果和这个女人,不是同一个人。
我心里生出了一丝火气,这里可是学校,少来装神弄鬼!于是我快步向女人走去,警告她少搞些幺蛾子。
女人向老瓦房缓缓走去,她始终是那样慢悠悠的步子,我无论走多快,甚至是跑了几步,我和她之间都有一段两三米的距离,无法靠拢。
操场不大,只有一个篮球场的面积。我默数步数,心里越来越不安。
从操场的一个长边到另一个长边,我走了快一百步。但是,我还是在操场中间,似乎在原地踏步。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月亮,星光黯淡。看向河边的麻柳树,在河风的吹动下,枝条微微晃动,我还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
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想起农村关于“倒路鬼”的说法,倒路鬼,跟鬼打墙差不多,都是在夜行的途中迷路;不同的是,鬼打墙是失去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倒路鬼,是长时间行走但不能前进,或者与某一物体之间,永远保持一段固定的距离。
倒路鬼,看起来像是恶作剧,但是如果在深山野岭,在危险的深水泥潭里,这是能致命的。
我眼睁睁看着红裙女子在我身前款款而行,丰满的身子在宽松的红裙里扭来扭去,我却追不上。
这样下去的最终结果,不是我被累死,就是天亮后,我穿着大裤衩子大背心,狼狈地在操场上转圈,被同学们看见,我将颜面扫尽,还怎么做老师?
我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驱除邪魔的画面和想法。但是,港台电影中道士们拿着桃木剑和符咒,在现实生活中的基本没有作用。
在民间,自有一套千百年来摸索出来的土办法。比如,遇到鬼打墙之类的现象,以童子尿或者鲜血可破。
童子尿,我虽然还是个处男,但年龄过了,也就不算童子。我咬咬牙,狠心将右手食指咬出血,对着前面那女子的背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甩出去。
我对自己下不去狠手,自然也就只有几滴血。
但神奇的是,一阵冷风吹过,我一个激灵,就像被冰水从头浇到尾,刚才还混沌的头脑,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操场中间,而是站在操场临河的边沿,再往前走几步,我就会掉下去!
两米多高,要不了我的命。但是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寒而栗。
当我再看那红衣女子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次我没有贸然去四处找寻,免得引来更大的麻烦。我站在宿舍门口,观察了很久老瓦房,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天上的星星消失,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没有头绪,越想越让自己陷入谜团无法自拔。我总感觉到自己被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
我回去后,青果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睡得很香甜。我干脆蒙头大睡,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看看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这一觉睡得真香。就连青果是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轻微的敲门声将我吵醒,青果的声音传来,她温柔地催促我起来吃饭了,一会儿学生就该来了。
我认认真真洗漱,修面,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今天开始,我就要正式执教,我心里充满了很多期待,我想,孩子们来了后,阳气重,书也是镇压邪气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自然会退避三舍。
吃早饭的时候,我发现青果有些疲惫,我开玩笑说,昨晚有人睡得跟小猪一样,还没睡好吗?
青果的脸顿时就成了红苹果,小声央求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昨晚睡在这里的。
我保证不说,见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便问她是不是病了?
“我脚疼。”青果说。
我说看看是不是扭伤了,她说不是,死活不给看。问她是怎么个疼法?
青果说:“就像光脚走了很多山路,脚板疼得快要断了。”
我说,以后周末才回去干农活,平时就不要来回跑了,周末的时候,我也去帮忙搞突击。
青果笑了,犹豫了一会儿,说:“顾老师,做梦,是梦见未来,还是梦见过去?或者……是正在进行的事?”
“要看什么情况的梦。”我说。
“我总是梦见自己光着脚在漆黑的夜里走路……有时候是在村里,有时候是我不认识的地方。第二天,我的脚就很疼,很疼……”
我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让青果停顿下来,我说没事,你继续说,我在听呢。
“昨晚我说梦话了吗?”她害羞地问。
我摇摇头。
“昨晚我就梦见我光着脚在操场里走来走去,地上到处都是小石子……我想停下来,但是我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我想叫出声,嘴巴却不能动……”(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