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时代的来临,打破了政治社会的旧有框架。等级制度及其内在的凝聚力被摧毁,传统社会中连接个人与集体的关系也随之瓦解。我们不得不面对重建社会结构的需求,问题在于要如何让个人再次与社会连通,要将二者置于什么样的新框架内,才能令他们以某种形式长久地存在下去。国家将人数多寡奉为真理,人民无论年老或年轻、智慧或无知、富裕或贫穷都以政治命运的裁判自居,他们芜杂地聚集到一处时,如何行使“统治者”的职权?这只可能是件更加困难的事。现代民主政体采用的代议制仅仅在表面上解决了问题,并没有真正改变问题的实质:国家的代表性不正是源于人民吗?
某些民主政体似乎从未全面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没有对具体情况做出过分析,仅凭着大事件的推力,循着经验主义的路径,便试图给出一个解决方案:这一方案即通过宪法外的渠道,以严密和常设的政党形式,组建严密的群众选举组织。在欧美的盎格鲁-撒克逊国家,这种做法被广泛付诸实践,其重要性也与日俱增。它诞生的条件有哪些?它的进程和发展是怎样的?它对政治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它是否真的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让我们可以重新整合民主革命后的社会?它最后产生或炮制了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问题既牵动着历史学家,也为政治思想家和政治人物所关注。无论是追根溯源的史学学者,还是想要了解局势的政客,都需要觇国思启,对相关史实有一个较为准确的认识。与法国之类的其他民主制国家相比,英国对此做了最为充分的准备。脱胎自大革命的法国民主政治,它所确立的新秩序曾数遭质疑乃至骤然中断。这些断裂伴随着接连产生的挫折和希冀,为我们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旧秩序退出历史舞台的好戏;现实情况却与之相去甚远。此外,由于旧秩序在消亡之前还须经历一番漫长的垂死挣扎,一个社会的革故与鼎新之间,在研究者看来,并无明确的演化关系。在这一点上,当代英国显现出无法比拟的优势。就在不到两代人之前,这个国家还是贵族封建制,如今却已经完全实现了民主化,变革成果也没有任何动摇或颠覆的迹象。英国的民主变革被压缩在一个较短且连续的时段内,观众可以观察到其后续进程所遵循的因果逻辑。
因此,这一案例将是探讨的重点。从英国的论据出发,依照既定方案,我们将首先思考旧英国社会的统一性,包括天然形成的联系和来自组织结构的凝聚力。随后我们将关注它的瓦解,以及瓦解之后,促成它在政治上回归统一的各类尝试;这就需要了解选民群体的组建过程,尤其需要了解选举的变化和演进。逐一考察完上述问题之后,我们将回到问题的起点,借助我们的发现进一步拓宽视野,站在新的高度上思考实践的道路将走向何方。